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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程禧对麻将一窍不通,哪张牌不顺眼,直接打哪张,一圈下来,输光了包里的八百多块钱,额头全是汗。

    她问服务生有没有奶冰芋圆。

    服务生说徽园没有,马路对面有冷饮店,需不需要一杯冰果汁。

    程禧不喝榨汁,只吃新鲜水果。

    于是什么也没点。

    “我去买。”叶柏南抄起风衣,“顺便接个工作电话。”

    周夫人笑了,“柏南体贴,怕禧儿不肯麻烦他,借口接电话。”

    “我小儿子柏文性格厉害,他是刑警嘛,天天和罪犯打交道,大儿子柏南尽管话少,最温和了。”叶太太提起长子,非常自豪,“女人嫁给柏南,不愁夫妻不和睦,柏南啊——”

    叶太太附耳讲悄悄话。

    周夫人余光瞟程禧,“禧儿单纯,床笫之事她懂得少。”

    程禧心虚吞咽了口唾沫。

    周京臣伫立在一旁,神色平静,“出九条。”

    她听了他的,扔出九条。

    桌上的太太们一愣,旋即大笑,“禧儿,那是混儿牌,你留着有用的!”

    周夫人佯装生气踹了一脚周京臣,“你多大的人了?欺负她。”

    他闷笑,俯下身,一手扣住程禧的椅背,一手撑在牌桌,端详了片刻,帮她码了四组牌,“拿回九条。”

    程禧迷迷糊糊伸手拿,叶太太拦了,“出牌无悔啊,哪有赖皮的?”

    “赖一次,不行吗。”周京臣笑意不减。

    “不行!”叶太太坚决,“除非柏南回来,他同意禧儿赖账。”

    说曹操,曹操到。

    叶柏南拎着一碗冰芋圆推门进屋,十分绅士揭开盖子,放在程禧手边,“有牛奶底,有椰奶底,不了解你的口味,选了椰奶底。”

    程禧恰好爱吃椰奶,牛奶反胃。

    “谢谢。”她接过勺子。

    指尖无意触碰到彼此,程禧迅速收回,叶柏南仿佛没感觉,镇定自若坐回椅子上,审核手机邮箱里的图纸。

    程禧心知肚明,叶柏南没相中她。

    他回答周京臣的那句“目前合适”,果真是官方客套,在众目睽睽下保全她的颜面罢了。

    虽然相亲目的性明确,无所谓动不动情。条件匹配,眼缘不讨厌,便可以来往相处,但他是叶柏南,不是普通男人。

    门当户对的基础上,起码要有一点心动。

    一潭死水的婚姻不是他的追求。

    程禧心里松了口气。

    倘若叶家拒绝了周家,凭周夫人的傲气,一年半载是没心情撮合了。

    也不排除周夫人挂不住脸儿,非要把她嫁进豪门,马不停蹄物色下一个青年才俊。

    叶太太招呼叶柏南过去,瞧好戏似的,“禧儿打错牌了,她要悔,你依不依她?”

    叶柏南望向程禧,她坐姿笔直,僵硬贴着椅背。

    “按规矩来。”

    叶太太早知这个儿子不解风情,没想到他如此不解风情,恨铁不成钢瞪他,“什么话呀?你带钱了吗,禧儿输不少呢。”

    叶柏南相当有风度,掏出皮夹里的全部现金,垫在程禧的桌布下。

    她推辞,“不用,叶先生!”

    “无妨。”

    他站在叶太太的侧面,“我公司有会议。”

    “又有会议?”叶太太蹙眉,“你晚上单独和禧儿吃顿饭,多聊聊。”

    “改日吧。”公事和私事,叶柏南毫无商量余地选择公事。

    周夫人转动着手里的白板,今天人多,又都算是长辈了,的确没办法亲近,因此没为难他,“禧儿,你送一趟柏南。”

    “不必了。”叶柏南隔着衣袖轻轻摁住程禧手臂,“我自己走。”

    “禧儿乐意送你。”叶太太又凿补了一句。

    程禧跟着叶柏南绕过麻将桌,往门外走。

    和周京臣擦肩而过的一霎,他一张脸晦暗莫测,阴不是阴,晴不是晴的。

    她胸口一咯噔。

    叶柏南回头凝视她,“程禧?”

    她回过神,加快了步伐。

    乘电梯到一楼,叶柏南并未立刻走,而是停下,郑重其事说,“轮到我送你了。”

    程禧一怔。

    “徽园有少数男客不尊重女性,在你唱曲时行为不端。避免你撞上他们,我送你回去。你完成了任务,我也安心。”

    第29章

    程禧,你出息了

    叶柏南是真的有重要会议,争分夺秒赶时间,因此步履生风。

    不过控制在了程禧可以跟上的节奏。

    返回二楼,他再次停下,“我看你进包厢。”

    短短十余米的路程,程禧思考了很多。

    叶柏南大方,睿智,周到。

    对女方的态度和分寸挑不出一丝疏漏。

    教养好是一方面,充分证明他是有到此为止的打算。

    相识一场,留下一个好印象,好结局。

    程禧攥住门把,朝他点了下头。

    叶柏南点头回应她,迈进电梯。

    太太们在等她回来打麻将。

    从开始打牌,周京臣眼里始终含了笑意,不知何时散了,寒浸浸的,没有温度。

    程禧愈发手忙脚乱,打什么,错什么,抓什么,多余什么,又赶上坐庄,输了一倍。

    叶柏南的钱眼睁睁又少了三分之一。

    好在证券大佬的太太家里有客人拜访,她临时要撤,结束了牌局。

    走出徽园,入夜八点了。

    天色大黑。

    周夫人在台阶上叮嘱了程禧几句,便坐进车里,闪灯驶离。

    周京臣拉车门,气场凛冽,深沉胜过这浓黑的夜色。

    程禧大气不敢喘,坐在副驾驶。

    快到学校了,她小声,“我不回宿舍,去附近的丽家酒店。”

    周京臣握着方向盘,在十字路口掉头。

    程禧住206。

    原本是钟点房,4小时78块钱,她整租一个月,而且不使用避孕套,不吃果盘,酒店节省了成本,房价也优惠不少。

    周京臣像一座大山站在她身后,等她开门。

    她不心慌是假的。

    房门开启,程禧插上房卡。

    室内一览无余。

    一张大床,一张小茶几,一台电视,角落是小冰箱。

    光线昏暗,空间也逼仄。

    周京臣环顾了一圈,“程禧,你出息了。”

    她垂眸。

    男人的影子很长很长,也很冷很冷。

    “就住这里?”

    程禧不吭声。

    “是周家的天塌了,还是我破产了?”周京臣反手扯了领带,扯的力道大了,衬衫扣崩开两颗,掉在地板上,刺骨的尖锐。

    “为什么搬出宿舍。”

    她仍旧不吭声。

    周京臣其实也猜到几分。

    她那所学校是末流一本,专业比较杂,金融系、外语系和体育班是出名的乱,金融系有钱,外语系有颜,体育班有体力。

    哪个学生被异性的豪车接送,哪个家境差却浑身名牌,是同学议论的焦点。

    周夫人任职校长的时候,管理严格,去年她退休,新校长接班,内部处于变动调整的阶段,体育班竟然曝光了一个“七仙男”组合。

    七名体育生在会所兼职男公关,女朋友比亲妈岁数都大。

    周京臣频繁去她学校,正是担心她缺钱误入歧途,或者被长相好的小男生骗了。

    二十出头的男生会奉献情绪价值,会搞浪漫,恋爱经验少的小姑娘容易迷失。

    周京臣摆弄着打火机,“金茂府那套大平层,你搬进去。”

    程禧掀眼皮,又耷拉下。

    他皱眉,“出声。”

    没反应。

    周京臣捏住她下巴,操纵她抬起头,不耐烦又重复了一遍,“出声。”

    “我找新工作了,预期薪水比万利高,我会租环境好一些的房子。”

    程禧的脸被他捏得泛红,嘴唇也撅起,发音含糊不清,却不肯屈服他。

    “不上学了?”他手劲小了。

    “实习上课,不耽误。”

    周京臣彻底放开她,慢条斯理坐下,注视着她翻箱子,换拖鞋,扎头发。

    她不理他,他亦不理她。

    好半晌,他摘了腕表,搁在茶几上,“正式见过面了,对叶柏南满意吗。”

    程禧和叶柏南没太接触,至于满不满意,她形容不上来,“他应该不满意我。”

    “那你满意他了?”周京臣不喜不怒的,“送他下楼送了那么久,聊什么了。”

    如果坦白没聊,估计周京臣不信。

    可事实就是没聊。

    程禧索性沉默。

    “一厢情愿?”

    她继续沉默。

    周京臣没再说什么,将空调温度调到30度,盖上大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要过夜的意思。

    程禧直愣愣,“你不走吗?”

    “我倒要看看房间有多舒服,你不舍得搬。”周京臣翻了个身,背对她。

    他习惯侧卧,平躺百分百失眠,习惯枕高枕头,习惯焚着安神香入睡,习惯漆黑不开灯,习惯盖毯子,不盖棉被、真丝被。

    这是程禧在周夫人和周家保姆的口中,无数次日积月累掌握到的关于他的讯息。

    ......

    程禧早晨六点钟起床。

    周京臣依然在沙发上睡觉,大约没睡着,眉头紧锁。

    情侣酒店一整夜没消停。

    隔壁205上半夜叫,207下半夜叫,男的叫完女的叫,程禧中途去卫生间,叫得正激烈。

    周京臣自然也听得到。

    他这样矜贵的男人,高端教育,高等阶级,这辈子没住过这地方,也没经历过这硝烟四起的阵仗。

    程禧莫名好笑。

    她蹑手蹑脚关上卫生间门,洗漱,化妆,吹头发,穿了一条月牙白的针织连帽裙,套上粉色棉服,照镜子梳发型。

    半丸子头,半披发。

    外面风大,脑后固定了一枚珍珠发卡。

    收拾完,周京臣也睁开眼,倚着沙发背喝水。

    他短发凌乱,衣襟大敞,皮带潦草搭在扶手上,西裤压得松松垮垮,裤链褪下一截,隐隐露出深蓝色的内裤。

    微醺。

    颓靡。

    又野性。

    程禧蓦地想起安然说过,男人那部位像含羞草一样敏感,“禁欲久了”和“第一次开荤”这两类男人,是干草地,一触即燃;“铁杵磨成针”和“先天不足”这两类男人,是干旱地,寸毛不长。

    程禧不清楚周京臣的初夜发生在什么年纪,给了谁。

    但根据他的实力,是干草地无疑了。

    这一夜,够折磨的。

    “去哪?”他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面试。”

    周京臣面无表情瞥她,“公司名。”

    “华耀。”

    东城区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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