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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56度的白酒格外辛辣,烧得他喉结一滚。

    有一滴沿着喉咙流入衣领,透明的水痕。

    酒气四溢。

    他杯口朝下,倒置空了空,气势刚硬。

    “你登门两次,一次敬酒,我没喝,一次敬茶,我不得不赏你脸,给耿家一个台阶。”周京臣又斟满了一杯。

    耿世清见状,不敢不陪,也斟满自己的杯子。

    他一手拍耿世清的肩膀,一手举了举杯,“这一次,大哥是真心喝你的敬酒。”

    耿世清由衷地激动,一口干了。

    辣得龇牙咧嘴。

    第三杯,稀里糊涂又干了。

    程禧心里堵得厉害。

    周京臣卖他面子,代表承认他是周家的女婿,这桩婚姻,捆绑得死死的。

    她仅存的一丝期待,彻底破灭了。

    周京臣继续斟酒。

    订婚宴邀请的全部是有身份的人物,出于尊重,准新郎和准新娘敬的是酒,不是饮料和水。

    耿世清酒量不赖,可架不住玩命喝。

    酱香型的白酒,上头快,一连三杯,耿世清腿软发飘,整个人摇摇晃晃。

    耿夫人担心,拦住周京臣,“万一世清喝醉了,其余包厢的客人他敬不了酒,太失礼了。”

    周京臣扬了扬眉梢,“耿夫人的意思,我不配世清多敬一杯了?”

    “妈——”耿世清恼了,嫌她啰嗦,“在场的宾客哪个不是瞧周家的脸色?我敬大哥是理所应当!”

    “耿世清!”包厢门口这时传来尖锐的一嗓子。

    第84章

    闹剧

    “你渣男!”

    所有人鸦雀无声,望向门口。

    女人披头散发,嚎啕大哭,“你凭什么订婚?我骨折住院,你风风光光娶老婆,那我的补偿呢,我的损失费呢!”

    耿世清醉醺醺的,瞪大眼辨认了许久,“陶晴?”他又瞪耿夫人,“您不是封口了吗?”

    “20万封我的口,打发乞丐吗?”女人不依不饶,“我鼻子被你打歪了,整容费十多万,我是模特,我没工作了,你养我!”

    突如其来的插曲,耿先生面色铁青。

    周京臣慢条斯理喝汤,偶尔一撩眼皮。

    事不关己。

    “保安!拉出去!”耿夫人回过神,大叫,“没有请柬谁放她进来撒泼的?”

    徽园的安保系统一贯严谨,尤其周、耿订亲,原有的保安队伍又增添了十几个,重重保障严上加严,除非内部人士带她们入场,否则苍蝇也飞不进门。

    内部人士...

    耿夫人胸腔要爆炸了。

    圈里有不少看不惯耿家的,大女婿得罪了人,二女儿在阔太圈又张扬高调,也得罪人了,不过这群人顾忌耿家的势力,明面上没行动。

    保不齐趁着世清订婚,合起伙算计,狠狠栽耿家一大跟头。

    越是春风得意,栽得越是头破血流。

    太歹毒了。

    “我要钱!我白白挨揍吗?”女人怼耿夫人,“我折腾得起,耿家折腾不起,我和你们没完!”

    “你有证据?”耿夫人不甘示弱,“上位失败,污蔑世清,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你有多大的背景和耿家没完?”

    混乱之际,又有一个姑娘闯入包厢,甩出B超单和手术证明,“我去年怀了耿世清的孩子,他强迫我堕胎,他躲了我八个月!”

    “你诽谤!”耿世清大吼,“我男性功能障碍,你怀了野种扣我头上——”

    “什么障碍。”始终一言不发的周京臣忽然开口,“禧儿做过婚检了,我也催过你,你做了吗?”

    耿世清喝大了,脑子发懵,但凡他少喝点,不至于口无遮拦,自曝有病。

    中了圈套。

    “我...”他支支吾吾,“我没病!”

    “世清。”周京臣起身,一步步逼近他,“我平生最恨欺诈,欺诈我的人没有好下场,你琢磨清楚了。”

    “大哥...你信外人,不信我?”他太畏惧周京臣了,尽管嘴硬,不敢直面眼神,瑟瑟缩缩的。

    “耿大公子——”女人阴阳怪气,“你认识胡生吧?”

    耿世清一怔,猩红的眼球移向她。

    女人举着手机,按下播放键。

    视频中,胡生坐在一家“日本牛郎馆”的包间,几名肌肉健壮的男公关包围着他,喂酒,拥吻,玩得不亦乐乎。

    女人冷笑,“你和胡生是好兄弟,打牌泡吧形影不离,他玩的,你没玩过?你应该男女通吃吧。”

    她又播放第二段视频。

    胡生在潮湿狭窄的小旅馆里,大约没睡好,眼眶乌青。

    镜头里,一个男人问他,“耿世清去过吗?”

    “去过...去过!”胡生怕极了,“他爱看表演。”

    男人又问,“什么表演?”

    “人妖,牛郎的色情表演,很大尺度,和日本片一样。”胡生膝盖蜷曲,虾米状佝偻着,“耿家以为他只是肾虚,时间短...起码能行,其实他根本是个残废,必须吃药。”

    周京臣看着手机屏幕,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

    女人主动说,“是一封匿名邮件发给我的。”

    “删掉。”周京臣发话,“你要多少封口费。”

    “三百万。”

    另一个女人也说三百万。

    他不假思索,“没问题。”

    两名女人互相对视,没再纠缠下去。

    她们走后,周京臣关上门。

    “胡生...王八蛋,他出卖我?”耿世清踉跄后退,“我可以治好的...我年轻,五年治不好,治十年...”

    “十年也治不好呢。”周京臣比耿世清高出半头,气势凛冽压人,“禧儿陪你耗一辈子吗。”

    男人一张脸白皙如象牙瓷釉,包厢里阳光灼亮,他的纯白又渗透出料峭的寒意。

    耿世清情不自禁抽搐了两下。

    “封口费我替你拿,胡家我亲自去警告,女人这些麻烦我善后,算是周家对你仁至义尽。”

    周淮康听完荒谬的闹剧,猛地一扔筷子,“耿家在搞什么!”

    耿先生气得哆嗦,用力一掀桌,锅盆碗盏翻碎了一地,“我公务忙,你溺爱孩子,我从不插手,他先天缺陷,心里苦,平时没酿成大祸,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倒好,他那方面不行,竟然打女人发泄,品性如此恶劣,你帮他掩盖得了吗?”

    耿夫人慌了神,“有人收买她们陷害世清!”

    “你还执迷不悟!”耿先生一巴掌抡在耿夫人的后背,她失去平衡撞在椅子上。

    接连的巨响惊动了隔壁包厢的客人,一名太太敲门,询问出什么事了。

    周夫人平复了心情,开门应付,“世清的腿不舒服,摔着了,他缓一缓,马上去给客人敬酒。”

    太太瞟包厢,“有女人的哭声?”

    “禧儿吓坏了。”周夫人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你们稍安勿躁,先吃着喝着。”

    包厢内一片狼藉,明显爆发大乱子了。

    太太表情是按捺不住的八卦,“行,我传达一下。”

    周夫人维持着体面的笑,目送太太回2号包厢。

    耿先生愧怍,对周淮康说,“如何处置这个混账,由周家做主,我耿家绝不求情。”

    “不...”耿夫人搂着耿世清,牢牢护住,“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你们处置他,先处置了我!”

    周淮康眉头紧锁,面孔像洒了墨汁,一团焦黑。

    “处置是后话。”周京臣摘下挂在椅背的西装,重新穿上,一颗颗系扣子,“周、耿两家的亲朋好友都在包厢,订婚宴怎样圆满收场,最大限度降低双方的负面影响,才是当务之急。世清虽然有骗婚的嫌疑,但我相信耿先生与耿夫人同样蒙在鼓里,对吗?”

    “对——”耿夫人顺坡下,又意识到骗婚的罪名太大,她辩解着,“世清不是骗婚,他只谈过女朋友,他和胡生去牛郎馆...纯属好奇贪玩而已。”

    “打女人也是贪玩吗?”周京臣戾气十足,高挑削瘦的身型仿佛一堵坚实不摧的铜墙铁壁,杵在耿夫人面前。

    耿夫人自知理亏,泄气了,服软了,“世清没福气...配不上禧儿。”

    “妈!”耿世清的醉意散了六七分,“你不让我娶禧儿了?”

    周京臣目光锋利如刀,一刀刀剜割着耿世清的皮肉,割得他头皮发麻。

    “你背负这么大的烂摊子,娶禧儿?”男人气场阴鸷,语调也幽森,“她嫁给你,大好青春独守空房,还是任由你吃了药发疯折磨?”

    耿世清一缩脖子,没胆量争了。

    周夫人喝了一口茶水,有心圆个场,奈何耿世清实在荒唐,终是什么也没讲。

    “我的处理方式,父亲认为稳妥吗?”周京臣征求周淮康的意见。

    周淮康脑袋嗡嗡的,大手一挥,“你掂量办。”

    程禧捂住嘴,眼泪决堤一般,整个人剧烈颤抖着。

    第85章

    哥哥,你行吗

    从地狱到天堂。

    这一天,大悲大喜。

    举行仪式的时候,她心死了大半。

    周京臣接受耿世清的敬酒,她更是心如死灰。

    耿家是一座金丝笼,她嫁进去,和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等待她的,是在富丽堂皇的笼中渐渐枯萎,凋零至死。

    “我先带禧儿去敬酒。”周京臣拉门,“后续周家与耿家共同商议取消结婚的对外声明。”

    从包厢出来,周京臣摸裤兜,咬出一支烟,直奔走廊尽头,倚着敞开的窗户点燃。

    对面是公共盥洗池,程禧跟上去,拧开水龙头,搓洗旗袍。

    耿先生一怒掀翻了餐桌,有菜汤溅在旗袍下摆,一滩黄黄的污渍。

    她挤出一抔洗手液,一边搓,一边瞧镜子。

    “你以前不抽烟。”

    周京臣眼底是闪烁的火苗,火苗之下,是暗涌。

    “解除婚约的消息是过几天公开吗?”程禧小心翼翼试探。

    她怕夜长梦多,早日划清界限,早日解脱。

    男人阖目,仰起头,唇边是浓稠的雾。

    他瘾小,烟雾未深入鼻腔和肺,简单在口腔和喉咙滚一遭,便吐出。

    周京臣不出声,她也不问了。

    一枝枝桃花在窗柩外肆意摇晃,风吹落花瓣在他肩头,他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直接拂掉。

    五分钟,周京臣熄灭了烟。

    越过她,原路返回。

    程禧望着他背影,走廊有多长,她望了有多久,“她们揭发耿世清,是你安排的吗?”

    他没回头,亦没答复。

    “你囚禁了胡生,逼他录制视频的。”她喊,“哥哥。”

    周京臣止步。

    程禧上前,擦了擦他西服袖口沾染的烟灰。

    男人沉默注视她,圆润白腻的小手一点点为他擦干净,抻平整。

    他蹙眉,手臂一抬,抽离她。

    推开2号包厢的门。

    空气中仍旧弥漫着他衣服的味道。

    他却像一阵风,消失在那扇门里。

    程禧一愣。

    “禧儿,进屋呀!”门又打开,耿世清的大姐亲昵握住她的手,“世清腿疼,辛苦你招待客人了。”

    周京臣正在给大姐夫敬酒,大姐夫和大姐同岁,四十出头,略弯下腰接他的酒。

    “你过来。”周京臣叫她。

    程禧走进包厢。

    “妹妹饮不了酒,她敬,我当大哥的喝,诸位别挑理。”周京臣说完,看了她一眼。

    她乖乖端起酒杯,“大姐,大姐夫...”

    “耿大小姐,温先生。”周京臣引导她,“世清的大姐夫姓温。”

    大姐笑容一僵。

    宾客们也面面相觑,猜不透他用意。

    程禧按照他教的,又称呼了一遍。

    周京臣扬下巴,示意二姐,“这位是耿二小姐,世清的二姐夫在国外,不方便赶回,来日有机会你们见一面,没机会是缘分未到。”

    “周公子,什么意思?”大姐茫然,“禧儿和世清都订婚了,这么称呼太生疏了吧。”

    “耿大小姐今晚回娘家吗。”周京臣所问非所答,“你回去一趟,一切真相大白。我让禧儿这么称呼,自然有这么称呼的缘故。”

    大姐表情不太和善,没喝程禧的敬酒,匆匆去1号包厢。

    大姐夫倒是喝了,周京臣也陪着喝了。

    二姐接到一通电话,慌慌张张离席。

    敬完了2号包厢,程禧跟着周京臣去3号,宾客大多是熟人,周家、耿家算是同一圈子的,人脉有交集,周京臣游刃有余应酬着,程禧挨个敬,他挨个喝,一轮敬下来,他呼吸不稳,脸也红了,眼睛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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