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去...”“站住。”周京臣视线移向她,倒是没发脾气,好言好语,“你肯去,有好处。”
程禧固执不肯,“你回去相亲,我才不当电灯泡。”
“谁告诉你,我回去相亲?”
周京臣不愿意祝卿安来北方,他工作狂,周家近期麻烦又多,他没时间也没心情陪女人,但周夫人愿意祝卿安来老宅住一段日子,有机会撮合。祝董名义上是李老太爷的下属,实际上,是李家的世交了,沈承瀚那句“起码装个样子”,是有道理的。
他要么在这边见一面,要么去那边见一面。
逃不掉。
“我约了李氏集团的元老,回去是办正事,和女人无关。”周京臣知道她敏感,没有藏着掖着,解释得明明白白,“你独居,我不放心。”
“我回老宅。”
“家里现在太乱,你少掺和。”他皱眉,“我带你走,有我的用意。”
程禧不吭声。
“给你开美容院的钱,叶柏南送到我手里了。”周京臣后仰,斜倚着沙发,似笑不笑的,“挺大方,三百万,我还赚了一百万。”
他舀了一勺粥,煮得火候久,香绵软糯,本来没胃口,也吃了半碗,“你有本事,叶柏南快要动真情了。”
腔调不中听。
程禧转身,甩上门。
“砰”的巨响。
周京臣捏着勺柄,眼底波澜乍起。
叶柏南在生意场的道行深,在情场道行也不浅,他是非要斗一斗了。
......
第二天下午三点,飞机降落在机场。
接机的是一个六十出头的男人,配备了两名保镖。
衣着打扮蛮奢侈,像是管家。
坐上车,程禧打盹儿。
一路迷迷瞪瞪。
周京臣偶尔和管家闲聊,谁家的伯父、叔叔去世了,谁家的同辈子弟儿女双全了。
聊了一圈,发现只剩下他没娶妻了。
连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哥,都门当户对订了婚。
不怨周夫人上蹿下跳催促他。
车泊在一栋中式合院的门外。
蜡棕色的王府大门,屋顶覆了宝石绿的琉璃瓦,石狮子盘踞而卧,恢弘气派。
南、北方各式各样的合院,“王府大门”属于最高规格的大宅门。
象征着,贵。
祖上有“王侯”的背景。
程禧没见识过这世面,亦步亦趋跟着周京臣。
几名佣人早早在等候了,围着他递毛巾,问他喝花茶喝绿茶,哄着宝贝疙瘩一样嘘寒问暖,他一年难得回来一趟,收敛着不耐烦,问什么答什么。
“小舅舅在家吗?”他擦完手,又拿了一条热毛巾,擦程禧的手,她下意识躲,要自己擦,手腕被他攥紧,“老实点!”
程禧不动了。
“二公子有事业心了,天天学习金融文件,宴请公司的高层!”保姆指着南厢房,“在屋里用功呢!”
李韵晟是大公子,李韵华是二公子,佣人们平时不待见他俩,一个纨绔,一个蠢笨。
提起李韵华“用功”,分明是嘲讽。
绕过入户的影壁墙,依次是水榭、游廊、花园和九间大厢房,周家老宅算是豪宅了,与富丽堂皇的李家老宅一比,实在简陋。
程禧四处瞧,“那是假山,又不像山。”
周京臣也随着她瞧了一眼,“是汉白玉根雕,延年益寿的。”
“你外公信佛吗?”
“信风水。”
游廊极长,两旁盛开着牡丹花,程禧揪了一朵白牡丹,插在马尾辫,“白的漂亮,红的漂亮?”
“哎呦!哪位小姑奶奶啊!揪了老夫人最爱的白牡丹——”保姆跺脚。
程禧吓得从头发里拔下花,塞在周京臣怀里。
跨入中堂的门槛,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夫人从后堂出来,中气十足呼唤,“京哥儿!”
程禧一愣。
京哥儿...
有狗?
她扯周京臣的袖子,“我怕狗!你拴住它。”
“闭嘴。”他恼了。
“今年清明没回家祭祖——”老夫人走向周京臣,“你母亲打电话,说你岳母住院手术。”
他恭恭敬敬搀扶,“劳您惦记了。”
“瘦了,更俊俏了!”老夫人爱不释手抚摸他,“未婚妻呢,没陪你一起?”
周京臣略一侧身,招呼程禧,“叫姑婆。”
程禧呆滞住。
原来老夫人是李老太爷的妹妹,李氏家族辈分最大的长辈了。
“姑婆...”她乖巧。
老夫人眼不昏,耳不聋,大女人的气势,“是禧儿吧。”
周京臣晓得程禧腼腆认生,主动截了话题,“二十岁了,很讨人喜欢。”
“讨你喜欢吧?”老夫人戳穿,“你一喜欢啊,你母亲便不喜欢了。”
他笑了一声,“姑婆,您多疼疼她。”
“你亲口求我了,我自然疼着,护着。”老夫人拍他肩膀,“不过,是哪种疼?你给我交个底。”
周京臣弯腰,和老夫人耳语了一句。
“你别忘了你外公的遗嘱。”老夫人意味深长,“你两个舅舅越来越不安分了,我怀疑幕后有高人指点。他们姓李,你毕竟是外姓,而且淮康没官职了,你如今需要一个大靠山,帮你镇住场面。”
周京臣没反驳,没应承,“姑婆,我自己镇得住。”
老夫人是真宠他,“你镇得住啊?那姑婆替你做主了,不联姻。你乐意娶哪家的姑娘,你娶。”
他俯下身,“我母亲——”
“韵宁是我侄女,李家的家规森严,她敢不听我的?”老夫人得意,高兴。
“我指望姑婆了。”周京臣一边说着,一边送老夫人去厢房休息,又返回中堂。
程禧憋笑。
他清楚她笑什么,阴恻恻瞥她,“想笑,就笑。”
她咬了一口糕点,“你乳名是京哥儿啊...和京巴有关系吗?”
“你猜。”他挑眉,招手,“你那一碟糕点不好吃,我这一碟是酥皮的。”
程禧凑上去,夹了一块,周京臣趁机拽住她,搧她的屁股,搧得啪啪响。
“还笑我吗?”
第202章
不愿意和我传绯闻?
程禧一边躲,一边吃糕点,“哥哥。”
周京臣手一滞,摁在她鼓起的臀尖。
她叫哥哥,他总是没有抵抗力。
天大的怒火,也浇灭了。
保姆这时招呼周京臣去餐厅吃晚饭,他松开程禧,“有鱼吗?”
“京哥儿爱吃蒸鱼!当然有。”
他食指挠了一下程禧的腰肢,“禧儿小姐吃糖醋鱼。”
“哎!我马上烧一条。”
程禧忍得难受,保姆一出门,她叉着腰笑,“你挠我干什么啊,痒——”
“保姆在,憋着不笑?”周京臣慵懒翘起二郎腿,“装淑女是吧。”
她振振有词,“龇牙笑,气质不庄重。”
“哪个气质庄重的姑娘揪了老太太的白牡丹?”他拆台。
“你揪的!”程禧推卸,“你别赖账。”
“无法无天。”周京臣从椅子上起来,瞥了一眼她屁股,她双手捂得严严实实。
仿佛他敢摸,她敢大吼“非礼”。
“为叶柏南守身如玉?”他冷言冷语。
“老宅人来人往,你是哥哥,打我屁股传绯闻。”她唇角沾着一块酥皮儿,一讲话,一翘一翘的。
周京臣伸手,抹掉碎渣,她唇瓣软润,极浅的梨涡,“不乐意和我传绯闻?”
她摇头。
“由不得你。”他拂袖而去。
李家老宅面积大,有中堂、后堂、茶堂和餐厅,弯弯绕绕的,程禧寸步不离跟着周京臣。
“哥哥,你待多久啊?”
“一星期。”窗户透出橘色的灯光,游廊长,他影子也长,“不愿意待?”
程禧踩他的影子,“我怕出糗。”
“出糗次数多了,就习惯了。”他安慰,不如不安慰,程禧狠狠踩他鞋后跟。
“祝小姐在本地吧。”
他淡淡嗯。
“你回家,瞒不了她。”
周京臣忽然驻足,程禧猝不及防,撞上他胸膛。
“平时让你喊哥哥,你偏喊名字,今天倒是一直喊。”
许是灯火暖醺,他衣服也染了烟火气,不那么禁欲冷漠了。
程禧记得,他2月份去学校演讲,那天穿了高领毛衣、呢子长裤,有一种清雅醇厚的人夫感。
短短数月,他从“男人”升级“人夫”,又变回“男人”了。
“在哪喊哥哥不都一样?”她仰起脸。
“不一样。”他神情肃穆。
平时喊,是情趣,在李家喊,是界限。
在这边喊得越频繁,越深入人心,越不可突破。
“换一个喊。”
程禧琢磨了一秒,“京哥儿。”
“京哥儿是你喊的?”他半训斥,半笑意,“周京臣。”
他一字一顿,教她。
她舌头咕哝了片刻,“没大没小...姑婆该骂我了。”
“姑婆不骂你。”他影子沉甸甸的,覆住她。
“周京臣!”她喊完,飞奔进餐厅。
他笑了一声。
老夫人早已坐在主位了,戴着老花镜,读《红楼梦》,“慌里慌张的,饿了吧?”
餐桌摆了八荤四素,老宅的厨子是一等一的大师傅,李老太爷讲究吃,讲究住,不迷女色,原配死后二十年,孤身一人活到八十八岁,睡梦中去世的。
有钱的老富豪,七、八十岁照样娶续弦,李老太爷却例外,和夫人情比金坚。
程禧想,周京臣是李老太爷一手带大的,李老太爷曾经感慨这个外长孙的脾性最像他了,周京臣以后对妻子大抵也会忠贞不渝。
“你欺负她了?”老夫人瞪周京臣,“门口吵吵闹闹的。”
“我可不欺负女人,是逗她。”周京臣挨着程禧坐下,挑了鱼刺,鱼肉搁在她碗里。
“后园的戏台子撤了,您不听戏了?”
“来来回回唱那几出戏,没意思。”老夫人合上书,“春节请了黄梅戏的演员唱堂会,《西厢记》不错,我连续听了半个月。”
“禧儿会唱苏州评弹,会跳长袖舞。”周京臣舀了一勺汤,递给老夫人,“黄梅戏《天仙配》,禧儿女扮男装,扮演董永,获了奖。”
程禧在桌下踢他,“我没获奖...”
“参与奖不是奖?”他一本正经,“重在参与,轻在获奖。”
她噗嗤一笑。
“北方人讲苏州话,可是下苦功夫了。”老夫人惊讶,“正宗吗?”
“母亲喜欢评弹,禧儿孝顺,特意学的。”周京臣侧过身,“给姑婆唱一段。”
没有琵琶伴奏,缺少意境,程禧简单哼唱了几句,周京臣帮她打节拍,配合她。
“禧儿的小奶音好听。”老夫人喜滋滋的,“正宗的评弹我也腻了,跑调儿的曲子新鲜。”
程禧面红耳赤。
“她害羞,姑婆如果笑话她,她下次不肯唱了。”周京臣哄完老夫人,趁着夹菜的空隙,微微低头,“嘴瓢了?”
“我没准备,忘词了...”她是紧张,鼻头一层细密的汗珠。
周京臣抽了纸巾,擦拭干净,“姑婆夸你了,吴侬软语好听。”
程禧松口气,继续吃鱼。
“禧儿的父亲畏罪自杀,是吗。”老夫人喝汤,“母亲病重?”
“是贪了些钱。”周京臣斟酌着,“至于人命官司,那种见不得人的罪,她父亲没碰过。”
老夫人没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