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领队嗅味道,蹙眉,“你们场子卖过‘兴奋丸’吗?”“没卖过!”经理摇头,“但我见过年轻情侣偷偷带入场,精神兴奋嘛,跳舞开心。”
“你见过客人私藏违禁药,为什么不报警?”领队训斥。
经理一噎,“我不认识违禁药...”
“哦,你不认识啊。”领队乐了,“可你报警电话说,1号包厢有‘兴奋丸’。”
经理无言以对。
领队捏着那颗药丸,“巧克力糖豆...你报假警啊?”
“我...鸦哥!”经理慌了神,分明是“兴奋丸”,变成糖豆了?
乌鸦在隔壁唱歌,声嘶力竭的《黄土高坡》,震得墙壁嗡嗡响,经理叫来他,他进门,面色一僵,支支吾吾的,“不是报假警...有药,在休息室。经理眼拙,看错房号了。”
他踹了经理一脚,“你惹事!警察同志忙,你发现药丸了,扔下水道啊!打扰警察干什么?”
“擅自销毁违禁药,视作同犯!”领队义正言辞,“报警处理。”
“关键,这位背景大,我不敢管啊。”乌鸦为难,“李氏集团的大公子,李韵晟。”
领队一愣。
李氏集团无所谓,泼天的富贵也终究是商,不过李韵晟...周淮康的大舅子。
分量不一样。
“周公子?”领队望向周京臣。
“我父亲一贯公平廉明,你们不必顾忌周家。”
“得嘞!”领队大手一挥,“抓人!”
便衣冲进休息室,领队问乌鸦,“李韵晟吃过几次?”
“三四次吧,李大公子托人买的,寻刺激嘛。”乌鸦小声,“他只吃不贩,属于犯法,不属于犯罪,对吧?拘留十五天,罚款两千。”
领队瞥乌鸦,“你小子内行啊。”
“客人如果犯罪,我宁可不开场子了,也不招待!”乌鸦圆滑赔笑。
李韵晟洗完澡,被便衣摁在床上。
他大吼,“你们疯了?去抓周京臣啊!”
“李大公子,您坦白吧。”乌鸦愁眉不展,“您可拖累我了。”
便衣在枕头下搜出一包“迷情药”和一颗“兴奋丸”。
李韵晟懵了,“这玩意儿...在1号包厢啊!”
“1号包厢是糖丸。”
“乌鸦!”他不傻了,瞪大眼,“你算计我?”
“闹够了吗。”
走廊一片纸醉金迷,周京臣逆光而立,从容,整洁,不似他狼狈,阶下囚一般。
“谁会算计你?商场对手,我母亲,小舅舅?”周京臣一步步逼至他面前,“算计你的,是外人的居心叵测,是你自己的灭绝人伦,愚蠢贪欲。”
李韵晟瞳孔涨大,恍恍惚惚,“京臣,你...”
“舅舅,好好反省。”周京臣脸上浮着浅笑,“你已经不适合在集团担任职务了,我会替你遮掩丑闻,至于能遮掩多久,看你是否真心悔改了。”
他说完,扬长而去。
李韵晟知道这件丑闻的麻烦程度,从包厢,到大堂,一路没吵没喊,悄悄上警车。
......
周京臣回到老宅,直奔中堂。
牌桌空无一人,大舅妈和小舅妈的独栋小楼也熄了灯。
冷冷清清的。
主位的老夫人在诵经。
紫金炉焚着檀香。
“姑婆,赢钱了吗?”他臂弯搭着西装,单手插兜,染了酒气,显得风流恣意。
老夫人拨弄佛珠,越拨越快。
空寂的中堂有几分诡异。
“禧儿呢?”周京臣大喇喇坐下,抻了个懒腰,环顾四周,“睡了?”
佣人上茶,耷拉着脑袋,匆匆来,匆匆去。
他眯眼。
心底的焦灼无限膨胀。
周京臣没碰那杯茶,猝然起身。
他跨门槛,周夫人迈门槛,当面堵个严严实实。
“禧儿不在西厢房。”周夫人不瞒他,“你不用折腾了,整座李家大宅都没有禧儿的影子。”
话音才落,老夫人扯断了佛珠,神情凝重。
第218章
崩溃
一颗颗断了的佛珠滚到周京臣脚下。
他面色苍白,几分荒诞,几分不信。
“什么叫禧儿不在了?”
“她走了。”
周京臣僵了片刻,越过周夫人,固执去西厢房。
“禧儿挂断你的电话,就去机场了,九点半登机。”
他浑然未觉,不肯听,冲向屋外。
“我没骗你——”周夫人截住他,“禧儿二十岁了,独自在外省生活没问题。乔尔开除她,她去徽园耍性子,口口声声要工作,要赚钱,好啊!她既然有骨气,爱自由,我成全她,她心甘情愿走的。”
周京臣咬着牙,“心甘情愿?”
周夫人早有准备,掏出手机,播录音。
“李氏集团的水太脏,势力太多,京臣娶了祝卿安,祝董会毫无保留支持他,‘利益盟友’永远不如‘姻亲盟友’牢靠。”
程禧细细弱弱的声音,“我明白。”
周夫人慈祥和蔼,没有一丝强迫,“京臣不容易,他根基薄,和那群老奸巨猾的董事斗,和舅舅、表哥们斗,你也希望他有靠山,少辛苦一些,是吗?”
辛苦二字,触动了程禧,“是...”
“你想回学校,回周家,阿姨不赶你。你想走,收拾了行李,车在西院的门外。”
录音一阵窸窣的杂响。
程禧拉着行李箱,“我想走。”
“到机场,和哥哥打个招呼。”周夫人哄她。
“不打了...”她声音愈发弱了,“阿姨替我打吧。”
周夫人关闭了录音,也有一霎的哽咽,“禧儿顾全大局,懂事理,不让周家为难,你一个大男人比不上她吗?”
周京臣五脏六腑的血液,犹如一注灼烫的岩浆,在脑颅爆炸,猝不及防的吞噬了他。
针扎一般刺疼。
他一口浊气憋在胸腔,手掌死死地摁住那一处,忍住没吐。
“去哪了?”
“青城。”周夫人晓得,航班信息瞒不了。
所以她叮嘱程禧坐大巴车,去烟城,付司机现金,不坐火车,不刷卡。
青城、烟城,周家没亲戚,没任何交集,她甚至调查了周京臣的圈子,在那边也是空白。
茫茫人海,千千万万的男女。
从此杳无踪迹。
周家养活程母一天,程禧被这个累赘牵绊一天,会乖乖认命,听话。
攥着人质,周夫人不担心。
“几点到达。”他语不成语、调不成调,从牙缝往外挤,仿佛在吊着那口气。
一旦气泄了,便塌了。
“临近午夜。”
周京臣身体狠狠摇晃了一下,“砰”的撞上门框,面色又苍白了一度。
佣人吓坏了,扶住他,“京哥儿哟——快歇一歇吧!”
他站在大堂的正中央,瞳孔密密麻麻的血丝。
中午的一幕幕重演,姑婆那句“悬崖勒马”,那句“你不后悔?”
一字字剜他的心脏。
“母亲送走禧儿,姑婆您知道吗?”
老夫人清楚,这一关,过不去了。
“韵宁没说。”
他笑容惨淡,悲凉,“姜是老的辣,您真没察觉吗。”
“我猜到韵宁动手,没猜到是动什么手。”
“无论动什么手,您应该通知我——”周京臣脸上那股悲凉,越来越浓,“因为您在老宅,我相信您,才放心留下禧儿的。您喜欢她,护着她,我踏踏实实去解决李家的麻烦,我信错了吗?”
老夫人看着他,熏缭的檀香遮住了面目,白雾下的周京臣,凛冽,失控。
她不禁打个寒战。
想到自己的父亲不惜与家族反目,抛下荣华利禄,自暴自弃,也要娶外籍的母亲。
那么疯癫堕落,失去理智。
老夫人焦躁不安。
“叶柏南联合舅舅陷害我,最阴险的手段夺取李氏集团,我不在乎家产,亦没有半分私心。外公教导我长大,我只为对得起外公,不辜负他的嘱托和心血,保全李家上上下下平安。”
周京臣侧过身,双眸血红,委屈,窒息,无助,席卷了他,周夫人在他视线里渐渐模糊,凝了一层水汽,“母亲,也为了保全您,保全周家。你们造下的孽,结下的恩怨,我一己之力承担了,还不够吗?”
老夫人蹙眉,“造了什么孽。”
“叶柏南的来历,母亲心知肚明。”周京臣握着拳。
周夫人瞥了一眼老夫人,惶恐心虚。
当年,她相中了周淮康,周老爷子蒙冤,她砸钱疏通、伸冤;周家穷,她陪嫁金山银山;京臣的姑姑白血病,她又请了血液专家治疗,千方百计拿下了周淮康。
有情分吗?
长年累月的相处,又育有一子,终归是有情分的。
只是故事开始得不光彩,李家规矩大,她也怕“小三”的骂名,长辈们统统蒙在鼓里。
后来,李家大宅收到过一封匿名信,周淮康有对象,马上领证了,她横刀夺爱。
这封信,辗转落入她手中。
不曾曝光。
一藏,藏了三十三年。
她拽周京臣,“你别乱讲!”
周京臣胳膊一甩,搪开她,整个人爆发了,“亲子鉴定的报告出来了,您什么滋味?昨天在茶厅,叶柏南茶杯的杯底有刺棱,剐破了手,您采了样本,和父亲的血样一起送检司法,是亲父子吗?”
周夫人气得呵斥,“周京臣,你闭嘴!”
“您容不下叶柏南,容不下禧儿,您只容得下自己,可罪魁祸首从来不是别人,是李韵宁。”周京臣掉了泪,“如果不是禧儿告诉我,叶柏南和董事在逐月茶楼密谋,今晚他的阴谋就得逞了,您骄傲的儿子,变阶下囚了。废了我之后,下一个废了舅舅,李家改姓叶了!百年的基业,您有颜面见李家的列祖列宗吗?”
她一哆嗦,手松了。
周京臣笑中带泪,笑声粗剌剌,刀割似的。
短短半小时,周夫人眼睁睁光风霁月的周公子,这么潦倒,落拓,不堪。
他的眼睛,每一厘抽搐紧绷的皮肤,是怨恨,是怒火,不加掩饰,清晰赤裸。
“我守住李家,救李氏子孙,你们呢?我最亲的人,我的亲姑婆,我的亲妈,你们却算计我,剥我的皮,绞我的肉,是不是我撒手不管了...李家败的败,疯的疯,周家垮的垮,死的死,你们才满意?”
第219章
是不是我残废了,你们就满意了?
“京哥儿!”他这副模样,老夫人心中一酸,“下午我阻止了,可你母亲铁石心肠。我阻止得了今天,阻止不了明天,只要禧儿踏出李家大门,你母亲依然会送走。我是你的姑婆,更是周家的外姓人,淮康是周家的主人,我必须有分寸。”
老夫人眯了下眼。
提醒了他。
周京臣颤抖着,拨周淮康的电话,周夫人见状,扑上去抢,“你干什么?”
他猛地一推,周夫人跌进椅子里。
九点二十二分了。
时间紧急。
第一通,周淮康没接,第二通,接听了。
“父亲,有一架九点半飞青城的航班,您下令延迟起飞,让乘务员找到禧儿,强制她下飞机。”
周淮康在写退休材料,闻言一愣。
“我只求您这一次,截停那架飞机。”
他嗓音是剧烈嘶吼后的沙哑,周淮康意识到严重性,“理由。”
“母亲送禧儿出省了。”
“胡闹!”周淮康气愤,“怪不得她风风火火回李家了,她没安好心!”
周淮康下楼,准备联络民航空管局,周京臣补充了一句,“是从李家这边飞青城。”
“禧儿没回疗养院和妈妈道别?”周淮康脚步一滞。
“没回。”
“那我无能为力。”
周京臣心底的一根弦,瞬间崩断了。
“你二十九岁了,只求我一次,我愿意犯一次错误,但这架航班,不在我的权力范围内。”周淮康安慰他,“明早,我想一想办法,禧儿上班、住房,总要实名登记,青城或许有我的老同事,帮忙排查系统。”
“赵伯伯呢?”周京臣体内烧着一团火,一分一秒也等不起,“他是本地的市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