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肚子一日日变大,他一日比一日不踏实。哪怕生下一个傻子,瘸子,好歹给周家交差了,他这辈子也认了,不愿再冒险。
“你不喜欢女儿?”
“喜欢。”他一副浪荡不羁,“不和你生。”
“那你和谁生。”
周京臣下台阶,“和长得漂亮的生。”
“我不漂亮啊。”程禧晓得他逗,只是不漂亮,她不甘心,追上。
他睨了一眼,“礼礼随母,丑了无所谓,女儿万一随母——”
“随我比随你好看。”程禧推了他一踉跄,进厢房。
这时,老中医从熬药的厨房出来,拦住他,“西厢房有一股药香,是什么东西?”
周京臣瞬间想到那只平安符。
他回屋剪开香包,是风干的药材,老中医捻碎,嗅了嗅,“周太太呕吐腹痛,一则,是香味刺激,二则,是误食了滑胎的药物。”
第325章
京臣有红粉佳人相陪
周京臣一张脸一霎阴鸷了。
老中医扔了平安符,“我估计,对方目标是胎儿,又担忧周太太大出血,造成终身不孕,所以添加的剂量小。”
“禧儿日常饮食是保姆照料,应该信得过。”他深思,“周家规矩严谨,保镖、司机不准出入厨房和餐厅,没机会下药。”
“周太太服用的不是日积月累的慢性药,而是堕胎药。”老中医分析,“证明不是在周家,是在外面的宴席上。”
周京臣严肃,沉默。
好半晌,“母子平安吗?”
“没大碍。”老中医宽慰他,“李家的福泽厚,你外公会保佑外孙媳妇和外重孙的。”
......
周京臣的秘书从集团下班,风风火火赶到老宅。
“税务组和公安局的人拘押了李韵华,查了一大批账。集团在建的工程、运行的项目全部暂停。”
周京臣心思没在这,“美容院的员工有奸细吗。”
秘书一怔,“以前和周太太没交集,不排除现在被收买。”
“禧儿误食了堕胎药。”
“黄大太太?”秘书脑海闪过这个女人,“叶柏南救过黄老太爷,这些年和黄家老大有生意合作,关系匪浅。您给叶柏南戴了绿帽子...黄老大夫妇巴结依附他,自以为堕了您的血脉,叶柏南会高兴。”
周京臣脸又阴骇了。
是了。
葬礼上,黄大太太格外殷勤照顾程禧,蒸蛋糕,炖鸡汤...
他起初觉得,黄大太太是讨好周家,周淮康垮了,周夫人娘家仍旧鼎盛,自然小心伺候程禧。
结果,却是糖衣炮弹,暗下毒手。
最关键,蛋糕和鸡汤早已处理掉,物证不存在了。
吃一个哑巴亏。
“也许黄老大没胆子擅自下手,是不是叶柏南吩咐的?”
周京臣眼睛含了冰碴,一层霜,一层冰凌,冷入骨髓。
“你通知黄老大,这笔债,我好好和他算。”
......
入夜,周京臣缠着程禧在床上。
屋外,淅沥的雨声;屋内,暧昧,火热,腻歪。
“我不漂亮,别委屈你了。”她背对,中间横了被子,一分为二。
他闷笑,腹沟贴着她,“生气了?”
“我丑,哪敢生气啊。”程禧挪远一寸,不挨着他。
蓦地,一道闪电劈在窗户,映照着枝杈,像张牙舞爪的魑魅鬼影,程禧钻入被窝,瑟瑟发抖搂住周京臣。
她怕黑,怕雷,怕鬼。
人菜,偏偏瘾大。
高三暑假的时候,偷偷买了碟,通宵看。
同学说,有一部在国外电影院吓死过人,她不信邪,看到一半,脚软了,爬进周京臣的房间,他在整理飞机零件的图纸,一抬头,她趴在地上,撅着屁股,面色苍白。
颤颤巍巍指着他书桌,“底下有人。”一扭脖子,又指着床,“那里有一堆人...”
周京臣不耐烦,拽她,“跟我装神弄鬼?”
程禧皮肤凉,手心是汗,瞳孔也呆滞了。
他一惊,抱起她,搁在沙发上。
白纱帘,橘白的灯。
十八岁的姑娘,清新,芬芳,妩媚。
卧在浮动的光影深处,也毫无征兆烙印在他深处。
周京臣恍惚明白了。
沈承瀚为什么不同意沈家收养妹妹。
妹妹让铁骨铮铮化为绕指柔,让肝胆英雄融为枝头雪,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
周京臣隔着被子,囫囵吻她,“是手电筒,逗你的。”他扒开被子。
程禧发丝凌乱,麋鹿一般清澈又惶恐的眼眸。
他晃手机,一簇白光射出,再一晃,熄灭了。
“你又吓我——”程禧哭腔。
“哥哥在,怕什么。”周京臣哄着她,“女鬼,我收了她,男鬼,我踢了他。”
“你怎么收了女鬼...”
“生女儿。”他没正形。
程禧似哭,似笑,“你禽兽。”
忽然,一阵砸门响。
“周公子——”
周京臣披了风衣,下床。
门一开,花魁一个趔趄摔在脚下,“救我弟弟!”
“你弟弟?”他蹙眉。
她语无伦次,“我有大姨和弟弟,在湖城的乡下生活。半小时前,一群保镖闯入大姨家,强行带走了我弟弟,我联系叶柏南,打不通。”
周京臣面无表情审视她,“这是你的软肋,更是叶柏南胁迫你的底牌,你不该瞒我。”
花魁颤栗着。
“如果你坦白,我安顿你大姨和弟弟,在我掌控下,叶柏南带不走人。”周京臣掏出帕子,递给她,“你后悔,于事无补了,先擦一擦脸上的雨。”
“我不揭发他了...”她凄厉嘶吼,“叶柏南干了什么,我统统不了解,我要回叶家!”
“一个叛徒,回叶家,是什么下场。”周京臣不疾不缓,掂量着帕子,“你救不出你弟弟,还赔上你自己。”
花魁跌坐在台阶上。
周京臣注视庭院里一帘雨幕,片刻,拨了叶柏南的号码。
电话里,传来大气磅礴的琴曲:刀剑如梦。
“京臣,你终于找我了。”叶柏南一手握住手机,一手抚弄琴弦,“你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气,有风骨。”
“花魁的弟弟小宝,在你手上。”
“这么直白吗?”他笑了一声,“我比你年长三岁,你如今有了儿子,我多多少少是眼红的,只不过娶妻生子讲究缘分,无法强求。小宝智力欠缺,胜在听话,我认一个弟弟,京臣也要插手吗?”
“你是抢了一个弟弟吧。”周京臣伫立在廊檐下,蒙蒙雨雾笼罩了满院,“违法懂吗。”
叶柏南发现他不是谈判,是兴师问罪,态度冷了,“我绑架了,打骂了?小宝的姐姐是我下属,近期下落不明,我替她养育弟弟,尽一份心。这样仁义的老板,天下难寻了。”
花魁疯了似的冲向游廊,周京臣捂住她嘴,牢牢地摁在柱子上。
眼神震慑。
“我咨询了小宝的病,并非无药可治。虽然不像正常人聪慧健全,至少可以生活自理,识几个字。”叶柏南指尖越抚越快,弹的不是曲子,是人心,是诡谲的气氛,“小县城医疗设施差,我接小宝在大城市治病。京臣,你小人之心了。”
花魁瞪大眼,呻吟呜咽。
“搅了你良宵了?”叶柏南意味深长,“禧禧怀孕,你倒是按捺不住寂寞,明天去湖城,是哪位红粉佳人相陪?”
秋风扬起周京臣的风衣,雨溅在胸膛,一烫,一寒,他脊背一绷。
叶柏南是探底细。
他离开,程禧在老宅,十有八九不安全。
一场数小时的葬礼,都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他一去数日,危机四伏。
第326章
陪葬
“柏南,手伸得这么长。”雨愈下愈大,雾愈罩愈浓,周京臣的灰色风衣迎风而扬,大红灯笼下,影子削瘦颀长,比这雨夜寂寞,清冷,“黄家老太爷的葬礼,要拉着周家血脉陪葬吗。”
琴声弱了。
叶柏南眯眼,“周家血脉陪葬?”
“堕胎药。”
抚琴戛然而止。
“周、叶两家的恩怨,牵扯了两代人,上一代造孽,这一代或报复,或自保,生与死是各自选择的命数。你好歹算是一介风流枭雄,对一个刚成型的胎儿下毒手,你担得起枭雄的名号吗。”
叶柏南手掌扣在琴弦上,不辩驳,“禧禧怎样了。”
“庆幸是母子平安,否则我与你,今晚必定有一人见血光。”周京臣拢了拢衣襟,风吹得胸膛凉透。
“电话给花魁。”
叶柏南波澜不惊,重新抚琴。
“她不在。”
“京臣,她弟弟万一发生意外,她第一个恨你,第二个才是我。”磅礴厮杀的琴声变成诡谲阴森的曲子,像黎明前的漆黑,战场上的擂鼓,一音一符,瘆人骨髓,“你为了拿到物证,不顾她弟弟的安危,她找你求救,反而是你害了她家人。”
“你不敢动小宝。”周京臣凝视屋脊淌下的雨,“因为你明牌了,添一笔血债,多一个把柄。一旦我捏住你的把柄,你逃不掉。”
“一个智障儿,噎死,淹死,摔死,死法那么多,我的罪名仅仅是照顾不周,你凭什么冤枉我。”叶柏南不疾不徐弹奏,在幽静的深夜,令人心燥。
花魁彻底崩溃了。
她撕打周京臣,痴痴颠颠,“小宝——”
周京臣一张脸隐匿于狂风骤雨,冷硬,凌厉,他缓缓松开手。
“叶大公子...你放过我弟弟,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揭发你了,我去缅甸!”花魁抢过手机,跪在台阶上。
“晤晤。”叶柏南嗓音噙笑,唤她小名,“其实,我根本不忍心你流泪的。”
花魁抽搐着,“我回叶家。”
“除了你呢。”
“账本,合同,相片...所有原件带回叶家...”花魁不踏实,恳求叶柏南,“我听一听小宝的声音。”
周京臣伫立在廊檐下,一阵风刮得雨珠浇在头顶,他岿然不动。
“姐姐。”电话里,呜了哇啦的童音,吐字不太清晰,“小宝识字,何一一,何晤晤...”
花魁浑身瘫软,跌陷在一片水洼中。
“是哥哥教小宝识字吗?”叶柏南又恢复了温文尔雅,引导着小宝。
小宝兴奋,含糊喊着,“喜欢哥哥。”
“小宝乖。”
挂断了。
花魁蜷起膝盖,手机滑落。
“决定了?”周京臣居高临下,俯瞰她。
她靠着栏杆失神。
“你并非真心屈服他,只是交换弟弟,他待你没有情分了。销毁了罪证,再处置了你,你弟弟指望谁。”周京臣弯腰,逼近她,“你大姨年纪不小了吧,管不了你弟弟后半生。你跟了叶柏南十年,你了解他,他有慈悲心肠管你弟弟吗?”
她仰头,“我信你,你救得出我弟弟吗。天一亮,我弟弟出现在李家大院,行吗?”
周京臣仍旧弓着背,一双犀利的眼睛,没有边际,无底洞一般,“我保证,一星期之内,你弟弟安然无恙出现在李家。”
花魁麻木的面孔一寸寸皲裂开,“我斗不赢他,你也斗不赢。”她站起,一步一踉跄,走向大雨里。
周京臣又拨了一串号码。
“安排两个保镖盯着花魁,尾随她去任何地方。另外,雇佣徽城的地头蛇,要十个马仔,聚集在湖城等我吩咐。”
“是镇场子助威,还是两方人马动手?徽城治安好,打打杀杀的活儿,很多地头蛇不接。百八十万的酬劳,蹲了大狱,不划算。”
“也许不动手,也许动,我猜不准叶柏南。”窗户嘎吱响,周京臣侧身,程禧披了毯子,悄悄趴在那,知道他发现自己了,迅速躺回床上。
“大概率动手,你报价三百万。”
进卧室,经过床,他掐了程禧屁股一下,“装睡?”
她没反应。
安然说:大部分二十多岁开荤的男人,熬到三十岁,情欲断崖式下跌;熬到三十五岁,质量更差了。
但周京臣是例外。
她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他也像‘疯狗’,她不禁想,这两年面对她,他是如何克制,如何压抑的。
荤腥在嘴边,猛兽却不得不吃素。
“挺能憋啊。”蚊帐有流苏穗子,他勾了一撮,来来回回扫她脖子,她最怕痒,逗得耳尖涨红了,愣是憋着不笑。
“收拾行李,带你去湖城。”
程禧背对他,眼球一转。
不搭腔。
“湖城的鲫鱼汤鲜美,乌溪的奶豆腐和酸枣糕,赣乡的竹筒蒸菜...”周京臣脱了风衣,赤裸着胸腹,俯身打量她,她偷偷吞咽口水,“奶豆腐撒上西米,酸乳酪,搅拌得稠,入口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