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他握着程禧手,使眼色,示意周夫人关怀一下程禧,“禧儿累了。”“回病房睡一觉吧。”周夫人抱着礼礼,顾不上她,隔空喊,“禧儿,如果月子餐不合口味,老宅送饭。”
程禧答应了一声。
周京臣表情不大好。
“礼礼的胎发浓。”周夫人爱不释手,“长得真俊啊...不像爷爷,勉强有个五官罢了。”
周淮康瞧孙儿稀罕,瞧周夫人生气,“我年轻长得不俊,你会相中我?”
“我相中你俊了?”周夫人瞥他,“京臣没一个部位像你。”
鸦雀无声。
沈承瀚买了宵夜,恰好进门,套房外间是会客厅,里间是产妇房,他撂下餐盒,“像不像周伯父,和我没关系...京臣今年才拜我当干爹的。”
周夫人一懵,啐骂,“混小子,滚蛋!”
周淮康伸手抱礼礼,周夫人不给,“你打电话通知南方的亲戚,尤其是方太太,备上贺礼!我抱她孙女,她不许,她抱我孙儿,我也不许。这几年,我年年随礼,年年憋一肚子火!周家终于扬眉吐气,捞回本儿了。”
“您不懂我眼色吗?”忽然,周京臣从里间出来,面色愠怒,“除了孙儿,您眼里没儿媳妇了?”
周夫人心一虚,“你不是在照顾吗...”
“一码归一码!”他侧身,望向卧房门,压低音量,“禧儿没计较,换一个儿媳妇,华菁菁,林蔷薇,婆婆不闻不问,娘家会罢休?”
周夫人确实高兴昏头了,虽然禧儿不是亲女儿,到底养了九年,乖巧贴心,是有感情的,刚要解释,周京臣劈头盖脸一句,“您巴不得‘子平安,母不平安’,留下周正修,顺理成章逼我另娶吧。”
“你——”周夫人铁青,哆嗦着,“你是和亲妈讲话吗!”
护士抱过礼礼,去里间,周京臣一言不发,跟上去。
“你也是活该。”周淮康埋怨她,“自从京臣和禧儿在一起,你折腾了多少事,京臣怪你,怪错了?”
周夫人不吭声。
“你好歹抱了孙儿,我根本没抱上,都是你连累。”周淮康拂袖,坐在椅子上,吃喜面。
房间里,程禧看了一眼礼礼,丑哭了,“抱没抱错啊...”
周京臣耐着性子哄她,“等一个月,皮肤白了,不皱了,一定俊。”又不忘夸她,“儿随母,母俏,儿俏。”
程禧挖坑,“随你不是更俊吗。”
他明白是个坑,承认了,她非得吵翻天,“你是鹅蛋圆,我是驴脸,你是杏眼,我是狗眼,周正修随我,长大娶不着媳妇。”
她舒坦了,迷迷糊糊入睡。
......
程禧入住的月子中心是北方最高档的港资私立,VIP套房配置了六名母婴工作人员,饮食全部是每日空运,单独检疫。
第三天中午,程禧恢复了体力,喂初乳,礼礼的吸吮劲小,一直没奶,一直哭,程禧手足无措,周京臣却一本正经,“我替他吸,我劲大。”
“没正形!”周夫人老实了,不敢去里间,在外间,“你吸了,我孙儿再吸,卫生吗?”
护士取了吸奶器,做了清洁,在一旁指导,程禧发现周京臣目光极专注,极黏她胸部,她掩住,“你出去。”
他蹙眉,“我学习经验。”
程禧死活不依。
护士笑,“不愿意丈夫陪您?”
她嘟囔,“老变态。”
“程禧。”周京臣佯装严肃,吓唬她,“今晚开始,你洗澡,喂奶,按摩通乳,我亲自出马。”
程禧抄起枕头扔他,“色狼,你分明是想抢奶喝。”
“我还睡你床上。”她越臊,他越吓唬她,“你一睁眼,就是我,一天比一天变态的我。”
她逗笑。
护士也笑。
周京臣不闹她了,搂住她肩膀,“痛不痛?”
“涨痛。”
“仪器太死板,我唇舌灵活,我吸,你不至于痛。”他惋惜的语气。
程禧又逗笑,推搡他。
......
傍晚,周京臣在附近餐厅打包了一盅猪蹄汤。
程禧不爱喝何姨和月子中心炖的猪蹄汤,不是太清淡了,便是猪毛味,偏偏爱喝这家餐厅的。
他一连两夜没合眼了。
护工月嫂伺候得专业,但终究不是自家人,他不放心,必须在场监督,或是亲力亲为。
整栋楼上百名产妇,上百名丈夫,他出了名的‘爱妻’,这样奢侈的地方,男人是权贵富豪,女人是官太贵妇,一大堆的保姆月嫂,用不上丈夫,丈夫也懒得动手,妻子更不敢使唤。
程禧对门的普通单间,生产当天丈夫待了一小时,直到出院没再露面,据说是和小情人去夏威夷度假了,奖励了妻子五百万。住单间的财力远不如住套房的,身份算是高产,小权贵;不算巨富,大权贵,丈夫依然这副德行,可想而知住套房的,多大的架子了。
隔壁VIP6房的齐夫人,和周夫人认识,以前是话剧演员,嫁了城管局的齐局,月中旬生二胎。齐局过来,岳父母在走廊迎接;齐局离开,大舅子弯腰拉车门。
月子中心的夫人太太们,格外羡慕程禧,齐夫人四十岁的年纪了,向她讨教如何御夫有术,聊了半天,齐夫人大彻大悟了:这圈子的男人品性,不是女人调教的,遇上体贴的,是命好,遇不到体贴的,是常态。
周京臣倚着沙发背,阖目养神。
秘书泊了车,走过去。
“叶柏南在云省开了一家泰国菜餐厅,11月下旬、本月上旬,他从港口乘船去缅甸大其力了。”
“大其力,毗邻泰国边界,和美赛县号称金三角的双子星。”周京臣波澜不惊,“叶柏南清楚我监视他,在缅甸下船,我自然怀疑叶太太去缅甸登机,飞往欧洲。实际上,他虚晃一枪,目标是泰国。”
“小周太已经顺利生产,您踏实了,可以对付叶柏南了。”
“等春节后。”周京臣自有一番打算,“让叶家最后过一个团圆节日。”
他起身,才一迈步,周淮康这时走进餐厅,朝他点了下头。
周京臣重新落座。
秘书鞠躬祝贺,“恭喜周老先生喜得长孙。”
周淮康一边为叶柏南心事重重,一边为孙儿喜悦,秘书退下,他开口,“菱花要出国?”
“嗯。”
“携款移民?”
“嗯。”
周淮康焦躁,“菱花糊涂啊。”
“叶阿姨不知情,是叶柏南擅自安排的。”周京臣和盘托出,“应该从缅甸出发。”
周京臣故意提缅甸,没提泰国。
他猜到周淮康心有愧疚,不忍心他赶尽杀绝,私下会找叶家,而叶柏南知晓周京臣‘堵缅甸’,认为他上钩了,更是百分百去泰国了。
届时,部署一批人,在泰国扣押叶太太。
“叶氏集团的大半资产由叶阿姨带出国,只要原封不动追回,叶柏南罪名也轻了。叶嘉良的死,何晤晤给我留了一封信,这封信12月初才辗转到我手上,信中她认罪了,下药报复是她自己的主意。”周京臣喝了一口水,“叶嘉良家暴发妻,虐待继子,是死有余辜的败类,何晤晤既然一人承担,我尊重逝者遗愿。”
周淮康听出周京臣的意思,“你...放柏南一马?”
“他算计过我,没下死手,我又何必下死手。”周京臣从沙发上起来,“我现在已为人父,理解了父亲不舍儿子。”
第364章
用我一命,换他一命
12月4日。
是何晤晤的生辰。
叶柏南从云省飞去湖城墓园。
为她焚了三炷香,买了一竹篓的江南粽子。
相识十年,他不了解她喜好。
她遗书中问他:你知道我爱吃桂花豆沙粽吗?知道我不喜浓妆艳抹,喜欢素净吗?知道我哪天爱慕你,哪天恨你,哪天得知了你悲苦可怜的一生,又不恨你了?甘愿替你复仇。
是了。
叶柏南不知道。
十年间,他懒得关注。
他也曾有情有义,在叶家,折磨得无情无义了。
12月6日。
足疗店的阿丽来北方,给了周京臣另一封遗书。
阿丽说:何晤晤跳楼前,交代了一件事。如果叶柏南没忘了她生日,去祭拜她,遗书给周公子;如果叶柏南忘了,烧毁遗书。
遗书只有短短两行字:我被人间天堂的老板叶嘉良霸占,心存怨愤,将心脏药偷换了壮阳药,导致他死在女人床上。至于叶氏集团洗钱,是叶嘉良父子共同合作。
她一人承担了叶嘉良的死因。
而叶柏南接管了叶氏,撇不清洗钱的罪名,从‘主犯’降级‘同犯’,是何晤晤最后的情分。
一切死无对证了。
用一条命,抵他一命。
何晤晤一生所求,不贪爱,不贪名分,仅仅是他不忘怀,一次回首,一场祭拜。
周京臣伫立在大雪里,仰头。
二楼窗户,程禧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清澈水灵的眼睛,“哥哥,猪蹄汤——”
饿了。
他拎着餐盒,后退。
“谢谢。”她戴了棉手套,整个人毛茸茸一团,握拳,作揖。
周京臣继续退。
“我老吗?”
程禧在护士面前,损他老变态。
“你芳龄十八,是小鲜肉。”
他轻笑,“一碗猪蹄汤,馋得你胡说八道。”
周淮康订了一束百合花,一进小厅,吓得呵斥,“禧儿,关窗户!坐月子忌讳吹风。”
她接过花,“送我的?”
“我们禧儿虽然当妈妈了,还是小姑娘的年纪呢,姑娘喜欢花。”周淮康脱了大衣,准备去育婴室,周京臣这时也进门,“今年在周家过除夕,岳母一起。”
程母的病情加重了。
五、六月份每天有四小时是清醒的,七月份至今越来越糊涂,刚入冬,周京臣去了一趟,她连周家人都不认得了。
只认得程衡波的相片,“老程...莫馨。”
周京臣半跪半蹲,唤了一声妈,程母直勾勾的,“你是卖烧饼那小结巴吧?禧儿去学校路上,你总是给她枣泥烧饼,麻酱烧饼...她嫁人了,你死心吧。”
原来,那家烧饼店的小结巴‘追过’十二岁的禧儿。
程衡波自杀,警方搜查程家,是周京臣陪着周夫人去家里接程禧母女的,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挡住车头,指着他,“你会照顾小禧吗。”
他降下车窗,“程禧是周家养女了。”
“周家?”
“周副市长家。”
少年红了眼眶,跑了。
消失在似火骄阳下。
再后来,那一排底商拆迁了。
周京臣掀开猪蹄汤的盖子,“你记得程家楼下的烧饼店吗?”
“记得。”
“岳母也记得。”
程禧眯眼,靠近他,“你有青梅竹马,我也有,嫉妒了?”
“没嫉妒。”他平静,隐隐泛酸味。
“我初牵,是小结巴哥哥的。”
“嗯。”
“初拥——”她托下巴。
周京臣瞥她。
目光凉了。
“是秦商的。”程禧比划,“大一的金融系舞会,我和他搭档,拥抱了十多次吧。”
“嗯。”
“初吻...”程禧蹙眉,回忆。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空气也冻住了。
“你初吻呢?”她歪着头。
“给母狗了。”
程禧一愣。
对了。
早几年,何姨说过,李老太爷养了三只犬,生了一只小母狗,初三的周京臣躺在地毯上午睡,母狗舔了它。
他醒了撒泼,“初吻是留给老婆的。”
李老太爷怔了一秒,感慨,“京哥儿十有八九是情种了。”
沈承瀚和方大斌那群子弟,嚷嚷着‘女朋友’,‘睡遍天下D杯女郎’,周京臣脑子里规规矩矩是娶老婆,吻老婆。
第二天,周夫人在外间晃悠了一上午,小心翼翼探头,“京臣...我抱一抱礼礼。”
“睡了。”周京臣面无表情批文件。
礼礼折腾了一宿,程禧也没睡,天亮了才入睡。
“一点二十分喂奶,我喂礼礼吧。”周夫人讨好。
“李董事长厉害。”他扬眉,“快六十岁了,有奶了?”
“我哪有奶...”周夫人晓得他生气,没胆子吵。
“谁有呢?”
“禧儿有啊!”
周京臣不阴不阳笑,“既然您清楚是禧儿喂礼礼,疼孙儿,也该爱屋及乌,关怀儿媳。没有禧儿,有白胖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