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叶柏南看着李慕蓝,仿佛看一头蠢猪。“你协助我绑架了李家嫡长女,你揭发我,是揭发你自己。”叶柏南泰然自若,继续批文件,“万一被李家驱逐,你无朋友,无资产,饿死街头吗。”
“你坑我?”李慕蓝指着他,“那程禧呢,周正修呢,什么下场?”
“程禧是叶大公子太太,周正修是继子。”叶柏南闷笑,“你憎恶周京臣生儿育女,我夺了他的妻儿,也算帮你报复了。”
李慕蓝气得哆嗦,猛地一扑,瘫痪的身躯压住叶柏南,双手掐他咽喉,“不死不伤,算什么报复?”
保镖粗鲁拽李慕蓝,狠狠一扔,“砰”地砸向玻璃,一霎,鼻梁鲜血淋漓。
叶柏南甚至懒得动手,漫不经心整理衣领,“李韵宁的下场一定不太好,而程禧母子,慕蓝小公子少管闲事了。”他一扬下巴,保镖打开轮椅,送李慕蓝返回老宅。
经过中堂,周淮康心神不宁出来,撞上李慕蓝。
周淮康去赴约叶太太,不免心虚,“你姑姑在厢房,她惦记你腿。”
李慕蓝舌头舔血,“姑姑去外省了,她上个月谈的工程有问题,需要解决。”
“多久回来?”
“下星期。”
周淮康松口气,他先回北方,再去云省,也需要三五天,韵宁顾工作,顾不上他了。
“你鼻子...”他一愣。
“轮椅歪了,磕门框了。”李慕蓝憨笑,“姑父,表哥处理葬礼,不能分心,李氏的工程出岔子了,姑姑是瞒着表哥的。”
周淮康点头,韵宁的性子争强好胜,禧儿孕晚期,京臣伺候了两个月,李氏集团上上下下,是韵宁独当一面,没诉过苦,没出过错。
“我明白,会瞒着京臣。”周淮康匆匆离开。
中堂里,老夫人拿玩具逗礼礼,乳母月嫂包围着,保镖站了一排。
这副阵仗,一旦偷走礼礼,老宅天下大乱,沈、方、孟四大家族迅速派人封堵街道,警方天罗地网追捕,插翅难逃。
周京臣知道礼礼在李家最安全,所以没带回周家。
“你通知叶总,绑不了周正修。”李慕蓝吩咐保镖,“倘若他有本事,从周京臣身边绑了程禧吧。”
傍晚,叶柏南登门拜访林家。
叶嘉良已死,长兄如父,林家夫妇十分礼待,邀他上座。
“蔷薇,给大哥斟酒。”林夫人瞧出女儿和叶柏南不睦,提醒她莫失礼数。
叶柏南不等她斟,自己先给林家夫妇斟了酒,“弟妹下嫁,我哪有胆量喝她的酒,折煞我了。”
林家夫妇大笑,气氛缓和了。
“听瀚哥儿讲,亲家母准备移民了?”林先生盯着他。
“这半年,母亲做了三场手术,刚出院,即使她愿意移民,我也不安心。”叶柏南否认。
林先生喝着酒,“叶氏集团风波越来越大,同行排队举报你,属实吗?”
“同行是冤家,小麻烦罢了。”叶柏南滴水不漏,林先生不再多言。
这时,保镖停在餐厅门口,“叶总。”
叶柏南瞥了一眼,意味深长,“事情办完了?”
“顺利。”保镖也意味深长答复他,拎着一个楠木盒,搁在桌上,“走访了大西北许多村庄,县城,苍天不负有心人。”
他接过,递给林先生,“小小薄礼,亲家公笑纳。”
林家夫妇对视,婉拒了,“林家清贫,不喜奢侈,叶总的东西自然是名贵东西。而且,我们夫妇商量了,蔷薇与柏文结婚,林家不出嫁妆,叶家不出聘礼,金钱财产,划分干净最好。”
叶柏南不疾不徐,取出盒内的礼物,“我相信您会收下的。”
是一摞陈旧的老相片。
有林先生持枪戍守边防的英姿,有林太太在山区支教的课堂场景...大漠孤烟,西北山脉,伉俪情深。
林先生惊讶,“你从哪里弄到的照片?”
“寻遍了大西北的报社,教委,驻军部队,有一些破损严重,无法修复,这些是仅存的沧海遗珠了。”叶柏南问,“林先生不喜欢吗?”
“喜欢。”林先生珍惜爱抚着,“照片中,我三十八岁,峥嵘岁月。一晃,白发苍苍了。”
“虽然青丝变白发,但英雄肝胆,永不褪色。”叶柏南举杯,“敬林团长。”
林先生激动,一饮而尽。
饭局结束,叶柏南酩酊大醉,顺理成章留宿在林家老宅。
周夫人今日失踪,他偏偏今日在林家,有了不在场、不相关的证明。
林先生坐在二楼主卧,掂量着照片,“叶家这个大公子,真是不简单。”
“这世道,有钱,有人脉,什么弄不到手呢?”林夫人趴在梳妆台上记账,“花费几百万雇一群人,去查,去买,咱们舍不得,叶家舍得。”
“不是舍不舍得。”林先生撂下照片,“叶柏南看透了人性,无论是权,是商,是普通人,他应酬得合适,有分寸,一个擅长攻击人性的高手。”
“林家和叶家一直无冤无仇,他又是柏文的大哥,你少掺和了。”林夫人记完账,上床,“这种人,逼急了他,是灾祸。”
......
程母的灵堂设在殡仪馆3号厅。
遗体在冰棺内。
程禧哭了一夜,也烧了一夜的纸钱,周京臣心疼她,哄她回老宅睡一觉。
走了两步,她扭头。
周京臣跪在遗像下,素黑衣裤,白孝腰带,佩戴了黑纱,神情哀戚。
燃烧的火光熏燎他一张脸,隽白,深邃。这几日,他操办婚礼,招待宾客,没休息好,又折腾了一趟,亲自安排葬礼,订白事宴,消瘦了不少。
程禧跑回去,从他身后,抱他。
“怎么了?”周京臣背对她,伸胳膊,托住她臀,“有虫子?”
她怕蛇虫鼠蚁,老宅的柿子树总是生蚂蚁,她高一暑假,在木棚下写作业,一颗大肉虫钻她裙底了,保姆去买菜,保镖和厨师是男人,她哭哭啼啼找他,“周京臣,我蹦了,跳了...虫子还不掉下来。”
他一撩裙子,肉虫有粘液,黏在内裤边,仍旧在钻...除非抓它,否则掉不了。
周京臣第一次,触摸了程禧身体。
他回避了敏感部位,却避无可避大腿,指节贴上内裤的刹那,她一抖。
更是程禧第一次被男人触摸。
虫子在他脚下踩得烂碎,她心慌得一团麻。
之后一段日子,周京臣刻意躲她。
这茬儿,他自责过,分明可以用工具的,钢笔,筷子,牙刷...她哭得厉害,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为此,他写了字条,夹在她书本,是一行潇洒精炼的瘦金体:下次,有虫子爬裙子里,自己忍着,我没空。
不过,程禧没发现。
他塞在物理书了,这门学科,她自暴自弃了。
“哥哥,你眼下有乌青...”程禧脸颊抵着他宽阔的脊背,随着呼吸,肌骨一起一伏,有烧纸的烟灰味,有他衣服的清冽香。
“我母亲在天有灵,你说,下辈子还娶不娶我?”
“这辈子几十年,够腻了,下辈子换一个女人。”周京臣一边朝盆里撒纸钱,一边气她。
“那我嫁你。”
“赖上我了?”他转身,“一厢情愿。”
程禧推开他,跟着保镖出门。
片刻,他仰起头,注视程母的遗像,“妈,禧儿伤心,我逗一逗她,下辈子我还娶她,您记下。”
......
周京臣在灵堂跪守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早晨,是吊唁仪式。
原本,程家是‘破败小户’,稍稍有身份的,不参加程母的祭拜礼,如今不一样了,是权富圈的‘新秀’了,娘家舅舅在李氏集团掌大权,周京臣一口一句‘舅舅’,‘夫人’,圈子不敢轻贱程家了。
吊唁的宾客倒是有百十余位。
大厅正中央,周京臣手臂虚虚揽着程禧,一旁摆了花圈,挽联是‘女儿、女婿敬’。宾客依稀有印象,在华夫人的葬礼上,是‘好友周淮康、李韵宁敬挽’,周京臣是没有署名的。
哀乐循环,悲恸,庄严。
华菁菁是最后一批入场的。
致哀,行礼,直奔周京臣和程禧。
“去年我母亲葬礼,是华家人守灵,你只在出殡当天,陪我去家属席答谢。周副市长的公子千尊万贵,又没结婚,你肯鞠躬,戴白花,我以为,你待我情深义重。”华菁菁讥讽,自嘲,“在国外,我得知程禧的母亲死了,有一瞬间,我好奇,侥幸,两任岳母的葬礼规格,你如何平衡。程禧拥有的,是我曾经拥有,起码我赢过。”
周京臣的眼眸,是一片幽寂,淡漠,“岳母与岳母,是有区别的。”
“拜了堂,生了长孙,录了族谱,岳母才名正言顺。”华菁菁面孔蒙了一层阴霾,“终归是程家比华家有福气。”
她冷笑,后面的宾客逐一慰问,井然有序出去。
梁夫人母女和黄二太太是代替丈夫吊唁的,周京臣上前迎接,寒暄的时候,梁姜越过他们,冲程禧鞠躬,“会长夫人,节哀。”
程禧回了一鞠躬。
她目光凉浸浸,“程家是新贵了,一个贪污犯,一个精神病,竟然有朝一日跻身权富圈,现在,太太们聊起你,是‘生女生程禧,胜过百子千孙。’”
程禧不理她。
“可惜了,周家的灾难,在后头。你享了多大福,也得遭多大罪。”
第373章
失踪
程禧看着梁姜,“什么灾难?”
“你没发现少了什么吗。”梁姜嗤笑,扬长而去。
少了什么...
她环顾周围。
“会长夫人,节哀。”一对中年夫妇慰问程禧,她回过神,“程夫人虽不长寿,但有了外孙,三代同堂也不遗憾了。”
程禧回礼,在灵堂上续了三炷香。
当初,人人称呼程母是神经病疯子、贪污犯的老婆;和周家结了亲家,周京臣又孝顺,身价马上攀升了,改口‘程夫人’了。
吊唁仪式结束,遗体在一楼焚化。
骨灰盒寄存在VIP礼厅,择吉日下葬。
酒楼内,梁夫人母女和黄二太太同桌,梁局与黄副局工作上意见不合,各自的夫人倒是勉强维持和谐,偶尔交谈一句。
程禧站在梁姜左侧,装作斟酒,“少了周家人,是吗。”
梁姜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酒杯,趾高气扬,“不清楚。”
她心里有数了,绕了一桌,站在王太太右侧,“王太太,请王处长帮个忙。”
程禧和王太太在戏园子看戏攀了交情,王太太是演艺圈的大青衣,传言‘小三上位’,太太圈合伙挤兑她,唯有程禧,听她诉苦,相信她澄清,其实,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是王太太的丈夫在交管局,周家需要权贵人脉,才是程禧主动结交她的目的。
王太太在太太圈是讨好型的,程禧有求于她,她态度认真,“您讲。”
“叶家的车,在本市的交通录像。”
“没问题。”王太太干脆答应,“日期呢?”
“这三天吧。”
程禧与王太太碰了杯,王太太劝她节哀。
对面桌,周京臣在应酬一群太太。
“周会长忙得辛苦,人清瘦了。”孙太太关怀他,“我是目睹您和夫人一步步修成正果的。以前,是地下恋,瞒着外界,瞒着周家,表面不熟,私下热乎;如今,光明正大宠了,扶持了程家,给舅舅买了房、车,提拔了集团高管,曾经多么委屈夫人,周会长一桩桩一件件弥补了。”
证券大佬的太太搭腔,“权富圈长情的男人,比十条腿的蛤蟆都难找。”
白事宴上,她们不敢笑,只隐隐含了笑腔。
“程夫人的陵墓在福山园?”
“是。岳父骨灰葬在普众寺后山,一并迁出,与岳母合葬。”周京臣斯文儒雅喝了一口酒,“商会、公司在南方,周家常住那边。清明、忌日回北方老宅祭祖。”
孙太太依依不舍,“我和周夫人、小夫人最投缘了。”
周京臣又敬了太太们一杯,去招待其他宾客。
“福山园是风水宝地,在本市的龙脉上,有三档墓地。”证券大佬的太太咂舌,“十八万,三十六万,六十六万...周老太爷夫妇就葬在福山园,程衡波夫妇也有福分了,生个金疙瘩女儿,一家飞升。”
程禧穿梭过宴厅,拉住周京臣,“哥哥,李家打电话了吗。”
“姑婆担忧,叮嘱我照顾你。”周京臣一瞧她,有汗珠,有灰烬,脏兮兮的脸蛋,伸手擦拭,“小花猫,累不累。”
“爸妈的电话呢?“程禧焦躁握他手,她手温是冰的。
周京臣皱眉。
没打。
周淮康夫妇一贯体面,小场合摆架子,大场合懂礼数,亲家母的丧仪不闻不问,不符合性子。
他回避到走廊,拨了周夫人的号码。
关机。
周夫人任职大学名誉校长的时候,也经常关机,各种研讨会,教育成果汇报...她极其专注负责,和周淮康是一类人,基于此,周京臣不得不养在外祖父家。
他又联系周淮康。
电话接通了。
“您在老宅吗。”
“我在外省。”
周京臣眯眼,“您退休了,没公务了,是去外省办私事?”
“约了老下属。”周淮康是畏惧这个儿子的,城府深沉,眼力毒辣,他现在一心扑在柏南身上,想保下‘长子’,尽管京臣承诺,留柏南一命,无奈叶太太不信任京臣,他只能和叶太太暗中行动,“下周回李家。”
周淮康从不与昔年的同僚来往,怕算计,怕徇私,加上降职处分,在圈里不光彩,几乎不露面了。
周京臣明白,出事了。
他挂断,又拨了李家老宅的座机,确认礼礼安全,返回宴厅。
程禧打量他表情,心一凉,“是礼礼——”
“礼礼没事。”周京臣抱住她,“你连夜回李家。”
“那你呢?”她心更凉了。
他抱得紧,又吻她,“我先解决麻烦。”
叶柏南动手了。
程禧阖目,埋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你会毫发无损回来吗。”
“即使不是毫发无损,我保证回来。”周京臣吻她眼睛,鼻子,缠绵,雄浑,凄美,“你和礼礼在家等我。有妻儿了,就有牵挂,我怎么忍心惹你哭呢?”
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