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药谷弟子扶住将倒的宋安,这人才站稳脚,又追了上去。“师弟!师弟!你这是去哪?!”
他预感不对,抬腿追了上去,“等会要接受灵泉洗礼,你这是去哪,喂!别跑啊!”
宋安气喘吁吁一路朝居所之处追去,终于?叫他看见了人影。
晴风轻拂,树影飞花,鹤承渊玄袍似墨,静静站于?树下,婆娑幽光映照半身。
宋安困惑靠前,就见远处的沈知梨忙碌铺着药草,她着急忙慌冲进屋子找了件外衫往地上一铺,又将湿漉泡水的药草理在长衫上,对着太阳暴晒。
“师弟,你站着看什么呢?”
沈知梨闻声回眸,鹤承渊腰际红带被风轻抚与衣袍相舞,他正定定看着她,深眸令她品不明其中?之意。
“打完了?”
鹤承渊没有说话,鹅黄衣裳的人身处明媚的光迹下对他莞尔一笑。
宋安接话道:“打完了。”
沈知梨见鹤承渊面色冰冷,于?是她嘴角的笑意也不由凝固t?,过了一会儿,她道:“没事,输了就输了,不是什么大事......”
宋安:“什么输了!赢了!赢大了!!!”
他兴致冲冲跑上前来和沈知梨描述方?才之事,手舞足蹈夸大其词!
沈知梨边忙碌边附和他,每附和一句目光都落向鹤承渊。
鹤承渊走?上前,绿草上还有熬过的草药残渣与细微的砂锅碎片,石桌上的草药湿漉推挤在一起?,他拿起?一把?开始学她模样晒起?来。
宋安瞧他动?了,自己围着沈知梨絮叨也不好,难得心情?愉悦,他便也着手铺药,嘴里是一点没停。
鹤承渊沉默不语,终于?在药铺完时,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沈知梨叹气说:“今日若是去看斗首,熬药时辰就不够,我便将药慢熬在锅中?,怎知锅烧裂了,炉子里的火未熄,还点着了我铺晒在不远处的草药......等我赶来时,这就只剩一地狼藉了,还好救了一些回来......还没清点,不知还剩多少。”
她垂下脑袋,“我这没什么事了,清点一下再抓紧时间?熬一副,赢了仙首应该还有事吧......晚点熬好药放你屋里,晚上回来就能喝了。”
鹤承渊漠然,他注视着清点药草的沈知梨,“好。”
宋安瞧出沈知梨眼里的自责,于?是勾上鹤承渊的脖子,将人拖走?,“走?了走?了!师弟!做完洗礼,我们去庆祝庆祝,偷师父酒喝!”
他回手对沈知梨道:“师妹赶紧来哦!”
沈知梨怔了一下。
师妹?
第052章
解药(1)
宋安偷酒一把好手?,
来去两下就偷来几?壶,他倒是不敢明目张胆捞酒坛子,而是另带酒缸前去,
把怪老头带来的酒换成了白水,轻车熟路这事没少干。
他找了个无人山坡,
喝的烂醉,
“说什么洗礼,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就是去他们灵泉泡个澡啊。”
边说手?里?不停拍打着?鹤承渊的肩膀,
“师弟,你别说,你真是厉害,不愧是杀奴,
那?地下赌场破地方是不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见识过?了,哈哈哈哈哈哈,
万剑宗那?么嚣张,
还比不过?一个杀奴,
幸好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然?那?老脸往哪丢啊。”
夜风微凉,
万籁俱寂,
银月从天?倾泻,
暗绿的山坡上,两名少年并肩齐坐于苍天?大树之下,
此处位高,
一方可?览灯火辉煌的近水镇,
一方可?赏层山如画的万剑宗。少年生于自由的风中,盛着?澄澈月辉。
几?个酒坛倒在宋安脚边,
他往草地上大字一躺,笑嘻嘻地毫不吝啬对鹤承渊的赞赏。
鹤承渊曲起条腿,手?悠闲搭在膝上,一望无际下丝绒般的天?宽广辽阔。
细柔的夜风隐约含着?花香,不刺骨,不寒身,有那?么一刹那?,好似越过?□□,如一缕表面微浮沙粒的柔纱蹭心?而过?......
他垂眸,手?心?在草尖抚过?,余光一片落叶旋落,警惕转头一瞧。
枯黄的叶砸在宋安脸上,他呆呆伸出两指拎起来,在眼前瞧了半晌,“师弟,你怎么给我丢一朵小粉花。”
鹤承渊看向他手?里?转动的叶,枯黄的边际已经破损泛褐。
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分辨出了万物之色,铁牢缝隙外的蓝天?,一眼纳不尽。
宋安拍拍他,“喂!你怎么不喝啊,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偷来的,要是被大师兄知道了他肯定?会对我一顿臭骂......师父......师父会砍死我......”
“师弟啊......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他们不是太古板就是太弱,玩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是师弟好,虽然?你打不过?我......但是!师弟!没事!”他拍响自己的胸脯,躺在地上抬起绷直的胸口,“我就是你的师父!.....为师教你的招式不错吧,嘿嘿,打死他们绰绰有余!”
“............”鹤承渊懒得理他,晃动手?里?的酒壶,沉思片刻,仰头喝尽手?中酒,壶往旁边一丢。
宋安朝他身后的草地上打了两巴掌,“换一个角度看天?,是不一样的......师父以?前教我的。”
一地酒喝了干净,鹤承渊脸颊浮起细微醺红,起身要走。
宋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去哪?!就回去!天?都还没亮呢!”
“........”鹤承渊:“今日的药还没喝。”
“药又不会长腿跑了,你着?什么急。”宋安扯住他的胳膊,抄起一坛酒甩他怀里?,“喝了!喝完就放你走!我好不容易偷来这么多!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
撒泼的猴缠上难以?甩掉,硬是把所?有的酒灌完,两个人脚步飘浮往回走。
鹤承渊在半山腰时骤然?止步,两间屋子已熄了灯,安静关着?门,屋前的石桌上还摆放着?白日晒的药草。
宋安摇摇晃晃像个幽鬼越过?他往前飘。
就在鹤承渊要抬步离开时,一颗晒干的小药草窸窣刮响她铺在地的长衫,微弱的声音打消了他离开的想法。
夜里?回潮,晒药不正是为了能长期保存药草,怎么夜里?不收?
突升不安,心?脏似被捏住,太阳穴猛地一跳,鹤承渊没有丝毫犹豫调转方向,一掌推开沈知梨的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浓药与血腥味。
熬好的药连碗一同摔碎在地!地上一滩血迹!
宋安回头一瞧,就见鹤承渊僵于门前脚下不稳,身影一晃,退了半步,随后转头朝山下去,许是因喝了酒,心?神恍惚,几?次胳膊磕到粗糙树上......
清爽的风寂静的夜,凉了脊背。
“喂!师弟,你去哪?”
宋安连滚带爬晃到沈知梨门前,屋里?的一切触目惊心?,心?一瞬滞了半秒。
“糟了!”
等他回头时,鹤承渊已不见踪迹,宋安一股脑冲向君辞住所?。
今日夺首之争后,不少仙家下山回程,人恐怕......!
原来早在那?时候事就不对了!他居然还拉着鹤承渊去喝酒!完了完了完了,大师兄追问起来,他的小命要不保了!
鹤承渊站在近水镇繁杂的街道上犯难,酒影响了他的判断,他找不出她的位置,于是孤身一人穿梭在夜色里?,将所?有怀疑之地踏足一遍。
河水湍急地流,他站在河边,又回到了原地,明知兜圈,仍无质疑......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她,一次又一次,不下十次,每个岔口,兜回原地......
偏远破旧的老院子里?,一颗瘦弱的枯树顽强撑着?这片鸦天?。
“师兄啊,我们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娘的,这婆娘下手?真狠,我脑袋都被她打爆了!”
“我看看,哎哟我的天?,流这么多血!”
“别拦着?我!我非要弄死她!”
“别、别别,那?是师父要的人。”
“留口气得了!管那?么多,我要弄死她!”
貌似丑鼠的弟子捂着?自己流血的后脑勺,挤开其他弟子要往关着?门的屋子里?冲。
另几?个弟子附和道:“搞死得了,悄无声息的,一个小宗门和我们斗,他们还能追究到那?里?去。”
“就是,夺了仙首在乎颜面的狠,这般不起眼的人,烂在这里?也无大事,搞死就搞死,反正师父说要把她拖回宗门,给吴师兄和阿林解毒。”
“解毒,你知道怎么解?”
此人贼眉鼠眼说道:“哈哈哈哈哈,解不了毒,那?就解痒呗......”
“我看她那?血止不住的流,也快死了,要不......”几?人不怀好意相视一笑。
貌如鼠脸的弟子最先做出行动,手?向门伸出刹那?,刀光闪亮一张阴沉的脸,黑影掠过?,紧接着?血飞溅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咕咚!”
“手?!手?!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
一只断手?落了地,血喷洒而出,哗啦啦往地上流。
“什么人!!!”
黑影似风无痕,在院子里?手?起刀落,惊醒的鸟翅膀还未扑腾,夜再次恢复静悄。
飞扬的红色发带渐渐平落,冷月下一双邪魅的眼低垂,寒光显露,满是厌恶蔑视血河,他转过?身,手?覆在紧闭的门上,突然?顿住了......
“滋啦——”
门慢慢被推开,月色从门隙仓皇挤了进?去,那?束寒光随着?门彻底推开,印着?脏兮沉静的屋子。
鹤承渊背光而立,影子在地上拉长......杂草堆积的榻上,一身暖黄衣裳的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垂闭秀眉微皱,面色惨白犹如死人面向着?他,右手?垂出床外,手?腕处的伤口暴露拉扯,触目惊心?的血源源t?不断流向掌心?,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棍棒石块全是血丢弃在地,她殊死搏斗过?......她只是没有赢过?他们......
僵在门口的人,走进?血味刺鼻的屋子,他手?捏着?门,反手?在背后关上,屋子陷入黑暗,那?双眼睛竟能在如此暗的环境里?,看到她的轮廓。
他的神情?始终一片死静,连轻微蹙眉都没有,站在她跟前,愣了会儿?神,曲起手?指向她鼻息探去,然?而,半路,他又收回了手?,呆滞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血滴答滴答......在他脚边......
魔气缠身,毒发蔓延,他的脊背发凉,可?身体里?的力量折磨着?,蚀骨般的疼痛,眉眼禁不住轻蹙。
地上那?滩血倒映他晦暗不明的面容,视线逐步上移,一滴又一滴血聚集在指尖、细长的血流、张开的血口,止不住的血。
背影修长之人,骤然?跪在她的手?边,机械抓起袖口擦去她伤口周围的泥渍,他托起她的手?,低头将唇覆了上去......
微弱的脉搏在他唇瓣跳动,微醺酒香与血相缠,流满他的唇齿,魔气褪下,毒痛缓解......
夜太静了,静得苍凉,静得沉郁,静得人心?慌。
两道凌乱的脚步在院里?止步,短暂顿了一会儿?,向门靠近,再靠近。
门被打开,光照亮屋子里?的两人,鹤承渊平静睨过?眼,月色映亮他半脸,猩红的眸戾气深重,他的视线没落在君辞与宋安身上,而是越过?他们看向院子。
鲜红的血细长一条自他嘴角溢出......
......
鹤承渊坐在热气腾升的浴桶边,一只白皙的胳膊架出桶沿,手?腕已经包扎,浴桶边搭着?鹅黄外衫,浴桶内薄纱里?衫漂浮在水面,她的面色逐渐恢复,暖意稍微扑红她的脸。
他就这般面无表情?呆坐着?,没有反应,热气充满浴室,模糊视线,赶走凉意。
许久之后,待到屋子的主?人回到被窝里?,门才再次打开,鹤承渊无视所?有人,低头用沾灰的衣裳擦拭刀血,可?那?把锋利的刀,越擦越多血,甚至变成了一把血刀,血源自他浸透的衣裳。
宋安撑着?脑袋坐在石桌边不敢吱声,小心?翼翼瞥看立于门前的君辞。
没一人率先打破宁静。
宋安嘀咕道:“药草......帮她收好了......”
他开口后,君辞声音嘶哑说:“止血药已如数放在她的屋里?......”
宋安目光在两人之间晃动,随后又道:“人......已经处理干净了,师弟......”
他欲言又止,最后话由君辞接上,“太长宗宗主?还在万剑宗内,如今你的身份特殊,不可?在外人面前对仙宗展露杀意,这是盟规。”
第053章
解药(2)
太长宗宗主一大早惬意?与弟子下棋,
此时因?弟子下了一步堵棋,将他几颗棋子废了,顿时冷下脸,
凌厉盯着坐对面?的弟子。
此弟子极会看眼色,两指夹着白子唯唯诺诺将那步棋妄想退回来。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太长宗主顷刻间切换成副和蔼的面?容,
欣慰笑道:“下得不?错,孺子可教,将来必将青出于?蓝。”
弟子紧接拜礼道:“弟子学疏才浅,
不?及师父。”
叩门之人许久未进,太长宗主就知是自己人了,他眸色一暗,对面?的弟子慌忙收走那步堵棋,
几颗黑棋“侥幸”活了下来。
太长宗主神情淡定,反吃他一子,
“进。”
弟子手攥可入万剑宗的请帖,
关上门,
匆匆忙忙走到跟前,“师父。”
“说。”
“没找到师兄他们。”
“院子里也没有?”
“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