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无助看着?失神崩溃的他?,她努力聚焦记住他?最后的样子?。
那天是泠川见过鹤承渊最疯狂最恐怖的一日,比在魔界厮杀更令人恐惧。他?爆去仙丹,
一念堕魔,魔气冲天点燃百个杀阵,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失去理智,敌友不?分,引得前来相劝的君辞与苏钰不?得不?退到百里开外?,就连魔军也不?由?发怵。
前来围剿的绝大部分仙门弟子?被他?们自布的杀阵困于其中,绝望看着?杀疯的魔头拧断一个个同僚的脖子?丢弃在地。
四周陷入混乱,四处逃窜,幸得万剑宗先前派人在外?毁阵,这才破了个狭小的口子?,让一些人逃了出去。
见血的快感令他?兴奋,然而,失去理智的魔头突然停下了步子?,这个距离是当初在幽水城外?,他?与她保持的距离,再往前便护不?住她了......
……天边阵法逐一爆裂!
魔头回了头,在一片尸山血海里一眼捕捉到那条被雪压盖的红色发带。
他?在原地愣神许久,直到暴露在外?的一角消失雪中,才回神,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她的身?边,跪在地上温柔抚去她面上的雪,抱着?冰冷的人喃喃自语,最后拾起金簪,裹住她的手?,由?她亲手?将簪刺送入自己心脏。
他?同样没有与她说太多话,只有下定决心的殉情。
杀阵爆炸,生灵涂炭。
火光间,他?仍跪在雪地紧紧抱着?她的尸体护在身?下。
“主君!!!”泠川朝他?们的方向奔去,光芒刺眼,大雪如骇浪,将方圆百里所生之物?震塌,所有魔军毫不?例外?被掀飞数尺。
雪不?断在下,仿佛间天地翻了个正?反,将所有的一切埋进寒雪之中......
......
“陛下......”苏钰推门进入书房时,君辞一袭矜贵的皇袍坐在银杏窗边,失神抚摸那支花包,身?旁沸腾的茶水浇灭了火苗。
君辞淡淡接了声,“嗯。”
自沈知梨死后,不?怒自威的人愈发冷漠。
窗外?的银杏又一年黄了,落了满地。
苏钰在他?对面坐下,给他?添了杯茶,边用帕子?擦干净桌上的水渍边道:“仙门百家,三百余大小宗门......”
“如今,仅剩不?到五十宗,再这般下去,是该到万剑宗了。”
鹤承渊消失一年,将魔界尽数收为己有,带领魔军踏平各大仙宗,他?喜好玩乐,杀谁便提前发一颗金元宝,吓得众人魂飞魄散。这场面,与当初幽水城的傀儡郭老板杀法相同,他?在侧面指出仙家用灭傀儡的理由?,让他?在幽水城不?得安宁,他?就要?他?们也不?得安宁。
说起幽水城与余江这两处地方,已遍地是魔,他?占为己有。
无人能阻拦他的杀戮,正?如他?当初所言,众人皆敌,神来杀神,佛挡杀佛,拦者死。
派去的夺城军,无一归来,君辞被逼无奈只能将城池让出去。
苏钰面色僵硬,“魔尊已经?入京了,万剑宗弟子?是拦不?住他?的。”
君辞指腹摩挲花包,淡然撩起眼眸,“他?应是孤身?前来。”
可就算是孤身?前来,这座城化成灰烬也不?过一日之事,拦不?住的,他?像个一心寻死,得不?到解脱的疯子?,没有疼痛,不?觉疲累。
苏钰担忧蹙眉,“陛下......”
君辞摇了摇头,语气肯定道:“他?不?会毁了京城。”
鹤承渊所过之处,皆有与她的记忆,他?只会夺走占为己有,并?不?会将其毁去。
苏钰叹息道:“药谷也已经?落入他?手?。”
派去守谷的弟子?,全死在了鹤承渊的刀下,尸体派人给他?丢回了万剑宗。
如今,短短一年,他?的名讳提及便不?得入眠,人人惶恐不?安,却又不?敢非议,谁论?谁死,沈知梨几字更是成了禁语。
魔头发起疯来,是一刀给个痛快,还是他?玩个痛快,谁也不?知。
君辞沉默不?语。鹤承渊早便想如此做了,只是那时将沈知梨放在首位,万事顾虑,而今无人能拦他?。
此番来京,孤身?一人,君辞不?知他?这是何意,所要?又是何物?,京城能否守住。
鹤承渊的确独自前来,没带任何属下,也没谋划任何埋伏,他?的面容天下无人不?知,城门不?敢拦,百姓避之千里,大伙缩在暗角,街道安静落针入耳,万剑宗弟子?与护城卫千人只能随他?前进的步伐警惕着?步步后退。
满身?戾气之人,漫不?经?心稳步行?于长街,他?面无表情,墨发披散在肩,玄金衣袍摆动,影子?在身?后拉长,腕部缠绕红色发带的那只手?,指尖捻着?一朵娇滴滴的粉色月季。他?径直往永宁王府去,无人知晓他?要?做什么,无人敢言,无人敢进。
直到火焰烧毁那片只剩枯藤的荼蘼,在一片废墟灰土插上那支月季。
永宁王府满门,人丁册划去一条又一条黑线,他?深深看着?她的名字,剜破指尖,用血迹划去了她的名字。
一本?册子?,只剩下他?这个外?人的名字......
......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君辞缓缓侧过眸去,鹤承渊身?影修长立于门前,霎时寒风流动,窗外?的银杏被风大敞的窗户卷入。
“你来了。”君辞意料之中,对上他?的视线。鹤承渊的金色魔印显在额间,眉骨下是一双猩红魔瞳,他?骨相优越,五官深邃,此时神情凌厉,更显几分薄凉,
一路走到宫门,走到书房,君辞没有下令,那些侍从也庆幸他?没有下令,千人披甲浩浩荡荡满齐站宫外?,无一人敢动手?,只能目睹魔头抬腿跨进屋中。
鹤承渊一眼锁住君辞掌心的花包。
君辞以为他?来夺城,为了减少伤亡,皇玺此时正?摆放在茶案上,“师弟,你做的太绝。”
他?自知外?面的千军都不?是鹤承渊的对手?,那些侍从有儿有女有父母家室,他?们只是拿俸禄听命办事,大昭枉死之人太过了,不?该再伤及无辜。
君辞举手?投足从容不?迫,一国?之君当为民臣先,他?语气平静道:“倒是没与师弟比过一场。”
鹤承渊赢,他?死。鹤承渊输......鹤承渊是不?会输的。
鹤承渊:“我来取走属于我的东西。”
“师弟?”君辞闻言微怔,此话一出,他?便知晓鹤承渊对整个大昭没有半点兴趣,他?想要?的.......
......是一只花包。
君辞攥紧手?中花包,沈知梨没有留给他?任何留恋之物?,花包是唯一寄托的思念。
可他?也知,鹤承渊对做大昭的王没有兴趣,但他?对杀人有兴趣,不?介意因一只花包而掀起血雨腥风。
一只花包,是换来和平的一场交易。
君辞低笑一声,到头来什么都留不?住。
“师弟,不?留下叙旧喝杯茶吗?”
他?默默松开花包,无奈与皇玺摆放在一处,瞬时,花包被一股魔气卷走,稳稳落入鹤承渊手?中,而皇玺仍在原地。
君辞:“师弟,该收手?了。”
鹤承渊扫他?一眼,并?不?理会,仅丢下一句后转身?离开,“花死国?亡。”
永宁王府的月季,是大昭的国?命。
君辞忍不?住追问,“她在哪里。”
留给他?的只剩走远的背影。
从她死后,君辞再没见过她,最后一面是那场大雪,她死在鹤承渊怀里。直到死去,她满心满眼只有鹤承渊,一眼也不?曾施舍投向过他?。
鹤承渊来京只带走了两物?,一本?永宁王府人丁册,一只曾经?丢弃的花包。
君辞去看过那只插在废墟里的月季。
永宁王府后院的花烧了精光,唯剩那朵粉色月季。
月季被养的很好,转年春季已经?在院子?里爬藤生长。
永宁王府外?围了许多百姓,一个两个不?求回报述说养花之法,王府成了百姓自发自愿尽力所护之物?。
他?们目的单一,只是因为那句花死国?亡。
而君辞比他?们多了一个目的。原来,他?还有一物?可以寄托思念。
第162章
长风(13)
魔界已归鹤承渊所有?,
众人皆知,魔尊有?个怪癖,喜欢杀人种花,
每次接到屠宗命令,他们都要把人埋了,
在尸山上t?种满粉色月季,
一朵花代表一个人头。
于是,时间久了,大伙都不?知,
是因魔尊想种花而屠宗,还是因屠宗才种花。
以至于,如今见多了粉色月季,大伙便?脊背发凉,
不?由寒颤。
听南荒魔将当初因武力了得得到赏识,在主君斩旧领首时留了他一命,
结果他以为自己得到重用,
仅仅提了一嘴月季看乏了,
不?如种点其?他花,这荼蘼是凋谢最晚......
话都没?完,
头就落了地。
从那之?后,
再无人敢评一句月季的?不?是。
“将首,
这魔界本就生灵涂炭,乌烟瘴气的?,
好好的?一天到晚刨什?么土啊。”小时是鹤承渊屠魔捡回来的?小卒,
十来岁的?小娃做事?利索嘴也利索,
拿个铁锹跟在泠川身边,忍不?住道,
“这魔界布置的?还不?够华丽吗?”
琼楼玉宇,碧水穿林,百花齐放,堪比仙界,哪有?个魔的?样子?。
大家伙长的?张牙舞爪,非要化为人形搞大昭那套,打造个“京城”,甚至比那还要繁华。
“百姓”安居乐业,这是魔界有?的?东西吗?他一只蜥蜴怪塞人的?壳子?里,尾巴都快憋死了。
泠川横他一眼?,丢去警告,“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主君要回来了。”
小时探过脑袋好奇道:“主君大人是不?是在后院藏了好几个女子?。那秋千上的?姑娘到底是谁啊?我们是不?是要有?尊后了。”
泠川刨土的?手一顿,还未等他回答,鹤承渊便?跨进了院子?,手指勾着一支花包,往日的?戾气褪去,此时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心情似乎不?错。
鹤承渊淡淡扫他们一眼?,“泠川,阿梨可有?与你今日想吃什?么?”
泠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又这样了。
“阿渊!去哪了?”少?女一袭黄裙,手里拿了只纸鸢,从后院门洞处蹦蹦跳跳跑出来。魔界难得出了太阳,阳光勾勒少?女飘逸的?黄色裙摆,在照耀下通透如风。
鹤承渊望着她出神,“去取花包了。”
少?女笑呵呵道:“阿渊我们去放纸鸢吧。”
鹤承渊怔了两秒,“纸鸢?今日......不?要我帮你推秋千吗?”
少?女:“不?用不?用!我找黑元宵买来好多材料,捣鼓一天才弄出来的?,你看是蓝色的?蝴蝶纸鸢。”
鹤承渊盯着她手里的?“纸鸢”发呆,那分明?不?是蓝色是红色,也不?是什?么纸鸢,是红色的?蝴蝶花灯。
虽然觉得奇怪,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阳光下的?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跑得很快,纸鸢高高飞在碧空,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看不?见它的?痕迹。
少?女满脸笑意,“阿渊!你看我放的?够不?够高?!”
鹤承渊仰头看去,“纸鸢”没?了影子?,只有?成团的?云在聚拢,厚云堆积,阳光却一点没?被遮挡,依然耀眼?。
他勾起唇角注视她朝他奔来的?身影,痴迷答道:“很高。”
天上乌云密布,小卒头一回随泠川踏足后院这块禁地,“泠将首,下雨了,主君不?回屋坐在秋千上做什?么?”
绵绵细雨中?,玄金锦袍光芒黯淡,红色蝴蝶花灯淋湿狼狈倒地,鹤承渊沉静着坐于布满花枝的?秋千,秋千缓缓晃动,他低垂眼?眸,双目空洞无神看着金鱼跃出水面,溅起水花。
泠川攥紧手里的?伞没?有?话。
小时四处张望,“主君总问你阿梨想吃什?么,又要给她推秋千,这女子?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主君藏着不?让我们见吗?”他扯了扯泠川的?袖角,“泠将首,你带我来是不?是要看那个女子?,在哪呢?”
“对了,下这么大的?雨,主君是和她吵架了吗?他怎么独自坐在秋千上,我们这伞还送不?送啊?”
鹤承渊这时突然开口道:“阿梨,这鱼不?能吃,玩玩要丢回去,我让黑元宵给你买点鲈鱼来放里面,下次想吃,我给你抓来。”
他的?语气很温柔,甚至带着宠溺又无奈的?淡笑。
小时汗毛霎时竖起,猛然转头看向泠川,“???”
小时压低声音问道:“这、这这,主君是在和、和谁话?”
泠川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去买鲈鱼,要是主君明?天没?看到池子?里的?鲈鱼,沈小姐没?吃着,我们会掉脑袋。”
小时发怵,“沈、沈小姐又是谁啊?她怎么吃啊......后院没、没人啊。”
鹤承渊照常出门,照常归来,魔宫里除了那只花包以外,没有半点沈小姐留下的痕迹。
小时再也不好奇后院的秘密了,他每日每夜跟在泠川身边,生怕泠川把他丢下,万一主君要什么没及时买回来,他的?脑袋就要不?保了。
泠川今日买了一堆菜,小时又瞧见主君杀完人回来沐浴更衣后转头去了膳房,抓来一条鱼开膛破肚做了一堆饭菜,放在后院的?石桌上也不?吃,却盯着空处发呆。
又过了一段日子?,听主君去大昭帮忙平了乱敌,他习惯在前宫洗去血腥之?气再回后院。
下雪了,主君在后院从初雪到雪化连门都没?跨出来过,泠将首主君要留在院子?里堆雪人,是沈小姐的?旨意。
这沈小姐到底是何人,从没?见过却万事?挂在主君嘴边。
初春花开时,泠川敲响紧闭的?后院门,小时赶紧扯住他,“将首,做、做什?么啊,主君他这么多日没?出门,这番打扰,会发飙的?......”
话没?完,后院门从内打开,小时两眼?瞪圆,外头的?雪都化了精光,唯有?这后院用魔气维持,花雪共存,他第一次见到了那名?女子?的?面容。
雪人雕刻的?惟妙惟肖,神态灵动,笑意荡漾。池边钓鱼,摘花别耳......
小时下巴惊得合不?拢,“将首......这就是主君挂念的?沈小姐?”
泠川神色淡定,对此习以为常,“主鹤承渊披着松垮睡袍,掀起眼?皮,语气冰冷,“何事??”
小时往泠川身后躲,“要、要生气了。”
泠川安抚小时,“无事?。”
虽是这般,但行动上还是将小时拦在身后,如今的?鹤承渊喜怒无常、臆想症发,杀人只是抬手的?事?,连他也不?敢激怒,只能顺着来。
他取出怀中?信件递过去,“前线来信,谢故白在大昭边境现身。”
鹤承渊眸子?凝起,锁住那封信,转身关了门,“我知道了,后日启程。”
出远门要与阿梨交代一声,省的?她担心。
......
前线边境,傀儡不?痛不?痒,难以杀死,磨得大昭士兵丧失士气,心神俱疲,颓在边境连败两座城池。
谢故白贼心不?死,一心只想夺回大昭,手下用寄生娃娃的?两大傀儡师死后,活死人做不?出来,他便?杀人做傀儡,手段卑劣。听闻他也在寻找沈知梨的?下落,大昭境内已经出现不?少?祸乱百姓的?傀儡,仙宗死伤过多,如今拼拼凑凑不?足五十个宗门,以至于根本抽不?开身消灭这些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