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贺鸣没出声。死一般的沉寂后,谢知谨声线如满弓一般绷紧,准确地辨认出与他通话的人,“贺鸣。”顿了顿,厉声道,“让江遥接电话。”
“江遥累了在睡觉,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言语中隐藏的暧昧不言而喻。
“我跟江遥不需要你传话.....”
贺鸣打断谢知谨,用一种冷嘲的语气反问,“你跟江遥?你是江遥的谁?”
远在几十里外的谢知谨被这样简单的两句问话刺得抿紧了唇。
“你一天到晚给我男朋友打电话,我总要多问一句吧。”贺鸣哂笑道,“说起来我还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和江遥当真走不到一块儿。”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想挽回了,会不会太厚颜无耻了些?”
“还是说你想插足我和江遥,当我们之间的第三者,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字字诛心。
谢知谨音若霜雪,“第三者是你。”
“至少在外人看来,我才是江遥名正言顺的对象。”贺鸣望着床上酣睡的江遥,面沉如水,“江遥曾经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珍惜?”
“你把江遥当成什么,肆无忌惮地伤害他却要求他对你死心塌地,看着他为你哭那么多次,看着他傻乎乎围着你打转,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谢知谨,你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你不配得到江遥的喜欢。”
贺鸣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快步走到江遥身边,急促地呼吸着,低头重:制作○攉
戈卧慈重吻住江遥的唇。
江遥在睡梦中被亲醒,肺腑里的氧气一点点被抽去,不由得扑腾着双臂,可是察觉到亲吻他的人是谁,挣扎又慢慢小了,改而拥住对方,温顺地张开了唇让软舌入侵。
贺鸣急躁地吮吻着柔软的唇瓣,阴郁像是一团厚重的乌云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疯狂叫嚣着去掠夺与占有。
拥在他腰上的手让他找回理智。
贺鸣眼尾发红地望着睡眼惺忪的江遥,咬紧了牙根。
江遥依赖地在他颈窝里噌了噌,含糊道,“我好困,睡觉好不好?”
贺鸣闭了闭眼,抚摸着江遥温热的身躯,压下内心的躁郁,沉沉地嗯了声。
—
夜色寂寥,寒风冷冽。
刺耳的嘟嘟声不绝于耳,谢知谨却只是定定站着保持接听的动作。
谢知谨,你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怪物才需要学习怎样去爱人。
谢知谨是在夸赞声中长大的,不同的年龄阶段他都能收到各式各样的赞赏,称得上超群拔萃四个字。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近乎严苛地要求着自己,每一件他想要完成的目标都会不竭余力地达到最优。
就是这样在所有人眼里优异到挑不出毛病的谢知谨,却有着一个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
谢知谨将近三岁才会开口说第一句话。
父母带他看了很多医生,也做了智力测试,所有的指标都显示正常,就在家人以为他天生如此时,他却又跟普通小孩一样开始牙牙学语,只不过他比其他人要寡言许多,天生冷感让他不喜与人往来。
再长大了些,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群居动物是需要人际交往的。
于是他学着与人交谈,完美地融入了集体。
他什么都要尝试,什么都要学到最好。
唯独虚无缥缈的感情他参不透。
淡漠的情感世界让他无需建立起亲密关系,直到某日他见到江遥眼里真诚的热意。
像是一颗星子,滋啦一声掉进他的领地,迸发出热烈的火光。
那就试试吧。
也许江遥是不同的,也许不是。
他难道真的非江遥不可?
谢知谨脸色惨白,每一条神经线都在隐隐作痛,惶惶然地像是溺水脱困的人急促呼吸。
直至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他非江遥不可,但江遥已离他而去。
他未曾体会喜欢的真谛,先品尝到了失爱的痛苦。
不配被爱的怪物。
三道
小贺:早干嘛去了,多少有点大病。
小谢:是的,我真的有病。
第39章
三天两夜的旅行转眼结束。
离开的前一晚,贺鸣和江遥哪儿都没去,就腻在房间里,只是安安静静地抱在一起就觉得很满足。
这趟旅程让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江遥其实有点儿依赖性人格,想到要和贺鸣分开就很是不舍,他的脑袋埋在贺鸣的颈窝里,嗅着对方的气息,期待着明天的太阳可以晚一点升起。
他甚至希冀对方真的可以和他一起回家,但他也知道这不现实,毕竟贺鸣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母亲,更不可能放任唯一的亲人孤单地在家过年。
十二点多,江遥就熬不住了,眼皮上下打架打个不停,却还喃喃道,“别让我睡着.....”
贺鸣掌心轻轻搭着他的背,跟他额头抵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轻柔的声音像是哄睡的安眠曲,江遥到底没能抵挡住困意,在贺鸣的怀里沉沉睡去。
贺鸣垂眸凝视着熟睡中清秀的五官,像是意识到只要他松手这个人就会离他而去,双臂慢慢地收紧了,对方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抗议的轻哼。
他十指在温软的躯体上握了握,才眷眷地松开桎梏。
贺鸣看似胜券在握,可在这段感情里,他比谁都害怕失去。
他清楚江遥心里不止住了他一个人,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度——是不是只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江遥又会再一次奔向谢知谨?
旅程能不能不要结束,让江遥再长久一点地只看着他一个人?
可再如何留恋不舍,次日的朝阳仍会准时来临。
江遥进入站口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青年站在金灿灿的阳光里,耀眼异常,但想到贺鸣还接了商场的几场展览活动无法回家,他的心就像被揉乱了的纸张,说不出的难受。
江遥的位置靠窗,望着窗外不断穿梭的景色,不禁回忆起儿时和贺鸣点滴。
和贺鸣成为好朋友后,江遥不止一次带过贺鸣回家。
那时候贺鸣白白瘦瘦的一小个,校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总是绷着张小脸,显出几分倔强,漂亮得像朵弱不禁风却偏要迎风而立的小白花。
江遥立誓要让小白花茁壮成长,不仅给贺鸣投喂牛奶和面包,更萌发了带贺鸣回家吃饭的想法。
江父江母对江遥的管控十分严格,细致到江遥每交一个朋友都要汇报,但江遥本身性格内向,朋友少得可怜,极少有向父母介绍朋友的时刻,长到四年级,是他第一次带朋友回去见父母。
贺鸣比他还要忐忑,跟着他身后小声地喊叔叔阿姨。
贺鸣长得漂亮,性格又温和,加上家庭原因,实在惹人怜爱。
江父江母得知贺鸣的遭遇纷纷表示惋惜,也就默许了江遥多次带人回家。
虽然那会子江遥总是听母亲念叨诸如“贺鸣这么可怜成绩都不错,你更要珍惜自己的生活好好学习”此类的话,但看着贺鸣的脸蛋一天天莹润起来,这些听得耳朵起茧的话语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四年级下学期,贺母终于下定决心跟贺父离婚,贺鸣总是阴郁的小脸笑容逐渐多了起来。
江遥也由衷为贺鸣高兴,他那时年纪还小,受周围的人影响,觉得没有爸爸的小孩儿很可怜,但想到贺鸣身上青青紫紫的伤,又觉得没有这个父亲对贺鸣而言反而是一件大喜事。
可他没想到的是,贺鸣失去了父亲,他也失去了一个朋友。
贺鸣跟母亲搬走的那天,江遥去送行。
他望着贺鸣挤在大大小小的行李里,哽咽地跟贺鸣告别。
贺鸣从后窗探出个脑袋,红着眼睛问他,“江遥,你会记得我吗?”
江遥用力地点点头,“我会。”
送走贺鸣当晚,江遥吃着晚饭,后知后觉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他唯一的一个朋友走了,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江遥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生活仍要继续,他要竭力完成父母对他的期望,只是维持名列前茅的成绩,就得耗尽他很多心力。
他从来都知道在父母眼里他不算一个聪明的小孩。
从小到大在父母口中听得最多的言论就是谁家的孩子考了第几名,拿了什么奖,他不想让父母失望,就只能努力、更努力、加倍努力。
久而久之,贺鸣这个童年玩伴也逐渐被繁重的压力挤到角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直到在A大重遇贺鸣,那些深远的记忆才一点点鲜活起来。
列车高速行驶,窗外的景色变化不停——
江遥小时候没能做到自己的承诺,但他以后再也不可能忘记贺鸣了。
他拿出手机给贺鸣发信息,简短的三个字,带着浓浓的情意,“想你啦。”
真想带贺鸣一起走啊。
像小时候那样带着贺鸣回家,把自认为最好吃的食物都塞给贺鸣,只是看着贺鸣的笑脸也跟着开心。
“我也想你。”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句我想你都能得到回应。
但贺鸣绝不会让江遥唱独角戏。
—
江遥拖着行李箱走出闹哄哄的高铁站。
江父已经在外头等他,他将行李放到后备箱,坐到副驾驶座。
父子俩几个月不见,他又是第一次上大学放假回家,话题不会少,话说到一半,江父道,“知谨本来想和我一起来接你的,但他发着高烧呢,我没让他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