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两人一个敢买一个敢卖,五十两银子不知道能在这小城里买多少坛娆春白,可他们偏偏将眼前这一坛叫到了如此珍贵的地步。也许这不止止只是一个坚苦卓绝的书生包含心意的一壶酒,也是这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中培养出来的别具风格的情义。
阿朝吃完了西瓜,在水盆里洗干净自己的手,一个起身又去枣树下练起了剑。
清风如水般流过这小院,时光悠悠暂别了那江湖云诡,浮瓜沉李的悠闲时光,也是让人格外沉湎。
第33章
武林风云·十
过了夏至,天气越来越热,大太阳高悬晴空,晒得让人提不起劲。
裴初扯着自己的算命幡子,临出院门,回头看着那两个悠悠闲闲,把这当成比自己家还要自在的两人,吐出一口浊气,颇有几分家中败儿不知养家难的愁思。
他合上院门,便也离开了。
院子里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
归远问道:“走?”
阿朝一起身,利落的将剑挂在腰上,点头道:“走。”
他们在小院里休养几日,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对江湖上如今的情形和消息都闭塞的很。加之之前与风易楼楼主的短暂交锋,更让人觉得此人不同寻常,引人不安。
两人有心出去调查探寻几分,又不想让那个生活平静闲散的算命先生牵扯进这些江湖是非当中,一时行事颇有些小心翼翼,鬼鬼祟祟。
阿朝这边正要直接出门走,却又被归远拉了回来,他无奈的看着这个耿直的少年剑客,“你别忘了我们是要去哪儿,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总要有点伪装啊小阿朝。”
清安城内有一处风易楼用来互相联络和买卖消息的据点,就在长街角一家赌坊里,裴初每天早晚摆摊回家都会路过。
来来往往,倒也没人认出这个一身清贫的算命先生就风易楼那个神秘莫测,高不可攀的沈楼主。
走到客栈门口取出他那张破木桌子,裴初躲在柳荫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他一身散漫的青衫长袖,坐在垂垂摇摆的柳树枝条间,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样子。
从长街角里拐出来的几个江湖人,看见他后就向着那个小摊边走去。
两男一女,皆是气息内敛,步履轻盈。
其中一个着粉衣裙带的娇俏少女走近裴初的小摊,捏着头发上下打量了裴初一番,对他莞尔一笑,“小郎君倒是长得英俊,怎么在这里做这招摇撞骗的生意。”
江湖人多是不信命的,要不然哪还能心安理得让手里沾上那么的多血。他们不信命,他们只信自己。
少女身边那个看着文质彬彬,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轻摇的青年男子闻言凑到少女耳边,自以为小声的厮磨缠笑,“怎么?粉娘子看上这个小白脸了?”
那粉娘子娇羞一笑,却是毫不示弱的拿手中的头发去挠他的脸,“那可不是,有妙笔书生你在身边,奴家哪还会看上别人。”
妙笔书生哈哈笑着去握粉娘子的手,这两人青天白日明目张胆的调情。被他们挡在身后,穿着一身宽大黑袍,相貌清癯的中年汉子却好像看不到也听不到似的。
他一双手笼在袖子里,两步跨过两人,来到裴初面前,他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着裴初,同样将他打量了一番,才道:“我想找你算个命。”
裴初依旧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他不像那个妙笔书生一般将扇子扇得风度翩翩,优雅得体。折扇在他手上跟蒲扇似的,只是用来解暑,却别有一番落拓又洒脱的风情。
粉娘子的眼睛又往他身上瞟了一眼,笑意盈盈,裴初只当没看见,他也没在意这伙人怎么刚说完他招摇撞骗,转头又要来找他算命。
他只是一摆手让这个中年男人坐在他摊前的长板凳上,笑问道:“不知阁下想算什么?”
那中年男子大马金刀的坐上了板凳,一双手依旧没有从袖子里拿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淡淡出声,“你既是个算命先生,难道我不说你就算不出我要算什么了吗?”
明摆着的刁难,他身后的粉娘子和妙笔书生看好戏似的露出了笑。
裴初捏了捏腰间的铜板,同样笑容不变,“阁下莫不是来找东西,亦或是……找人的?”
“哦?”他眼皮上翻,好似终于来了点兴趣,从强硬的嘴角边也扯出了一丝笑,“那你说我找的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人呢?”
“你要是能算出他们的下落。”那中年男子将他的手在袖子里抬了抬,盯着裴初的眼神宛若看着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那么,你就为自己赢得了一条命。”
裴初神色依旧不变,他甚至颇为散漫的收拢了自己手中的折扇,指尖还在扇骨上轻轻敲了敲,“算出他们的下落倒是不难,只是我还得劝几位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抬头对着几人就是无奈的一笑,“还望几位莫要去惦念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好,免得平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三人同时脸色一冷,盯着裴初的眼神宛若在看着一个死人,妙笔书生冷哼道:“恐怕我们的命还没有断送掉,你的命就要没了。”
“小郎君,你说你一个算命的,怎么就那么不会说话呢?”粉娘子摇摇头,望着裴初的眼神尽是怜悯,在她眼里这不过就是一个不会武功,没有半点内力的凡夫俗子。
却偏要嘴硬,不知死活的招惹他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这如何不让人怜悯了。
果然那中年男子的手一抖,就要从袖子里伸出来去掐裴初脖子,却半路上被另一只手捏住了。
中年男子的斜侧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他扭头一看却是一个邋里邋遢,满脸络腮胡的大汉。
那大汉捏着他的手让他使不上劲,嘴角却还大咧咧的笑着,“老哥这是要干嘛?莫不是来算命算到媳妇给自己戴了顶帽子,恼羞成怒的要掀了人家算命先生的摊子了?”
那中年男子被他按着手腕按得面色一变,他却尤不自知的还在那大声嚷嚷的喊,“嗐,这种事哪能怪得了人家算命先生,有这闲工夫你还不是去给那对狗男女一人一巴掌。”
他拉着中年男子的手一拽,就给人拽的转了个身,让他直接与他身后的粉娘子和妙笔书生面对着面。
“老毕!”粉娘子神色大惊,怎么也没想到江湖中让人闻者色变的铁砂掌毕吴方竟叫人捏着腕子使不出掌来。
两人打眼一扫这个满脸胡子的邋遢大汉,实在瞧不出这是江湖上的哪一号人物。
他们脸色沉重纷纷去握自己的武器,却不想就在这时一股寒意从他们脊梁骨上冒了出来,只听背后幽灵般响起一个森冷的声音,“要么死,要么滚。”
粉娘子与妙笔书生转头一看,就见他们背后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面色黝黑,平平无奇,却一身剑气,杀意凌然的男子,顿时心中大骇。
粉娘子和妙笔书生岁算不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却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人物,两人的功夫也不算弱,可如今面对着这两人,连毕吴方的铁砂掌都被人按着使不出来,恐怕他们并不是对手。
几人咬了咬牙,收了武器招式,气势汹汹的来,又步履匆匆的走了。
裴初看着几人消失在了长街,这才从椅子上起了身,悠悠然的对着两人作了一个揖,“裴某多谢二位大侠出手相救。”
那面色黝黑的男子没有看他,将眼神撇向了一边。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倒饶有兴趣用眼神在裴初身上绕了个圈,“你这个算命先生恁是胆大,你就不怕那几人一生气把你脖子给撅了,嗯?”
他声音粗哑,偏偏还要柔情调戏一般‘嗯’出一声,直叫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身后的同伴皱起眉头,好似十分嫌弃的退后两步,裴初却面色自若的直起了身。
他低沉着嗓子发出一声悦耳动听的笑,好似清风拂过柳摆,他笑意盈盈的望着面前的两人,幽叹出声,“怕啊,怎么不怕,我这不是怕的不敢从椅子上起来了么。”
邋遢汉子哼哼嘲笑了一声,黝黑男子手指微紧,可他紧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两人都是一僵。
“可是就算怕我也相信,阿朝和归大当家必不会见死不救的。”
黝黑男子猛地抬头,邋遢大汉笑容微凝。
“不会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归远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他对自己的易容术还是挺有信心的,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被这个算命先生识破了呢?
阿朝亦是十分不解,他们顶着这副尊荣在赌坊那堆满了江湖老油条的地方转了一圈,没有任何人察觉不对,怎就被裴初一语道破。
阿朝忍不住看向归远,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对他易容水准的质疑。
归远不服气的申辩,“看什么看,老子易容手法在饮马川能排前三的好吧。”
裴初点了点头,应和着归远的话,“当然,归大当家的易容并没有破绽,只是……”
年轻的算命先生一把展开了折扇,扇面掩住了自己口鼻,只露出一双载着揶揄和春水般盈盈笑意的眼,他声音朗朗,竟是比这夏风还要沁人心脾,他道:“归大当家这一身子酒味,当真是让在下想忘都忘不了。”
归远一愣,又倏的放声一笑,一拍手掌就是一句赞,“裴兄真乃妙人也。”
“归大当家过奖了。”裴初轻轻捏了捏腰间的两枚铜钱,他向来有这个习惯。
和裴初相处久了,无论是阿朝还是归远,只要一见他捏住自己的铜钱,就知道他心中必有这什么正在思虑的事。
果然,下一刻,他们就听到算命先生轻声提问,“那么,两位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那伙江湖人会找上我呢?二位又为什么会扮成这样出现在这里?”
第34章
武林风云·十一
归远知道裴初是个聪明的人,可对方却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是跟着毕吴方三人身后从赌坊里出来,那三人在里面似乎和风易楼的人买了什么消息,他们觉得蹊跷便想跟踪看看三人想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那三人围着裴初的算命摊子去了,他们那时没有走近,却能听到他们的话。
那时候裴初应该还没有认出他们,可他还是对那三人说,他们是在找人,或者说是在找什么东西。还劝他们说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
他好像知道这些人是来找他干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算命算出来的?”归远拿眼睛扫他,笑得不是很怀好意。
裴初坐在柳树下扇风,抬眸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算是吧,毕竟那伙人明摆着是江湖人,江湖人为的也只可能是江湖事。而最近能让我和江湖事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归大当家和阿朝。”
他说到这里倏的一笑,眉眼间都是对事事了然于心的神采和飞扬,他老神在在的继续推论,“我作为算命先生,每日出来摆摊,对于一些江湖传言还是有所耳闻的。”
“近日来能和归大当家以及阿朝牵扯到的江湖事,左不过是饮马川大当家身负无名剑诀,而独山剑派与雁门掌门又死在无名剑诀之下,且和一个白衣剑客有所牵扯的事。这便可以推测那几人就是为了你们和所谓的无名剑诀而来。”
他推测的有理有据,侃侃而谈,仿若又回到那日他们擅闯小院,面对归远的威胁从容不迫为自己辩得生机的样子。
归远挑了挑眉,上下扫了这个文弱清瘦的算命先生一眼,道:“你既然猜到他们的来意,那怎么还敢说什么让他们不要去惦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免得送命这样的话?”
他从裴初摊子后面的客栈里面买了一壶酒,此刻坐在裴初面前的板凳上,边喝边嘲笑他。
阿朝靠在柳树边上,手里无聊的转着自己的剑,听到这话也抬头看向裴初,皱着眉头表示对他当时这番举动的不赞同。若是他们没有及时出现,裴初很可能会激怒那些人,造成生命危险。
裴初却不紧不慢,拿过归远面前的酒壶,也给自己到了一碗酒,这才道,“即使你们不出现,他们也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他浅抿一口酒,微微一笑,“大不了就是捉了我去,当做人质威胁你们,而我想凭借阿朝和归大当家的本事,这几个恐怕还不够你们塞牙缝。”
“所以我哪能不劝他们迷途知返,免得枉送性命呢?”
他这笑得温良无辜,足以间对归远和阿朝的信任,归远一时不知该是感慨,还是可怜那已经走得没影儿的毕吴方三人,只觉得他们被算计至深又尤不自知的样子可怜的紧。
“不过,”裴初放下酒碗,眉头微皱似有些疑惑,“这些人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与你们有所牵扯的呢?总不会是因为李大娘……”
他提到拿给他送鸡蛋和李子的李大娘时几近喃喃,自己又否认的摇了摇头。
好在归远为他解了惑,“应该就是从风易楼那里买的消息,这些人总是能无所不知般掌握着天下的情报。”
而他之前奇怪为什么号称无所不知的风易楼却偏偏要说《无名剑诀》在他身上,于是他也趁今天乔装易容前往赌坊的时候,也向他们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却是得到了一张他们写了阿朝名字的纸条,归远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说阿朝与归远产生牵扯,那么不也就是等于与阿朝身上那一半的无名剑诀产生了联系了吗?
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阿朝是《无名剑诀》的传人,又料定了归远和阿朝必定会相见相遇并且结识。
简直就像……未卜先知的妖怪一般。
归远心中苦笑,想起那个黄金覆面,妖冶华贵的沈楼主,又向风易楼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今江湖上那些死在《无名剑诀》下的人,究竟是谁所杀?
而这一次,风易楼却不再给出答案了。
他忍不住想,这世间难道还有风易楼不知道的事?那么做出这事的人又是怎样的妖怪呢?
“你怕不是魔怔了。”
裴初折扇轻轻在桌上一敲,敲散了归远心中的胡思乱想。归远撇头看向他,就见算命先生沉吟缓慢的开了口,“既然暂时没了线索,为什么不从线头查起呢?”
他抬头看向身边的阿朝,“既然阿朝身上有一半的剑诀,那另一半的无名剑诀又在那里呢?当年的剑诀又为什么会遗落一半消失呢?”
当年阿朝父亲一人一剑,挑战江湖所有用剑高手,而后得到了江湖第一剑客的荣誉,紧接着消影无踪连带着剑诀也遗失了一半,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阿朝初出江湖想要寻找遗失的那一半《无名剑诀》,也只能重走一遍他父亲当年挑战江湖剑客的路程,到处踢馆,以期能从其中找到什么线索。
只可惜被后来接连有人死在《无名剑诀》的事件打断,暂时在裴初小院修生养息,现在这事被裴初重新提起,倒好似是如今唯一能解决困局的法子了。
归远和阿朝对视一眼,又看向裴初,他忽而打趣道:“裴兄,我很好奇,以你的本事怎么甘心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做个默默无闻的算命先生?”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觉得裴初太聪明了。这样的聪明人,哪怕他没有武功,也会混得很好,不管是入江湖,还是进官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隐居在这样一个小城里,招摇撞骗的做着自己的算命先生,爱占便宜又贪财,却又淡泊名利,只愿做只闲云野鹤。
若不是这次被麻烦找到面前,怕还是会装聋作哑,对他们的事情不闻不问。
就像之前,不管是归远突兀而来还是受伤而归,他都看在眼里,却不会有任何疑问追究,只当他们是个普通人,而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归远瞧着他,阿朝也瞧着他。
只是和归远不同,他觉得裴初就算只做一个算命先生也很好,他只要一直这样简单又随性的生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件极美又极好的事情了。
裴初又喝了一口酒,对着归远的问题只是平淡的回了一句,“人各有志罢了。”
天色将晚,裴初觉得后面应该没有生意了,索性将桌子板凳收回了客栈。对着易容乔装的阿朝和归远道,“我们今天就不会家里做饭了,你们好不容易出趟门不用担心被认出来,我们就去街上逛逛,下个馆子。”
“甚好。”归远闻言迫不及待的起了身,顶着他那副邋遢大汉的尊荣,搓了搓手,“据说宝堂斋的烤鸭一绝,还有清平坊新出的香泉酿也是极好,我们都去尝尝?”
阿朝还有些犹豫,他对那些吃喝玩乐欲望不大,还觉得裴初刚受了一场险,现在应该返回小院才算安全。
却被裴初拉着手扯上了街,那个算命先生回头对他笑,“你这小小年纪怎么老是这么忧虑重重的,小心长不高。走吧,我带你去买芸芳斋的糖炒核仁去。”
夏日的白昼总是很长,哪怕此时已经是过了酉时快到戌时的时辰了,天边依旧泛着白,只有映着霞光的火烧云,层层漫漫,铺满天际。
清安城不禁夜市,有时候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晚饭后的人们出来闲逛,街边上还新增不少只要在夜晚才出来摆摊的小贩。
店铺两边挂着灯笼,不甚明亮的灯光将路过的人肩上都染了一片绯红的颜色。
裴初带着归远和阿朝走在街上,人影憧憧中几人好像也只是不起眼的平凡百姓中的一员。
阿朝刚刚还没什么兴趣,这会儿手里捧着裴初给买的糖炒核仁,左顾右盼,嘴里嚼的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即使脸上还是那黝黑的易容,也能看出他还是少年心性的可爱。
归远刚在清平坊打了一壶酒,装在新买的酒馕里,边走边喝。就像一个醉生梦死的酒鬼,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他们刚从宝堂斋吃了一顿烤鸭,这会儿正在散步消食。夜市上人声鼎沸的,让他们身上也混了一身热闹的烟火气。
裴初突然在一个小摊前站定,指着货架前挂着的一个编织精美的青靛色剑穗子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摊主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眼角上有了些细纹,可依旧有种风韵犹存的温婉秀美,她对裴初笑了笑,道:“十五文钱,公子可要?”
似乎怕他嫌贵,她又添了一句,“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研究编织出来的花样,只有我们这一家才有,别的家寻不到的。”
裴初笑笑,也不还价的给了她十五文钱,取了那条剑穗子后,他回头招呼了一声阿朝。
本来还蹲在一个小摊前看人家捏糖人的阿朝抬头,不明所以的看向了他。
算命先生走了过来,向他伸出了手,宽厚又细腻的掌间躺着一条青靛色剑穗。
“给我的?”
阿朝问。
算命先生点了点,轻声道:“你的生辰礼。”
阿朝一愣,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之前端午包粽子的时候,他无意间向裴初提起过,他在山上还只是和老伯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节,只会在生辰那天,吃的格外好些。
后来裴初问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他随口答了一句六月十四,却不想被裴初记在了心里。
今天正是六月十四,他自己都忘了,算命先生却还记得。
老伯死后他以为没人会给他过生日了,算命先生却来了。
难怪他说今天不回家吃饭,要带他们逛街下馆子。
阿朝怔怔的接过那条剑穗,握在手心,抬眸正视眼前算命先生的眼,那双眼眸里此刻盛满了云间晚霞和街边点亮的灯笼烛火。
少年剑客倏尔露出一个笑,他很少笑,因而笑起来时哪怕他此刻顶着一张黝黑又平凡脸,也让人觉得熠熠生辉,目光灼灼的仿佛落了满天辰光。
“谢谢裴先生,我是好好珍惜的。”
他如此说,就像许下了一个承诺。
裴初笑着摇了摇头,归远这时却不合时宜的凑了过来,“什么什么?今天竟然是小阿朝的生日?”
他拎着酒馕大大咧咧,从腰间一摸摸出了一锭银子,“那我岂能没有点表示?喏,给你个红包,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去吧。”
他就像对待一个总角孩童一般,将银子放入了阿朝手心,然后拉着裴初的手转身走向了人群攒动的戏台。
“那边好像在上演霸王别姬,裴兄我们去看看?”
集市热闹非凡,天边云霞灿烂,漫漫灯火点缀小城,就好像坠入了一场缠绵缱绻的梦。
第35章
武林风云·十二
裴初暂时将归远和阿朝的目光从风易楼身上转移了开来,引得两人重新去调查起《无名剑诀》遗失的真相。
这其中便牵连起来好几个江湖门派。
裴初坐在自己的卧房里,借着油灯看着被传送到他手上的纸条。他微微一笑,又翻出一张纸落笔写下几个名字,将纸条卷起了塞进了桌案上一条小青蛇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