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身上缠着的铁链有些沉重,裴初微垂着眉眼,有些口渴的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喝酒。他胸口还带着伤,酒气呛得他有些咳嗽,脊背轻抖着,晃动着身上的铁链在这寂静冷清的魔宫里啷当作响。
楼相见就倚在门口看着他,看他红衣染血,落魄颓丧,清瘦的少年之躯比之从前更加单薄。看他毫不在意的擦掉了嘴角溢出来的猩红,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有几分像从前那个一身恣意桀骜的燕深。
在拍卖场的时候楼相见并没有认出他来,没有人能意料到那个被锁在笼中随人买卖的孱弱炉鼎,就是他曾以为永世都不会复生的人。
楼相见轻声一笑,手掌习惯性的抚上腰间的刀柄,摩挲着上面刻着名字的划痕。
裴初放下酒壶后抬头便看见,黑衣魔尊姿态闲散的把玩着手中的长刀,那把刀裴初很熟悉,是他曾经的佩刀。
当年的裴初身在外门穷得很,为了炼出一把趁手的武器,独自一人前往了妖界寻找材料,后来遇见一只槐树妖,用两瓶酒和他换了两片树叶。
槐树连接阴魂,他将两片树叶融进铸刀的材料里,使这把品阶不高的灵刀,也能达到和他神魂相通,得心应手的地步。只是后来他离开这个世界,这把刀也在他烈焰焚身之时,支离破碎。
却没想到,它最后又落到楼相见手中,被他一点点的拼凑复原,直到如今再次感应到裴初的神魂重现生机。
裴初并不意外楼相见对他恨之刻骨,但他有些意外楼相见会修复这把刀。
就像楼相见自己说的,裴初曾经用这把刀杀死过他。
还是人族的他。
楼相见是半魔之体,少年时期因此资质不显,被检测为是杂灵根,他与当年的燕深一同拜入的九华仙宗。
但登仙梯上,比起毛遂自荐请求代师收徒的江送雪收自己做师弟的燕深,江送雪更看中虽是杂灵根,但心性坚韧,独具悟性又不失仁义的楼相见。
燕深被江送雪拒绝了,以一句‘戾气太重’。江送雪确实也说的没错,在他被楼相见比下去以后,他就已经对楼相见怀恨在心。
后来三灵根资质还不算太差的燕深被遗弃在外门,而杂灵根的楼相见却被江送雪亲自选入内门,成为自己的嫡系师弟时,燕深的嫉妒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是仰慕江送雪的,仰慕那个如人间白雪,凛傲强大,高不可攀的大师兄,可惜江送雪从来没有看上过他。
出于内心的嫉恨,师门时期燕深便一直与楼相见作对,后来被执刑司长老看中成为执刑司弟子后,便一直利用职务之便,去找楼相见的麻烦。
但江送雪每次都会护住楼相见,对找他麻烦的燕深一次次的严厉苛责,清正不阿的大师兄总是希望他不要一错再错,叛逆不驯,争强好胜。
可他每一次对楼相见的维护,都只会增加燕深的嫉妒将他越推越远。最后察觉到楼相见魔族血统,对他憎恶至极的燕深,在秘境之中设计楼相见魔气暴走,打伤了同门。
那次事故若不是有江送雪出手,恐怕当时的楼相见在魔气逆行失控下,就要与燕深同归于尽。
江送雪在阻止楼相见的过程中身受重伤,但后来燕深却利用楼相见的身份,诬陷大师兄明知楼相见半魔身份却知情不报,包庇纵容。
更是栽赃楼相见受着大师兄包庇,却还是本性难移,魔族凶性爆发,出手伤害了大师兄,致使大师兄修为跌落,双目失明。
在这一场燕深主导的变故中,楼相见金丹被废,逐出师门,而江送雪因对楼相见求情,拖着重伤之躯被幽禁寒山。
而在楼相见被逐出师门以后,燕深依旧没有放过他,以清除魔族残孽为由,对楼相见紧追不舍的展开了追杀,最终将他一刀斩落幽魔渊。
金丹被废,重伤濒死的楼相见坠入这幽魔之地,注定必死无疑。若不是怀揣着对燕深的恨意,楼相见或许不会在幽魔渊的厮杀中活下来。
也不会找到这处遗落的魔宫,获得其中属于魔界的上古传承。然而即使如此,为了从这个幽禁魔族的深谷中打破封印出去,楼相见依旧在幽魔渊暗无天日,腥风血雨的耗费了几十年。
如今,当年的罪魁祸首就被他幽囚在了这个使两人不共戴天的地方。墨发垂腰,艳丽清癯的少年被垂落的五条的困仙锁束缚在魔宫内殿,宛若一支被摧折的病梅。
与这相比,上个世界聂淮舜和苏台的小银链子,实在已经算是仁慈。裴初扯着手上那条粗壮的铁链,漫不经心的又喝一口酒。
楼相见一步步的走了过来,饶有兴致的勾住了那根拴在鬼王脖颈上的锁链用力一扯。
原本在喝酒的裴初被迫仰头,玄铁摩擦着他的喉结,让他有些梗痛,手里酒壶也因为没拿稳而洒了出来,落在他的衣襟上。
裴初眉目一沉,深吸一口气,抬手拽住了那根被楼相见绷紧的铁链,挑唇道,“你就算要我死,也得等我喝完这壶酒吧。”
少年将链子缠了回来,哪怕掌心被铁链摩擦得沁出了血,他的身子依旧一动不动。一双幽深平静的黑眸,仿佛隔着很多年的时光,又重叠成了那个与楼相见争锋相对的燕深。
楼相见笑了起来,笑得极其散漫缱绻,他嘴角有一颗小痣,这使他笑容里的戾气不由自主的便被中和了三分,显得温和闲雅起来。
他低着头,原本的黑眸早就被渗进了血光,映着红衣少年苍白的脸,和如墨的发,如同把一只恶鬼溺在了血色的池渊。
“燕深。”
他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扯着锁链,抬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你难道不懂?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就如同他当年在幽魔渊的经历的苦难,他说过要让这人把欠他的一件件还回来。六百年前的那场大战落幕,楼相见已经向燕深索过一条性命。
可是事实上,燕深欠他的又何止是一条命便能偿还,在他死后的六百年,那些积沉在心里让他难以喘息的恩怨,又有哪一天使楼相见受到了解脱?
裴初扯了扯嘴角,闷哼的发出一声嗤笑,打开了楼相见捏着他下巴的手。他阖上酒壶,像是漫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江送雪倒是肯放你出来咬人了?”
他话一出口,气氛突然一沉。裴初偏头躲过楼相见突然袭击,五指成爪掐过来的手掌,却还是被楼相见扯着锁链踉跄的摔倒在地。
酒葫芦摔了出去,裴初被这一下勒得又不住的咳嗽起来。他匍匐在地,勾着腰,然后又被楼相见扯着手腕子翻了过来,对方期身而上,一跨腿就拦在了他的腰间。
楼相见低着腰,将缠绕着裴初被两条锁链锁着的手腕举过头顶,与他面对着面,裴初有些狼狈的抬头,望着楼相见那双肃杀嗜血,危险十足的眼眸。
他有些搞不懂这人突然发什么疯。
六百年前的楼相见并不像现在这么喜怒无常,甚至在裴初现在的印象里,有时候还是会闪过当年师门时期,一身蓝色水纹弟子校服的楼相见倔强又温厚的笑颜。
那时候的楼相见极擅隐忍,裴初每次去找麻烦,就算将他踩在泥地里打也没见他发过什么脾气失控,裴初有时候都会觉得这小子克制得过了头。
若不是有江送雪时常出手阻拦和教训燕深,楼相见只怕会在他面前一次次被欺负的惨无人状。裴初理所当然的认为,江送雪便是楼相见人生里一道救赎的光。
就像剧情里两人坎坷又温情的感情线,在燕深这个反派不断兴风作浪的折腾下,千帆历经,遍经冷暖,终是彼此护持的相守一生。
他不知道离他上次离开这个世界过去多久了,但总归在故事的结局里,楼相见和江送雪在仙魔大战中平定有功。在化解了人族与魔族的矛盾以后,两位神仙眷侣,该是珠联璧合,喜结连理了的。
然而楼相见接下来的回话却让裴初一愣,楼相见勾着唇,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裴初,一只手掌压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牵着他脖颈上的锁链。
就像在打量着自家不讨喜的恶宠,魔尊的声音低沉而又凛冽,“寒山上的孤雪……早就黑成一片了。”
“燕深,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
黑衣覆盖着红衣,裴初眨着眼睛忽然回忆起来,曾经的楼相见其实并不爱穿这个颜色。
从幽魔渊里逃出生天的楼相见憎恨着有关燕深的一切,燕深那一身黑色的执刑司弟子服,该是楼相见少年时期最厌恨的颜色。
可是现在,看着一身锦绣黑衣配着那把鸣雁刀的楼相见,裴初不由有些恍惚。
第133章
回穿仙侠·十二
楼相见在少年时期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使他被江送雪看中,出乎意料的被选入了内门。
可以杂灵根的资质占据在内门里,还是做为九华仙宗首席剑峰的亲嫡弟子,当时全宗门对此无疑非议诸多。
就连江送雪的师尊对此也很惊奇,然而江送雪师尊常年闭关,座下弟子几十年也都由江送雪亲自教导,因而对他收下楼相见的举动虽然不解,但也随他而去了。
江送雪看重楼相见的心性认为他是练剑的英才,可在师门的其他弟子眼里,这仅仅只是一个被大师兄眷顾才有幸踏入的仙门的杂灵根废柴。
或许历经百年修行到达筑基,再寿终正寝已经是他的极限。没有人会觉得楼相见能登大道。
过于低劣的资质让他在内门一众天才里格格不入,楼相见也时常受到了欺压和排挤。
也因为江送雪对他的青睐,使师门里许多人都对这个幸运的杂灵根少年心生嫉妒。
楼相见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九华仙宗的众矢之的,被裹挟在无尽鄙薄嘲讽的眼神当中。
其实还有一个人的处境是和他的差不多的,那就是想求江送雪收他入门,却被拒绝的燕深。
因为他的自不量力,与江送雪的一句‘戾气太重’,以及最后被身为杂灵根的楼相见比下去沦落外门的事迹,亦使他成为了很多人的笑柄。
可燕深从来要比楼相见心狠,哪怕身处到外门他也依旧能不择手段的往上爬,一身被江送雪所不喜的戾气反而让他入了朝阳峰执刑司长老的眼。
他成了执刑司的门徒,那一身黑衣在九华仙宗里处决了许多见不得光的黑暗,可他自己亦成了黑夜里的暗影。
九华仙宗的内门弟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无论是对于杂灵根而羞于为伍的楼相见,还是对于做了无数肮脏事,奴颜婢膝的燕深。
他们不想冒着得罪江送雪的风险针对楼相见,于是拿起了燕深这把身在执刑司里的刀,所有人都知道在登仙梯上燕深与楼相见结下的恩怨。
而那时候也有意巴结内门弟子对他们卑躬屈膝的燕深,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内门弟子们选中的出头鸟。
一把专找楼相见麻烦的刀。
在那些年里,燕深与楼相见是九华仙宗里人尽皆知的死对头。身在执刑司利用职务之便,假公济私的燕深,也着实使楼相见吃了不少苦头和挟制。
他在他面前,从来都像一只败家之犬。
可没人知道,在整个师门漠然藐视的目光里,楼相见却只有在他的死对头眼里才看到了正视。
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燕深,看他的目光却从来都是平等认真的,没有任何轻视与瞧不起。
这是即使在江送雪面前他也没有感受过的,大师兄当然不会看不起自己是个杂灵根。江送雪信奉天道酬勤,一个人的天赋不会被资质所限制。
可他对楼相见若有若无的宽容和维护,何尝又不是下意识的将楼相见当做了一个弱者。
正因为没有太高的期待,所以才会格外的宽容。
可是与他处处作对的燕深,实际上却总是那个最先察觉到楼相见每一次进步的人,他能在每一次斗法中看到自己实力的增进。
整个师门里,燕深竟是唯一一个清楚和认可,这个杂灵根弟子的真正实力和潜能的人。
而楼相见也同样了解,这个身在外门摧眉折腰,处理着九华仙宗里最龌龊肮脏事务的弟子,实际上却远要比那些所谓的内门才能出众,天赋异禀。
他们彼此争斗,如同互相追逐着一同成长。不管明面上他们看上去有多么的势同水火,暗地却也最为敬佩着对方。
对楼相见而言,那时候的燕深亦敌亦友,是霸占了楼相见整个少年时期的人。
那一身黑衣,也终是成了他回忆里最深刻的色彩。
直到……
燕深一次次的将他置之死地。
幽魔渊里不见天光,魔宫内殿的壁架上,只有千年不灭的人鱼烛在掉着泪。凄艳的红烛与摇曳的火光,都在沉默的注视着,那对相互覆盖,彼此纠缠的影子。
楼相见俯身桎梏住裴初,眸光半敛的勾起了嘴角。锁链晃动,伶仃碎响飘荡在幽宫,裴初从楼相见掌心挣脱出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话里隐约生了出点不好的预感。
本只是一句试探,按照他上次任务离开以后的剧情线,主角攻受应该在不断阻碍他们的反派身死之后修成正果,魔尊和仙尊鹣鲽情深,琴瑟和鸣的传奇和佳话,整个修真界不会不知道。
可他想起之前被燕黎捏碎的玉珏,如果在这样的背景下,藏着江送雪剑意的玉珏,不应该会被拿出来对付楼相见。
经年隔世,没想到会再次回来的裴初,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的状况。
*
燕黎被鬼王打破禁制,掠夺汲取了小道士身上大量的阴气以滋补平复他身上的戾魂。
世上的第二个纯阴之体,就这么猝不及防暴露在众人面前。要不是忌惮那道玉珏展现出的威力,和小道士九华仙宗弟子的身份,燕黎这会儿恐怕很难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那片人人目光中充满觊觎和探究的山丘。
即使如此燕黎身后还是跟了一个人,一个背着书篓,神情木讷,让人看不出底细和修为的蓝衣书生。
两人从山丘回到小镇,暂时有着同一个目的地——魔界。
自称谷风的蓝衣书生不爱说话,就算开口的声音也是平淡得没什么生气。
但他似乎对小道士被鬼王背刺利用,以至于纯阴之体暴露危机四伏,却依旧想要前往魔界救人的行为,十分感兴趣。
即使他把话问出口时,依旧呆板的不带任何情绪。
燕黎牵着青驴,一场夜雨已经过去,天边却阴沉沉的依旧没有放晴。小镇上是一片湿濛的水汽,镇民们有条不紊的展开了新一天的生活。
没人知道昨晚因为一只烧鸡,这些人从一场险些被祭阵的危机中死里逃生。
灰衣小道士身上还有些狼狈,脸色苍白虚弱的有些可怕,可他还是习惯性的笑着,嘴角有个不明显的梨涡。
他没有回答书生的话,而是回头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句,“那么阁下又是为何要去寻的惊春?”
“……惊春?”
背着满书篓酒坛的蓝衣书生愣了一下,喃喃自语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半响,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燕黎甚至等待了良久,才听见他从嘴里一板一眼,甚是木讷平淡的吐出一句,“有人,在等一壶酒。”
“已等六百载。”
蓝衣书生风尘仆仆,跋山涉水,浪迹江湖看遍数百年人间繁华,好像也只是为了向谁讨到这一壶酒。
可是六百载的时光,又与一个该和他同龄的红衣少年有什么关系呢?
燕黎不自觉的收紧了牵着青驴缰绳的指尖,转过了头。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于那个他世间唯一的同类,远没有自己的想象中的那么了解。
和这个漫长的度量相比,他与那人相伴的时日,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两人相伴同行本已打算离开小镇,却在这时候遇见了一只拦路虎。那个带头围杀鬼王的化神期修士再次出现,拦住了小道士与书生的道路。
紫衣长者捻着白须,打量着燕黎的目光虽不似其他修士觊觎纯阴之体般阴邪露骨,却有什么更加深沉隐晦的算计让人心生警惕。
“小友不必紧张。”
紫衣长者挡在小镇路上的牌坊前,说话斯文客气并没有昨夜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却依旧强势的释放着威压,让小道士动弹不得。
“前辈如此盛情,晚辈很难不紧张啊。”
燕黎眨了眨眼,笑嘻嘻的,望着这么片刻时间便突然出现,将他团团包围起来的数名修士。
昨晚魔尊和鬼王突然的较量波及到不少人,存留下来还没有受伤的修士不多,然而这十几名围攻的修士,再加上一个化神期长者,也是现在身体虚弱的燕黎难以应付的了。
他歪着头抚摸着身畔低鸣的青驴,木愣呆板的书生四处看了看,好像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他的气息太过薄弱,如同没有修为的普通凡人,大部分修士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们针对的目标在青驴小道士。
紫衣长者抚着长须,还是客气道,“老夫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希望小友与吾等回去交代一下。”
“交代什么?”
“交代一下九华仙宗的正道弟子,为何与鬼王厮混为伍。”
围攻的紫衣长者如此回答,却在须臾之间又察觉不对。春风中弥漫了几许料峭的寒,如同人间仲春倒回到了寒冬腊月。
在这朴素平凡的山野小镇里,一身风雪凝成的白衣,姗姗而来。仙姿玉骨,冰魂雪魄,一双银灰色的眼眸不含任何情感,清冷淡漠得如同沉积了人间所有雪色。
在那双眼睛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白衣仙尊,缓步而至,慢慢走近围攻的人群,紫衣长者面色错愕捻断了一根胡须,青白难看的神色在他脸上几经变幻。半响,他自认倒霉的俯身请罪。
“无双阁董桥,无意冒犯,还请尊者宽恕。”
形势峰回路转,燕黎也难以置信,在自己师尊面前都敢嬉皮笑脸的小道士,在看见来人时也只敢正色恭谨的行礼。
“燕黎见过大师伯。”
实际上燕黎只见过江送雪一次,在他刚进宗门的时候,他的师尊便带他去了寒山,见过了那一身孤寂的在风雪里驻守了六百年的白衣仙尊。
江送雪性格冷漠,独居寒山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有人去打扰。九华仙宗大部分弟子,对于他们这位身为正道魁首的大师伯,也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那是活在传说里高不可攀的谪仙,六百年来很少有人能见到他,而燕黎便是这少数中的一个,最平平无奇,也最特别的一个。性子孤冷的江送雪,会给每一个入门的师侄赠送一枚含着自己剑意的玉珏护身。
可只有燕黎的玉珏,是江送雪亲自送到他手里。他的师尊摸着他的头,特意带他前去的寒山与江送雪见一面。直到后来燕黎才知道,这一份殊荣只有自己才有的。
而他之所以被从风青门带到九华仙宗,似乎也是缘于这位不问世事的大师伯。
而现在,这位避世六百年未曾踏出寒山的仙尊突然出关,对着行礼的师侄微微点头,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的玉珏破了。”
楼相见将玉珏打破,远在寒山中的江送雪有所感应,燕黎身子一僵,却不确定江送雪是不是因此特意赶来。
白衣仙尊在燕黎的沉默中话锋一转,突然又问向一边的董桥,“汝等言之的鬼王,为谁?”
第134章
回穿仙侠·十三
魔尊的魔宫并不奢靡,相反的格外空旷冷清。
曾经还没有打破幽魔渊封印的时候,这里仅仅只是楼相见每次在外战斗厮杀后,用来养伤的地方。
而后几百年里,纵使有无数人对这个俊雅强大的魔尊心存旖念,也从来没有什么谁能踏进魔尊的后宫。
毕竟从仙魔大战结束后,楼相见除了修复一把破刀外,便闲散的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薄情寡欲得简直不像一个逞性妄为,恣情纵欲的魔族。
但没有人会质疑魔尊的强大,楼相见能从一个混血的半魔,登上如今的魔尊之位,无疑是经过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
当年幽魔渊里累积在楼相见脚下的白骨不计其数,无魔不敢臣服。
更何况,楼相见还是自古以来,第一个从幽魔渊里打破封印,带领众魔逃出生天,在修真界开辟出一个新天地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