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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终于看到床上、自己身上、威士忌身上都因为刚才的喂药一片狼藉。

    想起威士忌身上那已湿透的衣物,安室透叹了口气,从威士忌身上移开,爬下床。

    然后连被子带人将人从床上捞起,抱着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为自己那无辜遭殃的大拇指包扎好,安室透回到卧室将床上床单带枕头都换了个遍。

    床垫因为水洒了也有部分湿了,安室透只能在下面垫了层小毯子。

    从衣柜拿出一套换洗睡衣,又到浴室端了盆温水,安室透将水盆放在沙发边,起身俯视着沙发上的人。

    被被子紧紧裹着的人现在完全看不出刚才喂药时的叛逆,拧着眉毛虚弱的样子好不可怜。

    安室透又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将人从被子中捞出,将人身上的衣服脱下。

    苍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都有些晃眼,穿着衣服看着纤细的人脱衣后就看到了被隐藏的力量。

    身材挺好。安室透颇有闲心地评价道。

    乌黑的发散落在威士忌的背后,因为汗水黏在背上,衬得威士忌的肤色更白了。

    安室透环住威士忌,一手一把撩起威士忌的头发放到了他身前。

    安室透坐在威士忌身侧,一手环着威士忌,低头俯身将毛巾沾湿拧干,然后开始擦拭威士忌的身体。

    湿热的气息不断吹拂着安室透的脖颈,他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

    趴在安室透身上的威士忌此时倒是恢复了往常的乖巧,一动不动地任由安室透摆弄。

    有点烫的半湿毛巾包裹着手迅速擦过威士忌的背部,安室透发现威士忌的右肩胛骨上有一颗红痣。

    目光随着擦拭的部位而移动。

    右手腕内侧也有一颗,比肩胛骨上的小一点。安室透搓了搓威士忌的手心。

    因为皮肤过于苍白,安室透甚至可以看到威士忌皮肤下清晰的青色血管。

    太阳晒得太少了吧。安室透猜测。

    忙碌着终于将威士忌身上擦遍后又给套上睡衣,看着威士忌脸上又浮出的汗水,安室透又去浴室拿了块脸巾洗净拧干。

    怀着些许报复心理,安室透狠狠地揉搓了好一下威士忌的脸,揭开时只见威士忌的五官都皱到了一块,这才笑出声。

    他又狠狠地揉搓了好一会威士忌的头发,安室透才抱起终于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威士忌回了卧室。

    轻轻将人平躺放好、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呼……”做完一切的安室透呼出了一口气,双手叉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他俯身用手再次试探了一下威士忌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

    不太妙啊……没想到还发烧了,如果还继续加重的话,为了威士忌的身体,可能还是要上报组织了。

    安室透抬起手臂看时间,发现已然是凌晨2点有余。

    明天早上再观察下情况吧。安室透直接坐在了地上,靠着床,叹了口气,他扭头又看了眼威士忌。

    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安室透心想。

    连以前hiro生病自己都没有这么操心过。

    ?[28]迷糊的威士忌-前篇:我的刀,你有看见吗?

    “滴答——”是液体滴落的声音。

    它一滴滴落在了自己的脸颊,是什么?

    他缓缓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不,是有光的。

    他垂头看向脚下,腿动了动,一波一波的涟漪泛起,带着一圈一圈的红色远去。

    头顶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声响,听不清在说什么,他抬起头,又是一滴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伸手去擦,放下时却发现手中满是血污。

    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鲜血,头顶的声音渐渐离得更近了些,也更清晰。

    在喊什么?

    他伫立在原地,仔细地听那道声音,温柔的、带着些许担心——

    “……¥%&”此时他的思绪全部都放在了这道声音上,努力地辨别其中模糊不清的字音。

    “……Whi%&……”声音清楚了许多,他不禁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离那道声音更近。

    再听几遍、再听几遍就知道在说什么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蓦然!一只手从脚下的液体中猝不及防伸出揪住了他身前的衣襟。

    他被吓了一跳,那是一只男人的手,遍布伤痕、淌满血迹,失去了食指的手颤颤巍巍地、又是那么紧地揪着他胸前的衣服。

    “威士忌……”手的主人唤出的声音和刚刚从头顶传来的呼喊重合。

    他低着头,面前的男人从血池而出,跪在地面,手抓着他的衣服,浑身上下衣服褴褛,鲜血从他身上那数不清的伤口中汩汩流出。

    他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刺鼻、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瞬间将他笼罩。

    “威士忌……”男人又喊了一声。

    在叫我吗?他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不解。

    男人终于动了,他抬起头,面上满是血污,但那双蓝色眼眸却是如此坚定:“杀了我吧,威士忌。”

    那双蓝眸中渐渐染上一丝忧伤,声音也低了下来。

    “杀了我。”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刀,刀刃散发着刺眼的寒光。

    “这不是命令威士忌……”男人喃喃地说着,“只是一个朋友的请求,杀了我。”

    朋友。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不知为何,他有些悲伤。

    我来杀了你,那谁来杀了我呢?

    。

    威士忌从梦魇中苏醒,如同有人将他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拉出。

    我在哪?他的眼中满是迷茫,刚才的梦境如泡沫般迅速消散,他视野之中是大片的白色,还有一个奇怪的白色圆盘。

    不对。威士忌眨眨眼,盯着那个白色圆盘微微眯眼:不是一个,是两个?又好像是三个?是什么东西?

    威士忌不知道自己还发着高烧,他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呼吸困难,他微微张开了嘴唇,粗重的呼吸夹杂着滚烫的温度掠过喉间。

    陌生的感受让威士忌感到不安,他的双手不断摸索着。

    刀……我的刀呢?

    身上的被子此时变得碍事,迟迟摸不到自己熟悉的刀柄急得威士忌身上又冒出了一身薄汗。

    威士忌手脚并用地将被子踢开,翻身后用手肘支起上身。

    颤抖的手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身体,仅是一个翻身居然威士忌气喘,他提起注意力,努力地看向四周,模糊的视线,晃动的环境,威士忌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刀。

    心中如同被石子砸出一个偌大的洞,空落落的。

    威士忌的心一下被高高提起,他面上也焦虑起来,手脚并用地爬下了床。

    赤脚刚一落地,威士忌便一个不稳从床上跌落。

    黑发顺着威士忌的背垂落在地,颤抖的手臂艰难地支起身体才没让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威士忌的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地面,汗珠顺着下颌滑至下巴又滴落。

    高烧带来眼睛的酸胀,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地溢出。

    刀。

    威士忌的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字,他无声地张着嘴,却因喉间干涩得厉害却发不出声音。他惶惶不安地看着四周寻找着,不断尝试站起又因四肢酸软跌倒。

    泪水溢出得更多了。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威士忌终于扶着床沿站起,只穿着宽大睡衣的身体摇摇欲坠。

    不在这里。昏昏沉沉的脑袋告诉他,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在不断晃动的门上。

    得出去找。威士忌这样想着,脚下却如同被灌注了水泥般动弹不得。

    终于,他短暂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

    一步一步地离那扇门越来越近,威士忌伸出了手去扶门上把手。

    却落了空。

    模糊的残影影响了威士忌的判断,他一下没有扶住,失去平衡的他重重撞上了门,发出一声巨大响声——“砰”。

    门外的安室透被这声响声惊醒,本就在狭窄沙发上睡得不安稳的他此时猛然坐起,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是卧室房门。

    威士忌?立即想到这响声唯一可能的发出者,安室透连忙跑去。

    拉开房门,一道人影直接顺着倒在地面。

    安室透一愣,然后急忙蹲下扶起威士忌。

    威士忌的眼神还透着迷茫,泛着红晕的脸上遍布泪痕,额上还有一处明显的红痕,显然是刚才撞上门板导致的。

    本就头昏脑胀的威士忌经由刚才这重重一撞,更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迷茫地被安室透扶起,失去焦距的眼好不容易看清眼前有人。

    他来不及分辨,便着急地握住了安室透的双肩,尝试开口询问,却只能发出一些不知所谓、断断续续的短音。

    威士忌更着急了,他松开安室透,胡乱地挥舞着双手比划着。

    安室透从未见过如此慌乱的威士忌,他看着威士忌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水,仔细地辨别威士忌的口型和手势。

    “刀?”安室透试探地问道,却见威士忌的灰眸中迸发出欣喜的光,他狠狠地点着头。

    我的刀,你有看见吗?

    安室透通过威士忌的嘴型听到了他无声的询问。

    “我收起来了。”安室透回答他,那把太刀威士忌出任务时没有带出去,他让后勤直接放在了这个新的安全屋。

    忽然安室透低头看到了威士忌赤.裸的双脚。

    发高烧还打赤脚下地。安室透的额上隐隐有青筋露出,他叹了口气——自从发现威士忌发烧后,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遍的叹气了。

    把威士忌打横抱起,失重的人瞬间不安地挣扎起来。

    “别动!”安室透的语气严肃,“我把你放到沙发上就帮你去拿你的刀。”

    威士忌瞬间不动了,显然他听懂了安室透的话。

    安室透将人放在刚才自己睡的沙发上,转头从茶几下拿出自己收到的刀,递给了威士忌。

    拿到了刀的威士忌心中终于安定下来,他坐在沙发上,就像以往一样,抱着长刀将自己紧紧地蜷缩在一团。

    刀对威士忌的重要性比自己想象中要重得多。安室透垂眸看着威士忌如同捍卫领地般抱着那把长刀,心道。

    被安室透注视的威士忌却似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他的呼吸不如一开始那般急促,抱着刀心情渐渐平复的他这时终于感受到了额上传来的胀痛。

    他伸手揉了揉额角,被痛得一激灵,双眼迷茫,却完全想不起自己额头为何受伤。

    安室透也被他这反应逗得失笑,他凝神看去,发现原本那处红痕此时隐隐有凸起的迹象。

    看来撞得挺狠。安室透抿唇,嘴角仍克制不住地扬起,他转身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然后从医药箱内拿出温度计和无菌敷贴。

    安室透坐在了威士忌身旁将水杯递给他。

    “威士忌。”

    这一道轻声的呼唤蓦然和梦境中的那道声音重合,威士忌愣愣抬头。

    眼神缓缓聚焦在面前的水杯上,他顺着举着杯子的手看去。

    细腻柔软的金发、小麦色的皮肤、微微下垂的眼角、紫灰色的双眸,是降谷零。

    终于认出了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心中的不安又悄声散去了不少,威士忌直勾勾地看着安室透,直至安室透用水杯贴上他的脸颊。

    虽然装的是温水,但杯壁还是冰凉的,威士忌缩了缩脑袋,终于回头再次看向刚刚冰到自己的事物,看了好一会才认出面前的是水杯,他缓缓伸手接过。

    仰头,温热的水滋润了口腔、喉咙乃至身体,一口喝尽,威士忌放下时没忍住咳了几声。

    “……谢谢。”威士忌终于能说话了,沙哑的声音如重物磨过粗粝的地面。

    安室透却没有回答,他拿起被放在一旁的温度计。

    “张嘴。”

    威士忌乖乖张大嘴巴。

    安室透眼疾手快地将温度计塞到威士忌的舌下。

    “含住。”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威士忌轻轻合上嘴,用舌头压住体温计。

    安室透抬手看了眼时间——6点56分,5分钟过后再拿出来看下.体温,他放下手臂,又拿起了无菌敷贴拆开,小心地贴在威士忌的额上。

    威士忌一动不动地任由安室透在自己额上动作,哪怕在碰到额头那块红包时也只是微微拧眉没有躲开。

    处理好的安室透放下双手,身体稍稍后移,看着威士忌。

    威士忌歪头靠在双手环抱着的长刀刀身上,嘴唇因为含着体温计而微微嘟起,安安静静坐着的人完全看不出昨晚以及刚才那副闹腾的模样。

    眼眶还是红的。

    安室透收回视线,打了个呵欠,昨晚他收拾好睡觉已经是凌晨3点了,直到刚刚被威士忌再次吵醒不过睡了4个小时不到。

    但现在要安室透再回去睡他也睡不着了。

    他起身去了浴室洗漱,出来时正好五分钟。

    威士忌坐在沙发上有些蔫蔫的,萎靡的神色和面上那不正常的绯红形成鲜明对比。

    39.5℃。安室透伸手抽出威士忌口中的体温计,发现相比昨晚并未下降多少。

    吃的药没有起作用吗?安室透的眉心顿时皱了起来,他覆手触及威士忌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告诉他体温计并未出错。

    反观威士忌,相比起高烧的身体,贴在他额上的手倒显得冰冰凉凉的十分舒适。

    威士忌没忍住蹭了蹭。

    安室透也注意到了威士忌的动作,他扶住因为蹭手而往前倾快要倒下的威士忌,问道:“烧还没退,先回床上休息?”

    威士忌抬眼看他,灰眸像是蒙上一层水雾般,沉默几秒,他低下头,抱着刀摇摇脑袋。

    “会、做、噩、梦。”沙哑得不成声调的声音一字字地往外蹦着,威士忌想不起梦境的详情,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去体验身处梦境的感觉。

    他垂着头,看着身前安室透的裤腿,只觉得现在脑袋也重得抬不起来。

    安室透无言,他终是没忍住伸手抚上威士忌的头,轻轻地安抚着。

    ?[29]迷糊的威士忌-后篇:威士忌无声地哭着,泪珠从他下巴一滴接一滴地坠落

    相比昨天威士忌的意识清醒了些,但烧没有退下,而退烧药不能空腹吃,安室透只得硬着头皮到厨房翻箱倒柜后,最终煮了一锅最简单的白粥。

    粥还需慢慢炖开,安室透坐回了沙发旁。

    沙发上的威士忌靠在刀柄上歪着脑袋看他,就像两人初见后的那几天一样,威士忌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安室透的身上,并随着他的移动而动。

    居然还有点怀念这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安室透面上不禁露出点点笑意。

    他回头看着威士忌,两人四目相对。

    威士忌的样子显然还懵懵懂懂,认真注视安室透的眼中没有夹杂着任何情绪,如一面镜子般倒映着安室透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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