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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叶柔知道他的心思,不由冷笑,继而又变成了喟叹,默默无言地收拾了碗筷。

    邵清踱出院门。

    浅幽幽的花香袭来。

    果然凉风一起,桂花就绽放了。

    又是一年秋意渐浓,一树桂花香十里。

    一月前,姚欢头一次送弟弟来上学,看到门口这棵桂树,就连连称赞它高大壮硕、枝繁叶茂,待金秋开花时,定能香盈整条巷子。又说届时要带个罐子来,问邵先生讨些桂花,用糖腌渍了做糕饼吃。

    邵清对此事上了心,几乎每日都来看看这棵老桂树,何时碎金满枝头。

    不过今日,他这么早出来,当然不只为了观花。

    姚欢是个懂礼数的女子,他相信,与平时让弟弟搭了街坊的牛车过来不同,今日,姚欢会自己送汝舟上学,顺便还书、向他致谢。

    站在院外,邵清觉得,与她说话的时间,能久一些。

    她家的买卖晌午就开市,她应该,来得很早。

    若她来的时候,自己正在院里用早膳,或者在课室准备,也就不过点个头寒暄几句了,难道他还能当着叶柔吕刚这些人的面,把她再引出院子交谈吗?

    邵清翻检到自己这番心思,忽然觉得,自己竟好像个无处说情愫的青葱少年郎,当真,又想嘲笑自己,又有点憧憬的欢喜。

    他的目光从桂树上挪开,往巷口望去。

    真是心想事成,果然片刻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了。

    远望过去,那身姿婀娜、一边走却一边不停左右打量瞧新鲜事儿的女子,不是姚欢还能是谁。

    邵清忙又侧过身去,重新作观赏桂花状。

    “邵先生早。花开了?”

    待那熟悉的嗓音响起,邵清才回头。

    只见走到近前的姚欢,面颊映着朝阳,长睫的阴影落在不施胭脂的颧骨上,黑漆漆的眸子亮闪闪的,好像盛满了花瓣叶间的晨露一般。

    窈窕淑女,如花似梦。

    邵先生心里头软洋洋的,不由暗嗔,见了你,谁还有心思看花哪。

    “唔,开了,”他终究按下这分情动,应和着答道,“姚娘子,待这桂花开上三五天,你来采些去,做你说的那些点心吧。”

    他盼着她来,而她一旦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忽地又踟蹰起来,不知为何,不愿意立刻问起驸马家的雅集情形。

    但人家姚欢,就是为了项目顺利,专程来与邵清道谢和分享喜悦的。

    “邵先生,你给我家的那几包香料,出了大风头。烤出的鸡鱼猪羊,美味不同寻常自是不必说,更巧的是,席间有位贵客特别善于辨识香方,起了兴致猜测一番那料包的方子,颇觉有趣。”

    “还有你教我的萱草花的诗,以及那些素馔小菜的做法,有用,都有用!”

    “王公对吾家很是合意,不但多给了两贯钱,还让他的姨娘来说了,往后若宗亲里谁家要在园子里头小宴宾朋,或者王公与学士们要去金明池郊游踏青,亦会想着吾家去做炊事。”

    姚欢语速不慢,说得一气呵成。她当初穿越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寄付灵魂的这具躯壳,不但令她拥有符合这个时代审美标准的姣好颜值,而且赐予她正常的语言能力。

    这在她看来,反而比老天直接给个什么太后贵妃大长公主的金手指身份,更合自己心意。

    只要能解决说话沟通这一关,其他都好对付。

    邵清见姚欢忽地变成话痨,对着自己滔滔不绝,好像中了榜的举子般兴奋,他的心不禁又柔软了三分。

    这女子,与我是亲近的。

    邵清品咂着姚欢那份从眼底漾起的兴奋,道句“甚好甚好”,又作了漫不经心之色道:“哪位贵客?可是汝舟说的那位曾府的公子?”

    姚欢一愣,旋即回忆起数日前,自己口无遮拦的弟弟对邵清说过,姨母和姐姐都管曾家四郎叫神仙,不由脸一红。

    不待她作答,一旁的小汝舟已稚声嫩气地开腔:“不是曾四叔,是一位老公公”

    “汝舟,你先进院里去,将书包放好,坐着等先生给你们开课!”姚欢果断地打断弟弟。

    饶是她被小小成功打了鸡血,也还留着一丝谨慎。黄庭坚毕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曾被视作旧党中人,与驸马王诜同时遭受过皇权的惩罚。

    就算黄庭坚如今在政坛已边缘化,新党不再盯着他,但这样的人的社交信息,总是越少传扬些,越好。

    “邵先生,辨识香料的,是一位制香前辈,还即席说了些商路番香的趣闻轶事,教人很长见识。”

    邵清点点头,拍拍姚汝舟的肩膀:“进去吧,找叶柔要你的茵席,昨日你未来,我吩咐她洗晒了。”

    姚汝舟暗暗翻个白眼:先生你这下高兴了吧,俺阿姊打发俺呢,就为了多与你说些时辰。

    不过,这娃娃今日也胸有喜气,毕竟姨母和阿姊挣了钱,也能惠及于他。

    他于是笑嘻嘻地跟阿姊道个别,熟门熟路地钻进院门去。

    姚欢很快就决定岔开关于宴席成员的话题。

    而接下来的新话题,也是她今日来见邵清的另一个原因。

    “邵先生,那日你赠以香料包时曾说,这些香料来自西域商胡朋友。我冒昧相问,你这些胡商朋友,是走的海路还是陆路?”

    邵清本能地一惊。

    她问这话是作甚?我住在开封,离广州市舶司甚远,她难道想试探我,东西是不是从北边的海上泊岸的?我此前搪塞过她家,说自己阿父是京兆府人士

    霎那间,邵清起了提防的心思。

    “走的陆路,也是从前吾家在京兆府时的故交,互相买些药材和皮货,”邵清面上云淡风轻道,“姚娘子家也是从庆州搬来开封的,娘子也知道,虽然当今官家登基后,我大宋与西边时有战事,可河西陇右的商路一直通着,也算是小民小商们的幸事。”

    “哦”姚欢想了想,干脆直说,“邵先生,昨日在驸马府上,那位制香前辈说起,番商中的大食商人,会带着一种青灰色或褐黄色的干豆子,直接煮水喝,滋味清苦。我想找那种豆子来瞧瞧,不知是不是与我中原的煎茶相似。”

    邵清闻言,松了口气,继而又自责过于敏感。

    “好,金秋若他们从商路来,我问问他们。”

    姚欢因想着,阿拉伯人走西北丝绸之路,远比走泉州广州的海路早,既然南方的番商有咖啡豆,西北的番商也可能有。何况邵清是个答应了事情就会有回音的人,拜托他去问问,比较靠谱。

    时间窗口差不多就在公元1100年前后,两宋时代商贸如此红火,咖啡居然是到了清朝才由各种西欧传教士传入的,这是为啥?

    是因为没有我姚欢出现、咖啡豆就这样被大宋吃货们错过了吗?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姚欢不禁笑自己,膨胀了膨胀了,俨然以“影响宋代饮食化的十大重要人物”自居了。

    “那就有劳邵先生帮着留意打问了。”

    姚欢说着,掏出要还邵清的书:“哦,这是上回问邵先生借的林氏清馔,姨母与我都读了,受益匪浅,里头有些食谱,姨母说,是沈经略使在梦溪笔谈里未记过的。”

    “梦溪笔谈?这名字真好,沈经略使的留世之作?”

    邵清已与沈馥之和姚欢二人往来好一阵了,彼此熟络后,沈馥之简略说过家世,因而邵清知晓她们乃沈括的亲戚。

    不过,他今日是第一次听姚欢提起,沈括有这么本书。

    姚欢道:“这书呀,就像个百宝箱,什么都有。乐律、艺、食馔、象数,还有机械和武器”

    邵清本来微笑地听着,然而听到最后半句,蓦地心头一凛。

    沈括,沈经略使,神丰年间带领鄜延路宋军大败西夏人的统帅。

    邵清意识到,姚欢说的这本书中,或许会有他要找的东西的线索

    ===第六十六章

    努力的叶柔===

    午膳时分,私塾的学童们依次去灶间,从叶柔手里接过饭食。

    每人的午饭都是自家带来的,不过是借先生家的火灶蒸屉热一下。

    叶柔特意让姚汝舟排在最后进来拿食盒,好塞给他一个秋梨。

    “你看旁人,都带着果子,不是梨就是枣,这时令最是甘甜爽口,满开封城都是,也要不了几个钱,你阿姊,怎地也不给装几个带来。”

    汝舟稚气地舔舔嘴唇,伸手去接时,叶柔忽地惊诧道:“呀,一天工夫,你手上恁多水泡。”

    姚汝舟在西园,被姚欢指派着挖坑使力。娃娃皮肤薄嫩,打了几个水泡,他本来还不觉得什么,此刻被邵先生这温言细语的婢子一过问,再加上那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大秋梨,姚汝舟顿时感到,叶柔慈和又细心的模样,很教自己觉得亲近。

    “多谢叶阿姊。无事,过几日便好啦。”

    叶柔笑笑,自自然然地问起雅集宴席的情形。

    汝舟心里一动,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一派天真地与叶柔叙叨起来。

    说了一阵,叶柔倒先打断了他:“你回课室去吧,毕竟不是伏天啦,饭菜凉了不好下肚,我也要伺候先生用膳去了。”

    邵清坐在课室旁的书斋里,正闭目养神,叶柔端着食盘走进来。

    他闻到了一股带着酸气的腥膻味。

    叶柔却兀自喜滋滋道:“前些时日我在早市买到了新鲜的羊奶,回来装在羊皮袋子里,又捂在石缸中,上头遮了板子,在日头下和灶房里轮放后,果然出酪了。今日正好拿来煮乳糜汤饼。”

    她小心地将偌大一个瓷碗端到邵清面前,又补充了一句:“我来了以后,见先生爱吃菘菜,故而还往里头加了菘菜末,先生趁热尝尝吧。”

    邵清瞧了一眼大碗里的酸酪浆汤饼。

    无关公事、要事,他对叶柔至多是冷漠,但不会严厉与嫌弃。

    只是眼前这汤饼,唉,真是不想吃。

    契丹本是渔民族,立国之初,要么吃肉和牛羊乳,要么吃鱼,再或者挖些野菜。直到石敬瑭献了幽云十六州,融入北地的汉人又带来农耕技术,燕京府周围广袤而肥沃的土地上开始种植麦子与稻谷,辽人才开始大量烹饪谷物。

    不过,辽人仍然爱往谷物里加羊奶,无论是炖米粥,还是煮汤饼。

    邵清记得,少年时,自己与几个汉官家的子女出去郊游打,便常在城外河滩边找些枯枝生火,上头吊个石锅,用酸酪浆煮麦皮子,就着现烤的兔肉,当作一顿野趣十足的午餐。

    很多次,叶柔和她姐姐也在。叶柔比他们这群哥哥姐姐小上四五岁,却在骑马和野炊两件事上,都不逊于大孩子,煮出的酸酪汤饼,酪浆浓稠,饼皮滑韧,邵清能吃好几碗。

    叶柔的姐姐在一群贵胄子弟里年龄最大,便对邵清还开玩笑道:“世子,我家妹子给你做娘子可好?我们汉人说的娘子,就是世子的嫡夫人。”

    然而,十年后的现在,邵清看到这一大碗酸酪汤饼,实在没有胃口。

    而更令他无奈的,是叶柔来到开封后、面对他时的一些言谈举止。

    他自己正在、尚未挣出个结果来的滋味,怎会识不得那些微妙但真实的情绪与表达。

    叶家的长女已在开封做成了几桩功绩,顺利北归,成了耶律家的儿媳。

    叶刺史一个汉官,难道还不知足,还要希望小女儿来做萧夫人,让自己的血缘终于彻底融入辽国贵族、叶家从此更上层楼吗?

    “出生在大辽皇族有什么好?姓耶律、姓萧,有什么好!”

    邵清耳边,再此响起了母亲耶律氏的尖叫。

    家婢们不敢靠近满身罗绮、却披头散发的女主人,唯有父亲,不,确切地说,是养父,张着手臂,想慢慢靠近妻子,一面柔声安慰着:“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看看清儿,多可爱,多懂事。清儿,来,和我一起劝劝你阿娘。”

    养父回头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彼时只有七八岁的邵清,在此后不断成长的岁月里,再也没有淡忘过。

    养父,这位萧挞凛的后人,这位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的契丹贵族,是邵清随着母亲从冰窖里挣脱出来后,真正令他崇拜与信任的辽国男子。因而,养父后来对自己的训练、磨砺、托付重任,邵清都全盘接受。

    “先生,萧林牙林牙是辽国对中了进士的人的称呼和我父亲,觉得我是顶替姐姐最好的人选,先生就当我和吕刚一样,怎么使唤都行。”

    邵清想着叶柔初来开封、见到自己第一面时所说的话,在心底深处微微叹口气。

    他拿起白瓷小勺,神色和煦地,向满眼期待的叶柔道:“好,我来尝尝这酪浆汤饼。”

    嗬,难以下咽的酸膻。

    其实算来,自己居于开封也不过五六年,口味原来竟变得这样彻底?

    邵清垂着眼皮,小口小口地抿吮着汤饼皮子,不由想起还是端午节前后,在沈馥之的小院里,姚欢做给他吃的汉葱汁鸡汤冷淘。

    那种鲜洁爽口、不带油腻发酵味的主食,如菜式里的山家三脆一样,才符合他现在的喜好。

    就譬如南人的书法,南人的画,形骨俊朗,清欢绵绵。

    而侍立桌旁的叶柔,起初很有些惴惴,总觉得邵清吃面时拧着眉,但渐渐地,确信他脸上的神色是平静里甚至带了些舒悦的,她心中的石头便落了地。

    “先生,方才汝舟与我说了些王府雅集的情形。”叶柔试探着,起了话题。

    邵清轻轻搅动着中的汤饼,语气闲闲道:“唔,这娃娃与你倒合得来,他都讲了些什么?”

    叶柔挑了挑眉,莞尔道:“这点大的娃娃,也不晓什么正事儿,我探了几句,他却说不清几个宾客名字,只说有个紫金冠的小王爷,气派大得很。哦,他还说,那个认他姐姐做义女的曾家,确实来了个好相貌的公子,总是去瞧他姐姐,姚娘子。”

    邵清“啪”地松了瓷勺,盯着汤饼看了须臾,抬起头来。

    “汝舟说的,就是曾纬,曾布的四子。吕刚办事得力,在曾府安插的人,早就说起过这个曾四郎。莫看此人现在还只是个国子监的监生,相比其兄曾缇,曾枢相似乎对这个幼子才寄予厚望。”

    邵清冷淡地说了这两三句话,叶柔咂摸着他的口吻,不免五味杂陈。

    他这般聪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但他不理不睬地避开了。

    叶柔的愠意忽地窜上来。

    她心一横,冲邵清道:“先生,那姚娘子与吾家交好,倘使她被那曾四郎收做女眷,曾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岂不是能知道得更多些?”

    ===第六十七章

    我们男子最不喜被拙劣地试探===

    正如人在释放激情后总会倦怠那般,叶柔一旦说出了这个带着出气意味的观点后,又陷入新的惶惶。

    她压着眼皮,咬着嘴唇,紧张地盯着邵清。

    少年时,尚未情思萌动,她觉得他,就像她周遭熟悉的某一片景致,比如燕京城内的一座玉砌流丹的楼阁,或者城外一条沉静蜿蜒的清溪。

    她与他相处,是轻松自如的。

    到了及笄在望的年纪,叶柔再见到他时,忽然就害怕起来,每次都是。

    她怕自己的言谈举止,有哪里教他觉得奇怪,或无趣,或可笑,或鄙夷。

    而此刻,她怕邵清发怒。

    怒火所依托的斥责,甚至掀桌子摔碗,都还不算什么。

    叶柔怕的是,怒火本身,恰恰会说明,她的猜想,再不会假。那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怎么能继续呆在开封,还怎么像当初告别父亲时承诺的那样,要意气风发地做一番功绩出来。

    邵清放下筷著,捧起了碗。

    他将碗稍稍朝远离自己的地方推了一下,微张着嘴,目光定在一处,似乎是落在叶柔的短褙子前襟所秀的兰草花纹上。

    邵清看上去,竟没有愠意,而是好像如一位聆听谋士的上将一般,真的在细细思索谋士的主意。

    沉默,弥漫在这对名义上的主仆二人间。

    片刻后,邵清眯了眯眼睛,终于向叶柔道:“你能作此想法,看来学吕刚他们学得确实很快。”

    叶柔揣摩着他的口吻,并不是揶揄讽刺。

    邵清叹气:“想法不错,却不可能实现。你又不是不知道,姚娘子在庆州时,就已经许了人。那儿郎是个环庆军军校,死在宋夏洪德城之战。对曾府抗婚,姚娘子做过一次,就能做第二次,是对叔叔,还是对侄儿,有甚分别?你莫看南人女子外表纤弱,骨性其实硬气得很。这姚娘子,做买卖、抚养幼弟都挺尽力,却看不出有什么再嫁的心思。”

    他站起来,背着袖子踱了几步,淡漠的目光扫过来:“不说这个姚娘子了。叶柔,曾布此人,都知枢密院也好,能压过章惇去做首辅也罢,我们在曾家埋一两个暗桩都是必须,至少,大宋君臣对西夏是打还是和,对我大辽有没有讨回燕云十六州的想法,吾等或能早些知晓。但是……”

    邵清走到叶柔跟前,一字一顿道:“但是,就算我、你、吕刚,我们三人能躲在宣德楼后的政事堂里听天子与诸位宰相商议国事,难道就够了吗?若一国戍守之军的战力虚弱、兵戈老旧,提前知晓军情,又有何用?”

    叶柔的鹅蛋脸上现了踟蹰之色。

    “先生,我明白。弓弩院那人,我,我前几日,已想了个法子,与他结识。他阿爷,果然就住在前头那条巷子,他常来看他阿爷。”

    叶柔嗫嚅着,没有再说下去,脸却更红了。

    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家,即使作为一名忠于大辽的战士,计划中的一些细节,也说不出口,只能闭着眼睛去做。

    邵清怎会不明白。

    他心一软,霎那间也确实有些心疼这童年伙伴。

    邵清嗓音沉酽酽地:“你与吕刚要演的戏,要做的局,你们自己商量着拿主意,不必事事向我禀报。我相信你们二人,都聪明得很。只是,一旦弓弩院的事有了进展,你越发要当心自己。若眼见着要吃亏,务必与我讲,我可另想办法。你和你姐姐一样,回燕京是要嫁人的。在开封,我实际便如你长兄一般,你万一有什么差池,我如何与叶刺史交待?”

    叶柔原本听邵清的话中有关切之意,胸中立时激荡起来,惊喜得好像当初听说萧林牙同意父亲派她来开封的请求。

    不料转瞬之间,就听得邵清的最后那句,她顿觉乐极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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