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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救人的过程再短,邵清也能感到,姚欢身上,只有小衣。

    箭矢钉住衣袍,他无法再避寸步,唯恐房顶上的弩机手又补一箭,只得将姚欢蜷在怀中,压在身下。

    夜色掩盖了邵清双颊上突然烧起的彤云。

    曾纬扔掉箭矢的瞬间,邵清立刻弹身而起,往后退去。

    曾纬见到姚欢离不着寸缕也就一步之遥的模样,惊愕难言,急急解下外袍,将她裹了,打横抱起,要去自家的马车中。

    宅外已有提着灯笼的本厢巡检军卒闻讯而来,当头的那个看到曾纬往外走,一把拦住。

    曾纬心头一动,自家车上只有个车夫,万一回城西曾府的途中仍有危险……

    他遂淡淡道:“在下是枢密院曾布的四子,此乃我家女眷,我须先带她回府医治。其后若有司查案,自可来曾府要人。劳烦军爷派个手下去禀报本厢指挥使刘云起,来带人引我们一程。”

    军头一愣,曾枢相家的?这开封城里大人物的公子,俺一个苦当差的哪里认得?再说了,你曾家的女眷,为何深更半夜地在苏府喊救命?

    但他见曾纬气宇不凡,又张口就能叫出顶头上司的名字,也不敢怠慢,招呼了个机灵的手下去本厢禀报。

    邵清闻言,终于松口气。这曾纬,其实也是个心细如发的。

    他明白,当下的情形,来龙去脉不必先问,曾府对姚欢来讲,至少是个安全的地方,才重要。

    念及此,邵清不再耽搁,转身往小院深处去寻苏颂。

    ……

    曾府差一点像去年开封发水灾那日般,夤夜乱作一团、不知道四郎在何处时,曾纬由负责城东里坊治安的指挥使刘东厢亲自护送回来了。

    曾布见儿子带着虚弱不堪的姚欢,又听曾纬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今日情状,惊骇初息后,意识到兹事体大。

    他命已是曾纬侍妾的晴荷,并魏夫人的掌院女使,带姚欢在魏夫人院中更衣、设寝,彻夜看顾。

    然后将儿子叫到书阁中。

    “此事的原委,你真不晓得?”曾布沉着脸问。

    曾纬无奈:“儿子确实不知。自腊月到今,儿子每旬去她铺子探望两三次,她依然乐不可支地做着她的饭食买卖,腊八节那日,官家和圣人亦驾临竹林街,儿子得知后就与父亲说了呐。方才在马车上,我也问了她几句,她只说有人要害她和苏公,是否那个姓苗的御医,她也不确定。我还要问,她却说,要去官家和圣人面前进言……”

    曾布盯着儿子的双眼:“四郎,这女子行事的作派,不太像小户书吏人家出身、又被后娘欺负得走投无路的小娘子啊。就算她真的对你有情,也并不将你当作天,她肚子里,仿佛有好几本账似的。当然,她有她结识大人物的本事,无妨她成为我曾家的儿媳。”

    曾纬不语。父亲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姚欢确实让他有时候觉得仿佛不称手的弓弦,难以掌控。好在父亲最后一句话,给曾纬吃了定心丸。

    曾布白眉一扬,又道:“我当然不相信,她今夜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苏家,是真的与苏颂有苟且。若说那姓苗的小太医与苏颂有什么仇怨而报复他,更不可能还有你所见的弓弩手的阵仗。此事既牵涉宫官,她又说要见帝后,只怕与后廷阴诡之计有关。”

    曾纬道:“那要不,明早待她心绪平宁了,儿子再去问问她?”

    曾布摆手:“不必。你今日带她回来,是一招好棋,明日我便有借口,直接送她去见官家。”

    曾纬恍然:“父亲说得在理。父亲亲自到场,总好过让张尚仪去打探。”

    曾布默然片刻,叹口气道:“张玉妍此人,也应缓用,乃至弃用了。你可知,灯烛局吴阿照行凶遂宁郡王,被附会成乃为工部侍郎吴安持报仇,从而令官家有借口打了御史和苏迨继续弹劾章惇的嘴,是谁出的主意?就是张玉妍。”

    曾纬大惊,瞪着一双凤目。

    曾布冷笑:“她真以为,内官里,老夫只有她一个通风报信的?这女子的翅膀一硬呐,想法就多了。她毕竟不再与我朝夕相处,深宫凄苦,章惇又有朱太妃、刘贵妃支持,这二妃还有诸多‘私身’(私身,宋时指为宫中高层办事的无职事亲信,与官身对应),保不准张玉妍哪天被他们诱惑说动,对我倒第195章

    腌笃鲜也挽救不了的膈应===

    曾纬忙安抚道:“父亲莫虑,她若说出父亲曾让她办事,父亲自可向官家辩解,此女往昔纠缠于父亲却不得入府为妾,故而因痴爱成仇怨,出言诬毁父亲。”

    曾布撇撇嘴角:“你找说辞倒是溜得很。唔,她不是傻的,真被章惇所用,她更不会将我供出来,否则,宫里如何还能留她?她这点儿能安身立命的东西,瞬间便灰飞烟灭了。其实,章惇行事张狂粗疏,他收了张玉妍,我倒不太担心,弱将收强兵,玩不出花来。我担心的倒是,她会不会看中旁人。”

    曾布又问了几句曾纬今日礼部院试的情形,与他宽慰道,既是蔡京主考,他曾家的子弟真要是被黜落,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曾纬听父亲这样讲,胸口一团隐隐的怨气又鲜明起来。

    此前勉励自己今岁春闱得中的,是父亲。

    朝廷已宣告蔡京知贡举,还要向官家说蔡京不是的,也是父亲。

    罢了罢了,都听父亲安排吧。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蔡京蔡卞两兄弟在官家跟前的风头,若有朝一日压过了章惇,父亲难道不需要一个能直接进入文德殿的帮手吗?

    父子二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低幽谨慎的女声:“枢相,四郎,姚娘子好些了,奴去膳房,给姚娘子做吃食。”

    曾纬开门出去,向晴荷柔声道:“给我也端一碗来,你做的瓠羹,最得母亲真传。”

    晴荷面露喜色。

    曾纬加了一句:“你总要伺候她的。”

    晴荷忙表态:“奴愿意,愿意!”

    顿了顿,又怯生生地问:“那今日,奴的身份,不必教姚娘子知道吧?奴可要吩咐底下人莫多嘴多舌?”

    曾纬本想“嗯”一声,不知怎地,眼前忽然出现邵清抱着姚欢倒在地上的场面。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你服侍她吃完,就说要回我房里。”

    姚欢靠在客房的榻上。

    今日申时,她在人间。

    酉时至戌亥,在地狱。

    此刻是真正半夜三更魑魅横行的时辰,她却宛如身在天堂,被人菩萨似地供着。

    魏夫人的掌院女使带来的两个婢子,比美团年幼起码三四岁,还是后世高年级小学生的模样呢,伺候人的本事却当真了得,从沐浴到更衣再到扶上榻去掖好锦衾,一气呵成。

    屋中炭火烧得正暖。

    在热水中泡过的身体,终于摆脱了失温的彻骨寒凉感。

    在马车上,她惊魂甫定后,知晓曾府应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史在记载曾布对于向太后和孟皇后的支持上,不可能离谱。既然来曾府,曾布这样成熟的政治家,明日一待天明,必会带上她去面圣。

    姚欢当然也问起曾纬,他和邵清为何会突然出现,曾纬说了邵清发现苗灵素落下的柳叶刀。姚欢心头不免惊叹于邵清的机警敏锐,“他这救命之恩怎么谢呐”的话脱口而出,曾纬拍拍她道声“我记着,自会拜托阿父设法助他擢升”。

    此刻,想到这般靠谱的邵清,与巡卒们一起,在苏颂宅中,姚欢对于苏公的安全,也放心许多。

    思维一松弛,胃中的饥饿感,便分外清晰起来。

    晴荷端着盘碗进房时,姚欢更是精神大振!

    这香味是……腌笃鲜?

    她的鼻子不会出错!

    果然,晴荷将食盒往婢子摆上榻的木几上一放,姚欢先看到了那彭州白瓷莲瓣碗里的,可不就是后世的江南早春名菜——腌笃鲜。

    “腌”指的是火腿、咸肉等腌制肉类,“鲜”指的是指新鲜的猪肋排和春笋,“笃”指的是小火慢炖。

    二三月间,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腌笃鲜,是包邮区多少家庭晚餐桌上的标配啊。

    姚欢细瞧曾家的腌笃鲜,用的也是火腿、猪肋排和春笋。

    “这汤真香。”姚欢赞道。

    晴荷道:“每岁初春,府里必要备着这道汤羹。枢相和魏夫人,说来都是南边籍贯,不像北人这般只爱吃羊肉,府里更没有不吃猪肉的臭规矩。夫人总说,为了面子而错失美味,最是不值当。来,姚娘子赶紧先喝碗热汤驱驱寒。”

    姚欢哪里还与她客气,接过汤盅咕嘟嘟一口气灌下,又将里头的咸香的火腿、腴嫩的猪排和清鲜的春笋吃个干净。

    这才觉得整个人真正活了过来。

    晴荷忙又给她用筷子挑了半碗炒面,兜了一层浇头:“汤不顶饿,娘子再吃这瓠羹。府里头的瓠羹,魏夫人素来的规矩是,不用羊油炒面,故而不腻。浇头里除了瓠子呢,夫人加的是自酿的腌萝卜丁和兔腿丁,吃起来特别清酸开胃。”

    瓠羹这种点心,姚欢已经很熟悉。这是汴京最常见的市井饭食品种,乃用瓠瓜(甜葫芦)切丝,和各种肉类同煮成汤,浇在炒面或者烩面上。

    但加酸萝卜丁和兔腿丁的版本,姚欢还是头一次吃到。市肆里售卖的瓠子羹,店家还是会选择油脂多的肉类,而曾府这样的人家,确实就不太追求饭菜点心的高热量。

    姚欢当初吃过一顿魏夫人的拿手菜,回味了至少七八天。眼下这顿雪中送炭又不失鲜美精致的夜宵,尤其那腌笃鲜,更令她惊喜。

    爱吃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会做饭的人脾气不会太坏。

    这未来的婆婆,自己倒是可以和她常切磋切磋厨艺呐。

    姚欢狼吞虎咽地吃完瓠羹面,拿帛巾拭了嘴,晴荷忙和小婢子撤了食盆木几,又递来一个包得厚实的汤婆子。

    “姚娘子安寝吧,这两个小养娘就睡在墙边,你有事尽管喊她们起来。奴去四郎房里伺候了。”

    姚欢正要表达谢意,听到最后一句,不由一愣。

    什,什么叫“四郎房里”?

    “你不是魏夫人院中的?”

    晴荷仍是恭恭敬敬道:“奴现在是四郎的侍妾,姚娘子,将来曾府迎你进来,奴也是要服侍你的。”

    姚欢仿佛被一双手推搡了一下,重倒不重,却足够让她又从天堂回到真实的人间。

    她盯着眼前这好像后世国企那种礼貌周到、迎来送往的办公室主任一样的晴荷。

    侍妾二字的意思,不难理解。若放在这个时代,更不难理解。

    古今美食皆令人愉悦,古今商贾法式皆有共通之处,姚欢自忖或能于这两件事上悠游新时空,但若以曾纬为伴,哪里就能小家小宅地过二人世界去?

    曾府因了曾布的独特为官之道、太太平平过渡到崇宁年间,就算后来曾相公失势了,一大家子也不至于如《红楼梦》中被抄家的贾府一般。

    可是,这偌大的权贵豪门里,对她姚欢来讲,怎会真的只有一个热爱做菜和写词的婆婆、一个谪仙般倜傥多情的老公?

    去岁初秋,这晴荷还是丫鬟身份,如今已是曾纬的妾,四郎根本未提过,想来应是,这对于曾府这般家庭的儿郎来讲,太过寻常,有什么值得专门拿出来说的。

    “晴荷,谢谢你,你去歇……息吧。”

    姚欢掂着平和的语气道。

    晴荷福礼退下。

    小婢子吹了灯,屋中一片寂静。

    ===第196章

    你们怎么敢瞒着朕===

    从紫宸殿往东,过宣佑门,在左承天门内,是直接隶属于大宋历代天子的特务机构——皇城司。

    近午时分,皇城司内院听事堂中。

    屋内的人,苏颂,皇后孟氏,姚欢,邵清,曾布……他们一一陈述的时候,天子赵煦的目光,始终放在窗外那正在吐蕊的红梅花枝上。

    赵煦首先感到的,是对苏颂的失望。

    他赵煦,在皇祖母宣仁太后垂帘时,满朝文武里,唯一信任的,就是苏颂。

    终于亲政后,章惇、张商英等变法派,猛烈攻讦吕大防和苏辙这些元祐臣子、必远放岭南而后快。此种局面眼看就要殃及同为元祐时期的宰相的苏颂时,是他赵煦一句“颂知君臣之义,无轻议此老”,对这位老相公进行了一锤定音的庇护。

    到了去岁,开封城竟史无前例地淹没于秋汛大水,他赵煦于彷徨中想到的,亦是在司天监里会晤苏颂,将其当作自家长辈般,一叙自己的苦闷。

    然而这一回……

    “苏公,”赵煦将目光从窗外拉回来,尽量维持着自己身为天子的端严平静,“你既然腊月里就听闻姚氏报警,当时为何不来向朕直陈此事?”

    苏颂毕竟年迈,昨夜得救后,区区大半日,体力怎能如姚欢恢复得那样快,方才说话之间,仍要数次停下,喘几口气,方能继续。

    但神思的锐利并未受损,伴君多年,对于赵煦发问的言下之意,苏颂当然明白。

    “官家,此番是臣罪责深重。臣想着,吕五娘并非一人谋划此事,故而,是臣建议皇后,在严加护佑小公主安危的同时,先暗访其幕后凶徒,莫打草惊蛇……”

    赵煦瞥了一眼孟氏。

    孟氏面色苍白,就像她一贯以来的模样。

    这是祖母给他选的嫡妻,一个常常看不出生机的女子。亏她竟还是老将军孟元的嫡亲孙女儿?怎地无论何时都如一潭死水,不说婀娜妩媚也就罢了,连武人的飒爽英姿都没得几分。

    当初进宫时,她就淹没在一群花容月貌、青春活泼的少女中,倒是她身边的姨表姊妹吕五娘,娇艳得好像清晨叶畔的露珠,和刘婕妤有几分相似。

    但孟氏这潭死水之下,原来亦是暗流涌动的。

    原来这孟家人,并非省油的灯,宫外拜托苏颂照应,宫内又安插了苗家做耳目。

    怎么?是担心孟氏过得委屈吗?

    赵煦盯着苏颂:“苏公,你与孟将军有旧交,朕晓得。朕想到自己的皇后,不仅是宣仁太后所看中,更也是苏公所照拂的晚辈,便感到亲近又放心。但经此一案,朕才醒悟过来,其实苏公与皇后,却都不放心朕。”

    赵煦转向孟皇后,语速仍不显激越,口气分明又冷硬了三分:“皇后是否认为,若当初来说与朕听,朕最多也就是将那吕五娘唤来不痛不痒地审问几句,甚至连审都不审,只像你与刘贵妃争风吃醋时那般,训斥你是疑心生暗鬼、连姚氏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会信?”

    孟氏心凉如冰。

    天子丈夫将“争风吃醋”四个字毫不犹豫地、当着外朝臣工的面送与她,其实已能解释为何她越来越不敢向他言事。

    他始终阴冷刻薄地评价她,如潮湿的帛巾捂住她的颜面,让她透气都困难,何来勃勃生机?

    腊八节那天在姚欢的店里,涉及国税国利之事,她才敢顺着丈夫的喜好,畅快地、但也小心翼翼地说上几句。

    这就是与她生儿育女的丈夫。

    他不会意识到,自己因为宣仁太后之故,几年来多么明显地迁怒于中宫皇后。

    他也不会意识到,由于宣仁太后当初苛待他的生母朱太妃,朱太妃对于宣仁太后选中的皇后,也是怀恨在心,背地里联合刘贵妃,在后宫制造了多少不谐气氛。

    同时,他是真忘了,还是装作不记得了,当初吕五娘是令他心动过的。宣仁太后将吕五娘赏了金帛、配给高家子弟时,他在福宁殿发脾气,真以为下人们不知道、不外传?

    然而,成王败寇,此刻,道理都在赵煦这边。

    “朕是福庆公主的父亲,福庆是朕的心头肉,而你们,为了暗访觊觎后位之人,竟会向朕隐瞒福庆公主或有险情之事。”

    “朕有皇城司这样的心腹精锐,查案的本事,难道不比你们这些致仕的相公和深宫的妇人强?那个小苗太医,你们引为同袍,结果呢?”

    “苏公,你偷偷地查,还没查出什么,就会被灭口,线索一断,皇后无凭无据地,反倒被动。而朕查,难道他们还敢灭朕的口吗?”

    “朕甚至在疑惑,你们当初的想法,是否借机罗织,像当初元祐臣子借车盖亭诗贬死朕的宰相蔡确一样,将得到的线索转化一番,泼到刘贵妃和章惇的头上去!”

    “陛下!”

    被赵煦连珠炮似的诘问和训责压得透不过气的苏颂,听到此处,不得不替皇后挺身而出。

    他从椅中扑在青砖地上,颤声道:“陛下先头的斥责,老臣发自肺腑地句句承接,老臣识人断事,漏洞百出,最不该做的举动,便是在当初皇后惶恐之际,请她暂且不将此事禀报陛下。但老臣,历来最恨党争倾轧,绝无罔顾真相、设计诬毁内妃外相的半点念头!”

    立在厅下的姚欢,见苏颂这样的一代名臣、古稀老者,又急又悔的样子,实在不忍直视,偏过头去。

    可是,她沉心细想,苏颂和皇后因想挖出幕后指使者而暂时瞒报也好,赵煦关于他们不顾小公主安危、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的怒斥也好,两边其实都有道理。

    当内廷和外朝,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处时,没有哪片雪花能冰清玉洁、岁月静好。

    面对突发情况,也很难讲哪个方案定能万无一失。

    莫说不知暗处那些眼睛是谁的,便是对同一个行动组的成员,实在也没有办法剖开人心看一看,他是否还忠诚,或者已经背叛。

    说到底,小人决定兴风作浪,还是因为他们相信,赵煦心底对于宣仁的仇怨、对于皇后的疏离,是可以利用的。

    一个行事不公、表现执念的掌权者,就会带来这样的局面,亘古如此。

    恰在这时,赵煦的亲信内侍,梁从政,又带着皇城司的人进来。

    “福田院的人说,昨日一早吕五娘出门采买后,就没再回到院中。翰林医局苗灵素的尸身,在南薰门外护龙河边找到了。”

    赵煦铁青着脸,道:“那吕五娘想必也被灭口了,再去找找尸首。”

    皇城司的人领命而去。

    须臾,青年天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向苏颂和孟皇后道:“朕还没有昏聩,此事既已闹得这般大,朕当然不能责罚你们,不仅不罚,朕还要在朝堂和东华门外唱榜,昭告官庶,苏公与城中义民,不顾性命安危,揪斗奸佞,护佑国朝公主。如此,至少今后的一阵子,不会有人,再拿福庆的安危作文章。子宣卿家,你以为如何?”

    子宣,是曾布的字。

    曾布方才,听一干人等说完,就猜到了赵煦会发怒,但最终会赏赐。

    他当即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附议圣裁的英明。

    赵煦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姚氏只是庶民,能大胆举告,已殊为难得。对了,子宣,朕记得,王平甫(王安石的弟弟)迎娶的是你三姐,他们的次子,也就是你外甥,如今在京师榷货务任职吧?”

    ===第197章

    帮朕想想卖咖啡给辽人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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