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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215章

    索我樽前折柳词(上)===

    太阳明晃晃的。

    宣德楼下,御街两旁,挤满了人。

    比上元灯会还热闹。

    朝廷张了榜,昭告京城百姓,今日午时,宣德门前要举行献俘仪式。

    自辰初时分起,陆续就有布衣庶民,甚至一些袍衫体面的两学学子,来占据观礼的好位置了。

    “你个婆娘,又不是当年和我成亲那日,将脸画得猴屁股似的作甚?耽误时辰来晚了,哪里还寻得视野上佳处。”

    “我本就不想来,家中还有两大盆衣衫未及洗晒。这献俘有啥新奇花样?听说对那些吐蕃人,朝廷连一根毫毛都不会动,官家念一通话,就将他们松绑放走。还不如立秋后斩死囚好看。”

    “唔,也对,孩儿娘你说,我大宋军将费恁大劲从西北前线将这些蕃子捉来,为何不当众砍几颗脑袋,让我大宋百姓看着过过瘾?”

    “这位兄台所言甚是,在下是城中经营纸画店的,所交住税应大部分都教朝廷拿去作了军费。你们说,出了这么多钱,捉了蕃子回来,也不见点儿血,让吾等乐呵乐呵,实在扫兴,是吧?”

    “我觉着,还是因为跪在那里的,是河湟的吐蕃人,与我大宋冤仇不算太深。若是西夏人,朝廷还是要杀几个出出气的。”

    “要我说,都该杀!西夏,吐蕃,羌人,非我族类,理当诛尽。还有那辽人,从我大宋剐去多少岁币?若我大宋不是被这些狄戎蛮夷环伺,每年何须用出去这么多银钱?吾等升斗小民,不知日子能好过多少!”

    邵清沿着御街,从兴奋议论着的人群外围走过。

    他听了五六遍由各种嗓音说出的“辽人最该杀”后,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

    “阿嫂,娃娃要吃毛笔酥就给他买一个呗,你家娃娃长得真俊,我少算你五文钱。”

    “娘子,尝尝这鸡脚?莫怕麻烦,鸡脚都是剔了骨头的,吃起来像蜜饯果子似的斯文。”

    “这位公子,来一杯热饮子?竹林街御笔题名的新琶客饮子可听过?就是我家的。平素都是大官们早朝时喝,官家和相公都知晓的。”

    “啊?苦煞?这胡豆饮子就是比煎茶还苦,但公子你再品,细品,是不是特别解腻?正配得你手上这份肥獾肉。”

    邵清静静地站在御街边一处连廊下,看着十来步外,姚欢围着她那辆打造精良的木头小车,一面招呼往来客人买吃的喝的,一面指挥小玥儿包毛笔酥、盛去骨鸡脚、舀胡豆饮子,以及最重要的——收钱。

    他是来向姚欢辞别的。

    大宋实行的是“内外相制,强干弱枝”的战略防御政策,京师集重兵,在外行更戍法,无论是京师驻军,还是地方宿卫军中,都设有军医。最近西边战事频仍,朝廷为了显示对边关将士的恩德,常从京师调遣翰林医官,于各军巡疗,并训导当地医官。

    去岁末,国子监舍了医科后,从城中到开封府各县,学内多了许多像邵清这般年纪不算太小、亦有坐诊经验的医学生,朝廷于是将这资源也用了起来,排出十名医学生,作为翰林医局的祗候人,派往边疆。

    邵清得知自己名列其间、将被派往泾原路巡疗时,着实一喜。

    正合先头的盘划!

    只要能去到宋夏交战的前线,就有机会在营中看到神臂弩。

    倒是那国子学的郑学监,因晓得这位邵郎君,不久前救了苏颂、也教朝廷唱榜表彰过,生怕他觉得自己这学监不懂人情世故、竟是将他投入首批只侯人里,巴巴儿地去解释道。

    “邵公子,此前贡院锁院时你去当了几次值,相公们呢都觉得你不错,原本你这样好医术、好性情的监生,定是今岁就可入翰林医局的。只是,枢相那边关照了,因你救护过他家里头的女眷,有这能得军功的路子,还是要给你留着……”

    邵清听了,谢过,告辞。

    是曾布真的认为这是条有助晋升之路,还是曾纬从中运作让自己远离他心爱的女子,邵清觉得,不必深究了。

    去到军中,确实本就在他的计议内,侦得神臂弩的关窍,越早还了养父的情,越好。

    今日,邵清晌午扣访竹林街的饮食店,李师师却道,姚欢说献俘礼必定观者众,正好去做做买卖,辰时便带上小玥儿,推车往宣德门去了。

    “姚娘子。”

    邵清默然伫立了小半个时辰,见姚欢显然是卖光了吃的喝的,、准备收摊了,才举步上前唤她。

    他又替了身量未足的小玥儿,将食车的板子收起,然后拔了车辕。

    姚欢见是邵清,抹抹一脑门汗,应道:“邵先生也来看献俘?”

    邵清直言:“我已是朝廷派往边关军中的只侯郎中,明日就要与同年们离京,今日来与姚娘子作别。”

    “哦?”姚欢眼中,喜意换了忧色,“是了,如今槐月将至,夏人的牝马次第怀崽,正是我大宋出击的时节,又……要打仗了。”

    她推上车,招呼着邵清:“往南街走走吧,这里太闹了,说不了几句清净话。”

    “宣德楼上还没动静,你不再等在此处看献俘?”

    姚欢看了看周遭喧哗如惊涛骇浪般的人群,抿嘴轻语:“有啥好看的。回头宣德楼上出来的那几个,从官家,到章曾两位相公,我又不是没看过。其他大人物我看了也不认识。我呀,挣到了这一处的钱就走,店里说不定还有客人来呢。”

    她说巴,猛然意识到,自己寄身灵魂的姚家姑娘,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便是战死边关沙场,虽然那是洪德城宋夏一役,但前头跪在宣德门外的吐蕃人,怎么说也是这些宋人眼中的“异族蛮人”,是宣泄那种简单直白的民族义愤的最好载体,自己此刻置身事外、一心赚钱的表现,似乎不大“身份正确”。

    她只能硬着头皮再补了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看到俘虏就想起他们的来历,不愿多思。”

    邵清心头一松。

    他听了一路“诛尽北蛮子”、“辽人夏人都该杀”的口号,面对眼前这个女子,若她也与他们一样,快活地又带着恶狠狠的口气说出同样的话,他再是能理解这些情绪的渊源,也会十分难受。

    邵清扶上车把手,温言道:“给我推吧,你与玥儿只管往前,仔细别个莫撞着你们。”

    小玥儿却一脸有些舍不得走的神色,教姚欢立时瞧了出来。

    姚欢于是数出些铜钱给她:“你在此处再看会儿热闹,想吃街那头食摊上的新奇玩意儿,就买来解解馋,车子有邵先生相帮推回去。”

    小玥儿眼睛一眯,欢天喜地接了钱,折身又往人堆里扎了进去。

    “福庆公主一案后,你身边可有古怪的人和事又出现?”

    “此季去西北前线,你这郎中可也要随军身入险境?”

    甫一停车,邵清和姚欢,几乎同时开口,向对方发问。

    二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邵清则在尴尬之外,鲜明的惊喜如清泉般汩汩上涌。

    他担心她,不奇怪。

    而她也是担心他的,即使出于友人之谊,他也开心得很。

    ===第216章

    索我樽前折柳词(下)===

    她现了挂怀之意,他也要有体恤之心。

    大宋西北边关五路的泾原路,与环庆路比邻,邵清念及姚欢的未婚夫婿毕竟阵亡在环庆路,怕引她思及旧事,只浅浅说了几句军中对医工自也配有兵丁仆从护卫的话,请她莫虑。

    “倒是你更须小心些。苗灵素和吕五娘看来只是被灭口的马前卒,他们后头定还有人。”

    姚欢并不太忧惧:“与拿我出气相比,不再挑动官家的彻查之心,更重要。”

    邵清觉得也有道理,又道:“对了,听闻曾公子殿试策论,被官家点为第三名,恭喜。”

    姚欢莞尔:“我亦有一桩喜事说与邵先生知。先生可还记得那些被你从大水里捞出来的鳌虾?”

    姚欢于是将自己在开封县租赁公家荒田、雇佣流民种桑养虾的事侃侃道来。

    “邵先生,我连你当初请冯牙人帮我讨来的三十贯,都投了进去,还向公家贷请了二分利息的银钱。也不知老天是否照应那些桑苗、虾苗、稻种,所以我在城中,更要多卖些吃食和饮子,攒些积蓄,以备不时之需。”

    邵清闻言,不由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她行事,确实浑无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之态,有股雷厉风行的劲头,无论当初向死,还是如今求生。

    并且,本性的善与义,渗透在她的决策里。

    又听她说了些盘划谋算,皆是打定了主意靠自己租佃田产、容留流民、城中乡间的两头顾,仿佛完全未想到要去依傍一番曾四郎。

    邵清听着听着,渐渐后悔起来。

    当初知晓姚娘子的继母擅卖房产、卷款出逃后,邵清有心帮她,又怕她那老江湖的姨母沈馥之起疑,因而只给了地屋行的冯牙人不到一百贯,诹了个行会出保的由头,将钱交到姚欢手里。

    早知道她有心闯荡一番,就再多给些!

    让土地重新有所出产,让流民终能安顿下来,这是善举。

    他邵清明明也是有一半宋人血统的,出钱投给大宋的土地和大宋的百姓,他打心底愿意,绝不只是花钱买这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女子一个开心。

    邵清抑制自己怜意与敬意交织的情绪,斟酌着言辞道:“入舶胡豆,若施以榷货法,又运往北边榷场的话,国库自应能多有斩获,但若以百姓得利来看,远不如姚娘子此番在开封县的租田惠民之举。我虽启程去边关,但循例,也就半年即能轮转回来。叶柔,她仍留在京城家中,我今日回去便吩咐她,你若有急用银钱之处,尽可去知会她,让她取给你。切莫去京中借什么大耳窿、羊羔息(都是高利贷的名字)之类。“

    不待姚欢答话,邵清想想似乎还是不妥,干脆道:“或者不如这样,我权当与你学学城中那些大富商,结个斗纽,我今岁出一百贯给你,来年若有盈余,你分我一些便是。”

    一百贯?

    姚欢心头诧异不已。

    看邵先生平日里挺艰苦朴素的,房租每月多一贯都要搬家,原来底子不薄,张口就能拿出一百贯?

    姚欢来到此世一年,游走市井,不仅见识了各样美食,也了解到北宋的不少金融与现代商业制度萌芽。

    比如邵清说的“斗纽”,其实就是后世的合伙制,合伙人之间按照出资比例分红,对外承担无限连带责人,入伙、退伙也有明确的约定。

    姚欢听邵清忽然表了这个态,一时之间,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眼前这男子,算是她穿越后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她曾经也确实想过找他合伙做买卖来着。

    但现在,不行。

    既然去岁冬月,机缘巧合地得知邵清曾遣过媒人、欲问名姚家姑娘,姚欢必须顾忌“距离”二字。

    尤其是教他星夜带着曾纬前往苏宅救下一命后,姚欢惊魂甫定后,越发意识到,邵先生或许对姚家姑娘,还是惦念的,关心的,比寻常朋友更警觉于她的安危的。

    无非,姚欢自诩思路清爽,想到邵先生哪里知晓姚姑娘躯壳内的灵魂已是另一具,她再与他面对时,才没有那么尴尬,稍许有些旁观者的坦然。

    坦然于止乎礼的交往,是底线了。

    坦然于银钱上的周济,实在做不到。

    邵清孤身一个“京漂”,就算如今已从私塾先生、兼职郎中,奋斗到了有编制的公务员,那些积蓄也还是讨娘子、下聘礼、以后养娃的启动资金。

    桑、稻、虾套养模式,是个新生事物,眼前这男子今日一听,想也不想就要投钱,他难道是真傻,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还未完全风平浪静?

    就算他是真傻、真痴,姚欢觉得自己怎可装傻、装痴?

    利用老实男子的爱慕之心,而转嫁自己创业的风险,在姚欢看来,绝非君子所为。

    她连彼此明确两情相悦的曾纬,都不会去开口借钱、或者恳求对方拿出月钱投资。

    对于邵清,她怎么能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去用他的钱?

    这种来自现代女性微妙但又鲜明的自尊感,姚欢不愿意因为到了古代,就舍弃了。

    姚欢淡淡一笑,对着邵清真诚道:“放心,我手头还没紧成这般。这一年来,从讨要保金到寻来胡豆,从开导心结到救我性命,你助我太多,此番去开封县租田养虾之事,得你赞许勉励已足够。”

    又道:“唔,算算时日,若你下番回来,正是重阳前后、收虾之际,我给你送鳌虾来尝尝。”

    这样的礼貌有分寸的神情,出现在这女子年轻的、因忙碌一上午而汗津津的面上,教邵清又是一阵心疼。

    他很想一逞意气,告诉她,自己从前对她暗中瞩目乃至倾慕时,的确只如远望秋山烟水,是被她的清孤朦胧之态所触动心弦,但她出嫁曾府、以死抗争后,他得了机会真真切切地接近她、与她相处后,实则更喜欢她身上的另一股劲头。

    那番好像努力挣着窜芽绽放的花草的劲头。

    然而,正如去岁那次真相大白时一样,邵清到底又还是忍住了。

    直抒胸臆谁都会,大不了哀叹一句“多情却被无情恼”。

    但这样唐突的咬牙切齿的抒怀,可能令对方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这种宣泄的本质,不仁,非智,与自己研习的“理学”背道而驰。

    邵清将目光投向御街两旁的垂柳,蓝天下那一树青青万丝舞的明媚景象,令邵清的心绪渐渐宁和下来。

    姚欢顺着邵清的目光,也望向那些碧绿的柔枝。

    须臾,她似想起什么,掀开木桶的盖子,舀了浅浅两杯清咖。

    自嘲道:“送别友人时,要折柳赋诗、举樽祈愿,可我于诗词之事上着实一窍不通,目下也没有酒,就用这还温热的胡豆饮子,代酒相送吧。”

    ===第217章

    元旦加更

    家宴(上)===

    曾纬提着两屉酱瓠香椿饭团,踏进竹林街的饮子店。

    “欢儿,尝尝母亲新做的香椿团子。”

    姚欢正从盛了井水的盆中绞了帕子擦汗,顿觉神清气爽,红热一上午的面颊终于降温。

    她抿嘴道:“多谢魏夫人。今日宣德楼献俘,我和小玥儿在御街忙了半日,此刻肚中饿得发慌,这饭团真是雪中送炭。”

    说着,便掀了屉盖,抓起一个来吃。

    一面吃,一面感慨,魏夫人做的点心果然讲究。

    用米醋、盐渍过的瓠子丁和香椿芽,虽清香仍在,但吃口略咸略重,即使拌匀在稻米中蒸制,也还是有这个问题。

    魏夫人大约是为了中和一番口感,在饭团中裹了红豆沙糖的馅儿,整个饭团的咸酸度降低了,沙糖的量也控制得刚刚好,没有过甜。

    姚欢想起后世江南一带的常见早点,糍饭团,也是咸甜中和的原理。无非,瓠酱香椿红豆饭团是“咸包甜”,而糍饭团是“甜包咸”雪白的糯米蒸熟后,趁热撒上芝麻、白糖,包入海苔肉松或脆脆的油条段。

    寒冬的清晨出门上班时,买一个现出笼的糍饭团,就着热气腾腾的豆浆或咖啡,驱寒果腹,元气满满,身为社畜的顾影自怜,似乎都能这样一顿扎实接地气的早饭,驱得烟消云散。

    曾纬见姚欢一口气吃了三个饭团,笑道:“果然是饿狠了。”

    “不光是饿,还有高兴,胃口自然好。今日生意不错,无须怎地吆喝,吃食和饮子便都卖空了。再者,前几日王犁刀遣了进城的乡人来捎话,郭县丞果然是仁义青天般的好官,将我送去的几十贯精打细算地用,流民们的庐舍用的仍是瓦顶,最后却还能省下四五贯。”

    曾纬“哦“了一声。

    姚欢抬起头,在曾纬的目光中捕捉到了几分聆听的专注和温和的释然。

    不像此前几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时,或者心不在焉,或者干脆婉转地泼冷水。

    那日夜市,姚欢隐隐觉得,曾纬到后来很有些心神不宁。过得不久,殿试榜下来,曾纬的策论传于京城内外,姚欢才明白,酒楼中赵明诚怒斥考生的殿试章时,曾纬的面色为何突然冷若冰霜原来那考生就是他呀。

    姚欢平静地想了想这桩城中热闻。

    她如今已然生活在这个朝代,但只怕这个朝代除她以外,再无第二个人会在“宋”前加个“北”字。

    她既然是个知晓历史大致走向的现代人,看待北宋的党争,实在做不到“站队”两个字。

    站队,互怼,划清界限,清算立场,无论古今,往往是国祚走下坡路的开始。

    因此,姚欢对于四郎写在策论中那些极端之语,确实感到意外和惘然。

    四郎一直来在她面前的言行表现,淡泊的备考心境,金明池旁厌弃名利场的抒怀,应答苏颂内疚之情时的妥帖,都教姚欢以为,四郎不会是个有极端政治立场的党徒。

    他至多就是,不太赞成自己要娶的女子用力过猛地搞事业而已。

    未想到,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口气冲到了京城舆论的风口浪尖。

    如果,四郎并非发自内心地转向章惇等人的政治清洗与穷兵黩武的主张,只是为了登第而作出此举,那就,更令姚欢觉得不是滋味了。

    他这篇策论一写,被天子赵煦钦点为第三名,他父亲,曾布曾枢相难道不会一口老血要吐出来?

    “四郎,你昨日,在琼林宴吧?可做了探花郎?”姚欢试探着问。

    曾纬讪讪道:“我这年纪,怎会?今岁这榜进士里,有一位才十七岁,是个外乡考生,比当年十九岁中进士的寇莱公寇准还小。探花郎自是由他担任。”

    宋代科考中,“探花”不是指状元、榜眼下的第三名,而是指同一榜中年纪最小的进士。琼林宴上,探花郎负责一些迎来送往的事宜。

    只听曾纬又道:“莫看那探花郎年幼,酒量却着实了得,去相公们跟前敬酒时,人家一口口抿,他一杯杯地饮,父亲见了都赞叹不已,直道,当初在环庆路时,边军里的武将,都没这小小探花郎能喝。”

    姚欢细品,哦,曾布也去琼林宴了。

    听曾纬那宁和里透着一丝儿亲昵打趣的口气,这对父子似乎并未因这篇策论而有所龃龉?

    姚欢于是顺水推舟地又问:“南丰曾氏乃耕读世家,这回你不仅登榜,名次还这般耀目,枢相和魏夫人颇称心如意吧?”

    曾纬的面色仍是放松的,还泛起几分兴奋:“正是要与你说,过几日休沐,父亲在府里设家宴,庆贺我进士及第。这回你可逃不脱了。”

    见姚欢又露了迟疑推却的眼神,曾纬一语点穿她的顾虑:“你嫌弃我大嫂,不愿与她照面,对不?放心,老家来报,她母亲病重,她带着那荣嫲嫲回临川王家去了。”

    又体贴道:“若还觉得有所不便,请姨母同来?”

    姚欢道:“天气暖了,姨母忙煞,不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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