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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姚欢点头。

    契里的说法,倒是于此前榷货务王斿给曾布汇报的情形,有殊途同归的意思。

    不论穿越河湟地区吐蕃人的领地,还是经过西夏国的势力范围,能在宋境收到货就好。

    古往今来,经商种田者,总是最有办法。

    姚欢遂向叶柔道:“若不是东头和西头又重新通畅起来,只怕一棵苗的要价还更高。能谈到三贯一棵,实在已是辛苦你们啦。叶娘子,我要二十棵。明日我便去柜坊银号开好契书,先给你们二十贯定钱,可好?”

    叶柔原还准备照了邵清临走前的吩咐,若姚欢手头拮据又要用钱时,便替她将本钱垫了,百十来贯的都使得,不想她似乎一夜之间,出手阔绰得很。

    姚欢敏感地觉察出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

    姚欢从前与叶柔打交道,就觉得邵清这婢子也是个伶俐人物,只是最先的几次,似乎看自己的目光说不出哪里古怪。如今往来走动久了,那份古怪倒是寻不得了,但此女机灵劲半分未褪。

    自己眼睛都不眨地拿出数十贯买苗,总不能说是在给孟皇后理财……

    姚欢淡淡笑了笑,那笑容里,汤里撒葱花儿似的,点缀了几分她拿捏出的豁达意味。

    “爷娘留的嫁妆,如今又能带去哪里?朝廷给我免了农商两税,又允了我做胡豆行的头领,我拿出嫁妆来,帮朝廷解解忧,也是应该。若胡豆苗在我大宋落地生根,由数十一百,长成千亩豆园,朝廷定也不会亏待了我。”

    叶柔顺着姚欢的目光,看了看那块“旌表节妇姚氏”的匾额,关于银钱的疑问是散去了些,但新的心事又起。

    叶柔与邵清老早就安插在曾府的线人并无联络,更不可能从邵清口中知晓曾纬与姚欢有情,此刻不免嘀咕——牌坊都挂上了,萧清哥哥与姚娘子何年何月才能修成正果?

    继而,由人及己,叶柔想到自己与杨禹的将来。

    她脑子转了转,作了好奇之意向姚欢打问:“姚娘子,这胡豆苗子,若顺利进到我大宋,娘子仍是去京畿赁了官田来种吗?”

    姚欢摇头:“京畿气候不合。此前榷货务已着人细问过广州的番商,里头有家乡在大食以西者,告知过,这胡豆树最怕霜害,又怕昼夜凉热相差甚大,是以南方产茶的闽浙几路都种不得。纵观四方,除了大理国,我朝治下,大约要过得岭南,方可种植。”

    这一茬儿,姚欢长夜细思时,盘划过。

    从后世带来的寻常知识储备告诉她,中国最早的咖啡种植地,在云南彝族地区(朱苦拉山区,作者注),乃清朝时由传教士自越南带苗移植成功。其后的大面积种植区,在大陆最南端的广东省雷州半岛,以及海南省。

    此前,赵煦与孟氏帝后关系尚融洽、一同探访她这间小店时,众人曾说起被贬岭南的苏轼、苏辙。

    姚欢嘴上当然尽量把种咖啡的计划往惠州引,毕竟苏轼这一生治理地方州府的本事有目共睹。

    只是,此世终究距后世千年,不知惠州当下的气候如何。若昼夜温差大过十度、秋冬还会出现个位数的低温,姚欢估摸着,咖啡树也不好活。

    那么,倘使还是要继续往南引种,正好就是雷州……

    有没有办法,利用引种咖啡的由头,在明年那个党政最为酷烈的公元1097年,恳请官家将苏轼留在雷州,不要再过海折腾了?

    姚欢兀自沉吟之际,叶柔的心思,实也往一条更为活络而大胆的路上走去。

    叶柔记得,自己当初想把杨禹掳去燕京时,萧清哥哥还教训过她,不能像猎户对待海东青一样,将心爱的男子当作自己驯养的鹰犬。可萧哥哥定是想不到,他去了边关半载,人家杨禹已经主动提了好几次,想与自己这个邵家的婢子,以及亡妻留下的一对儿女,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那多熟人烦扰的他乡,重新开始生活。

    叶柔刚到开封时,身负报销母国的情怀,兼有征服萧哥哥的决心,故而在这个南朝的繁华都城里,对任何人与事,都充满了傲慢与不屑。

    天意弄人,偏偏杨禹这个她曾经只为利用来窃取军械情报的汉人男子,将她心里头的“萧哥哥”挤走了,将她甚为辽人的归属感与认同感,也挤走了。

    杨禹想离开,叶柔说,那就往南边走。

    越温暖越好,江淮都太冷了。

    顶好去一个,四季都只穿薄绢的地方。

    后来叶柔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她哪里是怕冷,她这个自小住在燕京的辽人,怎会对冰雪发怵。

    她实则是希望,离自己的故国,越远越好。惟其如此,她内心中关于忠诚与背叛、关于亲情与爱欲的惶然,似乎才能弥散得彻底些。

    ……

    泾原路,宋夏边境,长波川。

    “有劳军爷了。”

    邵清向那个身背大麻袋的少年拱了拱手。

    这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送信小卒,游走于军帐间,收取从将军到士兵的信件。通常来讲,他的身份是讨人喜欢的,众人见到他,就像见到一株传递音讯的可爱蒲公英。

    只是今日较为特殊些。

    数天前一场大仗,宋军虽然胜了,却战死了几位庆州籍的颇能打的中级将校。

    不想主帅章楶又传令诸营,宋军还要往北推进,越过去绍圣初年宋夏休战时议定的边界。原本以为可以回家的底层军卒们,只得聚集在有限几个会写字的同伴身边,请他们用冷冰冰的文字告诉远方的家人,自己不知道能否回乡过冬至节。

    失望带来压抑的气氛,压抑进而引发暴躁的情绪。

    小信使一人要跑全营收信,嘴唇被朔风刮得发紫,嗓子也喊哑了,仍教人嫌弃动作慢,骂了几回。

    他委委屈屈地来到营寨门口,寻到自己那匹瘦马时,听到了今日第一句温和的话语。

    来自邵郎中。

    随信递过来的,还有一只热乎乎的馕饼。

    “正是造饭的时刻,我去伙夫那里拿的,你带在路上吃。”邵清道。

    小信使一叠声道谢,又摸了摸邵清给的信,讨好道:“先生到底是读书人,写的信也厚。”

    邵清笑笑,看着他将麻袋放在地上,伸手掏了掏,小心将信埋入其中。

    那封给叶柔的用白矾水在空白处画了些神臂弩构件的信,安然地被其他纸笺包围了。

    待信到了京城,叶柔将它浸入水中,就可以看到邵清想让她看到的图案。

    目送小信使在斜阳中驰得远了,邵清转身回营。

    宋军开战后,邵清终于在阵前领教了神臂弩的威力,也趁治伤的机会,近距离看到不少弩手检查弩机的场景。

    但他凭记忆画的零星部件,远远不够。

    若能见识到一架残弩被修复的过程,就好了。

    (

    ===第255章

    俘虏(上)===

    长夜未明。

    “邵郎中,快起来!救人!”

    邵清猛地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一跃而起,刚披上外袍去抓药箱,一个小卒已扯开帐帘冲进来,拽了他往外走,一边急促道:“刘阿豹他被夏人探子捅到心腹,先生快去救命!”

    章捷副将徐业的帐中,刘阿豹仰面朝天躺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大口大口地“呵、呵”喘着气,腰下积了红洇洇的鲜血。

    听闻唱报郎中来了,刘阿豹勉力睁开眼睛,恰见到邵清朝自己俯下身来。

    “他娘的,老子平时练弩都穿甲,只今夜未穿,就着了道儿!”

    “邵哥哥,你快帮俺看看,蛮子捅了我下腹哪里,将来老子还能播种不?俺娘等着俺回环庆,给俺说亲事哩。”

    “邵哥哥,你的手势可真轻巧,怪道弟兄们都说,在你手里治伤,不会龇牙咧嘴,反倒像被小娘们摸着那么舒坦……”

    “徐将军,小的十四岁承了阿爷的军籍,打仗从未怂过,开弓不说百发百中,也是立下不少战功……”

    刘阿豹随军征战三四年,此前运气尚可,就算箭矢刀枪里拼过几次命,肉身却从没吃过像今次这么大的亏。

    他现下,突然于剧痛中感受到死神在靠近,竟因恐惧而变成了话痨,仿佛不停地说话,才能证明自己依然活得好好的。

    徐业叉着腰踱过来,喝道:“阿豹闭嘴,省点儿气力!”

    转瞬,徐大将军想到眼前这勇敢的弩手,实则算是救了一营兄弟的性命,即刻又软了口吻,安抚道:“有邵先生在,你哪里就教阎王爷收去了?回头本将给你报个大功,朝廷少不得赏你三五十贯的,回乡后,什么好模样的婆娘,你挑不到?”

    邵清则浑没听见病人的絮叨似地,专注地查看刘阿豹的伤口。

    军中疾患,不过金疮、中毒、烟火伤、坠马伤、疫疟几种,以金疮最为常见。

    大军一路行来,邵清每到一处城池或大寨,就会领着徐业派给他的几名兵卒,在市集上采买制作外敷或内服金疮药物的原料,从当归到芎蒡,从龙骨到乌樟根,都备足。沿途又问村民山民们收了一筐又一筐的桑白皮,甚至扎营休息时,他也要领几个尚无赌钱瘾头的娃娃兵,去“扫荡”一番野地里的各种植物,取其中能做伤药的,抱回来。

    所幸连日开战,军士们主要为箭矢伤,桑白皮的缝纫线未用尽,剩余了好几卷,此刻正能救急。

    邵清打开军士们胡乱给刘阿豹扎来止血的布衫时,微微一怔。

    这是辽布,他识得。

    养父告诉过他,宋辽澶渊之盟后,止争休边,设在河北的宋辽榷场里,辽布乃大宋这头常买的物品,充作军需,与大宋河北路、河东路一带的布匹,共同成为大宋禁军的军服原料。

    邵清很快摁下自己的恍惚,扔了这血淋淋的辽布,以白昼里细细晒过的素缣迅速地按拭几次还在源源不断渗出的血水,然后抓起木钵,将捣成粉末的炒龙骨、干地黄和芎蒡,撒在刘阿豹腹部那道触目惊心的刀伤上。

    旋即,邵清执起钢针,在营中的松脂火把上烤了,穿上白桑皮线,又不由分说往还在不停聒噪的刘阿豹口中,塞了一根帛棍,道声“忍着些”,便开始缝他的伤口。

    刘阿豹先还自恃勇武男儿,瞥着口硬气儿,但夏人弯月匕首划开的口子,远比箭簇扎出的窟窿长,饶是邵清动作再快,十来针后,刘阿豹还是咬着帛棍,嗷呜嗷呜地哀嚎起来。

    终于缝合了皮肉,邵清复又擦拭了一回血,添了一钵金疮药粉,扯出大块的白桑皮,束腰带一般,将刘阿豹从后背直前腹都裹了。

    他却没有起身,而是凑近绷带,细细地观察渗血的情形。

    “怎样?”徐业在一旁问道。

    邵清指着并未立刻又洇出鲜血的桑皮表面,松了一口气道:“应未伤得脾脏。”

    徐业久经沙场,自己在鬼门关里走过好几遭,不说多么爱兵如子,但见到手下军卒又捡回条命,总是高兴的。

    他一把挖出刘阿豹口中的帛棍:“臭小子,别嚎了,将养几日,不耽误你将来娶媳妇。”

    缝针既停,刘阿豹仿如又从地狱回到天堂。

    他转动脑袋,开始寻找。

    他的目光落在军帐门边。

    那里趴着一个被捆住手脚的人。

    没有盔帽,露出夏人常见的髡发头顶,看面容,实在判断不出年纪,因为满脸都是疤痕,在明灭闪烁的火把之下,显得特别狰狞。

    那人的肩胛上,还插着一枝羽箭。但他就这么静静地趴着,并不呻吟。

    刘阿豹盯着那枝由自己的同袍射出的羽箭。

    大丈夫恩怨分明,况且头上神明都看着,自己不能说谎泄愤。

    刘阿豹遂向徐业开口道:“徐将军,那个夏人,他,他杀了他的两个伴当,为了救我。”

    一营人,所有喘着气的,都十分惊愕。

    ……

    邵清开始医治今夜自己的第二个病人。

    从人肉里拔出宋军这种没有倒钩的箭簇,比邵清记忆中那次观摩养父拔箭救人的医案,容易多了。

    那是十年前还在燕京城时,有一回天刚亮,耶律皇室的一支,就往萧府抬进来个人。亲王的幼子,前往北方镇压生女真的暴动,教生女真一箭射入口中,箭簇直插舌下。亲兵换了四五匹马,一天一夜就将小世子连人带箭拖回燕京城,直奔城中素有神医之名的萧林牙处求救。当时那小世子虽尚能呼吸,却已是口吐脓血。得知生女真的这批箭簇磨有倒钩,萧林牙当机立断,取来铁钳,扭去小世子下排牙齿,方将箭簇移出。小世子血流满襟,早已疼晕过去,却终究保住一命。

    因了那次亲历,邵清开始跟着养父学医。数年后,养父与他交待去大宋做暗桩,窃取包括神臂弩在内的各种军械秘密时,邵清觉得有些讽刺。治过多少弩箭伤的养父,官至高位后,目标竟是邻国那最具杀伤力的弩机。

    “有它,是为了不必再有凿齿取骨、和血拔箭的惨事。大辽有了神臂弩,或许女真人在向我们的辽人勇士射出那些带有倒钩的铁簇前,就死在了我们的神臂弩之下。”养父淡淡地说与他听。

    此刻,邵清拔出了这支宋军弓箭手所用的普通羽箭。他多么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拔箭。

    箭簇,不论是按在轻巧的竹木杆上,还是按在专门配备给神臂弩的铁杆上,不论它们的杀伤力是大,还是小,邵清都不想看到它们,穿透人的身体。

    无论那个人,是辽人,还是宋人,是西夏人,还是女真人。

    “谢谢,有劳你了。”

    伏着的西夏人,轻声地说。

    邵清略有些惊讶。

    边境之上常常拼得你死我活的两军士卒,其实往往能听懂、甚至能说几句对方的语言。

    邵清的惊讶之处在于,这个夏人开口,语气中浑然没有桀骜不驯的姿态。

    站在一旁的徐业,作个手势请邵清退开,他要审问俘虏。

    “你能听懂本将的汉话?”

    “是的。”

    “为何?”

    “祖上是唐时在河西的遗民,后来入了西羌部,但家中也说汉话。”

    “我的人说你们今夜要在水源投毒,正好被他发现,是不是?”

    “是,也不是,我换了毒物的包袱,你们有郎中,可以去检视,那不是毒药。”

    那夏人抬起头,看向帐内地上的一个包裹,又转过眼睛,与邵清四目相接。

    邵清也盯着他。

    看清他眼睛的轮廓与周遭平整饱满的肌肉后,再结合他的嗓音,邵清确定,此人应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

    可是,他的眼神,却有一种丰富但又古怪的层次。

    既有沧桑,又存着希望。

    既有悲凉,又透着平静。

    ===第256章

    俘虏(下)===

    邵清将夏人俘虏的包袱解了,见到里头又有好几个小包。

    他打开一件件地检视,又仔细地闻了闻,向徐业道:“徐将军,这些粉末都是干地黄、突厥白、蜣螂粉等,确是医治金石疮伤并活血化瘀的药材。”

    那夏人俘虏道:“原本的毒药,是乌头、斑蝥和砒霜磨成的粉。自你们越过宋夏边境,打了胜仗、斩首千余后,带头人就领着我与另一个,暗中跟了你们半个多月。此前,营地依傍的始终是溪滩,皆为活水,下毒用处甚微,直到前日看到那小潭,带头人才吩咐我们下手。”

    “你怎么换的毒?”

    “腰带,我将这些药材粉缝在腰带里。因毒包由我看管,我夜里能得便宜换了。你们若还不信,去小潭西边百余步的小林中,碱蓬丛下掘土视之,当能看到我掩埋的那些毒药粉。”

    徐业对身边一个亲信交待了两句,命他出帐点几个精干的牙兵,去这夏人所说的地方勘察。

    退在一旁的邵清道:“徐将军,听来他早有此谋,他选的那些治伤药粉的外观,与毒药粉末相仿,形状、颜色几乎能一一对应。”

    徐业又让靠在蒲团上、饮过热酪浆后续上了些气力的刘阿豹,复述事情经过。

    刘阿豹道,自己午后就去林中练弩,不想因这一阵太疲累,寻了处落叶堆歇息,竟一觉睡到半夜。黑漆漆中听到有夏人对话才惊醒。

    刘阿豹亦是边关长大的,能听懂简单的西夏语,又见三人往水源处走,估摸着他们要下毒,一时擒贼心起,摸出背着的弓,想射杀他们。未料第一箭就失了准头。

    他边喊边往林外跑,蓦地想起神臂弩还在树坑中,匆忙间又回去拿,这一来一去,就陷入了他们的包围。

    “当中有个铁塔似的,身手极好,林子里黑得不见五指,他飞过来的匕首却仍戳了我的肚子。我当时觉得今日定是要折在他们手里,也顾不得旁的,抓起弩机往树干上砸。”

    徐业听到此处,点了点头:“你是好样的,性命攸关的时候还记得我大宋的神臂弩不可落入夏人手中,宁可毁弩。”

    刘阿豹喘口气,指着夏人俘虏又道:“铁塔壮汉过来要抢弩,不想他这个同伴,竟上去阻他,拖着他说快些走,莫教巡防的宋军发现了。他两个这般拉扯,我又得空,拼下气力砸了好几回,弩就散了架。壮汉踹开了他,扑来逮住我,将匕首又,又……”

    刘阿豹不由自主哆嗦起来。那种腹部被敌人用匕首活生生再次拉开的恐惧感,是个人,回忆起来都会哆嗦,与勇敢还是怯懦无关。

    但他旋即又担心教徐业和同袍们看轻去,忙掩饰地轻咳几声,忍着腹部那火辣辣的撕裂疼痛,指向夏人俘虏:“没想到,他忽然,从后头刺了那壮汉的咽喉,另一个与他扭打,也被他取了性命。恰在那当口,吾营巡防的弟兄赶到,一箭射到他,将他捉了。”

    刘阿豹素来嘴皮子利索,重伤不耽误说书的本事,区区一个时辰前发生的惊心动魄故事,被他描画得,犹如又在众人面前演了一遍似的。

    徐业面色和缓了些,示意帐中亲兵替那夏人松了绑,又给他倒了杯热酪浆。

    边关征战,物资紧缺,酪浆这种能给人的身体带来很大热量的东西,胜过金银财宝。

    那夏人却只抬起未受箭伤的左边臂膀,伸手接过,咕嘟嘟一饮而尽,面上仍是既不倨傲也不谄媚的神色。

    徐业居高临下睨着他:“你叫什么?”

    “马庆。”

    “你为了救宋人,不仅坏了你们的计策,还杀了自己人,是何缘由?”

    “我被编入的是巡检司‘备环庆、原州”一部,和‘撞令郎’们在一起,有时看不得宋人被欺辱,出头争几句道理,就一同被党项人打。”

    西夏的军队有三个层级:直接护卫皇帝的“国主护卫军”,戍守都城的“中央军”,负责对外征伐、常年与邻国交战的“地方军”。巡检司就是西夏在各地所设的统兵官,与大宋的“巡检司”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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