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梁师成顿了顿,忽地还原了几分机敏孝子的本色,轻幽幽道:“今日我离开王府时,恰遇到曾舍人去后院马场,陪端王打球,干娘既出宫办事,可要儿子,去传个话?”张尚仪笑了,旋即摆手道:“守道,干娘与那曾舍人,从前不过是喝个酒、焚个香、说些秘辛的交情,哪里就是小别后急着相会的露水夫妻。不过,他很识时务,堪为吾等从龙之人的同袍。行了,今日我看到你好好的,就放心了,你快些回端王府去吧。”
梁师成喏喏应了,只听张尚仪最后叮嘱他:“端王年少贪玩,你务必从旁提醒,接下来数月,他千万莫做出什么轻佻浮浪之举。否则,储位就是简王的了。”
“是,干娘,师成谨记。”
蔡攸亲自将梁师成送到门口,看着他策马小跑的背影消失后,才匆匆返回内院。
张尚仪已经从茶阁里出来,站在树下,盯着一处露出地面的根须。
蔡攸上前,问道:“阿姊与我师成贤侄,说了小皇子得病的缘由吗?”
“没有,这种杀头的事,你我二人心里有数即可,何必让他晓得。”
张尚仪一边说,一边探出右脚,碾了碾树根下的沙砾,露出一角翠绿色的绸布片。
她嫌弃地对蔡攸补上一句:“你将边角料埋在这里作甚?万一被下人挖出来怎么办?”
蔡攸躬身自责:“一忙起来,就忘了。稍后我就处置了。”
“好,先用老醋泡一泡,褪去颜色,然后烧干净。”
===第379章
曾三郎钓鱼===
不再天寒地冻的晚间,人类在夜空下的侦查活动,就变得更为可行而高效。
梁师成的身影,隐没在初夏繁茂的草丛中。
月光撒在他的发髻上,仿佛铺了一层淡淡的薄霜。
梁师成盯着十来步外的小小院落。
片刻前,一对男女,走了进去。
干娘果然有了新的秘密。梁师成想。
早春时分,张尚仪,就让梁师成卖了城北王公别业附近的那处宅子,说是那一处,毕竟也是曾布有所耳闻的,既与老狐狸断了情分,宅子还在的话,就不是纪念,而是危险。
但梁师成感到,干娘在宫外,应是又置了香巢。
靠着对干娘行事风格的熟稔,以及从地屋行牙人处得来的一鳞半爪讯息,梁师成锁定了这个同样座落于城北、却更为隐蔽的简朴宅院。
张尚仪打开门锁时,梁师成试图借着月光,辨认她身边的男子。
看走路的仪态,不年轻,也绝不老迈。袍袖翩翩,身姿挺拔,却无魁勇之相,像是文士。
可惜囿于距离和角度,看不清面容。
院门关死后,梁师成站起来,穿出草丛,蹑手蹑脚地靠近院墙。
这宅院,只巴掌大,再教几株椿树一围,土墙灰瓦的,就更不起眼。
墙缝兀地一亮,是屋里点上灯了。须臾,橙黄色又强烈了几分。
然而这光明,并非小院今夜唯一的新装,不多时,梁师成听到“笃”、“笃”的敲击声。
红牙板?
梁师成疑云未浓,附和着打板节奏的女音,已响起来。
“纹漪涨绿……一年春事,柳飞轻絮……寂寞幽花,独殿小园嫩绿……他年清梦千里……应有凌波,时为故人凝目。”
毕竟隔着一层泥墙,梁师成没法将每句歌词都听清楚,但他的惊诧之情,更甚于方才。
这明明就是尚仪的声音,却又那么陌生。
一曲歌罢,几息寂静后,屋中男子开始说话,说得很轻,嗓音沉酽,梁师成这一回完全听不清那人的言辞内容了,只能辨出,语气浑无激越甜腻之相。
如此,二人谈论一番,又开始唱,唱完了再说一阵,半个多时辰一晃而过。
屋里的灯暗了,灭了。
梁师成皱眉之间,事态却并不如他预计的那样,往艳词小令热衷描述的闺帷罗帐间发展。
脚步声起,二人竟是踏入院中。
梁师成下意识地往墙根后头蜷缩。
只见院门开处,男子先迈了出来,转身问道:“这个时辰,宫门已落,你今夜在此歇息?”
张尚仪应了一声。
男子道:“好,自己当心些。”
口吻里带着犹豫和不舍。
张尚仪却催他:“你快走,徘徊此处,万一被人瞧见。”
男子终于沉沉叹口气,疾步离去。
梁师成在墙根下愣了好一会儿。
这一回,他看清楚了那张眉目五官与曾舍人有六七成相似的面孔。
……
城西,曾枢相府邸。
家仆提着灯笼,引着晚归的曾纡,来到曾布院中。
书房里,曾布放下手中的古籍,轻挥手,示意侍立房中的小妾出去,关上门。
“张玉妍和你提及小皇子的病症了吗?”
“回父亲,没有,”曾纡顿了顿,补充一句,“我与她,算上今日,一共相会五次,每一次,她对宫中事,都只字不提。我,依着父亲的吩咐,更是,从不探问。”
曾布扬了扬白眉:“你只与她吟风颂月,舞文弄墨,她不奇怪?”
曾纡盯着案上砚台,并无掩饰的企图:“我不晓得她心中所想,只是掂量她面上的神情,像她当年与我相处时,那般。”
曾布毫不怜惜地盯着问:“她也没有求欢之意?”
“没有。”曾纡平静道。
“她透露过,与你弟弟,有过男女之事吗?”
“没有。”曾纡的口气,仍是无风无浪的。
曾布点点头,似乎并不认为,这样的问题,会与自己的不体面挂钩。
他只是仿佛白日里在朝堂上那样,关心一些细致入微的事实。
“三郎,你行事素来稳妥,”曾布揉了揉太阳穴,正色道,“今日退朝后在政事堂,官家没与我们几个执政说上几句,就捂心急喘,额头渗汗,梁从政直接让官家嚼了半截白山老参,他才缓过气来。”
曾纡抬眼望着父亲,出语十分直接:“小皇子病危,若真的不治,官家伤心,龙体也或有大恙。章惇拥护简王,父亲只能站端王。端王继承大统后,就算向太后倚重父亲,但张氏与蔡家定会撺掇新君,对父亲不利,儿子明白,儿子听候父亲安排。”
他说到此处,从怀中掏出纸笺,奉给父亲。
曾布接过,看了几息,读出那句“寂寞幽花,独殿小园嫩绿”,嘴角一噙,向曾纡道:“是你的词风。嗯,也是她的字。收好,六娘那边,你务必与她说清楚轻重缓急。”
“好的,父亲。”
曾纡回到自己的院中,妻子向六娘,正坐在美人靠上,望着中天明月。
她很快起身,迎上来。
曾纡执起妻子的手:“这样晚了,你应先去歇息,何必等我。我今日,去见了张氏,方才又与父亲议事。”
向氏将额头抵在曾纡的衣襟上,疲惫道:“你今早与我说了那番话后,我昏昏沉沉了一天。三郎,我是向家的女子,我实在做不到,像市井泼妇那般……”
曾纡轻拍她的肩胛:“你娘家姓向,你去闹,官家才不敢轻视。”
向氏抬眼盯着丈夫:“朝官与内人有染,真的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曾纡道:“自损八百,也得拔掉她这个大患。何况,她是先帝时进宫的奉御,未受先帝临幸,与官家更像师生之谊。父亲与我思虑再三,自古帝王,既要臣子会揣摩上意,又恼恨臣子安插眼线的做法。至于臣子的私德,尤其风流韵事,反倒不是他们那样在意的。届时官家质问,我自会坦诚,少年时确实倾慕过她的才华,二人有过一段旧情,奈何有缘无份,此一回,是臣一时糊涂,与她私下相间,诗词唱和,互留字迹……”
曾纡说着说着,仿佛面对的,已不是妻子,而就是当今的天子,他已开始自然而然地进入御前奏对的状态。
向氏有些惶恐道:“既然官家很喜欢这位帝师,会不会,让你与我和离,迎娶她?”
曾纡果断摇头道:“你莫忘了,你姓向。官家难道会在天下人面前,一把抹了向太后娘家的脸面?”
“所以,只是让那张氏,丢了颜面、削夺内官之职、被驱出宫去?”
“是的,从前内廷,有高阶内官与翰林夹缠,不至获罪,但天家一定不会再用她们的。就算张氏举告自己与吾家从前的渊源,从太后到官家,也会认为她是泄愤之举。至于知情之人,李夫人死了,我母亲和四弟,他们会替张氏作证?他们是傻了么?尤其是四弟,正是前程大好的时候。”
向氏见丈夫对自己的每一点慌张疑问,都能开解,彷徨的心,渐渐从悬空处落了下来。
她甚至还生出一丝微妙的畅快。
丈夫说到张氏的时候,既没有躲闪之意,更不显得神思激荡,只仿佛在说一处敌军的堡垒,无爱无恨,不过是想解决掉这个麻烦而已。
对初恋情人的凉薄淡漠,总是令有些现任妻子觉得放心,继而开心的。
在她们想来,这是男子大大的进步。
向氏于是重新扎回丈夫的怀抱,既像咬牙领命,又像给自己打气,低幽幽道:“其实我也明白,权衡利弊,如今局势,为枢相清除那些魑魅魍魉,顶要紧。只是,我们这一房,此一回挺身而出,枢相总该看清楚,哪个儿子才是真正的孝子。”
===第380章
她的渊源(上)===
大宋王朝立国不久,就以“四京”闻名。
东京开封,天子所居,煌煌正牌,其名也盛,其势也煊,自不必多言。
另三处“京”都,则分别为:北京大名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
大名府乃军事重镇,屯兵种粮,防御辽国。西京河南府,那繁华了千年的洛阳城,如今像是朝廷优抚致仕老臣的“后花园”、“干休所”,澄澄蜿蜒的洛水两岸,青山秀谷间,建有不少华美的楼阁庭院,堪比唐时长安的终南别业景象。
相形之下,南京应天府府衙所在的宋州,作为第一任君王赵匡胤的发迹之地,又占据水路要冲,经过赵宋王朝百多年的营建,商业氛围和治学气息,都十分浓厚。
从开封城到宋州城,走汴河水路,搭朝廷的官船,不过十来个时辰,一日半的光景。
邵清带着官药局的两个小吏,坐船到宋州,查验过南方药户运来的药材后,邵清留下小吏在码头值守,自己则往应天书院去。
拜范仲淹的“庆历新政”所赐,应天书院几十年前就升为国子监,为了与开封、洛阳的国子监区分,应天书院被称为“南京国子监”。
目下担任判监事的,叫赵吟,也是赵家宗室一脉。邵清求见赵判监,呈上简王赵似的问候信。
赵判监身在南京,心在朝堂,明了简王在立储之事上,也是可以争一争的,故而对邵清十分客气。
再将那封信一读,得知简王竟是为南京国子监单独留出一批药材,不禁大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看向邵清道:“邵提举,这,这是官家的恩沐?”
邵清恭敬道:“自是官家允了的。今春物候异于往年,一入槐月,下官就与简王禀报,夏令恐有热疫,国子监、太学这样的生员聚集处,务必多备药品。南京国子监生员数倍于东京国子学,自也不能掉以轻心。赵公,下官带着太府寺的公文,后头两日,南京留守司自会在码头接药,运来书院。”
赵判监连连点头:“多谢官家,多谢简王,多谢邵提举。老夫也劳烦邵提举回京后,禀报官家与简王,炎暑来袭之际,倘使书院学子们大半安好,老夫定也会率领司业、主簿和学子们,在城中施药。”
邵清笑着应声,又捏着分寸,斟酌言辞,提醒赵判监莫忘了书写谢表,与本府邸报一道,提奏给官家。
如此说了一阵堂而皇之的共事,已过申时,赵判监觑一眼陪着坐在下首的晁司业。
晁司业心领神会,忙热络地与邵清道:“邵提举,我宋州城虽比不得开封,也当得起名都之誉,在下陪着提举,四处走走看看?”
邵清一脸受之无愧的坦然,拱手道:“昨日在西大桥,还未登岸,就听闻豆蔻小女儿家们的琴歌阵阵,直如小燕喧喉,春莺啭舌,其悦耳动心之处,更胜东京风华。待下了船,又被茶博士拉着,饮了一盏香茗。邵某当时便想,公务之余,不知可有闲暇,能探访南京城听歌品茗的雅舍。”
晁司业闻言,不由嘀咕,俺滴娘来,这位提举,看着斯文肃然,竟是一上来就大剌剌表明,自己喜欢的调调。
上座的赵判监,倒是暗赞一声。
他心道,我们做东道主的,哎,就怕这些京城来的文士们假正经,或者忸忸怩怩,让你琢磨半天,也不晓得他们是想先看古迹呢,还是先看人呢。就算是想先看人,是喜欢看大的呢,还是看小的呢。
这邵提举的作派就很好,开口非常直接,而且说得很清楚。想去的地方,须是女孩儿撑场子,又能唱又能烹茶的。
章台勾栏,风月欢场,宋州城内的这些好地方,莫说晁司业,就是书院里随便找个弱冠之龄的学子来,他们也能如数家珍,熟门熟路地给你带过去。
赵判监于是舒目展眉,笑吟吟道:“老夫明日在鹿鸣楼设宴,唤几位学业有成的上舍生员,向邵提举请教请教文章国事。今夜嘛,贤弟就松泛松泛,由晁司业作陪,引贤弟在城中用个便饭。”
……
夜晚的宋州城,汴河两岸的繁华喧嚣,果然不逊于国都开封的景象。
万家灯火,酒肆林立,笙歌萦梁。
但晁司业,却是带着邵清往位于城北的南京留守院附近走。
马车七绕八弯,停在石巷深处的一座院落前。
来自南方的“赤榉”木材拼成的门板,被左右两盏红栀子灯,映照出有如山峦起伏的漂亮花纹。
带着暧昧色彩的灯光,还照亮了门边小小挂牌上的两个字:喫茶。
晁司业终于卸了最后一丝矜持,抿嘴向邵清道:“河畔那些富丽的正店,女子浓妆冶荡,红绡翠袖,聚于主廊檐面待客,外乡客官们戏称为‘色海’,趋之若鹜。晁某看来,终究俚俗不堪。这一处则不同,皆是未及豆蔻之龄的妙人儿。”
说话间,晁司业扣开了院门,一个清俊小厮踮着步子引领,绕过前院,只见一位三旬上下的锦衣妈妈,已候在院中。
妈妈自称姓陈,寒暄之间,确实没有寻常勾栏鸨母的腻味殷勤,淡淡柔柔地向晁司业道:“司业与贵客来得巧,福建路刚到的好茶,请二位品鉴。”
进到屋内,邵清定睛看去,三个女孩儿,个头身量都还单薄瘦小,至多也就十一二岁。一个抚琴,一个轻吟低唱,一个打着茶沫子。
女孩儿见来了客人,都停手收声,站起来怯生生地行礼。
晁司业举止自若,如在家中内宅一般,和气地让女孩儿们莫拘束,好生将琴歌与香茗奉给官人。
这般闲适地听歌品茗,不知不觉便到了戌亥之交,晁司业正掂量着,眼前这邵提举,还有什么念头,却见邵清自怀中掏出三串赏钱,放在茶案上,又取出一支小银簪子,亲自送到陈妈妈面前,道声:“琴好,歌美,茶香,妈妈调教得辛苦。”
陈妈妈何等眼色老辣,觑一眼赏钱,便看出是折三的大钱,再接过簪子瞧来,一对石榴雕得细腻精美,登时喜上眉梢,忙忙地招呼着女孩们来道谢。
邵清摆手起身,向晁司业温言道:“已是人静时分,她们也该歇息了,吾等,回吧?”
晁司业附和着起身,陪邵清出门,一面命候在院里的随从进来结了茶资和缠头钱,一面颇为服气地想:这位提举官,原来竟是有些风度格调的。
翌日,也是黄昏前后,邵清离开邸舍,又寻到陈妈妈这里来。
陈妈妈琢磨着,这非富即贵的体面官人,竟独身前来,莫不是昨日看中了哪个孩子。
邵清却开门见山地问道:“陈妈妈,可听说过一个姓杜,闺名叫洛梅的女娃娃?”
“杜洛梅?”陈妈妈眯眼思忖一阵,歉然地摇摇头,又赶紧殷勤地补充道,“官人是要寻此人?要不,奴家帮你,在南京的同行姐妹里,打探打探?”
邵清来应天府之前,与姚欢琢磨杜瓯茶的来历时,姚欢与他道,根据牢中的杜七所言,瓯茶被卖到应天府前,根本就不识字,那么,如果瓯茶只是被卖去游船上做个打杂的小丫头,她怎会在入端王府时,就写得一手像样的字?
况且,“救命恩人”四个字,应是用来形容助人脱离更为艰险或不堪的处境。
对于一个七八岁就被卖身的漂亮女孩儿,什么样的地方,会令她打下琴棋书画诗酒茶的底子,又意味着悲戚的人生呢?
在这个时代,多半就是妓院了。
===第381章
她的渊源(下)===
陈妈妈在风月场子里摸爬滚打十来年,人情练达,又因昨日与邵清一场交道打下来,觉得这位外乡恩客,举手投足颇有规矩,且是晁司业引荐而来,便放下了戒备之心。
她一面真诚地许诺,明日就亲自去宋州城内打听,一面热切地邀请邵官人今日,再照顾照顾场子,听几首新曲、品几道好茶。
欲取之,先予之,邵清也不推辞,径去昨日茶阁子中坐了。
片刻间,陈妈妈领人进来,除了昨日两个弹琴唱歌的女孩儿,点茶的却是一位与姚欢差不多年纪的大娘子,姿容中等,神态和静。
陈妈妈带着怀璧献宝的笑意,向邵清介绍:“这是在我宋州城内有‘茶绝’之称的魏娘子,本月教我好容易请来,于小处住得一阵,指点孩子们打茶百戏。今日就让魏娘子,给官人露几手。”
魏娘子上前,欠身行礼道:“请官人指点。”
屋中于是又和昨夜那样,琴歌相和,茶气飘渺,其间,陪坐一侧的陈妈妈,也懂得捏着分寸劲儿,见缝插针地向邵清问几句杜姓姑娘的情形,脸色正肃地记下,显示自己定会去认真打探的负责态度。
曲终茶尽,邵清结账告辞,那魏娘子却主动起身道:“奴家替陈妈妈,送送官人吧?”
陈妈妈一愣,心道这魏娘子素来冷傲,就算南京留守司的几个紫袍官儿,她亦不爱攀附,并非一请就去的,今日可真难得,想来毕竟年龄大了、存下几分从人的心思,遇到机会,总要试试。
魏娘子执教兢兢业业,对得起陈妈妈付的学费,陈妈妈便也乐得成人之美,推波助澜道:“邵官人,小处离北门的兰湖不过百步,现下才过戌时,今又是十六,正好由魏娘子陪着官人,去赏一赏我们宋州的胜景——兰湖映月。”
邵清方才,接过魏娘子的茶盏时,见到里头的“茶百戏”是一树梅花,就探寻地看了魏娘子一眼,对方的目光,亦是意味深长。
此际听魏娘子请缨相送,邵清忙拱手:“有劳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