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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他稍稍往前迈了一步,低声地补充:“其实,我也想捕你进去,但端王,其心之仁、其义之真,格局气度,远在我之上,他叮嘱我,先莫为难你。那就留你在外头吧,待官家发话,是将你作共犯逮了,还是没为官奴婢,再说。枢密院还能看看,你会不会联络其他的辽国探子设法营救。办案子就得这般考虑,对不对?”

    他正说得酣畅得意,不远处的汴河,金梁桥上,忽地驰来几匹快马。

    文官出身、在西北领军打了多年西夏人的章楶,来到同文馆门口,勒缰下马。

    曾纬拎着袖子,来到马前打招呼:“章经略。”

    章楶未多与他寒暄,只将目光投向姚欢道:“邵家大娘子,你也在?”

    姚欢俯身行礼:“章公,民妇想见一见夫章楶转向曾纬道:“怎么,不允?”

    曾纬拱手解释:“恐他二人,勾连串供。”

    章楶点头:“哦,如此。曾舍人,老夫今日来,正要留一份口供给你,说一说这邵清当年在西北边关做军中医正时的情形。否则,老夫若来迟几步,只怕朝中有人要做文章,去官家跟前捏鼻子搓眼地说三到四,将老夫说成是探子的同伙,亦不稀奇。这么着吧,让邵家娘子,随老夫进去,在老夫眼皮底下,和她夫君说几句话,可成?”

    曾纬逊着嗓子打哈哈:“哎,章公的‘口供’二字,不敢当,不敢当。只是,闲杂人等,实在不好进同文馆。”

    章楶眯起眼睛,睨着曾纬:“曾舍人,你还年轻着,凡事留个余地,莫太削刻了。你们在京城揪出细作,可喜可贺,朝廷怎么处置,老夫听官家的。但里头那人,从前在老夫所领的环庆军中,勤勉行医,救人不少,连老夫的牙将中了毒箭,一条命也是他从阎王那里夺回来的。夫妻之间有所挂念,本为人伦常情,一个小娘子看她夫君一眼,京城的城墙塌不下来。今日,请你曾舍人,给老夫三分薄面。”

    章楶如今,仍是泾原路主帅,今岁初,还因在宋夏战役中又建奇功,得了官家赵煦在紫宸殿嘉奖、授予荣衔。

    曾纬听父亲曾布提醒过,在特别重视对夏胜绩的官家心中,章楶很受抬爱,你哪怕得罪他的堂弟、身为首相的章惇,也好过直接与章楶起冲突。

    思及此,曾纬遂作出爽快之色,笑道:“章公的吩咐,晚辈岂能不遵。”

    章楶扭头对姚欢道:“随老夫进去吧。”

    同文馆的囚禁之所,由客舍改建,与刑部或大理寺的牢狱,大相径庭。

    几乎可用“美雅”二字来形容。

    庭院中,遍植梧桐,墙角廊下,木芙蓉正迎来花期。

    又因这同文馆从前主要接待高丽使者,而高丽人特别崇拜盛唐,故而院中的地面,被京城的能工巧匠们,用鹅卵石拼接出牡丹、卷草、七宝莲花座等精致的图案。

    曾纬背着袖子站在月洞门口,看两个禁军领姚欢往囚室走去。

    一旁的章楶揶揄道:“我老了,见不得离散悲怨的情形。舍人倒是心硬,还于此处观瞻?”

    曾纬嘴角一抿,谦虚道:“章公教训得是,晚辈这就引章公去前厅,听章公叙一叙里头那探子,当初赴边疆从军行医时,都去过那些军堡,见过何种武备。”

    章楶心中冷笑,越发相信,此案诚如昨日连夜知会自己的堂弟章惇所判断,就是曾家要借邵清拖简王下水,什么两口子串不串供、事实究竟如何,彼等根本不关心。

    ……

    邵清正趴在地上,艰难地去咬碗里的馒头,忽听屋外动静,忙坐直身子,平衡须臾,努力站起。

    辨清那个由远几近的美好身影时,邵清忙将手缩进袍袖里,拖着铁链,挪到窗边,对着扑过来的妻子,急切问道:“他们是抓了你?”

    姚欢摇头:“没有抓我,我在门口遇到章经略,他发了话,我才能进来看你。”

    说着,姚欢踮起脚,往邵清全身瞧。

    邵清立刻安慰她:“无事,没有受刑。”

    姚欢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但同时掂量着手势和力道的分寸,不敢捏到他的胳膊。

    窗口是顺光,姚欢分明一眼看到,邵清的浅色袍袖上,是深色的血迹。

    “让我看你的手。”

    邵清知她不好蒙,只得任她隔着铁条,慢慢地卷起袖子。

    手掌皮开肉绽,五指耷拉,像是断了,指根和手背,青肿不堪。

    姚欢心疼,气促地问道:“为何对你的手用刑?”

    邵清目光平静,没有告诉她答案。

    这不是公家逼供的套路用刑,而是来自曾纬的发泄。

    昨日夜间,曾纬并没有审他,只是进来,狠狠地踩他的双手,一边踩一边淡然地讥讽:“邵清,你用这双爪子,搂她、摸她,让她很快活吧?”

    邵清想,如此丑恶至极的语言,何必作为答案转述,污了心爱女子的耳朵。

    邵清只柔声对姚欢道:“莫急,你看到窗下的木芙蓉了吗?采几朵给我。”

    姚欢低头,才看到裙腰和墙壁之间,粉白玫红的花儿开得蓬勃。

    她将盛开的七八朵匆匆扯下。

    邵清道:“你一朵、一朵地塞到我嘴里,我嚼了,吐进水碗中,匀成药汁,可以消肿化瘀。”

    姚欢照做,又见囚室中徒然四壁、没有任何家具,只墙角一个供便溺的木桶,水碗饭盆就放在地上。

    邵清却很耐心,每朵花都细细嚼了,然后回身跪下,像猫狗舔食一般,往水碗里吐出芙蓉花,终于将这临时取材的伤药制完时,才将双掌伸进碗里转动,浸敷花泥。

    姚欢辛酸难忍,哭起来。

    邵清起身走过来,笑着看她,说道:“就是皮外伤,不是什么不好治的,也不太疼。”

    他待姚欢止住抽泣,三言两语地把自己身陷囹圄的过程说了。

    ===第393章

    乌合之众===

    “高俅一来报讯,我就去寻叶柔他们,让他们跑,但简王府的邓铎和章惇的人,来得也很快。”

    姚欢一面说,一面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肚,轻轻地帮邵清涂匀木芙蓉汁。

    邵清听出她语调中的疚意与黯然,喟叹一声道:“简王已有争储之意,怎会不怕被我连累?我昨夜也在想,我们是不是,从雄州回到京城时,就该向官家坦言我的过往。”

    姚欢摇头:“你莫自责。当时连苏公都反对这样做,既已与那边了断、从此不过是做一个循着良心过日子的普通宋人,再去与官家和盘托出,岂非给官家出难题?官家要不要去质问辽国此事?你养父是为耶律淳私下运作此事,耶律乙辛的残余,本就盼着耶律淳被辽帝寻岔子,你养父难道不会被当作牺牲品?谁能未卜先知地想到,会被宵小算计呢?错不在你,而在那些醉心权术之人,为达目的已不择手段。”

    姚欢仔细地将邵青双掌青肿淤紫处都检视了,正想再问他,是不是要寻木片,如夹板一样将断指固定复位,章楶和曾纬,又转回来,进了院子,来到囚室外。

    “章公,对不住。”邵清艰难地抬起手腕,想向章楶行礼。

    章楶已过古稀,算得戎马倥偬,对西夏大大小小的战役中,不知审了多少细作,平生头一回,对个异族男子由衷怜悯。

    他瞥了眼邵清的手,对曾纬道:“同文馆,自从上回你和你岳父共审宣仁太后欲谋废立案后,就设了刑具了?”

    曾纬今日,实没想到章楶章老帅,一大早就这么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雷霆万钧地杀到同文馆来。他琢磨琢磨,明白应是昨日枢密院有人去章惇那里通风报信。

    他内心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没忍住,先折磨邵清出一回私怨,现下只得强撑气势,作出秉公办事的模样,对章楶道:“章公,此人奸恶黠猾,审案时,不能以国朝对文士的法子待之,须……”

    章楶打断他:“曾舍人,有一事方才忘了说与你知,兵部的梁判事,也立了功,将此人一位姓叶的同伴抓了,关在兵部那头的牢里,那边可不兴这么用刑。今日官家听奏后,他们只怕都是要被带去见官家的。官家痛失爱子不久,心软得很,老夫提醒你,将人送过去时若挂着彩,不妥。”

    曾纬一惊,听懂了章楶在威胁他什么。

    是自己初战告捷太欢喜,也太大意,压根忘了邵清从前的私塾里,确实有个看起来颇精明的婢女。自己没去一道逮了,顿失一城,给简王那边得了个打消官家疑虑的好机会。

    章楶瞧着曾纬眼神有变,心中感慨,你父亲于国务政事上,确实有过人之处,令老夫我也时常佩服,但他又痴迷权谲那一套,难怪家风或歪,教出你这样的儿子。你们曾家,哭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章楶遂又冲月洞门外招手,今日随他来的牙卒,快步近前。

    “你,在环庆时,跟邵郎中学过包扎伤处和接骨吧?去,今日徒弟伺候师傅,将你师傅的手,治一治。”

    得了老帅的命令,牙卒麻利地掏出一细卷桑皮,给邵清包了手指,再寻了地上的树棍儿,撑住骨头,用帛带扎牢。

    曾纬看得怒火中烧,老东西这登堂入室反客为主的作派,忒肆无忌惮。

    但对方是章楶,他曾纬还能当场翻脸么?

    姚欢与邵清,忙向章楶连声道谢,章楶摆手,对邵清淡淡道:“真的赖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向我大宋,如实陈情即可。”

    ……

    姚欢跟着章楶出来,想问问章楶,可知晓一夜之后的朝堂讯息,章楶却恢复了刚严冷肃的模样,不与她多言,上马走了。

    姚欢举目四望,只觉得已然繁忙喧嚣起来的汴河两岸,车水马龙的情形,都好像有了重影,且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寻了几步外的浆水摊子,问有没有胡豆饮子,想喝一杯提提精神,好有劲头先去竹林街看看邵清同父异母的宋人妹妹,小玥儿,再去那磁州铁艺坊探一探。

    摊主殷勤地应了几声“有”,用陶杯盛了,撒几粒新鲜的早秋桂花,递给姚欢。

    姚欢一面喝,一面打量同文馆周遭。

    早上只想着快些进去见到邵清,不及多看。

    此刻她才发现,同文馆大门两侧到长溜儿的围墙下,每隔十来步,就有一座造型极为精美的石器。

    姚欢问摊主:“那个,是什么?”

    摊主瞅一眼,答道:“娘子,那是夜间点灯用的。你瞧见莲花座上的缠枝纹镂空石球没?像不像城里有钱人家用的熏香炉?”

    姚欢点头:“像。”

    摊主笑道:“对咯,这石球,到了晚上,就点上松脂,像灯笼一般,但配上莲座,瞧着特别雅致。高丽人喜欢唐时的莲花座,又爱煞我大宋的熏香炉,所以同文馆的石灯,也凿成这般。”

    姚欢拧眉,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座石灯。

    上辈子在现代,游览开封城、造访古迹的画面,缓慢但颇为清晰地,浮现眼前。

    像,太像了,应该就是这个石器。

    她抬起手,挡住石灯的上半部分,更确定了自己的记忆,没有错。

    她转过头,问摊主:“老丈,附近可有官井?”

    摊主努努嘴:“那边,食肆后头,就有。”

    姚欢放下咖啡陶杯,行了不过二三十步,就见到了一处官井,八角宽沿。

    井边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开封百姓在打水,姚欢一眼就看到,井边的石砖,有几块竟是浮雕出螭首的图案。

    果然是这里!

    姚欢记住了。

    她在本坊的车行找了骡车,往东华门外的竹林街饭铺赶去。

    到了坊口,姚欢刚付完车资下来,掠过她身边的另一辆马车却停了。

    李师师从车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将姚欢拽上自己的马车。

    “莫进坊了,我们的小楼已经被砸了。”

    李师师将姚欢摁在马车内的锦垫上,言辞简练地说道,一面将车帘又拉上。

    姚欢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车厢后,看到车中坐着不少人。

    王犁刀的老婆胭脂,紧紧搂着两个儿子。

    邵清同父异母的妹妹,小玥儿,面色没有早为人母的胭脂那么镇定,还未止住惊恐之余的抽泣。

    还有刚刚受姚欢托付、接手艺徒坊的李七娘,也就是朝廷将作监主事李诫的妹妹。

    李七娘叹口气,对姚欢道:“姚娘子,今早我与师师,带几个弹琴吹笛的娃娃,去端王府的雅集,一进府里就听端王说了邵提举出事了。

    我们哪还有心思耽搁在那里,所幸端王也未勉强,只说留下娃娃奏乐就好,还给了这马车跟着。

    我们先赶到抚顺坊,你家已宅门大开,里头一片狼藉,车夫去问,说是卯初就有人在巷子里喊,邵家是辽国细作,然后就来了十多个汉子,将宅子砸了,将里头的衣服、细软都搜出来,分给坊中各户。

    车夫问清楚没人见到你被他们抓走,正要回来,就见两个半大小子拖着个老婆子,揍得可狠。车夫上前拉开,那婆子哭着说,她是给你家做洒扫杂活的街坊,今早一出门,就被邻家的男娃追着打,说她老不要脸,给辽人细作干活。

    如此情形,我们更担心,转头就往北边竹林街来,正见到一伙青壮后生,围着宅子扔石头,有人要点火烧屋子,被周围纸铺和笔行的掌柜伙计们拦下了。我们听到宅里有娃娃哭,赶紧让马夫和几个伙计进去,将胭脂和小玥儿救了出来。”

    李七娘的叙述,没有激越的语气,却令姚欢听得心如针扎。

    她颓然地靠在车壁上。

    倘使胭脂和娃娃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去面对王犁刀。

    胭脂却主动开口道:“姚娘子,你莫慌,俺和犁刀,什么军国大事的,不懂,俺两口子,只晓得你和邵官人,都是心善的。我带娃娃,还有小玥儿,先去艺徒坊里住着,你去办你的事。”

    李七娘点头道:“姚娘子,事情起得急,但我与师师,都觉着,端王看起来,似乎并不忌讳照拂着你。我们离开王府时,他还吩咐高俅,带一队侍卫,去艺徒坊守着。故而,坊里,应不怕有凶徒闹事。”

    姚欢闻言,忽地想起姨母,探身对车夫道:“劳烦你,去东水门内、虹桥码头边的沈家正店。”

    ……

    大理国王子段正严的马车,几乎与姚欢她们的马车,同时赶到沈馥之在东水门的酒楼。

    但其实,他们都到得晚了,疯狂的侵犯,已经上演。

    万幸,刘锡的大娘子,与美团,正与沈馥之约了今日在店中看账。

    刘夫人原就是武将之女,反应与身手都极快,在二楼账房里,临窗瞧见几个浮浪子弟将沈馥之拖出去,周遭伙计与食客一时竟愣得不知所措,她将外头罩着的褙子脱下来扔给美团,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奔下楼去,一面奔一面调整腰间裙带,将八幅绸裙提到丹田之上,莫拌了脚。

    到得一楼,刘夫人抄起墙边的门闩,扑出门外,照着其中一个凶徒的屁股,狠狠地拍下。

    那汉子“嗷”地一声呼痛,踉跄地退开,无法站稳,跌坐在地上,捂着屁股继续惨叫。

    刘夫人将门闩舞得出神入化,却并非只是花拳绣腿式的漂亮。

    只见那看起来总有二三十斤的柳木大棍,左拍右挑,几息之间,就将一伙青壮男子像轰苍蝇似的,赶得十余步远。

    船码头和大街上跑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有自诩见多识广的,一惊一乍地解说道:“哎呀,哎呀,这位娘子莫不是天波杨府的后人,这门闩的使法,像杨家枪呐!”

    刘夫人收了门闩,挡在已经发髻凌乱的沈馥之前头,朗声道:“姑奶奶不姓杨,姑奶奶娘家姓种,夫家姓刘。光天化日,哪里来这些猫三狗四的玩意儿,当街撒野?”

    一个汉子从地上起身,青筋凸绽,梗着脖子道:“这姓沈的女掌柜,家中姑爷是辽国细作,朝廷已经逮了的!吾等今日,是来替天行道、为大宋出气!”

    刘夫人今日刚到酒楼,就听沈馥之说了邵清被枢密院捕走的事。

    邵清做过西军军医,刘夫人就算没有与沈馥之合股开酒楼的情分,作为西军统帅的家眷,她对邵清亦敬上三分。况且,她并非庸脂俗粉的布衣,在娘家在婆家,都耳闻许多朝堂争斗的龌龊事,故而琢磨着此事底下,或许大有文章。

    此刻,刘夫人火冒三丈,又举重若轻地提起门闩,指着那汉子道:“呸!就你这腌臜泼货,配提我大宋二字?西北种家军、刘家军为大宋血战的时候,你们这些开封城的浮浪子弟,不是在州桥逗蛐蛐儿,就是在瓦子听曲看戏吧!大宋西军,真的好男儿,弓弩刀枪,都是对着犯阙外敌的,你们呢,一把力气就用来欺负手无寸刃的寻常妇孺,你们也算男人!”

    人群里有路过的几个士子,喝彩道:“说得好!”

    来寻衅的凶徒里,却还有一个仍想找补,叫嚣道:“辽人不是外敌吗?辽人探子的同伙,怎地不该打!”

    刘夫人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朝廷刚刚抓走的人,轮得到你这断奶没两年的小子来说三道四?你睁眼瞎话地,就说这酒楼女掌柜也是同伙,你是大理寺还是刑部的主事?都给姑奶奶滚。谁雇你们来的,就说种老将军的嫡亲孙女儿,想寻他喝酒!”

    七八个凶徒,在刘夫人的骂声和门闩舞来的风声中,前搭后搀地,像一串儿耗子似地,跑了。

    美团扶稳沈馥之,掏出帕子,给昔日的女主人,轻轻擦去额角破皮后渗出的血渍。

    刘夫人扔了门闩,正想也上前安慰沈馥之几句,身后马蹄声响。

    蔡荧文从段正严的车上跳下来,姚欢从赵佶的车上跳下来,老少二人,奔到沈馥之跟前。

    沈馥之喘着气,原本又气又凄凉的目光,落到蔡荧文面上,立时转了惊忧之色。

    大理国王子段正严踱步过来,拱手见礼,无奈道:“学正今日,在太学门口,被国子学的人打了。”

    ===第394章

    朕乃仁君(上)===

    (先更2千字,争取晚上再更2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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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正严今日一早,接上如今没有实职的“帝师”苏辙,往太学去参加诗会。

    不想在太学的大门口,见到骇人的一幕。

    十来个年轻男子,分明是月白直裰、纱冠黑衽的读书人打扮,却卷袖伸拳,围住蔡荧文拉扯乃至殴打。

    纷乱中,太学的陈皓、陈东两兄弟,一面喝斥住手,一面阻挡救护自己的学正。

    所幸今日给段正严和苏辙驾车和随侍的,乃大理国“皇家四卫”中的老大卫无常和老二卫无我,都是对付寻常武人能够以一胜十的好手,何况收拾这些书生。

    二卫须臾间将围殴的男子们收拾驱赶了,救出蔡荧文后,才晓得动手的竟都是隔壁国子监的监生,打人理由就是蔡学正的外甥女婿乃辽国细作。

    形同赋闲、消息不灵通的苏辙,气得要去内廷讲筵所找官家进奏,须严加惩戒国子监这些四五品京官朝官的孟浪子弟。

    段正严为苏辙另寻了骡车往北面皇宫去,自己则载上担心妻子境遇的蔡学正,飞驰往东水门来。

    众人都是这个时代心智正常的成员,实在对疯狂的群氓既怒且惧,不敢小觑。

    一番商议后,刘夫人派刘府那些曾经上过战场、退役做了府里家丁的熙河路旧卒来,护卫美团看守酒楼。

    蔡荧文与沈馥之,带着姚汝舟和杨家的三个孩子,搬去段正严的客馆暂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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