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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听到孟舒禾旧事重提,岑游蹙眉,语气也沉了下来:“书书,你又何必揪着这件小事阴阳怪气?咄咄逼人?”

    “那你又为什么要为我和时珩的事生气?”孟舒禾反问,“我和时珩只是站在一起看照片而已,我和他没亲没抱,没有任何亲密举动,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值得你这么生气,大动干戈过来拽我?”

    孟舒禾盯着他:“你也会因为我和异性来往感到不舒服,那你为什么不能将心比心,和异性保持距离?岑游,你是不是有点双标了?”

    孟舒禾到现在才明白,他不是不懂异性之间的边界感,他只是沉溺于这种被叶明颜需要,被叶明颜依赖的感觉。

    岑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主动和缓了语气,想要伸手牵她:“书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你不回我消息,再加上我看到你和时珩在一起,我才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情绪……”

    但孟舒禾却避开他的手,拒绝和他接触。

    岑游的手悬停在半空。

    孟舒禾偏过头,声音很轻:“我为什么不回你消息,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正视过我的问题。”

    “我之前就说过了,伴侣和异性交往中没有边界感,对我来说不是小事,我们没有联系的这一个星期,我一直在等你的道歉,但我什么都没等到。”孟舒禾扯了扯唇角,“你一直在强调这是一件小事,而你眼中的我,只是纯粹在为这件小事,无理取闹。”

    她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岑游,是不是小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看到我和时珩待在一起,会生气紧张,那你不是很清楚异性之间的分寸界限吗?所以现在看来,你不是不懂,而是故意放任。”

    孟舒禾眼眸带着冷意:“岑游,在今天之前,我只是想要你的一个态度和决心,人都会犯错,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你性格温柔,乐于助人,才无意识在和异性交往中越界,我可以接受你无心犯下的错,但我不能接受你心知肚明地和其他女生交往过密,模糊界限,那是精神出轨。”

    理智告诉她,一切要及时止损,果断放手,但在今天之前,孟舒禾心底还存在着很微弱的天真幻想,或许岑游只是一时犯了错,只要她和他表明态度,他冷静一段时间后,就会反省改正,学会和异性保持好距离,那他们这段关系还能继续。

    但一切都只是她太天真了。

    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孟舒禾开始对岑游失望了,关于岑游的滤镜,也开始一点点脱落。

    就像王尔德童话里的快乐王子,外面光芒万丈的金片镶嵌逐片剥离,开始裸露出内部灰暗斑驳的铅体,她终于放下自欺欺人,承认岑游没有她想象中这么好,也没有很在乎她。

    孟舒禾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变了。

    但又或许一切都没变,岑游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他或许是个很好的朋友,学长,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侣。

    至少对她来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时珩是对的,失望是需要一点点攒够,等到量变到质变,就会彻底死心。

    孟舒禾心底对岑游的那点不舍犹豫,似乎正在一点点被失望蚕食替代,彻底消失殆尽,变得空落落的。

    两人沉默良久,孟舒禾终于抬眼看向他,但那双望向他的眼眸却不复往常充满爱慕,现在更多的却是冷淡的失望,她语气很轻,却充满疲倦。

    “岑游,我们观念不合,我很介意这件小事,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岑游眼眸倏然沉下,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说出来的话也未经思考:“书书,你和我分手,到底是因为我的态度,还是因为时珩?”

    话一出口,岑游才觉得不对。

    孟舒禾一点点掰开他的桎梏,语气冷淡:“岑游,和时珩无关,我之前是真的喜欢你,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说完,孟舒禾转身离开。

    岑游沉默了,孟舒禾确实是喜欢他的,他能感受到,但现在,孟舒禾似乎对他已经失望了。

    想到这里,他心底却突然强烈涌起一股恐慌,但当他想要追出去时,孟舒禾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他视野里。

    -

    孟舒禾从教学楼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但孟舒禾还是一眼就认出站在教学楼外的那道颀长身影。

    是时珩。

    北城差不多步入初冬,气温很低,外面几乎没什么人,孟舒禾缓缓走到他面前:“怎么还没回去?”

    时珩抬手,扬了扬手中那一小包纸巾,语气懒散:“等着给小青梅送擦眼泪的纸巾,助人为乐。”

    孟舒禾闻言,无奈叹了口气:“谢谢,我暂时不需要你的纸巾。”

    时珩歪着脑袋看她:“你没哭啊。”

    孟舒禾无语凝噎,可能这次多少有了心理准备,现在的她,已经没了最初那种想要流泪的难过,只是心口有些堵得慌。

    时珩抬眸看她,随后他又拿出另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行吧,既然没哭,那给你这个。”

    是一包她喜欢的芒果软糖。

    他晃了晃,带着谑意:“安慰小青梅的糖果。”

    孟舒禾对上他那戏谑的神情,目光碰触一秒,她最后还是伸手接下:“刚刚谢谢你的帮忙。”

    时珩一脸无所谓:“毕竟从小到大维护了你这么多次,都有惯性作用了,改不过来。”

    从小到大,他们俩有过无数次争吵冷战,但当孟舒禾被人欺负的时候,时珩都会义无反顾站出来维护她。

    初一第一学期,时珩和她同班,还是她的同桌,当时大家都正值青春期,对性·知识还是处于讳莫如深的状态,女生多少会有些月经羞耻,就算是女生之间借卫生巾,都要悄悄把卫生巾夹在书本里,再传递过去,生怕被男生看到。

    那天正好有个女生向孟舒禾借卫生巾,孟舒禾照常将卫生巾夹在书里,正准备送过去,但她的书本却被后桌的一个男生直接抢了过去,他将书翻开,举起里面夹带的卫生巾,语气兴奋高昂:“看,这是孟舒禾的卫生巾!”

    男生话音未落,时珩就已经直接踹倒那个男生的课桌,将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时珩当时还问他:“你抢孟舒禾的卫生巾,是不是你自己也想用?”

    因为这件事,那个男生后来看到孟舒禾,都会主动悻悻绕远点,生怕靠近孟舒禾,就会被时珩揍。

    孟舒禾挽起垂落的碎发,垂眸捏了捏手中的芒果软糖,淡声道:“我提了分手,赌约你赢了。”

    话音刚落,他们正好停在她寝室楼下,她抬眼和时珩对视。

    时珩只是轻笑一声:“孟舒禾,话还是不要说太早了。”

    他双手环臂,修长指尖搭在腕表上,好整以暇望向孟舒禾:“虽然我很想赢,但我这个人,向来公平公正,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星期,只要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那一切都会有变数。”

    “所以你别急。”时珩扬起一抹笑,一字一句,“反正最后会是我想要的结果。”

    孟舒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寝室楼。

    -

    岑游浑浑噩噩地回到画室,他神色颓然,点燃一支烟,任凭烟在指尖燃烧殆尽。

    钱朔正好也在,看到他这幅样子,忍不住问:“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你不是去找孟学妹吗?谈崩了?”

    岑游摁灭了烟,颓唐道:“书书和我提了分手。”

    钱朔听了这话,一拍大腿:“你活该!人家孟舒禾对你多好啊,你什么事情都瞒着她,但她为了你出国交换的事,熬夜联系她的朋友,替你忙前忙后,打点一切,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钱朔絮絮叨叨:“你这种死渣男,就别装深情了,趁现在还没闹得太难看,和人家好聚好散,放过人家吧。”

    不知道这话哪里又突然触动了岑游,他有些激动:“我凭什么要好聚好散?”

    钱朔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新鲜感过一阵就会消失,现在分手了,你又舍不得了?”

    岑游垂眸喃喃:“我现在醒悟了。”

    因为孟舒禾最后的那句话,他在回来的这段路程,无比清晰地梳理回忆了和孟舒禾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孟舒禾对他真的很好,而他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

    他舍不得孟舒禾,他不想和孟舒禾分手。

    岑游声音低下来:“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和书书继续在一起。”

    钱朔摇头:“岑游,你现在只是不甘心作祟而已,你以为你真的能浪子回头?就算你挽回孟舒禾又如何?一个月,三个月,最多半年,你也会故态复萌。”

    似乎是想劝岑游,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岑游面前:“你曾经对孟舒禾做过的事,简直罄竹难书,但凡有一件被她发现,按照她的性格,你们俩都得分手。”

    岑游像是想起什么,眼眸浮现出些许不安的懊悔,他低声重复:“不会的,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我之前确实对不起书书,但我之后会弥补她的。”

    钱朔见他这样,最后没有再劝,而是起身走开,独留岑游一人在客厅。

    岑游再次点燃一支烟,晦暗神情半隐在烟雾中,逐渐深沉。

    孟舒禾这么喜欢他,只要他放低姿态挽回她,她一定会心软的。

    -

    两天后,北城的气温越来越低,天气渐冷,根据天气预报报道,北城将会在平安夜当天,降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

    此时的羽毛球馆一片喧闹,时珩拎着球拍,正好下场休息,就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时珩,有人找!”

    时珩抬眼望去,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岑游,对视那一瞬,他倏然笑了,随后冲岑游吹了声流里流气的口哨,挑衅意味十足:“哇哦,岑学长,稀客啊。”

    他将球拍搭在肩上,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过去:“有何贵干?”

    岑游显然心情不太好,他眉眼阴沉,不复平日的温和:“时珩,学校论坛的事,是你干的?”

    时珩的脚步停在略高的阶梯上,他身子前倾,双手懒懒搭在栏杆上,他由上至下俯视着岑游,随后扬唇肆意笑了,抬手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

    "Bingo."

    “学长,猜对了,就是我干的。”

    岑游的脸色再次难看了几分。

    时珩语气愉悦:“不枉我等了这么久,这次终于抓住你的把柄了,还真不容易。”

    他嘴角带出一抹笑,看起来很坏:“但好在最后结果还不错,听说你被分手了,恭喜啊。”

    时珩戏谑地看着他,转了圈手中的球拍,他突然道:“你知道我和孟舒禾在打赌吗?”

    岑游一顿。

    时珩笑意加深:“我们赌的是你和她的这段恋爱关系能不能坚持到圣诞节,我赌不能,她赌能。”

    他接着道:“但按照她的性格,她一般是不会答应这种无聊的赌约的,但她为了你,还是答应了,你知道为什么?”

    时珩弯唇:“因为我加码了条件,只要你们这段恋情能支撑到圣诞节,我会为我之前对你的偏见,亲自向你道歉。”

    “她对你真的很好,也真的很喜欢你。”时珩悠悠道,“但是学长,你好像对不起她的好,辜负了她的感情。”

    岑游眼中浮现出隐约的晦暗情绪,似是懊悔,他微微蜷起手,稳住心神,急切打断时珩的话,语气沉得能滴出水:“时珩,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挽回书书的,毕竟她不喜欢你。”

    “是吗?”

    时珩抬手,将冰凉的球拍轻轻抵在岑游的脖颈处,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一字一句傲慢道:“可惜现在,你已经出局了。”

    -

    时珩重新回到休息区时,就接收到同伴贺恺探究的目光:“那是谁啊?你们俩火药味这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和你有仇。”

    “对啊,就是有仇。”时珩坐下,拧开矿泉水,笑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贺恺被呛了下,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仇?!”

    夺妻之仇?!

    他是不是脑子一下子出了问题,不然他怎么会幻听到夺妻之仇?他刚刚是听到什么特别炸裂的大瓜了吗?

    贺恺不可置信,喃喃道:“不是,哥们儿,你真的假的?”

    这个回答,有点过于抽象了。

    时珩一下下转着手机,好整以暇:“你猜。”

    正在这时,时珩的手机屏幕一亮,手机跳出一条好友添加申请。

    【我是初瑜,孟舒禾的情书是岑游撕掉的,我有证据。】

    时珩垂眸,点击通过。

    第12章

    情书

    “时珩,我真的,很讨厌你。”……

    贺恺见时珩起身,好奇问道:“不打球了吗?”

    “不了。”时珩晃了晃手机,“有点事,先走了。”

    时珩垂眼打字:【我们现在方便见一面吗?我过去找你。】

    初瑜回复很快,报了个地址:【可以。】

    初瑜刚点击发送,就听到身侧传来柔软的嗓音:“初瑜。”

    说话的人是孟舒禾,她朝初瑜笑了笑:“你是还约了人吧?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有事我们线上联系。”

    孟舒禾这次过来,是想要买初瑜的油画。

    初瑜张了张嘴,正想说她约的人是时珩,但望着孟舒禾的脸,她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点头:“好。”

    她起身目送孟舒禾离开,但当孟舒禾踩下第一阶木楼梯时,初瑜却突然叫住她:“孟舒禾。”

    孟舒禾疑惑回头:“还有事吗?”

    初瑜迟疑开口:“你……还记得高二的那一封被人撕碎的情书吗?”

    孟舒禾微微怔住,旋即垂眸轻声道:“当然记得。”

    她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那封情书。

    自从她和岑游熟识后,时珩就将岑游视作他们关系的入侵者,对岑游敌意很大。

    那段时间,时珩忙着各种升学相关的竞赛,时常不在学校,而孟舒禾周六日需要去画室上课,他们各自忙碌,很少见面,因为岑游而产生的矛盾日益叠加,无法解决。

    时珩和她的性格大相径庭,时珩好动,而她更内敛安静,但他们两人有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脾气都很犟,一旦吵起架来,他们两人都会各执己见,不愿意和对方低头让步。

    频繁的争吵冷战似乎都在消磨彼此的耐心,再加上繁重的学业压力,导致彼此情绪都不算好,关系愈发僵化,直到摇摇欲坠,全靠苦苦支撑。

    一切的开始,是时珩在她的房间,发现她写给岑游的表白情书。

    情书用淡粉色的信封装着,信封上还写着“岑游学长收”,一切都显得很郑重。

    时珩将情书扔在她书桌上,压抑着怒意:“你就非得喜欢他?”

    六月初的天气燥热无比,但孟舒禾语气很冷淡:“对,我就是喜欢他,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反正我们见面也是吵架。”

    时珩冷笑:“行啊。”

    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那封情书被孟舒禾带去学校,放在课桌抽屉里,孟舒禾不太敢当面交给岑游,她只能提前和岑游发消息,说她在她的课桌抽屉里放了一封信,是给他的,让他找时间过来拿。

    岑游发消息回复,表示中午下课会过来拿的。

    上午有升旗仪式,大家都下楼升旗,等到孟舒禾再回到教室,原本放在课桌抽屉的情书,已经成为四分五裂的碎屑。

    而碎屑旁边,是时珩送来的三明治。

    孟舒禾说不清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愤怒、失望和委屈,如同打翻的颜料混合交织,导致她没有多加思考,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时珩做的。

    她颤抖着手,将情书的碎片抖落在时珩面前,质问他:“我的情书是你撕的?”

    她当时气血上涌,气得声音发抖:“时珩,我真的,很讨厌你。”

    时珩怒极反笑,冷笑一声:“对,就是我撕的。”

    当时他们的情绪都处于尖锐的状态,似乎要将最伤人的话刺向彼此,关系也至此支离破碎。

    回忆至此,孟舒禾却看向初瑜,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初瑜摇摇头:“只是想起你那段时间情绪很差,是因为情书吗?”

    孟舒禾垂眸:“差不多吧,因为那封情书,我当时和时珩闹翻了,所以我当时情绪还挺低迷的。”

    初瑜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喃喃道:“你和……时珩,因为这件事闹翻了?”

    “对,你不知道吗?”

    初瑜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我不知道,因为上次在奶茶店,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

    孟舒禾望着她,笑了:“我和他的关系是最近才缓和些的。”

    初瑜眉眼露出深深的懊悔,慢慢蜷起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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