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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小葵的声音变得低迷起来:“……也对,这事很有名,外县人应该也有听过,鹿鸣县神入梦的事情。”

    “神入梦?”白柳问,“是什么事情?”

    小葵顿了顿:“在博物馆动土的前一天,很多人去那个地方围观要被放进去的海妖尸体,当天晚上,只要白天去围观了海妖的人都做梦了,做的还是同一个梦。”

    “他们梦到一个仙气飘飘,身着白色狩衣的神,那个神样貌看不清,端坐在鹿鸣县海岸边高高在上的天际,笑着俯瞰众人,说,我感受到了你们对金钱的邪恶渴望,作为你们捕捞到邪神的奖励,我可以和你们游玩一场,给你们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我不干扰你们的选择,你们按照自己的路径走下去,成为一个中规中矩的旅游小镇,一些人有钱起来离开这个偏远的小城镇,然后剩下一批渔民继续辛苦地出海捕捞,娱乐越来越少的游客,和这个慢慢落败下去的小县城一起老死在这里。”

    “同时,你们还会受到那个旧邪神遗体,也就是你们所谓的海妖的影响,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第二个选择,我赐予你们成为我信徒的资格。”

    “你们要在鹿鸣县为我修缮神社,每一年为我献上祭品,我会选择其中我最喜欢的祭品,然后实现你们和献上的祭品在我这里等价的一个愿望。”

    小葵声音变得嘶哑:“大家都选了第二个。”

    “他们在梦中跪拜,邪神大人,祭品是什么?”

    “邪神笑着回答他们,说,我要的祭品是人的痛苦,越是纯粹的,极致的痛苦,在我这里就越有价值,你们能许的愿望也就越有价值。”

    “他们于是又叩拜下去,再抬头,虔诚仰问,邪神大人,那您是什么,我们该如何供奉于您呢?”

    “邪神笑着回答他们,说,我在你们周围的化身就是你们捕捞到的那具海妖尸体。”

    “祂是邪恶的化身,欲望的承载物,你们见之一眼,肉体里便会溢满贪婪的欲望和失去人性的罪恶,灵魂因此被挤出躯体,变成我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一张纸币。”

    “——所以你们要将那具尸体供奉在规格最高的神社里,日日夜夜跪在祂面前,折磨祭品,向祂献祭,供他挑选这人世间千万种,不同滋味的痛苦。”

    “如果祂愿意从死亡中醒来接受这祭品的痛苦,那我就会来实现你们的愿望。”

    “如果祂不愿意接受这祭品的痛苦,那说明你们献祭的痛苦还不够格,达不到让祂醒来的标准。”

    “邪神大人笑得很愉悦,他说,那你们就应该加大折磨祭品的力度,直到这闭眼的旧邪神愿意重新睁开眼睛,望向这凡世,从高高在上的神座上走下来接纳这极致的痛苦为止。”

    第434章

    邪神祭·船屋

    小葵恍然地继续说了下去:

    “从那以后,县里每年都会举办盛大的邪神祭,因为梦中的邪神要求纯粹的痛苦,县长和村里的男人们开了三天三夜的会,最终一致决定,只有孩子的痛苦是最纯粹的,所以献上去的祭品应该是孩童。”

    “一开始的鹿鸣县还没有那么有钱,邪神祭的祭品不是从外地购买……而是和我一样,从村里被挑选的孩子。”

    苍太惊讶地反问:“你有父亲母亲,他们没有阻止你被挑选成为祭品吗?”

    “正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将我和我弟弟献上去,成为祭品的。”小葵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因为县里的规则是,是谁家献上的祭品,这个祭品如果最后被选中,许愿的权利就归谁家。”

    “我们家有四个孩子,我是最大的,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我爸爸把我和我其中一个弟弟献上去做了祭品,希望邪神至少能选中我们两个当中的一个,这样我们家里就能向邪神许一个愿望,不用再那么辛苦地每日出海捕鱼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了。”

    “当时几乎家家户户的穷人都把自己的孩子献上去做祭品了,有钱一些的人家不愿意将自己的后代献祭,就会向贫穷人家购买孩子,好好调教之后用作自己的祭品。”

    “因为也不知道是谁会被邪神选中,有些人家如果有多余的孩子,就会将在自己其中一个孩子当做祭品卖给对方。”

    “我就被父亲卖给了北原家。”小葵小声地抽泣着,“我现在叫北原小葵。”

    苍太同情地叹息一声:“邪神的祭品吗?也不知道和苦力比起来哪个更好一点。”

    “苦力?”小葵缓缓地转过头,湿漉漉的头发遮盖住瘦小惨白的面容,和靠在床侧的白柳眼神涣散地对视着,“你根本不知道做邪神的祭品要付出什么。”

    “你会被鞭打,被折磨,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苍太语气疑惑:“但苦力也是这样啊,一过去就要开始被打,被逼着做工。”

    小葵神经质地笑了两声:“但做祭品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你会被分到一间特别温暖的船屋,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猫小狗,对你特别好的侍从朋友,每顿都吃得很好,还有每日都来探望你的父母。”

    “——你甚至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过来做祭品,还是来做公主的。”

    苍太迷茫地问:“这样不是很好吗?”

    小葵刚又要开口,船屋的门被猛地推开了,她肩膀一颤,止住了声音。

    风雨混合着一道低沉浑厚中年男人声音传了进来:“大雨了,正是这群刚被采买来的小崽子精神不稳定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先把猫和狗分给他们,让他们抱着对方度过风浪,彼此先熟悉一下,养养感情。”

    另一道略细一些男声应和道:“是的,御船大人。”

    漆黑的船舱被七八个男人手提着的一盏盏昏暗的油灯照亮,这些男人手上提着一个长而宽,外面罩着黑布的大笼子,笼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细细长长还发着抖的动物幼崽叫声:

    “咪—咪——咪呜呜!”

    “嗷呜——嗷呜……汪!”

    一个男人将煤气灯放在了闭眼假寐的白柳的船头一侧,伸出布满老茧,满是鱼腥气的手用力地拍了拍他。

    白柳这才假装刚刚醒来的样子睁开了眼睛,和处于昏暗灯光下的这个男人手里提着的笼子里装的动物对视了一眼。

    那是一只特别漂亮的白色长毛,银蓝色眼睛的猫。

    这猫看着不过几个月大,品相优美,毛绒绒又暖呼呼的,脖子上还系了一个金色的铃铛,眼瞳在这样灰暗的光照射下变成圆溜溜的,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笼子里抬起一只爪子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给另一只沾了一点泥泞的小爪子舔毛,似乎不喜欢自己见人的时候不够整洁。

    见白柳抬头看向它,这猫微微歪了一下头,粉色的鼻尖从笼子里探出来,很有宠物猫特性地,亲昵又不怕生地拱了拱了一下白柳被绑在床围栏杆上的手,嗲声嗲气地拖长尾调咪了一声。

    提着笼子的男人见这副场景,却是诡异地笑了一声:“这猫被调教得很好,见人就贴,喜欢人。”

    “我等下把它放出来,它就会往你怀里钻,你要是在风浪里抱不稳它,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可是会被直接掉出床外,活活摔出内脏来。”

    话毕,这男人就打开了笼子,果然如他所说一般,这猫一出笼子就往白柳的怀里钻,最后挤出了一个差不多可以容纳下它的凹陷紧紧贴在白柳胸膛上。

    小猫被白柳身体的体温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抬起头蹭着白柳的下巴,咪呜咪呜地叫,似乎很喜欢自己刚刚找到的这个新主人。

    这男人见猫钻进了白柳的怀里,满意地收回了视线,提着笼子要走,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叮嘱了一句:“这些动物都和他们的主人一个名字。”

    “所以这猫和你一个名字,都叫白六。”

    白柳垂下眼眸看向缩在自己怀里取暖,很自来熟就要蜷成一团睡着的小猫崽。

    小猫的眼睛已经要闭上了,但似乎察觉了白柳在看它,咪了一声向白柳这边靠了靠,将头枕在了白柳被捆住的手腕上,爪子抵着白柳的手掌心伸了个懒腰,呼噜呼噜两声,舔了一下白柳的鼻尖。

    “不要给我——!!”白柳下铺传来一道凄厉的女声,打断了小猫试图给白柳舔毛的动作,“我不要这条狗!!”

    小猫被这声音吓得睁圆了眼睛,和白柳一起探头向下看去。

    小葵在床上拼命地挣扎,眼眶通红涕泗横流,出口的声音尖利又歇斯底里,夹杂着崩溃的哭声:“不要把这条狗给我!!!”

    小葵床边的是一只眼睛圆溜溜的小柴犬,只有男人小腿一半那么高,橘黄色,耳朵竖起来,看起来又精神又警觉站,它似乎被小葵的反应吓到了,但又站在她腿边没走,迟疑了一下,上前舔了一下小葵的眼泪。

    小葵发出彻底崩溃的叫声,双手无意识地挥打:“滚啊!别舔我!别靠近我!走开!”

    “我不想再痛苦了!我不要狗!”

    小柴犬被小葵胡乱挥打的双手打中了,惊吓地发出了嗷呜嗷呜的惨叫,想要躲到男人的脚后,被男人冷漠地一脚踹开,顺着浪花抛起船的势头直接撞到了一根床杆上。

    小狗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它只发出了一声很短促惨烈的嗷呜声,就滚落到了地上,这条小狗的头和尾巴都被撞到一起,眼睛大大地睁开,一动不动了躺在地上了。

    抱着脸嚎哭的小葵一瞬间的瞳孔扩散开,她猛地转头看向那只一动不动的柴犬,脸上还残留着被那只小柴犬的舌头舔了一下的触感,表情是完全空白的。

    眼泪无意识地从小葵睁大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滑落,她颤抖地伸手朝向那条躺在地上的柴犬幼崽尸体的方向,喃喃自语:“……小葵。”

    见到这一幕,男人原本不耐烦的表情松开,露出一点喜色来,抚掌笑道:“哭了!”

    “没想到有祭品在船上就哭了,这真是个不错的开头。”男人转头看向旁边人,摆手吩咐道,“再拿几只猫和几条柴犬过来。”

    很快猫和柴犬就被拿了过来。

    男人蹲下身子,对完全呆滞地侧躺在床上的小葵温声细语,循循善诱地说道:“小葵不喜欢狗狗是吗?那小葵喜欢猫猫吗?”

    “不要……”小葵的眼泪不断地在流,她瞳孔已经涣散了,声音嘶哑干涩,但她还在拒绝,“……我不要狗,也不要猫。”

    “……我不想再看到【小葵】因为成为小葵的朋友而死去了。”

    “真的吗?”男人略显遗憾地从笼子里抓住一只小猫的后颈,提到了小葵的面前,“小葵要这么狠心地推开它们吗?你可是当初所有祭品里最喜欢小动物的孩子了。”

    “现在它们这么喜欢你,你也不要它们做你的朋友了吗?”

    小猫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它咪咪了两声,颤颤巍巍地撑起身体来拱了拱小葵,亲昵地蹭起了小葵,缩在了小葵的肩膀上不走了。

    小葵缓缓握紧了拳头,她竭力地转过头,装作冷漠的语气:“就算你在我面前杀了它们,我也不会再因为它们痛苦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男人可惜地摇头,凑到小葵耳边低语,“小葵应该知道吧,没办法让你们痛苦的动物,在这艘船上是没有价值的。”

    他笑了起来,捏住那只小猫的后颈从小葵的怀里扯了出来,然后将手放到了一无所知,眼睛懵懂无知地望着小葵,乖巧地咪咪叫的小猫的细的两根手指就能环绕过去的脖颈上,然后猛地收紧。

    小猫原本带着玩耍亲昵含义的咪咪叫变得凄厉了起来,它努力地挣动着四只小腿,踹着这个男人的手,想要从这个男人的强壮手中跳下来,但这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而已,它还没有这个男人的一只手掌大。

    猫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被捏的充血,布满了血丝,声音被捏得尖洗刺耳,然后又慢慢变得虚弱,挣动的爪子垂落。

    小葵死死咬着牙不回头,终于在小猫最后一声咪叫出来的时候,没有忍住,猛地转头疯狂地伸手去抢那只小猫:“把它给我!”

    男人应声松手,被捏软得只剩一口气的小猫落入小葵的怀里,仿佛受了委屈般咪呜咪呜地哑声蹭着小葵叫。

    小葵流着泪抱紧它:“御船大人,我要这只小猫,我要这只小葵,请把它给我吧!”

    “我会在以后好好地为它痛苦的!”

    男人盯着小葵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小葵几次都没有被邪神选中,是因为痛苦还不够格吧。”

    他慢悠悠地伸手从小葵的怀里,在小葵近乎空白的眼神里把那只正死死扒在小葵衣服上的小猫给扯了出来,温柔地摸了两下,然后又把手放到了小猫的脖颈。轻声说:

    “那就再更痛苦一些吧,小葵。”

    小猫凄厉地叫着,这次御船再也没有松手,他拍了拍手,随意地把软掉的小猫尸体丢到了表情恍惚的小葵旁边,转身离去:

    “再给小葵找一只柴犬陪着她,她不愿意就捏死,再换一只猫。”

    “换到她哭不出来为止。”

    第435章

    邪神祭·船屋

    在御船离开之后,船舱里恢复了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孩子畏惧的抽泣声和小猫小狗一无所知的叫声。

    苍太分到了一只小黑猫,他在白柳身后静了很久,才艰涩地开口,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白柳,你能看到小葵吗?她怎么样了?”

    白柳借助微弱的光线看向下铺的小葵,小葵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手扯着绑在手腕上的绷带,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抚摸那只被分给她的小猫的头,声音嘶哑又微弱:“好猫猫,真乖。”

    “【小葵】真乖。”

    苍太听到了小葵的声音,他沉默半晌,几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他怀里的小黑猫,双手颤颤巍巍地松开了。

    小黑猫迷茫地抬起头,望着这个不抱紧自己的男生,细细地咪了一声。

    苍太狠了狠心转过了头,他呼吸急促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他们这些祭品会得到猫的原因。

    拥有一只和自己名字一样,还无比亲近自己的小动物几乎是所有小孩子的梦想。

    但不能是这样,这样也太……痛苦了。

    这比让苍太做苦力还让他恐惧一百倍。

    看到那两只叫小葵的小猫和柴犬死掉的时候,缩在床上不敢吱声的苍太听着小葵撕心裂肺地惨叫,瑟瑟发抖,捂住耳朵不敢再听。

    那惨叫凄厉到让苍太几乎以为死掉的不是小动物,而是小葵自己。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小葵,所以他最好不要对这些分发下来的宠物产生感情,最好现在就分开。

    下一场海浪又打了过来,船舱被颠簸起来,所有人被浪打得向一侧滑落,小黑猫的爪子抓不稳东西,眼看就要顺着床滑落下去,惊慌地叫了两声。

    原本别过头的苍太下意识慌张地转过头:“苍太!”

    他一伸手,又把小黑猫拢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了。

    等到苍太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他愣愣地看着双手牢牢抱住的小黑猫,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他真的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苍太】去死。

    漆黑的船舱中,很多小孩子都在浪花打来的一瞬间哭泣着抱紧了自己的宠物,抽泣着喊叫着宠物和自己一样的名字。

    在茫茫的大海里,在前路未卜的痛苦旅程中,这些即将成为邪神祭品的孩子试图从那只柔软又亲近自己的小动物身上获得某种支持的温度,或者被人类驯养出来,第一次见面就给予他们的爱意。

    “你做不到放开他们分发下来的宠物的。”躺在他前面的,那个叫做白六的孩子语气平淡的开口了,“在你知道它和你叫一个名字的时候,你就会放不开了。”

    苍太抱住小黑猫,抽泣着问:“为什么?”

    白柳平静地说了下去:“它和你一样,都是被成年人利用的动物幼崽,都是被放弃贩卖之后,在这大海上孤零零漂流的一个个体,都是要即将被折磨来增加痛苦的器具。”

    “从各种角度上来讲,你们都是共命运的同类。”

    “在人世间你应该从来没遇到对自己这么友善同类,你所遇到的同类,或者说人类都在残害你,不然你也不会被贩卖到这艘船上,在这种条件下,你遇到了一个被精挑细选后一定会喜欢你的【同类】,你们还共用一个名字,你很难不移情到这只动物幼崽上。”

    白柳微微侧过头,掀开眼皮看向他背后怔怔的苍太:“——换句话说,现在你手里的猫已经不再是猫,是另一个你自己,另一个苍太。”

    “你做不到看着它死去的,就像是你做不到看着自己死去。”

    苍太直愣愣地望着白柳漆黑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了那些传言,颤抖了一下,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白柳平静地开口:“你现在是不是想问,如果人会对出于相同困境里的另一种动物产生移情,为什么福利院里的【我】会虐杀动物,是吗?”

    隔了很久,苍太才犹疑地看了一眼缩在白柳怀里呼呼大睡,睡得肚皮都翻过来的小白猫,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不觉得这是你干的,但我只是想不明白,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传闻中的你这么一个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白柳静了半晌,开口道:“移情判定里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共情。”

    “首先要觉得对方和你有情感上的相同之处,比如你和你怀里的黑猫在遭受同样困境的时候,都产生了痛苦,畏惧,害怕等情绪,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它是你的同类,然后你们就会共情,再达到移情的目的。”

    “但如果一个人在遭受任何一种事件的时候,产生的情绪都和周围的人,甚至是动物不同,情绪不相同他就没有办法共情,自然也不可能移情。”

    “情绪没有共同之处,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是同类,对非同类的东西,人残害起来的时候是不会有痛苦感的。”

    “他和我们都一样,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苍太往白柳那边拱了拱,发自内心地不解发问,“为什么他会没有办法产生和我们一样的情绪啊?是因为脑子和我们不一样吗?”

    “我个人觉得不是。”白柳语气浅淡,“因为很多脑子正常的人在有能力剥削别人之前也是可以共情的。”

    “就比如刚刚的御船大人,他应该就是小葵口中的鹿鸣县县长,之前听起来是个好人,对小葵应该不错,但现在他对小葵也完全缺失了共情,根本没有把小葵当做活人来看待,而是当做祭品来看待。”

    苍太怔然轻问:“……对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觉得因为欲望。”白柳语气平淡地继续解释了下去,“当一个人欲望过甚,看见任何一个活物首先产生不是同类感,而是剥削感。”

    “极端的欲望会让人幻想自己处于一张巨大社会食物链里,而其他人也和他们处于食物链里,那他们对周围的人只会有两种评判,能剥削他们的,和他们可以剥削的。”

    “他们能剥削的,就是小猫小狗一样的低等动物,而能剥削他们的,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在他们的世界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人性本恶,人天生就会蚕食食物链以下的同类以增加资产和价值,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共情是一种软弱的体现,因为野兽不会对猎物共情。”

    苍太微弱地反问:“但我们是人,我们不是野兽啊。”

    白柳顿了顿:“人在自我欲望的食物链里待久了,是会从人沦为野兽,甚至是怪物的。”

    “只有欲望的人类是会吃人的。”

    苍太陷入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呆滞中,他恍然重复白柳的话:“吃人……?”

    下铺传来小葵神经质的两声失神轻笑,她呢喃着:“小葵,猫猫,真乖。”

    海上的风浪终于停了,载有白柳他们一船祭品的大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停靠在了鹿鸣县的港口。

    御船穿戴整齐地站在港口,他手杵着一根竹竿质地的手杖,居高临下地望着低着头,脚步虚浮,面色虚弱排队地从船舱里走下来的祭品们。

    祭品都是不过十五岁的小孩,刚懂事又还有点懵懂的状态,是鹿鸣县最喜欢的祭品年岁。

    白柳在里面算大的了,快十七了,正常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祭品的,因为不好调教,但他身材瘦小,面相看起来也才十五左右,所以才被顺利地卖到了这边。

    这些经历了风浪的祭品门都死死抱着怀里的小动物,有些小孩自己还很虚弱,但都没有在意,一心一意地扑在怀里同样虚弱的小动物身上。

    他们反复地检查小狗和小猫爪子,用脸贴在它们肚皮上,感受它们有没有呼吸起伏,一边检查一边眼泪扑刷刷地掉,但一个字都不敢出声,也不敢向周围的人求助,只是低着头不出声地哭。

    御船看着流泪的祭品们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侧头点了一下:“去帮他们把宠物治好送到他们的船屋。”

    白柳用眼尾余光打量了一下,他看到不少小孩哪怕是因为之前小葵的事情对这个御船有畏惧,也因为御船的这一句命令眼睛亮了一下。

    还有几个小孩子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御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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