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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周天情老老实实答道:“没听过。”

    苏缨冷笑道:“那是你见识少,我的名号也是你可以听的?还不速去。”

    玄乎其玄,让人摸不着头脑。周天情迟疑良久,又望向燕老二。

    只见那女子窈窕美艳,面若冰霜,虽有些高壮,实属旷世佳人之姿,周天情喉头干咽了两下,心里便有了选择,况此时已属骑虎难下之势,若这般被个女娃娃唬得灰溜溜的去了,他面子何保?如何再在西陵县行走?

    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步朝苏缨走去:“去他奶奶的,你们不敢上,老子亲自来。我倒要看看是这鬼丫头爪子硬,还是我的铁拳硬。”

    苏缨见他没有被唬住,一时便有些扎慌,然而她深知输人不输阵的说法,此时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怯意,若是因惧怕退后半步,便会溃不成军。苏缨不退反近了半步,脸紧紧绷着,将旧剑横在了身前,心里默念护院传授的拳脚心诀,心想,不管了,先打一架。

    周天情比她硬生生高了一个头,身材魁梧,肌肉遒劲,又出生军旅,步子稳扎稳打,一抬手便是要来拿她的剑。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苏缨的剑,就似被甚么所震,手烧灼了一般迅速避开。

    周天情浑身一震,眼睛惊讶地长大:“好强的剑气!”

    苏缨不明所以,只当他在演戏诈人,手腕一抖便将剑往前送了送。就在这时,似有什么从眼前迅速飞过,像是一瓣花瓣——这样的香花方才被人打翻散落了满地。那一点殷红,从苏缨的剑身背后飞出来,扑在了周天情面上。

    花瓣扑人面,本该是极为温柔的画面。

    然而被扑者却一声痛叫,往后踉跄退了好几步,再看他时,面上已多了一道锋利的伤痕,似被什么利器划过,鲜血如泪划过脸颊。

    周天情被彻底激怒,朝苏缨猛扑,手脚并用,想将她扑倒在地。苏缨眼疾手快,微屈膝稳住下盘,将手中古怪的剑朝前疾刺,剑尖所指,剑风凛冽,激起脚下无数花瓣,红香并起,乱红成阵,似一阵繁杂雨点,朝对面泼洒而去。

    软玉温香,落花到处,周天情被重重掀翻到底,惨呼不已。

    他的脸上落满了红色的花瓣,与之相应的是满脸的刀口,均为一寸长,细而深。周天情满脸鲜血淋漓,仓皇的叫:“眼睛,我的眼睛。”

    花和血混杂一处,这血腥中又有些美的画面太过诡异,围观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苏缨手中的剑上,交头接耳不休。

    “周亭长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

    “不见这女娃娃怎么动啊。”

    “这是何等出神入化的剑术。”

    “摘花伤人,已近仙人也,她穿的又这样,不是个神仙罢?”

    “……”

    苏缨不料这剑竟有这样的威力,一时竟也被吓着了,待她反应过来,朝着地上的周亭长恶狠狠地抛下一句:“你有眼不识泰山,眼睛长了也没用。你以后再为祸一方,以武乱禁,逼迫他人,我便来取你项上头颅。”说罢,拉着燕老二便跑。

    周天情骂骂咧咧,他手下被这飞花伤人的一幕吓呆了,不敢拦截,而围观的众人巴不得离这凶煞少女远一些,纷纷让出道来。

    二人跑的极快,燕老二藏在软香烟罗里的手,滚烫灼热得可怕。

    苏缨足足跑了两条街,方转入一个巷子口停下脚步喘气。她此时方将袖子中的猫儿取出来,只见方才吓唬退了两人的小猫抖一抖毛,一爪又朝她抓来,苏缨不妨又挨了它一爪子,疼的龇牙咧嘴,却死死抱住它不放。

    燕老二在巷子里稍微改装,扯下了头顶的发片和簪环,用檐下罐里的水洗去脸上脂粉,又扯去了外头的帔,下身的裙,如此只剩下里头长衫,虽仍鲜艳了一些,也不再那么打眼。

    他回过头,正看见苏缨袖间的道道血红,眉头一皱,便斥责道:“我用得着你多管闲事?拿一只猫儿,一点三脚猫功夫,就敢去和恶霸就打,你胆子怎么长的?”

    苏缨方才打架时拿猫爪子唬人,自己臂上也被划得不清,不知伤了多少道,火辣辣攒在一起疼。忽然被恶语相向,脑子懵了一会儿,她本盘算着不要燕老二道谢,一席冠冕堂皇得话都想好了,只待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没想到竟然被当头一通骂,这与预想中相差太多得又场景令她疼又气,脑子懵了一会儿,一言不发,一脚便朝燕老二踹了去。

    挨了扎扎实实的一脚,燕老二踉跄往后退,脸上毫无痛苦之色,神情亦是淡漠不已,冷冷扫她一样,便撇下她往巷子口走去。

    苏缨气的脑袋里炸开一样疼,对着他的背影道:“燕老二,我本是看不惯他欺男霸女,为的我自己,并不用你谢我!然而你这番作为,实在叫人寒心,世上便是你这样的人多了,才少了许多仗义执言,古道热肠!我、我最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了!”

    燕老二脚步停也不停:“多谢,我也并不需要你的喜欢。”

    “……”

    苏缨被燕老二轻描淡写一句话堵得死死的。

    她自小颇受娇惯,父母千宠万爱,兄弟姊妹千容万纵,更不用说家中仆役,都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甚少被人忤逆,毫无与人争吵的经验。落得自个儿生闷气,待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想继续与他吵,走到街口却发现不过才一会儿光景,燕老二身影却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第9章

    闻仙名信芳有期

    苏缨读过唐时话本,里面总有些神兵利器,古剑古镜,自有灵气,伤人无形。她原先不信有这样的神兵利器存在,现下却有些信了。

    回到暂居的三十文一晚的破旧客栈中,苏缨对着她的剑发呆。这把剑是小时候阿娘给她的,阿娘说,这是一把很厉害的剑,是高人所赠,虽然破旧,可大有来头。

    阿曼端来一个馒头、一碗稀粥、一碟虾卤瓜,愁眉苦脸说道“小姐出去了一日,臂上这么多伤,才赚了五十文钱,这如何够我们开销?光上药就不止了。”

    苏缨随口道:“这有何难,你寻一件粗布衣裳来,换下我现在穿的,拿去当了,也许还够我们吃几天馒头。”

    阿曼应了,替她跟换衣着,又将她头上的金玉珠环取下来,攒作了一个小布包。

    “明日一早,我去换了。”

    苏缨坐在桌畔,以手托腮,望着剑怔怔出着神。

    烛火将剑刃照耀得森然生光。

    苏缨拿手去碰,冰冰凉凉的,没有甚么反应。

    她略纳闷,执起剑柄,起身朝放在桌上的灯轻轻一挥,带起的细风将火苗扇熄了。

    阿曼无可奈何的重又打开火折子燃起灯,灯下苏缨的眼睛亮的吓人,她说:“阿曼你看到了么,我的剑可以隔空灭灯。”

    阿曼用手重又煽熄了灯。“小姐,我的手也可以。”

    再度点亮,灯火下苏缨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这一晚,不管她如何试,剑给她的回应无不在昭示着——这就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由铁打制而成,剑鞘是牛皮的皮革,因为放的年头太久了还有些破损,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特别之处了。

    她脑袋里开始反反复复想白天的场景,微小的细节在脑海中重新回放,那些凭空而起的花瓣,逐风而去的凛冽,直扑人面的狠辣,剑风吹来的方向,那个方向是……

    记忆里没有人站在那里。

    然而慌乱中,余光分明瞥见了一角艳丽的裙角。

    苏缨猛地从卧榻上坐起来。

    “燕老二!”

    阿曼与她并头而卧,忽被惊醒,嘟嘟哝哝道:“小姐,你唤燕二爷做什么,明日去梨花巷寻他呀。”

    苏缨对着被子上映下来的一片月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让气息缓缓吐出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可能。

    护院师傅说,世间一流的高手无不是凭借拳脚掌的运用与十八般武器的精妙,像这样无物凭空,驱使花瓣伤人的,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与其相信这是隔她上有一段距离的燕老二所为,还不如相信是这剑成了精。

    “他该不会是个精怪罢。”苏缨嘟嘟哝哝,蒙头又睡去,这一晚梦中光怪陆离,稀奇古怪,一会儿梦到在陈巴的野店中聚了一大群侠客,有衣衫翻飞翩若惊鸿使一支长剑眼中清光粼粼的女侠,有古井无波太阳穴凸起一头稀疏干发掌如鸡爪的老叟,还有精壮身材一脸横肉挥着大刀大口吃肉的中年男人……后来,燕老二出现了,他身着一身红衣长裙,艳若桃李,身后有人击鼓,鼓点越来越急,他掌中花瓣纷飞,温香灼灼,那花瓣环之绕之,忽然应者鼓声,若一场雨,朝自己扑面而来。

    苏缨惊醒于一道微亮的晨曦之中,才发现梦中听到的鼓声原来是有人在敲门。

    阿曼已经不在了,该是出门当衣服首饰去了,屋里只有她一人。

    被打扰了光怪陆离的梦,苏缨起床气十分之大,没好气问:“谁?”

    没有人回答,拍门的声音板正持续,恍若风吹的木棒,哐哐哐打在门上,毫无生气。

    苏缨摸到剑,拔剑出鞘,走到门边,透着门缝往外看,复问了句:“是谁?”

    “女侠,我们家主有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倒是客客气气。

    “哪家家主?”事实上苏缨一概不知,只是装腔作势地发问。

    门外答:“西陵墨家。”

    竟问到了一个自己果然知道的家主,这令苏缨有些吃惊。墨家算是她家的世交,小时候还和他们家几个小孩一处玩耍过。不过阿娘说墨家和自家这种没啥追求的家族不同,墨家是要当官的——世代有人当官。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来二去,两家关系也就远了。

    苏缨还记得她小时候曾经把墨家这一代孙辈的小公子乳名唤阿尧的揍过一顿,小公子鼻青脸肿地给她放过狠话:”下次见你,必十倍奉还。“

    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难道是阿娘听说过进城了托他们接我去他家住的?亦或是那叫阿尧的墨家小公子复仇来了?

    满脑袋故交情谊的苏缨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墨家奴仆对她的称呼并非姓名,而是”女侠“,故此在她慷慨打开门,看到四五个五大三粗奴的仆围上来,将她看囚犯一样围在中间时,脑中是充满疑惑的。

    楼下备的马车,她拿手轻轻敲了敲,车壁灌了一层铜。

    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四五个人盯着。

    只差上脚镣,拿铁索穿琵琶骨了。

    苏缨不由得茫然自问:难道我的本事已经到了和江洋大盗一个待遇的等级了么?

    墨家在西陵东城,住在那一片非富即贵的东来桥附近,楼阁绮丽,院落精巧,进之有数重奇石遮障,其上苔痕点点,清风幽幽,在迂回百转的石径回廊间穿梭,如进了另一个花草清芬的世界。

    接见她的是墨家小公子阿尧的爷爷,墨信芳。一见面,墨信芳便朝她拱了拱手道“女侠好”。

    苏缨小时候见过他,间隔十余载,此刻记忆中只剩模糊一影。她也不戳破,恭恭敬敬的说:“墨家主好。”

    墨信芳与她寒暄了几句,莫不是早上吃饭没有,吃的什么这等废话。

    正在苏缨心中疑惑到无以复加之时,墨信芳终于道:“昨日听说女侠在烛情楼前,驱使花瓣,伤了周亭长一只眼睛,可有此事?”

    苏缨心头一揪,问:“墨家主从哪里听来……驱花伤人这等无稽之谈的?可是周亭长找您告状的么?”

    墨信芳笑道:“我听奴仆议论,说西陵县来了一位本事了得的女侠,这才想要请女侠为座上宾,指点指点我家这些不成器的子孙们。”

    苏缨似明了了,面上恍然大悟之色,笑道“原来如此,这,我义不容辞。”

    墨家主面现欣慰之色,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不知女侠技艺如此精绝,是师从何人?”

    苏缨道:“说起来,墨家主可能会觉得荒诞,那是我梦一骑白鹿的神仙,持剑授我十载,梦中习得。”

    墨家主呵呵一笑:“当真是奇缘!请问那白鹿老神仙可是自称青阳子?那白鹿名叫‘追风’?”

    追风……燕老二那匹马的名字。

    苏缨心里隐隐闪过甚么,下意识便开口隐瞒了过去:“不,骑的那鹿名叫阿尧。”

    第10章

    曳游尾败别人家

    “阿尧”两字一出,墨信芳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苏缨与她相顾两无言,半晌,墨信芳道:“请女侠先去休息罢。”

    出去以后,苏缨很快就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她在墨府中客舍、花园等地可以自由走动,然而一旦靠近外出的内院门,便会被人不软不硬的拦下来。理由是“老家主请女侠教家中几位小公子习剑,还望女侠千万不要推辞,至于束脩,定会丰厚万分。”

    苏缨尝试几次,没能出去,便恶声恶气,对拦她的奴仆撂下话:“留我做客,只怕墨府养不起我。”

    那奴仆笑嘻嘻的,并不将她的话往心里去,连管家都没回禀——瞧她一身打扮寒酸,这些行走江湖的侠客,吃的见的也有限,顶多是金锅烙饼、珍珠翡翠炖燕窝之类的名堂罢了,还能养不起?笑话。

    ……

    一个时辰后,管家急匆匆的跨过两到门,哭丧着脸去找墨家主:“老爷,今早您请来的,那个名叫洪福的女侠客,实在不好伺候啊!”

    墨信芳正在练字,闻言微微纳罕:“有什么不好伺候的?”

    管家一肚子苦水,满面委屈:“我令人准备了朝食,给她端过去,她一口就尝出来那碧玉雪粳米不是玉田县产的,就罢碗不吃了。要我们上蜀中鹧鸪米熬的粥……这……这我是闻所未闻啊。”

    墨信芳微微一笑:“难为你,那是蜀中上贡的米,据说在鹧鸪尾上播种稻谷,一年还收不得一斛,我也只听闻过。”他掐掐胡须,道:“你换湖广上贡用的鸽血糯给她熬粥,就骗她这就是鹧鸪米,她就是故弄玄虚,还能真吃出来不成。”

    管家应着去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管家又回来了。

    “老爷,我上的几道菜均被她尝了一口,就批的一文不值,不再肯吃了。”

    “一文不值?怎么个批法?”

    “那粥她一尝就知道是鸽血糯,还尝出来是去年的陈米……还数着鸡鸭鱼肉说,这些不过是吊汤的阿物,竟然也堂而皇之摆上桌。她要吃……”

    “吃什么?”

    “鸳鸯炙酪、生豹肝、双香旋鮓、奶房羊肉炖、白渫齑、火烧鹄子、葱泼兔。点心她还要吃牛乳玉蕊羹。”

    “……”

    “她还笑话……”

    墨信芳的脸色越来越黑:“笑话什么?”

    管家诺诺的说:“笑话我家装菜用的是银盘,筷著是象牙筷,说这些是土豪乡绅所用,既富且贵的人家现在时兴用云窑的三色彩,点犀避尘筷。”

    墨信芳气的一拍桌案,吹的胡子两道飞:“岂有此理,我家是读书人家,怎能一味铺排。”

    他负着手,来来回回的踱步,气得指着管家说:“主人家待客,岂有她指指点点的,有没有做客之礼。你就放在那里,她爱吃不吃。”

    管家怯怯的说:“她说……说……”

    墨信芳斥道:“还有?还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

    管家一口气儿道:“那女侠还说,如若不衣香软,不居湘竹,不食肥甘,她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万一饿坏了,以后传扬出去,墨家以后怎么见人?”

    墨信芳气的手抖:“若不是看在……若不是看在。”他一跺脚:“去,她要吃什么,要穿什么,要玩什么,你都备着,家里没有,就去……就去买,再不行就去西郊的苏府借。”

    管家唯唯诺诺的去了,硬着头皮再去找苏缨,只见她已换上了墨家小姐墨小妗刚刚做好,还想等着元宵节穿的白底盘金丝霓缎缂绣华衣,梳起发髻,云鬓花钿,葳蕤生光。管家一看,啧啧称奇,怪的是这出生乡野的少女身段举止竟也配得上这衣裳,她头发乌黑浓密,簪上珠玉更衬得如丝缎一般,那些繁复秀丽的花纹成了举手投足之间的装点,毫无怪异不适眼之处。

    这头发映在管家老辣的眸子里,让他确信了苏缨非富即贵的身份——头发是最能辨别女子出身的部位,贫家女还能把肌肤丰润,白皙细腻解释为天生丽质,而能簪上这么多花钿的又长又密的浓密头发,定是不需劳作,行走坐卧有人服侍,有人替她梳洗打理,方有这样好的色泽。绝非普通行走江湖的风鬟雨鬓之辈。

    苏缨正慢慢踱着步,看着客厅中墨家挂出来的名家山水墨宝和丹青,她忽停住脚步,指着其中一幅唐代仕女图,问管家:“老伯,这仕女身上穿的,怎么好像式样不对呀?和我家中的都不一样。”

    管家回过神来,擦一擦额头上的汗,赶紧把她领出来。

    苏缨见管家一脸为难,笑嘻嘻问:“是不是墨家主说,要把我撵出去?”

    管家忙道:“绝非如此,绝非如此,家主说,女侠要什么,尽管提。您方才要的冰和蜜瓜做果子冻酥山吃,老奴已经记下了,这就去置办。”说着招呼两个婢女上前:“带洪女侠去客居,任她挑选,凡是要置备的,统统记下来,发到二门外采办,听清楚了?”

    俩婢女恭顺无比,屈膝福身:“是。”

    苏缨不由得暗暗佩服起墨老家主来。

    她这半日起码就帮墨家花出去了几百两银子,墨家竟还能忍?

    “慢着”

    在前往客舍的路上,苏缨忽然脚步一住,看向几丛幽竹掩映的另一道月门。她虽于草木风水上没有什么研究,但作为一个自小生活在各种别致院落的人,她对一座庭院中最好的院子有奇准的敏锐直觉。

    那院子门口的花草排列明显就更有匠心一些,小径铺的青石子也和大院里不一样,透过竹子还能看见大幅的青纱鲛绡,若皑皑白雾,透森森竹影,这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做了一个直通往湖边的小天井,可坐在水边听水声,焚香弹琴喝茶,很是风雅。

    苏缨打量半晌,满意的点点头道:“我要住那个院子。”

    婢女这下更加为难了:“这是……”

    “这是我的屋子。”

    有人替她把话茬接了下来。

    循声而看,一华衣少年正笑吟吟的往这边看来,薄薄嘴唇边挂的笑极温柔和煦,十分有礼的应对着苏缨无礼的请求。

    “在下墨予尧,女侠昨日剑气驱花败亭长已让人如雷贯耳,今早吃得我家向苏府借粮也着实让人大开眼界。论理,有我爷爷下的令,我是该把院子也让给你的。可是……”

    他渐渐收敛笑意:“我不喜欢别人住我的院子,谁都不行。”

    第11章

    留华舍纸醉金迷

    是阿尧——

    苏缨听到他的名字,微微蹙起眉,陷入了深思。

    墨予尧此刻气势逼人。

    他肌肉紧绷,五指蜷缩成拳,眼眸微眯,脸上明摆着“决不妥协”四个大字。

    墨予尧打定主意,最坏的结果,顶多就是跟这江湖女侠打上一架,最好激怒了她,使出传得神乎其神的剑术来,遂了爷爷的愿。

    他好整以暇,静待着苏缨的反应。

    苏缨回想着,小时候墨予尧是长得最瘦弱的那一个,四肢瘦小,头发枯黄,都六七岁了还没有五岁的她长得高。他力气小,脾气臭,嘴巴硬,最是招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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