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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他操着口音极强的中原话:“车上何人?奉命追捕逃犯!给我带走!”

    龙欢哭道:“不要!不要!大人,他不是逃犯,是我男人啊!——”

    那瓦次军看到这女人的脸一愣,虽然她看上去脏兮兮的,但依旧可以看出野性的眉眼,麦色的皮肤,她虽然在哭,神情却倔强极了。

    “你男人?骗鬼呢!”

    马儿长嘶一声,不安踱步,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猛兽,领头的瓦次人坐在马背上转了一圈:“方圆百里的男人,都打仗去了,哪里会有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给我抓走!”

    龙欢答道:“他天生眼瞎,不能打仗,征兵的时候,被刷下来了,只能在家做做砍柴、烧火的粗活。这次非要随我去打猎,被雄鹿顶穿了肚子,快要死了,求大人开恩,让我救他!”

    瓦次人没那么好糊弄,他招呼手下:“瞎了?去看看是不是真瞎。”

    这哪能真让他们看?龙欢信口胡扯的,两个瓦次人已经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了,只要两步,就能走到面前,到那时候,不仅这个男人性命难保,自己也绝无法逃脱……

    龙欢一咬牙,心道对不住了,以让人眼花的速度拔出匕首,“嗖!”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划过靳元一双紧闭的双眼,在众人惊呼声中,两道血迹,从他的眼眶流出……

    龙欢眼含热泪,一幅歇斯底里的狠劲儿:“这下信了吧?他只不过是个废人罢了,不是诸位大人找的逃犯。”

    那领头的瓦次人“切”了一声,振动缰绳,喝道:“我们走!——”

    小股军队以掳掠为乐,没抓到逃犯,也要打打牙祭,两个瓦次人哼笑着夺走了鹿尸,挂在马匹上,扬长而去。

    小股的瓦次军在一地烟尘中奔远了,龙欢跳下拖车,咬着牙,扛起绳子,拖动拖车,往家里走去。

    说是“家”,其实只是位于半山腰的两间木屋,猎户的房子简朴极了,一张床,一张板凳,墙上挂着弓箭、斧头,灶台是石头砌的,说一句“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好在,猎户常年备着治外伤的药,日头已然西斜,今天是没时间去村子里找医者了,龙欢拿出剩下的所有外伤药,一股脑地给靳元用了,末了,把干净的红衣撕成布条,细细包扎,连那一双刚止血的眼睛,也被包好了。

    忙完,她才听到自己肚子发出“咕噜”声,龙欢叹了口气,从屋子角落的米缸里,抓出最后两把米,囫囵着劈柴煮了,配料只有一点盐,还有刚刚挖回家的野菜皮。

    她顾不上滚烫,边吸气边喝了一碗,然后把靳元扶起来,说道:“你也吃点,是我把你弄瞎了,你没法打仗了,但好歹留下一条命,以后你劈柴,我打猎,就这么凑合过吧。”

    龙欢长在山野,除了必要的购物几乎不和外人接触,没什么男女之防,道德礼法的讲究,她捏着靳元的下巴,来回打量半晌:“阿爹死之前,总让我找个男人,如今捡着一个,别说,还挺好看。”

    她拍拍靳元的脸,人还昏着,没反应,龙欢只好把他下巴捏开,一碗热粥给喂了下去。

    靳元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疼,他一惊坐起,牵动伤口,疼地呲了呲牙,末了,扶住额头,发现自己眼睛上蒙了布。

    ……没死?靳元混沌的意识重新回归,根据生物钟,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可是他却看不到光。靳元一把扯掉蒙眼布,牵动眼睛的伤剧痛起来,他咬牙忍过那一阵激痛,发现自己的确是……看不到了。

    眼球应该是被利刃所伤,身上的其他外伤都被处理过了,而且自己没有被拘禁,不像是被俘虏的待遇,他摸索着起床,还好,妖族的五感极强,即使看不见,也不至于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

    龙欢带着医者进屋的时候,惊讶的睁大了眼:“人呢?!”

    一阵风刮过,龙欢的反应已经够快的,但来者更快,他单手钳住了龙欢的脖子,把镰刀的刀尖对准了她的眼睛:“你是谁!”

    医者吓得丢了药箱,跌坐在门口瑟瑟发抖:“别……别动手啊!这……这位姑娘一大早敲门,把我从床上拾掇起来,说要给家里的男人看伤。你……你你,你看你伤口又渗血了!”

    “……”

    靳元缓缓放开了龙欢,问话还是那一句:“你、是、谁。”

    龙欢看他竟然能下地了,还生龙活虎,竟笑了笑:“山中猎户,名龙欢,偶然路过而已,大人不必多虑,这里的人常年受瓦次之苦,医者的父母皆为瓦次军所杀,他听说是靳家军受伤,二话不说就来了。”

    靳元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他坐在床上,道:“麻烦二位了。”

    医者看话说开了,凑上前来,为靳元处理伤口。

    龙欢问道:“怎么样?”

    医者叹气:“这位大人身体底子好,外伤只需休养便好,只是这眼睛……怕是……唉!”

    靳元却没有过多担心,只要他能回到有隔灵阵的地方,自然能使用妖力,慢慢恢复眼睛,但眼下还是追问了一句:“我昏迷之前,眼睛并没有受伤,敢问……?”

    “是我。”龙欢干脆地应了:“没有办法,为了保命,只能如此,大人恕罪。”

    靳元思虑了一下,大概猜到了因果,他沉默数秒,道:“……无妨。”

    “好了。”医者抬起头:“还是要吃点好的,多喝汤,休养身体,失血过多,伤筋动骨了啊,别受寒,容易落下病根。这几副汤药,姑娘熬了给大人喝……就别跟我提钱了……”

    龙欢和靳元道谢之后,医者提着药箱离开了。

    两人在屋内相对无言。龙欢拾起地上的镰刀重新挂在墙上,然后取下弓箭,背在背上,嘱咐道:“我去打猎,今天必须要吃上肉。”

    靳元道:“一个人打猎,太危险。”

    龙欢:“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靳元:“床,椅子,碗,筷,都是一个人。”

    龙欢“哦”了一声,笑了:“那这样,我看你身手不错,等你好了,我们一起上山打猎,现在,你就老实躺着,先把伤养好再说。”说完,她扭头就出了门。

    靳元:“……”

    到了天擦黑,龙欢才一脸兴奋地窜进屋子,嚷嚷:“运气真好!让我逮到个肥兔子,嘿!”

    她拎着兔子耳朵,在靳元面前摇了摇:“怎么样?嗯?烤了还是煮了?”

    靳元理智上知道自己必须养伤,但还是闲得发霉,听见龙欢的声音竟然也被她感染了,答道:“医者说要多喝汤。”

    “得嘞!我去劈柴。”

    一个肥兔子的肉不少,但扛不住两个饿狼般的成年人一顿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被吃得只剩下骨架。旁边的灶上煮着汤药,飘出一股让人舌根发苦的味道,龙欢叼着一根骨头嘬,满足地扶着肚子:“诶,你叫什么名字?”

    靳元:“……我姓元。”

    “……哦,元大人。”龙欢给汤药扇风:“听说你们靳家军有个连战连胜的三将军,在靳家排行老三,很是威武,你见过吗?”

    靳元:“……”

    “唉!你肯定没有见过,我倒是想见见。”

    靳元:“想见他干吗?”

    龙欢:“我爹啊,不幸被山里的黑熊拍了一巴掌,走得早,死之前拉着我的手,让我讨个厉害的男人来我们龙家入赘,好保护我。我觉得这个靳家老三肯定够厉害,等天下太平了,我就去找他,看他愿不愿意来给我家做上门女婿啊。”

    靳元沉默半响,最终发出一个:“……哦。”

    山间虽然贫瘠,倒也安静,入夜了只剩下柴火烧尽的“噼啪”声。靳元灌了满肚子苦汤药,喝完了就跟老僧入定一般,坐在木桩子上不吭气。

    龙欢倒是累坏了,她钻山林子钻了一天,哈欠连天,眼皮都快掀不开了:“睡吧……早睡,好养伤。”

    两人并肩走进屋里,结果双双楞在原地。床只有一张,这……怎么睡?

    靳元二话不说扭头出去:“我睡一天了,你睡吧,我在外面坐着守夜。”

    龙欢拉住他:“那怎么行,你受伤了,要守夜也是我在外面守!”

    靳元话不多,梗着脑袋就要往外走,龙欢就非要拉他,两人这么一拽,伤口疼了,靳元“嘶!——”了一声。

    龙欢赶紧放松手劲儿,但还是没撒手,急道:“算了!一起睡!”

    靳元顿在原地,下意识地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龙欢话已出口,反而理直气壮起来:“我知道你们这些城里的大人都讲究,但你不知道吧,你昏迷的时候,我把你脱光了,摸遍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

    靳元:“……”

    “所以。”龙欢道:“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吧?再说你都伤城这样了,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靳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那还废什么话,走走,上床。”

    龙欢喊着困,真躺在床上反而精神了。床又小又窄,两人只能肩挨着肩,捂一床被子,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又暖又热。

    龙欢后知后觉地找回了一丝身为女儿家该有的羞耻心,她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你的眼睛,对不住啊。这兵荒马乱的,瞎了总比死了强,对吧。”

    “嗯。”

    “你不会怨我吧?”

    “……不怨。”

    龙欢叹道:“那就好……诶,你多大?看着比我小呢。”

    靳元:“……二十三。”

    “唔,那咱俩同岁。”

    “……”

    聊着聊着,龙欢忍不住困乏,呼吸逐渐均匀了。靳元躺了一天没睡意,他避嫌避的是人类的嫌,这姑娘不在意,他身为妖族倒是没什么负担。眼睛看不到了,靳元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抚上了龙欢的脑门儿,从上往下,摸了一遍,把她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靳元*龙欢)

    即使不能使用妖力,妖族的恢复能力依旧惊人,仅仅三天,靳元的外伤就基本愈合,只留下几道狰狞的伤疤。

    龙欢重新把纱布围上去,啧啧称奇:“这汤药这么管用吗?我阿爹当年被野狼咬了一口,过了一个多月才好呢。”

    靳元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只说道:“信了吧,今天,一起上山。”

    龙欢勾出一抹笑,自从阿爹死后,还没有过这种,被人担心的感觉:“我可不是城里穿金戴银的小姐,独自打猎好多年了,有分寸。”

    “我知道。”靳元套上龙欢找出来的,她父亲的旧衣服,走到墙边,把匕首插进腰带里,他的手抚上了弓,但想起自己看不见,只好作罢,摘下了那把镰刀。

    龙欢也不再推辞,拿起弓箭:“走吧,带你去山里转转!”

    两人在林间穿行,分别都对彼此的野外生存能力暗暗钦佩,靳元自然不必说,他是活了数千年的妖族,但是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人类姑娘,对于气味、野兽脚印和粪便的判断,却也十分成熟老练。

    他渐渐放下心来,将精力凝聚在听觉、嗅觉和感觉上,不用眼睛,也能一步不差,掩藏自身的行迹。

    龙欢逐个掀起自己之前布下的陷阱,全都空空如也,她叹了口气,将陷阱再次埋藏妥当,捏了捏弓弦:“只好再往深处走,碰碰运气了。”

    靳元点头跟上。其实打猎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即使是自然界最顶尖的猎手,每次出手的成功率也不到五十,更不用提寻找猎物和时机所耗费的时间。两人并不急躁,继续向森林深处进发。

    靳元收敛了自身的所有气息,他现在闻起来就是普通人类,以此避免自己的气息,对周围的野兽造成威慑。

    龙欢认真起来,像个矫健的母豹子,安静,沉稳,又散发出些许危险的气息。靳元忽然有些遗憾,他现在很想亲眼看看这个特别的人类女孩。

    又走了几步,靳元一抽鼻子,忽然按着龙欢蹲了下来,龙欢不明所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茂密的灌木丛中,慢慢走出一只野鸡,它橙中带绿的保护色,几乎与周围的落叶和草丛融为一体,幸而龙欢眼尖,她缓慢摘下木弓,搭弦,静待时机。

    靳元到底是看不见,他只能寄希望于龙欢的箭法。他凝神细听,听见风声,植物的沙沙声,野鸡优哉游哉的踱步声,还有身边的龙欢,紧张之下,隆隆的心跳声。

    她肌肉绷紧,瞳孔一缩,箭矢飞射而出,“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野鸡发出哀鸣,扑棱着翅膀,垂死乱飞,鸡血“噗嗤噗嗤”地溅出,染红了一大片。

    龙欢兴奋地呼喊一声,跑上前去,也不怕脏,拎起半死的鸡,冲不远处的靳元喊道:“太好啦!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上鸡肉了。”

    靳元难得地,也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他虽然蒙着眼,但挡不住的好看,龙欢不禁看呆了,举着死鸡楞在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带着笑意的靳元忽然脸色大变:“不好!快回来!”

    龙欢慢了一秒才回神,她回头一看,心里就“咯噔!”一声,如坠冰窖,寒意从四肢百骸爬上,几乎将她的血液都要冻僵。

    那是一只瞎了一只眼的黑熊,当初,她的父亲,拼了命刺瞎它一只眼,最后还是死在了这头黑熊手中,那一天的鲜血和惨状,深入骨髓。

    四溅的鸡血气味太过强烈,掩盖了黑熊的味道,靳元的发现迟了半步,但不算晚,只是万万没想到,一向机敏的龙欢,会在这个时候,陷入难以抑制的恐惧。

    “吼!”

    被血腥味刺激的黑熊,大掌带着腥风,朝拿着野鸡的龙欢拍去,靳元怒喝一声,举着镰刀刺去,正中黑熊的掌心,与此同时,他彻底张开了自身的气息,百里之内的林间,小动物全都瑟瑟发抖,不敢造次。

    掌心被刺穿却彻底激发了黑熊的凶性,它本能的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那是和它同级别的大型猛兽才会有的味道。但黑熊到底不是妖,感受不到血脉波动,只受本能支配,它甩了甩脑袋,如同一辆马车一般,放弃了拿着野鸡的龙欢,人立而起,朝靳元扑去。

    如果靳元可以动用妖力,杀只野兽只是分分钟的事,但他没有隔灵阵,没有帮手,甚至连一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情况糟糕到了极致,他站在那里,却没有退缩,拔出了匕首。

    此时此刻,七尺的男儿,背影是说不出的孤胆与伟岸。

    龙欢激灵一下,彻底回神,她双目如欲喷火,这只黑熊,杀死了她的父亲,如今他……他决不能再死在这里!

    龙欢退出数尺远,弯弓搭箭,寻找时机。

    靳元化作人形的力量,决不能与黑熊正面相抗,他左右躲闪,利用速度来周旋,黑熊左冲右突,没有捉到靳元一片衣角,反而耗费了体力,动作渐渐慢了一丝。

    靳元一跃而起,几步登上了侧面的山石,在他上去的一瞬间,山石摇晃了些许。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龙欢大喝:“阿元,砸它!”

    靳元一脚下去,猛蹬那块松动的石头,山石应声而下,怀抱大小的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黑熊脑袋上。

    “轰隆隆——”一阵滚石声,黑熊被砸得眼冒金星,摇晃了下身子,张开大嘴发出怒吼。就在这时,龙欢手中的箭,终于离弦而出!一箭,射进了黑熊的口腔,击穿了它的下颌骨。

    龙欢遗憾,这一箭偏差,没能结果了黑熊性命,她欲弯弓再射,黑熊已经聪明地闭上了嘴巴,它咬断竹箭,飞奔朝龙欢而来。

    龙欢没有退缩,她眉头紧锁,眼神中是难以言喻的冷静和果断,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到了极致,是死是活,就看这一箭了。

    靳元却在她没有看到的角度,跳上了黑熊的后背,将匕首死死地扎进了黑熊的侧颈。

    鲜血溅出,黑熊发出疯狂的怒吼,它一边前冲,一边猛甩,想把靳元摔下来踩死。龙欢手臂的肌肉发力到极致,她怒斥出声,羽箭射出,彻底射瞎了黑熊仅存的那只眼睛。

    在黑熊迟滞的瞬间,靳元翻身而下,双手牢牢地握住匕首,高举过头顶,黑熊向前的冲势不减,匕首一条线彻底划开了黑熊的肚皮,内脏连着肠子瓢泼而下,兜头浇了靳元满脸。

    死去的黑熊又冲了几步,才轰然倒下,靳元颤抖着双手松开匕首,他的虎口已经全部崩裂,浑身的血都不知道是谁流的。然而这个男人依旧脊柱笔直,他眼上的蒙眼布被彻底染成鲜红,地狱罗刹一般,被风吹动。

    大难不死,龙欢浑身的力气犹如被抽空,她震撼的望着面前这个强大的男人,喃喃无法言语。

    靳元摇晃了一下,龙欢赶忙上去扶住了他:“阿元!你没事吧?伤口有没有裂开?”

    靳元浑身疼,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疼了,到处是擦伤,他咧咧嘴,难得开了句玩笑:“……没事,回去吃熊掌补补。”

    “……”

    两人怕血腥味招来更多野兽,龙欢割下几块最香的肉,提着鸡,扶着靳元,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半山腰的木屋。

    龙欢剥下靳元身上的衣服,露出皮肉,刚刚愈合的伤口全部绽开,血丝不断渗出,更别提大片的淤青擦伤,浑身上下简直五颜六色,但凡差之毫厘,两人都没有命回到这里。

    靳元眼不见,心不烦,默默地让龙欢给他处理伤口,她感受到龙欢双手的颤抖,问道:“怕么?”

    “怕什么?”龙欢抹了把眼泪:“我见过受伤的多了去了。”

    “不,我是说……”,靳元斟酌着问道:“你怕我吗?”

    以人类和熊天然的差距,人杀熊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靳元拥有超出常人的五感,敏锐的判断力,和超人的速度、力量,龙欢不可能看不出来。她从河边把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捡回来,对方到现在都没有透露自己真实的身份,说一句可怕,也不为过。

    “我不怕。”龙欢撂下药酒,擦药的动作重了些,给靳元揉得雪上加霜,她还茫然不知,慷慨陈词:“你又不吃人,不杀人,我连野狼、黑熊都不怕,为什么要怕你?”

    “你不怕黑熊,那你刚刚为什么愣住了。”

    龙欢沉默两秒:“那只熊,是杀我阿爹的凶手。”

    靳元静了下来,他天生情商不高,也不会安慰人。好在龙欢不在意,她自己缓了会儿,叹道:“你救了我一命,还替我阿爹报了仇,现在是我欠你的了,我一定会报答。”

    “轻点……龙姑娘。”靳元忍不住问道:“你想怎么报答我?”

    “你娶媳妇儿了吗?”

    “啊?”

    龙欢难得别过头去,没敢直视靳元:“以身相许,要吗?”

    “……”

    靳元沉默半响,龙欢脸颊渐渐涌上红晕,就在她绷不住准备逃跑的时候,靳元出声了:“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要嫁我。”

    “那也得你愿意说啊。”

    “无妨,你是值得信赖的人。”靳元的语气放缓了些:“我姓靳,靳家军的靳。”

    “……”

    “我排行老三。”

    龙欢缓缓瞪大眼睛:“……三将军?!”

    铁锅里的鸡汤翻腾出“咕噜噜”的气泡,香味能把小孩馋哭。龙欢忙得像陀螺,根据靳元的指引做红烧熊掌。

    “火再烧旺一点。”

    “撒盐,抖两下就够了,你平时抖三下,太咸。”

    “葱最后再放。”

    “……”

    龙欢擦去额角的汗:“你不是将军吗?怎么还会做这些下人的活?”

    靳元:“爱好,用心做饭,才是对食材的尊重,今天这食材,可是差点丢了命才换来。好了,差不多了,出锅。”

    没有盘子,龙欢直接把锅端到了桌子上,桌子挪到床边,她把唯一的一幅碗筷摆在靳元面前,并为他盛了一晚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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