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后早就跪拜完的宋昕柔和周寅礼站在门口耐心的等待，宋昕柔小声道：“阿姨真的是念佛之人，以后我也要像她学习。”周寅礼笑了笑：“嗯，以后跟着她好好学。”
他知道自家母亲每次一来佛寺没几个小时不会离开的，手往口袋摸，刚好碰到硬的盒子，瞬间被勾起了瘾，“你在这陪着我母亲，我一会回来。”
宋昕柔乖乖点头，“好，那你早点回来。”
寺庙空荡寂静，倘若浮躁之人能够来这待上片刻，确实能够沉浸心灵。
可惜，周寅礼是个假的念佛之人。
他神态淡漠，看着就没太投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轻咬烟头，又拿打火机点燃，吸了口烟后缓缓吐出。
“施主，寺庙里不能抽烟。”一旁悟空方丈缓缓走了过来。
周寅礼轻抬眼皮看了过去，隔着薄薄的烟雾，他眉眼清隽又凉薄：“谁定的规矩？可以点香火，可以焚烧，抽根烟触犯天条了？”
大概是他的形象斯文有礼，突然开口呛人，让悟空方丈有些意外，但他还是慈悲的笑了笑：“没有触犯天条，只是来寺庙之人，大抵都是心有所求，心怀敬意，不会轻易触犯。”
周寅礼扯唇一笑：“这么说，心无所求之人来寺庙便可为所欲为了？”
悟空方丈深意的看着他：“可施主，并非当真心无所求。”
097
执念
周寅礼闻言，稍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睨着他：“那你倒是说，我所求什么？”
悟空方丈闭着眼睛，掐着手指在算着。
周寅礼又抽了口烟，摆明了不相信他的悖言乱辞。
半晌后，悟空方丈睁开了眼睛，他眼神高深莫测：“你所求的，是爱而不得。”
“所恨的，亦是无法抗争。”
周寅礼抽烟的动作一顿，而后脸上轻蔑一笑：“看来你也不是很准嘛。”
他周身气场强大，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走到方丈面前，他稍稍弯腰，声线温淡，却透着冷厉：“我所求的，势在必得。”
悟空方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施主，这并不是爱一个人的方式，太过执念，只会两败俱伤。”
周寅礼将手里剩的半截烟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他直起腰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眸是冷静与自持，可幽深之下，却令人心惊胆战：“我要她摇尾乞怜，求着我，做我的太太。”
他转身走了。
留下悟空方丈站在原地，感慨的摇头，“真是孽缘。”
“方丈。”突然，他的肩膀被一个人影从身旁蹿出来朝他一拍。
悟空方丈被吓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一张明媚熟悉的脸，他敲了敲她脑袋：“又神出鬼没的，天天吓人。”
宋清欢眉眼一弯，笑眯眯道：“你怎么这么不经吓，每次都被我吓到。”
悟空方丈没好气道：“今日我这有贵人到访，你行事得小心，不得冲撞了贵人。”
宋清欢不服气的哼了声：“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悟空方丈：“你的房间给你清扫干净了，要留在这住几天吗？”
宋清欢这下气顺了，“看情况吧。”
她想起刚刚偷听到的话，至今内心波涛汹涌，周寅礼居然有爱而不得之人。
还势必要她成为周太太。
他说的是宋昕柔吧？都马上带来订婚了。
她心里捻了酸味，只恨宋昕柔命真好，被周寅礼捧在心尖。
她直勾勾的望着悟空方丈：“你能算出周寅礼最后会娶谁吗？”
悟空方丈一脸僵住：“这，自然算不出。”
宋清欢没太失望的哦了声，“那如果一会宋夫人问订婚时间，你就说宋昕柔不宜嫁入周家，她克夫克父母，娶她必定倒八辈子倒霉。”
悟空方丈头都摇成拨浪鼓了：“撒谎之事，老衲岂能做。”
宋清欢哼了声：“我分明说的是天机。”
她朝他伸了伸手：“我今日来的着急，没带纸钱，你拿点给我吧。”
悟空方丈不太希望她太过勤勉做这件事，人执念太深，越放不下，日子越无法过好。
“其实每逢佳节祭拜便可，平常无事烧香念心即可。”
宋清欢微微垂眸，神态有几分失落惆怅：“你不懂。他只有我一人，我总怕他钱不够花，没房没车，吃不饱穿不好被鬼欺负了。”
“我也看不见，也梦不着，能做得也只能这些了。”
悟空方丈叹了口气，心也软了：“去找他们拿吧。”
宋清欢得到他这句应承，这才转身找那几个和尚拿纸钱，她搬了厚厚一堆，两只手不够搬，她又让他们帮帮忙找个推车。
去焚烧的地方还隔着一段路，她推着推车，路过往生殿时，情不自禁的朝里头望了眼。
殿内佛像庄严，金身闪耀，在两侧堆放了牌子，每个牌子都刻着人的名字，一排排的，堆积成山。每个名字都充满着人的思念和悲痛。
宋清欢脚步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没往里面走，她太想他了，以至于有点害怕看到他的名字会情绪失控，她不喜欢那种哭到累了也无人安抚的感觉，那样会显得更加孤单寂寞。
走到焚烧场时，她见那个已经站着一个优雅端庄的妇人，她手和脖子都带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周夫人。”宋清欢温声喊道，朝她走了过去。
098
姻缘
周夫人转头望去，看到宋清欢那一刻有些意外，但想到她也是这里的常客，当初也就是在南佛寺被她救下，她温声道：“清欢，你今天也来了。”
宋清欢推着小推车来到她身边，火炉里的火焰还在燃烧，借着她的火，她数着纸钱往里头扔：“夫人可求得好签？”
周夫人神态惆怅，显得心事重重：“是下下签。”
宋清欢眉心微挑：“下下签？求的是小周总的烟缘吗？”
她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兴奋，看来老天有眼。
周夫人看了她眼，大概是顾忌她也是宋家人，日后两家人免不了打交道，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不是，是我个人的私事。你呢？求得如何？”
宋清欢摇了摇头：“我别无所求。只是单纯的想来就来了。”
周夫人看了眼她那厚厚的纸钱，一个人起码得烧两个小时才行，如果不是心底有很重要的人，做不到这般心诚。
她望着她的目光温和赞赏：“你是个好孩子。”
宋清欢勾唇一笑：“您是除了我奶奶外，第二个这么夸我的。”
周夫人有些惊讶：“你妈妈没夸过你吗？”
宋清欢摇了摇头：“她只会认为我不懂事，叛逆，做不到她心目中的女儿。”
周夫人对宋家的事儿略有耳闻，她不太理解宋夫人怎么会疼养女胜过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这可能也就是宋昕柔有过人之处，自身有足够的魅力才惹人喜欢。
“天下的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小孩的，她也许是心里对你赋予更高的期待才会对你严厉。”
“天下的母亲真的都会爱自己的小孩吗？”宋清欢重复了她这句话，她明亮的眼眸映着火焰的倒影，熠熠生辉般，仿佛能照亮人内心的阴暗面。
周夫人温和一笑，坚定道：“当然了。”
她低头继续数着纸钱，虔诚的放进火堆里。
宋清欢在一旁静静的作伴，画面祥和又静谧，她闲聊着，随口问道：“对了夫人，我妹妹和小周总订婚之日选好了吗？”
周夫人：“选好了，就在1号，正好中秋和国庆今年一起，是大喜之日，宜嫁娶。”
宋清欢算了一下，竟然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如此的仓促。
她捏着纸钱的手指不禁用力，褶皱了角，原本平静的内心被搅得心烦意乱。
周夫人将手里的纸钱烧完后，便准备道别：“我还要回去找悟空方丈再聊几句，你一起吗？”
宋清欢心念微动：“夫人，您最近身体可还安详？”
周夫人微微惊讶：“最近是不大睡好，我憔悴到连你都发觉了吗？”
宋清欢嘴甜道：“夫人这皮肤比小姑娘还要细腻，哪里看得出来。我只是能感觉到您心底有事积攒。”
周夫人叹了口气，“是，一直半夜惊醒。寅礼去医院给我开了药，但吃过后依旧没见效。”
宋清欢心想，果然，周寅礼开的药是给周夫人的，“那今晚就在这住晚吧，最近秋高气爽，没有哪个地方比寺庙更能沉静内心，洗涤灵魂。”
周夫人望着眼前的参天古树，风吹叶落，发出簌簌的声响，屋檐上悬挂的青铜铃铛轻轻颤动着。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好，那今晚就住这吧。”
099
惊吓
宋清欢知道周夫人住在这，孝顺的周寅礼不可能不陪着，后院的禅房特意腾出四间房。
有周夫人在这，宋昕柔不可能说出想和周寅礼一间房，两人自动的分开住。
周夫人的屋子很早就熄了灯。
宋清欢下午待在屋内补觉没出来，这会精神得很，入夜的寺庙安静又空旷，她能很清楚的听到外面来回走路的声音。
逐渐的，大概是所有人都回了各自屋内，外头没再发出声响。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突然，右手边的门传来咯吱一声。
宋清欢知道右边是宋昕柔的房间，她居然出门了？难道她按耐不住准备去找周寅礼吗？
她赶紧趴在窗户边，只能看到那抹身影走得很快，直接路过周寅礼的房间朝树林小道走了过去。
宋清欢不作他想，急忙蹑手蹑脚把门一关就跟了上去。
夜晚的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夜灯顺着在厅堂外，越往丛林间越是伸手不见五指。
可宋昕柔提着裙摆，脚步不停，目标明确。宋清欢对这路比她熟多了。
她知道前方有一条河，是往生河。
可以向逝去的人折纸船寄托思念，水流会将纸船拖着走看不见尽头，就像往另外一个世界带话般。
可宋昕柔要给谁带话呢？
宋清欢趴在一块石头后，就见宋昕柔果然手里多了一艘用纸钱折好的纸船，她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嘴巴念念有词。
声音很小，宋清欢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看神色，她展露出一副很愧疚又很害怕的样子。
说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她将纸船轻轻的放在河边，静静的望着那纸船远走。
宋清欢看着那纸船走的方向，迫不及待的想去追，感觉能拿到，肯定就知道宋昕柔在寄托谁。
“喵—”突然，熟悉她气味的小黑猫在她脚边围着转。宋清欢心念一动，将小黑猫抱在怀里，轻轻的顺着它的皮毛。
小黑猫瞬间舒服得闭上眼睛，叫都不叫了。
宋清欢弯下腰，躲在石块后。
听着鞋子踩过枯燥叶子传来的窸窸窣窣声越来越近，她屏息凝神，内心数着秒数。
三、二、一。
“喵—”小黑猫猛地蹿了出去。
“啊！”下一秒，树林里传来了女人尖锐的尖叫声，宋昕柔感觉脚底下毛茸茸的动物蹭过她的脚踝，吓得她毛骨悚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走开！走开！”地方太暗，只能听见猫叫，又看不见它在哪，她吓得崩溃大叫，拼命拿脚踹。
“谁！谁在那边！”这边的声响瞬间把刚入睡的师傅们吵醒，一窝蜂的，有的提灯，有的拿棍，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跑来。
整个院子瞬间灯火通亮，连同刚刚漆黑的丛林都被照亮了光。
“宋小姐，怎么是你？”冲在前头刚要打人的师傅见只有宋昕柔一人，还穿着睡衣，瞬间惊诧不已。
宋昕柔没想到引来这么大的阵仗，这会脸色苍白，紧张道：“我没事，我只是睡不着起来逛逛而已。”
那些人见她神色慌张，明显不是这么简单，毕竟是贵客倘若在他们这有个闪失，他们也过意不去，“宋小姐，您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说出来，不用怕的。”
宋昕柔摇着头，眉心紧皱，神色显得有几分焦灼：“我真的没事，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她说着就想挤开人群走。
突然。
有人倒吸口气道：“小黑怎么躺在地上了！”
这可是悟空方丈最疼爱的宠物。
100
见血
这话一处，所有人都提着灯围了过来。
就见小黑猫双眼紧闭躺在地上，地上有一摊血迹。
立马有人赶紧上前，摸了摸小黑的身子，好在还有气息，“快，把药箱找过来！”
有人冲了出去，有人着急的扯过衣服直接包扎，有人则把宋昕柔挡住了道路，不让她走。
“宋小姐，您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三更半夜把小黑打得奄奄一息？”
“难道你喜欢虐猫？”
宋昕柔立马辩驳：“是它自己跑出来要咬我的，我还以为是只老鼠，当然会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温和又带着震慑力的声音。
众人望了过去，就见周夫人被周寅礼搀扶着走了过来。
周夫人见是宋昕柔在这，露出惊讶：“昕柔，你怎么会在这？”
宋昕柔话还没说，眼泪先落了下来：“周姨，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被一只猫蹿出来咬我，我吓得躲开不小心把它弄伤，他们现在围着我想要个说法。”
周夫人眉心一皱，“怎么回事？”
这南佛寺她是常来之人，这里面的僧人她全都认识。她有些生气，他们居然这么欺负她未来儿媳妇。
她面色一沉：“你不用害怕，你是陪我来的，自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师傅们一听周夫人这个态度，原本想要求公道的心瞬间消了一大半。
周家他们自然是得罪不起，尤其是周夫人，这寺庙能修缮到如今这个地步，基本全靠她一人。
宋昕柔又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得罪了她，他们等于是将断了自己的后路。
权衡利弊之下，这中间为长的敬德师傅弯腰向周夫人道了歉：“对不起周夫人，是我们行事冲动，冒犯了宋小姐，还请宋小姐网开一面，原谅贫憎们。”
周夫人脸色这才稍缓：“你们平日也不是做事冲动之人，估计是对昕柔还不太熟悉。她也是心善之人，今后带她多来几趟，肯定会和你们相处得来。”
师傅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敢应声。
“昕柔，你说呢？”周夫人看向宋昕柔。
宋昕柔表现得善人解意：“周姨，我没事的。本也是小事一桩，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没必要，我都愧疚把您给吵醒了。”
周夫人拍着她手背：“好孩子。”
突然。
身后传来着急的脚步声，周夫人转头，就见悟空方丈一脸着急：“我的猫儿怎么了这是？”
他这一看，把他心疼坏了，“小黑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它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