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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娘亲,长乐的吃完了,这根是娘亲的。」

    杨宜婉揉了揉她的头,「拿去给长念吃吧。」

    「娘亲不可以给我吃吗?」顾长乐眨着眼道。

    杨宜婉摇了摇头,蹲下道:「上次是谁偷了宴上的糕点,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吃,肚子疼到把医正闹过来的?爹爹是不是也说过一日只能吃一根?」

    长乐低头失落道:「知道了,我拿去给弟弟。」言罢,就转身要去金玉阁。

    「对了,娘亲。」顾长乐蓦地又停了下来,从衣袖里鬼鬼祟祟地掏出一个卷轴,又偷偷塞进杨宜婉袖子里。

    「娘亲,我看上一个美哥哥了,娘亲帮我相看相看。爹爹,晔哥哥和伯伯们都不准长乐告诉你。不过长乐要做娘亲的小暖炉,和娘亲没有秘密。」

    杨宜婉啼笑皆非,「你看上人家了?」杨宜婉摸了摸袖间,「哪得来的东西,鬼头鬼脑的,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我才没有,长乐最乖了,等长乐送完糖葫芦,我告诉娘亲今日听到的秘密。」

    杨宜婉哭笑不得,又嘱咐道:「不要偷吃了,再吃该长蛀牙了。」

    顾长乐点了点小脑袋,「让虫儿去蛀长念的牙,长念就会疼得乖乖叫我姐姐了。」

    顾长乐一走,院内立刻冷清了下来。

    杨宜婉坐在院内的石凳上,从袖口拿出那个明黄色的卷轴。

    卷轴外部绣着祥云纹,也不知是长乐从何处拿回来的东西。

    杨宜婉轻轻摊开半寸,瞧见卷轴右上角用小篆写着「永贞帝」。杨宜婉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美哥哥」,这分明是先帝的画像。想来是还未教长乐小篆,连上头的字都看不懂。

    杨宜婉合起了卷轴,想着长乐又闯祸了,定是从李晔那偷偷拿来的,又盘算着明日早朝得送回去,今晚得训斥顾长乐一番。

    皇帝登基之时,宫中画师会画上一副像。不过太庙之中供奉着李家先祖的画像,却独独没有这位。杨宜婉心间又忽然有些好奇。

    那个总不让人提起的永贞帝,那个登基一月便意外驾崩了的皇帝,该是什么样子。

    杨宜婉看向手里的卷轴,默了半晌,将画卷轻置在石桌上,卷轴转动,在月色下缓缓展开。

    入目的,是一双眼,一双好看至极的桃花眼,眉眼间尽透着清贵与冷傲。

    杨宜婉心脏猛地一颤,眼前浮现一个身影,似琼花幻梦一般,一人隔着萧萧风,淅淅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直至画卷完全展开,画中人尽收入眼内,杨宜婉扶住石桌,那脑海中隔着远山近水的人的面目忽然清晰了起来。

    心间撕痛了起来,心底涌现莫名的悲伤,他究竟是谁?

    天旋地转,杨宜婉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知为何,她的步子已朝外迈了出去,却又不知自己究竟要去何处,那个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总觉得自己在寻什么。

    似是命运要把她引向何处,每一步都宛若有记忆一般,穿过长街,晚时还有些铺子正开着,酒馆传来吆喝声和吵闹声。

    月光皎洁如华,铺洒在长街落花之上。脑海里似乎有一道人影,她努力追逐着脑海里的那道身影。

    直至她站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面前,匾额上赫赫写着四个字——燕王府。

    是那位先帝的府邸。

    心间颤了颤,杨宜婉已不自知地走近那漆红的府门。铜环上已是锈迹斑斑,杨宜婉握住把手,才发现府门开了一条细缝,似乎有人刚进去过。

    推门而入,青石板之间,尽是些荒芜的草,一丛丛已是及膝的高度,在月色下还带着露水。

    杨宜婉抬头望着周遭的朱墙黛瓦,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她曾经来过这吗?

    穿过一条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在月色下绕过假山亭楼,她在找什么,又想找到什么?

    蓦地,杨宜婉听到了哭声,一步步走近,呜咽声慢慢清晰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烟气。

    假山之后,水榭前,一个苍老的老叟跪在地上烧着纸钱,唇间呢喃着:「……

    十年了,老奴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那老叟呜咽道:「您命老奴告老还乡,往后老奴也不知能否再活着来看陛下了……」

    看起来是伺候过先帝的人,杨宜婉默了默,感叹这位老翁的忠心。

    老叟磕完了几个头,抹了抹泪道:「老奴还记得刚见着陛下的模样,那时陛下刚入宫,脾气坏得很。」

    似是想到了什么,那老叟笑了笑,「每日里也不和人说话,老奴还在想,陛下是个不会笑的……

    只一日后开始笑了起来,说是欺负了个小姑娘……」

    昏黑的府邸,焚烧的纸钱在夜色中带着暖黄的光,那老叟从怀里又掏出了些纸钱,放进了火堆里。

    那老叟自言自语呢喃道:「老奴晓得陛下心善得很,认定的人就是一辈子,对奴才们也是好,老奴本以为能伺候着您一辈子……」

    夜很静,偶有夏虫的叫声,杨宜婉在假山之后,心间也跟着悲伤了起来,泪水不自知地滴入荒芜的草里。

    「陛下不用记挂,娘娘现今很好,陛下留下的旨意,老奴都照着办了,可若是知道那日在阳春宫便是最后一面,老奴怎么也不会接殿下的圣旨。」

    杨宜婉闻言脸色一变,脑海里浮现出阳春宫,心间蓦地痛了起来。

    「娘娘现今一儿一女,今年都按照陛下的吩咐封了郡王和郡主。老奴远远瞧着了一眼,生得是真好,也快七岁了,和老奴见着陛下时差不多大。老奴啊,就经不住在想,若是陛下您还在,您和娘娘的孩子该生得多好啊……」

    一儿一女?封了什么?杨宜婉猛地一晃,躲藏的身子有点站不稳,扶住了面前的假山。

    老叟从地上拿起酒盏,绕着火盆淋了一圈,呜咽了起来:「当初陛下怎么就答应和娘娘和离……

    娘娘也是个痴傻的,看不出陛下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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