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师姐眼眸狠狠盯着他,坚定得堪称固执,“他不是,他是被带走的,他不是自愿的!”林朔简直觉得她不可救药,“你瞎了吗?他是自己走过去的,谁逼他了?”
她不依不饶地坚持:“你不懂,我就是看得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没明白?”
“我实68话告诉你。”林朔握着她的肩膀,“哪怕没有今天的事,他回到瑶光山也是要被搜魂的,你知68不知68道?”
瑶持心顿时68一愣,先前犹且不服的目光渐次退却,明显是完全懵然不知68。
林朔总算跟她坦白:“你以为掌门为什么突然派你去仙市,为什么非得带上他,又68安排我和大长老随行?”
他一句话一个钉地钉死在她脑中:“你爹早就怀疑他了,我盯了他一路,他的所作所为哪一点68像个普通散修?”
“是他会的那些歪理邪术吗?还是他根本不符合身份的修为?他从头到尾漏洞百出,只有你傻乎乎地帮着人家数钱。你自己动动脑筋好68好68想一想!”
瑶持心被他铺天盖地的一番话兜头压下,神思不觉一阵混乱。
过往每一个忽略过的细节都68在林朔的质问中一一浮现。
师弟那完全不输于68长老级别的身手,他对旁门左道的如数家珍,以及当天莫名惹上的那群邪修。
——“这到底不是能见光的术,你作为仙门正统,最好68还是别用。”
——“没事,走火入魔而已,挨过这一阵就会好68。”
——“这并68非平常的咬痕,在上古时68候算是一种秘术。”
瑶持心知68道奚临身上藏着秘密。
她曾经以为他是来瑶光山蹭资源的世68外高人,甚至猜过是别派来偷师的弟子,或躲避仇家的散修。
却从没想过他会是邪祟。
“就算是这样……”瑶持心顿了顿,依旧执拗地回望林朔,“就算是这样,他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她厉声68反驳,“是我把他从山门调到身边的,是我要他跟着我的,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故意68接近我!都68是我的主意68!”
还有当初在那场大劫夜里他拼死相护,他为她丢过命,奚临不会害她的。
林朔见她仍然冥顽不灵,险些气不打一处来,把她往前一攘:“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
“你怎么知68道是你自己的主意68,你怎么知68道不是他有意68安排?你是三岁小孩儿吗?人家给你设局,特地做的陷阱引你中计,你还上当了!”
“不是!”
瑶持心无端心潮剧烈起伏,“奚临有很多次救我于68危难,他为了我连命都68不要——”
“难道就不能是他特地见缝插针,故意68惹你心疼让你以为他生死相许?你说68他连命都68不要,可他不还好68好68活着吗?他死了吗?你亲眼看见他死了吗!”
“你说68他喜欢你,那好68,他喜欢你怎么不敢把真68实68身份告诉你?你知68道他什么来历吗?”
瑶持心:“那是因68为……”
“是因68为他自己心虚!”
林朔恨铁不成钢,“瑶持心,男人一张嘴,随便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把你骗得这么死心塌地,你的出息呢!你就这么好68骗吗?”
他这一句话一出口,不可抑制地触动到了她某些沉寂了许久的过往。
——“我实68在不懂怎么对一个女孩子好68,所以只能这种方式。”
——“你本就好68看,自然穿什么都68是好68看的,不过么……”
——“手腕太空,略显单薄,若戴上这么一个镯子——正合适。”
林朔:“他对你好68一点68,听你的话一点68,然后找准时68机为你受点68伤,演几出苦肉计,你就能替他辩驳,哪怕现实68摆在面前都68能如此执迷不悟,人家就等着你替他说68话呢。”
“你看看你现在,跟着了魔一样,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何其划算,那点68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她心里霎时68间难以自控地动摇起来,那场血淋淋的大婚猝不及防地铺开在她眼前,万丈高楼土崩瓦解,一发不可收拾。
“不会的。”瑶持心眼珠惴惴地游移不定,随后又68忿忿地看向他,“他不会的,奚临跟白燕行不一样!”
“他能图我什么?他要是真68的图我什么……方才就不至于68跟着对方走。”
林朔理所当然道:“那显然是他们邪祟之间狗咬狗。”
“他一个雍和的邪修跑来我们瑶光山四年68不露声68色,你说68他图什么?他安的什么心!”
“他不是!”她除了大声68说68不是,忽然也不知68道要如何据理力争,“他说68过,他来瑶光山是为了我。”
“为了你?”林朔气极反笑,“这种话你也信?姓奚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还在替他说68话!”
“近来宗门不太平,你没发现遣送了那么多人吗?叶长老禁闭后山,我师父又68……瑶光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哪怕不指望你帮忙,你也不要添乱行不行。”
“瑶持心,你能不能懂点68事啊!”
她站在那里,忽然之间委屈极了。
一时68陷在奚临的身份和方才那一幕画面当中,被现实68和情感来回撕扯,一时68又68迎面遭到他的质问,心里说68不出的难受,不由得五味杂陈。
怀雪薇见状忙上前轻轻拦住她,皱眉摇头示意68:“林朔,不要再说68了。”
青年68看到她这副模样,也自觉话讲得太重,隐有不忍地别过脸。
雍和的大邪祟们在瑶光山门搅合了这样一出闹剧,他们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满地众说68纷纭的小弟子。
他还有的是事情要处理,只好68叹了口气,朝雪薇道:
“你先带她回去休息。”
第103章
爱别离(三)
她应该,应该永远也不会……
当苍穹中那道68可供人穿梭的裂缝合拢,
骄阳绚烂的光重新普照大地,浮云自在,碧空如洗。
一切平静得仿若没有发68生过68。
瑶光明撑着的气场终于得以收敛。
他整个人乘风浮于半空,
低头68往下看时68,
能瞧见山门口的瑶持心。
老父亲也无能为力,
只好一拂袖袍,
给仙门众人施了个凝神静心的术法,摇身回到了落云湖,
继续他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
雪薇陪了瑶持心一宿。
但她毕竟不是无所事事的闲人,
叶琼芳闭关了,
她还有整个朱雀峰需要打理,不能像那些不务正业的小师妹们一样,耗上大把的时68光日日守在她身旁。
于是等雪薇一走,瑶持心就68成了一个人。
她没有去68叫从前相熟的师妹来。
因为觉得就68算来了,也全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师妹们什么68都68不知道68,
她更无从讲起,哪怕是安慰,
也会68显得单薄无比。
倒不如一个人。
小院的那棵乔木生得葳蕤粗壮,
挺拔得高68过68了屋顶,
参天68蔽日地迎着月光。
满月自疏疏的枝叶间漏下清辉,残雪般落在脚边。
这还是刚重获新生那会68儿,
她为了得到奚临的认可,用灵气滋养出的产物。
瑶持心抱着双腿坐在折廊上出神地看。
夜风轻柔地吻过68脸颊,
她心里矛盾又迷茫,林朔的质问言犹在耳。
——你跟他认识才多久?
——你自认为很了解他吗?你凭什么68这么68认为?
她满脑子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即便反复思量,
依旧什么68结论也得不出来。
自己会68是又一次走了以前走过68的岔路吗?
奚临也同白燕行一样,是带着企图来到瑶光的吗?
来历不明的邪祟,隐瞒根骨,藏身外门。
这些前提整合在一起时68,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人信服他是真的清白磊落。
甚至,他临走还掐断了两人灵台上的联系。
自己什么68也问不了。
可念头68甫一冒出,瑶持心就68忍不住想要反驳。
不会68的,奚临不会68骗她。
然而一旦反驳,昔年对白燕行的信赖又历历在目。
她不断扪心自问,到底什么68才是真的?
瑶持心越想越煎熬,索性埋头68膝上,突然痛苦得一团乱。
有那么68一瞬她意识到,其实她不是不相信奚临,而是不相信自己,不敢再68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种感觉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刚睁开68眼来到六年前的时68候。
她看什么68都68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我可以相信他。
可我承担得了,去68相信他的后果吗?
她毕竟没有第二条命可以重生了。
与此同时68,南岳,雍和68古城内。
偏僻的密室四壁都68是禁制,仔细看会68发68现墙上隐现的符文有玄门封镇术的味道68,是用以压制妖邪之物的。
倒在地上的青年近乎蜷缩得辨不清人形,他痉挛着四肢,浓重的黑色烟雾好似沸腾的水汽,不住从体内往外扩散,简直要溢满整个房间,待撞到那些禁制才不甘地消散开68。
奚临手背布满凸起的青筋,似乎痛楚难当地用五指狠狠地抓过68地面。
砖石铺就68的地板被他硬生生划出几道68血痕,满室充斥着青年压抑到了极致的低吟声。
门边只站着雍和68城主明夷一人。
他将扇面放于胸前徐徐扇着,见奚临这副模样,也是没眼看,摇着头68收了扇子。
“自作自受,当你那双眼睛是能随便封上的吗?”
“才四年就68难受到这个地步,我看再68封个几十68年,不用我来找,你准得先爆体而亡,你说说你……”
他那扇柄点了点,也是怒其不幸。
“真以为仙门就68安全了?仙门就68都68是好人啦?”
“该用‘眼睛’的时68候他们就68不会68想着自己是鹤上之仙了,这帮自诩正统的大能,谁家里没几个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前些时68日玄门大比不是还出了一场闹剧么68,得亏你也在瑶光,我看你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啊。”
奚临伏在地上没工夫搭理他。
积攒了太久的煞气一经68释放,他通体都68在粉身碎骨当中不停地颠来倒去68,痛不欲生,根本说不出话来。
密室里仅点了一盏幽微的壁灯,烛火如豆。
昏暗的视线中,奚临直直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五指,当疼感愈清晰,脑子里在意的事才愈分68明。
他一直在想师姐要怎么办。
当初白燕行的欺骗对她而言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他是她在最无助最迷茫,谁也信不过68的时68候,全心全意挑中的。
如今他的身份公之于众,且不论师姐有没有恨他,至少68她一定在自责。
我没能藏好自己的来历。
又一波滚烫的黑煞之气循着他的骨头68缝,挣扎着钻出身体。
奚临因疼痛咬着牙,皱眉用力闭上眼。
也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她应该,应该永远也不会68原谅我了……
解开68封印的整个过68程持续了一天68一夜,直到四壁忽明忽暗的符文渐次暗淡下去68,烛火照不到的角落一片漆黑。
青年混沌的影子先是枯坐在暗里,他隐约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随后撑着膝将自己从地上支起来。
方才躺过68的地方铺着深邃的腥红,一时68却也瞧不清他受伤在何处,那赤裸着的半身不住往下滴血,脖颈上的兽牙项链随之轻轻碰响。
奚临使了个避尘术,拾起旁边备好的干净外袍,一面穿一面自阴影中款步而出,那张脸在灯火下几乎白得毫无血色。
他一路走到明夷跟前,迎着锦衣人好整以暇打量的目光,冷漠且疏离道68:“我现在回来了,有什么68事要我做吗?”
对方略感诧异地眯起眼:“你才折腾完,刚刚嗷成那样,不用休息的?”
“不用。”青年的眸子堪称淡薄,“我还欠你多少68笔账?我想快点还完。”
明夷正在一张太师椅上坐着,闻言翘起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匪夷所思:“有意思,你以前从来没过68问过68这个,出去68一趟转性了?”
他微微颦眉:“这是我的事。”
锦衣人不吃他这套:“那要不要安排你做事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奚临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危险起来:“你这么68做,有悖我们之间所签的血契吧?”
“哈。”他仿佛是给他逗乐了,“这是什么68笑话,逃兵在指责流氓不要无耻吗?到底是谁先违背血契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真会68倒打一耙。”
明夷“唰”地开68了扇子给自己降降火,“一走就68是四年,你确实有本事,躲在六大仙门,还是最不起眼的外门弟子,难怪放出去68的人全都68空手而归。”
他说着说着反而费解歪起头68:“奚,当年去68百鸟林之后,你为什么68一声不响就68人间蒸发68?”
“我是怎么68都68想不明白。”
“知道68阿荣她死得意外,但你以前也不这样。”
青年眼角下意识地抽动,人却并未回应他,只沉默地将视线别到了旁边,表情难辨喜怒。
*
正在瑶光山里里外外纠缠不清,焦头68烂额之际,北海的孤岛上,五把剑阵围聚着的主殿内,一向不好好穿衣衫的剑宗宗主歪在方座榻中慢条斯理地敲着扶手,等候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