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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因着戴孝,这孩子有一阵子没剃头了,他的头发长得很快,额前的发已浓密又柔顺,后面一根粗粗的辫子,用白色麻布绑好,身穿浅色绸褂,像一块瓷,清淡又好看。

    郎追双手合十,对着纸钱的灰烬深深拜下。

    郑掌柜,三蹦,三喜,你们的恩,我不会忘,你们的仇,我一定报。

    不仅是郎善佑,通感家族的小伙伴们都对郎追十分担忧,短短几天,寅寅遇到的波折与痛苦已到了六岁孩子们想象得极限。

    他们只是分享了从弦那边传递过来的情绪,就已经难受得不行,何况是亲身经历一切的寅寅。

    如今哪怕是罗恩,和郎追的通感时间也已经到了40分钟,其他人都至少能通感一小时,几个孩子便商量好时间,每天尽可能地陪在郎追身边。

    但对郎追来说,他现在倒是有点回归真我的感觉。

    在上一世,顺利幸福从不是郎追的人生常态,绝境求生、与痛苦搏斗才是他的日常。

    郎追对关心自己的孩子们说着“我没事”,每日里念经背书,好好吃饭睡觉,没过几天就把郎家的地形、人员分配摸了个遍。

    他甚至顺带着教知惠、菲尼克斯、露娜怎么找出一个宅院的防御薄弱点,被困在屋子里该如何脱困。

    就郎家的护院水平,别说是那些花大价钱请黑水安保公司看家护院的毒大头了,连边境一些学校门口的保安都比不上,难怪秦简和秦筑进郎家杀人如入无人之境。

    郎追将郎家地图记在心里,以备不时之需,遂居于屋宅之中专心抄经。

    菲尼克斯观察着京中情形,常被泰德叔叔带着玩,被培养出敏锐头脑的孩子担心地问道:“寅寅,郎家是大家族,占据了这座城市药业的大量份额,对吗?”

    郎追头也不抬:“我知道你的意思。”

    郎家的几个族老死了,郎善贤接管财务时便格外顺利,可也是因为那几个人死了,郎家和达官贵人之间的联系也断了,加上济和堂的当家郎善彦也出了事,郎家正处于多年来最虚弱的境地。

    郎善贤不是郎善彦,傻阿玛只是政治嗅觉不够敏锐,医术和头脑却不差,又有张掌柜和郑掌柜帮忙,自然能撑起家业,郎善贤的医术却远远算不上大医,他的经营能力在京中药业的老狐狸眼中也显得很不够看。

    如今济德堂和济和堂,在京中恐怕是一块令所有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菲尼克斯金色的眉宇蹙起:“郎家是一艘载满金银、被海盗觊觎的破船,寅寅,你去兴安岭吧,等我长大了,我就买船去接你和知惠,美洲大陆比亚洲要安全得多。”

    郎追坐着不动,许久,他才缓缓回道:“我要留在京城,等我阿玛的结局。”

    见菲尼克斯还要再劝,郎追笑起来,抱了抱菲尼克斯。

    “菲尔,不用担心我,眼下这点困境不能难倒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找到妈妈,要宰了秦筑,我绝不会轻易死去的。”

    菲尼克斯的眉头没有松开,他只是闷闷应了一声,转头捧起他们正在看的法语书籍《悲惨世界》。

    对菲尼克斯来说,看这本书还早了点,对郎追来说却恰好,他经历了很多,如今才有闲暇和足够成熟的心态,来品味这本大文豪雨果在上个世纪写下的传世经典,偶尔就会请菲尔翻开书,让他也蹭一蹭。

    此时,宫中的郎善彦也得知了京中发生的变故。

    作为一个太医,郎善彦和人拉关系、套情报的方法多得很,他从一名侍卫那里知道了郎世才横死,进而猜出隐藏在京城医药行当水面下的汹涌暗潮。

    当年曲老爷子出事时,安平堂便联手济德堂挤兑济和堂,直到郎善彦回归济和堂,安平堂又缩了回去,依然一副与各处交好的模样,留济德堂和济和堂打擂台。

    现下郎世才出事,安平堂会不会联合钮祜禄家吞掉郎善贤、郎善佑的家产呢?

    郎善彦用膝盖都猜得出,安平堂一定会这么做。

    安平堂那几个王八蛋早就觊觎曲家和郎家的秘方,想要独霸京中药业,现下正是最好的时候。

    郎善彦脑海中诸多念头回转,思来想去,还是想到了寅寅。

    简姐和寅寅知道自己的现状后,应该已经按照他事先的安排,去东北投奔赛音察浑了吧?

    寅寅是他的孩子,他医术的传承,他这一生最大的骄傲,郎善彦毫不怀疑,终有一日寅寅会长大,成为比他更出色的医生,然后去救很多很多的人。

    只要想到妻儿,郎善彦便内心平静,嘴角不自觉勾起。

    扪心自问,郎善彦作为父亲不能能抚养寅寅长大,作为丈夫无法遵守与简姐共白头的誓言,他对不起他们,如今太后的生命走向尽头,他也要死了,死前,他想再为寅寅做一件事。

    郎善彦要阻止安平堂在京中一家独大,为寅寅日后回归京城,重振济和堂而铺路。

    这一刻,郎善彦和秦简这对夫妻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做出了相同的决定把以后会威胁到崽的家伙干掉,干不掉也要削弱他们。

    郎善彦静候时机。

    十一月中旬,太后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仿佛也察觉到自己的衰弱,让下头的人准备了一份砒霜,给老爷子送去,接到这份命令的,正是时任太医院院判的安道能,太后的老忠臣了。

    郎善彦动用了他和李太监最后一点交情,威逼对方,若是不帮他一个忙,他就将李太监两头下注的事爆出去,谁也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

    在李太监的安排下,下面的人听到的命令就是,把砒霜放在乳汤中,给老爷子送去。

    太后是一个多疑的人,因此她会让太医院在送药前,亲自看一眼药物,并让郎善彦确定,里面的确下了砒霜。

    郎善彦当然会为她检查这份药了,毕竟,将他卖给太后的人正是老爷子,他的检查结果自然也是最值得信任的。

    郎善彦看着那碗莹白的乳汤,回身一礼:“这药未必能迅速起效。”

    太后的语调不疾不徐:“哦,为何?”

    郎善彦低着头,沉声说道:“因为砒霜中毒后,唯一解救病人的法子,就是为他灌牛乳、鸡蛋清,草民不知是谁准备了这份药,但此药有诸多不妥,还是重新安排一份更为妥当。”

    太后微笑起来,她苍老的声音中含着杀意:“那就,再准备一份吧。”

    侍人退下,安道能也被灌了一份加了砒霜的汤药。

    郎善彦知道,太后不会有精力再去查为何药物是放在乳汤之中了,她的死期就在近两日。

    作为太医,他要候在侧殿,随时准备进去侍奉太后,但太医其实也没用了。

    郎善彦坐在门槛上,看着紫禁城日落西山,那古老的金色瓦砾在红霞的照映下,披上沉沉暮色,如同这大清、太后还有郎善彦的生命。

    就这么坐了不知道多久,漆黑长夜过去,红日从东方升起。

    郎善彦听到动静,原来是太后派人从紫禁城外的锦王府抱来一个小阿哥,将之立为了嗣皇帝。

    又过了一阵,李太监带人过来,将一碗药递给他:“郎太医,喝吧。”

    郎善彦接过药,闻着刺鼻的气味,低低一笑,说:“就快完了。”

    陈腐的老太阳要死了。

    莫名的,郎善彦这个一生醉心医学、无甚政治才能的青年,察觉到了自己出生成长的这个国家将会经历诸多动荡,但他心里坚信,自己坚强而聪慧的妻儿一定能挺过乱世,等到新太阳的升起。

    等到了那一天,简姐,寅寅,你们一定要来我的墓前告诉我,那轮新生太阳的光芒,是多么温暖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缘由

    新帝登基是大喜事,但太后与老爷子山崩则是国丧。

    一时之间,民间嫁娶都要偷摸摸的,新娘坐的红轿子上头的布都要换成蓝色,迎亲队伍也不敢敲锣打鼓,大家都悄悄的,这就叫偷婚。

    戏园子也暂时关了,别说唱京戏昆曲的,连天桥卖艺的都没了生意,吃开口饭的都进入了困窘时期。

    郎家和安家披麻戴孝,互相斗得不可开交,虽然他们医术和手腕最厉害的家主安道能被郎善彦死前一波带走,但郎善贤貌似还是斗不过,这可以理解,因为觊觎济德堂的不光是安平堂,还有安平堂背后的权贵,甚至连郎世才攀附的锦王府,如今也没有对他们伸手援助。

    锦王府可是借着太后死前的懿旨,才将自己的大阿哥送去做了嗣皇帝,如果他们去帮郎家,那宗室岂不是要指着他们的脊梁骨骂“郎家没能治好太后,你还护着他们,当真不知感恩,不配龙椅。”

    综合各方面考量,已经拿到了皇位,忙于接手各种新势力的锦王府自然而然地抛弃了郎家。

    郎追不闻外事,只是在郎善彦的尸首被送回来时,在灵堂里守了七天。

    他还抱着一点奢望,希望自己的傻阿玛像朱丽叶一样服下假死药,等过几天就会拍着棺材板让郎追把他放出来。

    可惜,假死药并不存在,若非郎追做了几个药包放在棺材里,他的傻阿玛就要臭了。

    郎追跪坐在灵堂中,一时有些怔然。

    真死了啊

    他深呼吸,缓了很久,才抬起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开始给他阿玛烧纸钱。

    按照郎追自己的死亡经历,人死以后双眼一闭,一生的记忆会和跑马灯一样在脑子里回放,如果过往没什么愉快记忆的话,那这个跑马灯还挺讨嫌的,在跑马灯走完以后,身体会变得轻盈起来,整个人越来越接近天空,然后,郎追就陷入了长眠,直到新生将他唤醒,他的灵魂抵达了另一个时空。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喝的孟婆汤可能过期了,所以他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郎善彦的灵魂会去另一个时空吗?郎追希望会。

    他将纸钱放火盆里放,小声说道:“去一个比这里更好的时代吧,在那里,医生不会被权贵随随便便杀死,虽然肯定也有别的烦恼,但我想你能搞定的。”

    他如此祝愿着,在心里祈祷奇迹为郎善彦而发生,傻阿玛的灵魂能去一个好时代,过上天天点外卖玩手机的生活,最好是生在高考大省,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时被考试狠狠折磨,长大后在医学界大放光彩,对于清朝人来说,这一定就是好日子了。

    越想越悲伤,郎追在心里把祝愿念到一半,又掏出手帕抹眼泪。

    停灵七天结束,郎追请郎善佑陪他把郎善彦送去廊坊葬入祖坟。

    郎善佑犹豫着:“不让他进郎家祖地吗?”

    郎追回道:“他不稀罕,我们家有自己的祖坟。”

    早在郎追出生前,郎善彦就和郎家分道扬镳,把自己在族谱上的名字也抹了,按照此时的宗族法规,郎善彦不算郎家的人,那进人家的坟里去干什么?等着到地府被围殴吗?

    郎善佑又问:“我派几个人陪你去行不行?你二叔现在需要人帮衬。”

    郎追道:“你留下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和我走,你信我,你只要和他说这件事,他肯定会答应,说不定还会给你钱,让你和我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

    郎善佑将信将疑,还是去和二哥报备一声,要扶大哥的灵去廊坊。

    郎善贤把私房钱掏了一半出来,共五千两银票,叮嘱二人:“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

    郎善佑一听,就知道郎追说得没错,二哥快扛不住京城药业和权贵的多方撕咬了,他心中有点小震撼,寅寅今年才多大啊,就精明敏锐到这个地步。

    但正因家中艰难,他才更不能走。

    郎善佑说:“我让五福送寅哥儿去廊坊,我留在京城,咱们兄弟俩齐心协力,天大的事也扛得下来。”

    五福是郎善佑亲近的长随,是个面相憨厚的小伙子,十六岁不到,做事勤快利索。

    郎善贤看着郎追,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让五福直接护送他去东北吧。”

    郎追点点头,收拾行李跟五福走了,五千两的银票他也收着,打算葬完郎善彦后就去呼玛尔投奔赛音察浑,往后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磨炼医术和武功,等什么时候年满十六了,他就下南洋去。

    出发这一天,格里沙恰好跟着妈妈、波波下山,去附近最大的城市第比利斯卖麻花,不用去打猎喂羊,比较闲,就在下山的路上和郎追说:“寅寅,等咱们再长大点,我就去接你,你的国家太乱了。”

    不仅是菲尼克斯,连格里沙这个深山小野人都觉得大清要完,要带郎追跑,郎追心中竟对清廷生出点佩服,身为一个朝代,混到这份上真是够丢人现眼的。

    他嘴上应着:“我们先保证自己好好长大再说吧。”六岁小孩子,不管是接小伙伴,还是下南洋去找妈妈,明显都是做不到的,随便来个拐子都能把他们卖到大山里。

    而且郎追很清楚格里沙真的长大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事情,他会念书,会有自己想要为之努力的事业,还要照顾家里的妈妈舅舅,甚至会恋爱结婚。

    所以郎追并不觉得格里沙以后真的会横穿西伯利亚来接自己,而且他自己也是个有手有脚有大脑的爷们,想到哪儿的话,郎追会自己努力朝目标前进。

    马车摇摇晃晃向廊坊而去,郎追只穿白衣,头戴白麻,也不剃头发,看到的人都知道他重孝在身。

    都说守孝期间要清汤寡水,不沾荤腥,郎追也没彻底素食,还是会吃鸡蛋牛奶,尽可能保证营养充足,又每日都要习练秦简教授的拳法。

    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健康,不然以后怎么去救秦简?

    等到廊坊,郎追直奔郎家坟地,那是荒郊野外的一个小山包,整座山的用途就是埋人,附近有几个农户,郎善彦生前和他们说好了,他们可以在山脚下一块平地耕种,不用交租子,只要看好山包不被人盗墓就好。

    郎追拿着地契过来,和农户里主事的聊了一阵,谈好往后每年也会过来祭拜父亲,并继续免他们的租子。

    山脚下有座荒了许久的院子,几个农妇过来帮忙收拾一下,郎追就进去住了一晚。

    第二日,郎追带着五福去找当地做白事的店家,找了一长串人,吹着唢呐撒着纸钱,体体面面地送郎善彦、三蹦、三喜入土。

    郎善彦东边是曲老爷子,西边是三蹦和三喜,正好四个人,郎追还烧了副麻将下去。

    一路折腾下来,郎追的脸看着更小更瘦,个头却窜了点。

    他休整几日,买好车票,和五福说好:“你把我送到东北就可以了,之后我会买车票让你回来,也会给你封银子。”

    五福憨憨一笑:“少爷不用给我钱,二爷已经给过了。”

    二爷就是郎善贤。

    郎追认真道:“要给的,你这一路辛苦,我得谢谢你。”

    他们说好明日早上出发,下午到车站坐车,只是不想夜晚,有人敲响了院门。

    郎追警惕地坐起来,推醒五福,让他拿好锣鼓,一旦不对劲就敲锣,住附近的农户家里有壮丁,可以威慑贼人。

    若是做贼的就是那几家农户也不要紧,郎追带了药,往他们面前一撒,冲出去骑着马去县里报官。

    五福身体紧绷,已做好和人厮杀的准备,不想门外传来一把清而润的声音。

    “开门,我知道你们醒了,寅哥儿,我是柳如珑。”

    郎追一惊,让五福去开门,他自己点亮了蜡烛。吱嘎一声,木门打开,京戏名旦柳如珑、武生金子来师兄弟都站在门口,他们身穿短打,身形挺拔,但满面风尘,眉目间带着疲惫。

    郎追请二人进来,为他们倒了清水:“舍下寒酸,只有清水可招待二位,还请见谅。”

    柳如珑调节着呼吸:“无妨,你正在孝期,家中理当俭朴。只是我来此,只为问一件事。”

    郎追抬手:“请。”

    柳如珑定定望着郎追,一字一顿:“你母亲是不是没有去东北?”

    郎追心中惊疑,面上不动,只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如珑和金子来对视一眼,金子来苦笑一声。

    柳如珑抹了把脸:“我们当然要问了,本来寅哥儿你才遭逢大变,我们不该来扰你,可有些事也实在要给你个交代。”

    金子来出声道:“寅哥儿,说事前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我,金子来,这位是我师弟,柳如珑,我们兄弟俩师从冀北沧州的黄友凤习练二郎拳,为了混口饭吃,也唱京戏,你母亲可有提过我们?”

    郎追眨着眼睛,缓缓点头:“她和我提过国内参与义和团的武林同道,和他们的各门派。”

    秦简要教儿子习武,肯定要告诉儿子他们是哪流哪派,出门见了同道要如何打交道,其中沧州算是重点介绍对象。

    沧州是武术之州,自明代以来,就有“镖不喊沧”的说法,指许多镖局的队伍经过沧州时都不能喊镖,且要将镖旗收好,这是对沧州各位武术大家的尊重。

    见郎追晓得他们的来头,金子来继续说道:“就在前些日子,一名自称闵福省秦家棍传人的黑皮汉子在北方四处寻人,说是和妹妹走丢了,这一找就找到了沧州,因他妹妹是在八国联军那会儿失踪,师傅就让他到京城找我们。”

    说到这,金子来面露惭愧:“那会儿郎大夫困在宫里,我们本以为那汉子找到妹妹,会帮衬你们一家,就告诉他,郎大夫的妻子姓秦。”

    柳如珑低下头:“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关注你们家,郎大夫去了,可扶灵送他回乡下葬的的只有你,秦夫人却不见了,秦夫人与郎大夫情谊甚笃,怎么也不会在这要紧的时候莫名消失,因而我们特来问一句,是不是出事了?”

    说这话时,柳如珑双手紧紧抓着裤子,不敢抬头看郎追的神情。

    金子来小心打量着郎追的表情,却也只看到这孩子满面平静。

    半晌,郎追舒了口气:“他恨我父亲满人的身份,不赞成母亲和父亲的姻缘,因此杀了郑掌柜、三蹦、三喜三人,又劫走我,以我威胁母亲,让母亲和他走。”

    郎善贤和郎善佑对外说嫂子和侄子都去了东北,大哥的尸身由嫂子娘家的侄子带走,为的是遮掩郎追的行踪,免得有人为了济和堂的秘方来找小孩的麻烦。

    但柳如珑和金子来是知情人,郎追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将过往事情细细一说。

    柳如珑面上愧色更重,金子来也面露苦涩。

    他们师兄弟是出于好心,才帮秦筑找到妹妹,谁料竟害得郎追没了母亲,真是造孽!

    柳如珑猛地站起:“我去帮你把母亲找回来!”

    金子来摇头叹气:“唉,是该找,寅哥儿,你可还记得你母亲被带哪儿去了?”

    郎追:“南洋。”

    柳如珑和金子来面露茫然,他们这辈子去的最南边的地方是钱塘,南洋是哪儿啊?

    郎追打量着他们,问道:“总有一日,我会去南洋找我妈妈,只是秦筑的武功很高,我妈妈在他手下也过不了几招,你们能打吗?”

    金子来:“我不能打,师傅说我是花架子。”

    柳如珑:“我还行,只要让我吃饱饭,打三个男人不成问题。”

    郎追:“我妈只要手里有棍子,能打死十个壮年汉子,她可以一拳就把人脑浆子打出来。”

    柳如珑一惊,金子来失声:“她的武功这么高?”

    金子来是十来岁习武,这已经算晚的了,加上他资质不高,因而成就有限,但柳如珑是黄友凤最疼爱的小徒弟,他习武刻苦,资质也不差,如今成绩也算得上不错。

    但如果要把武功练到秦简那个地步,则必须是自幼修行且本身根骨顶尖才成,而把秦简那样的高手都压着打的秦筑,就必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郎追心中无奈,想要指望两个不识路的战五渣帮他去南洋寻亲?别开玩笑了。

    夜已深,郎追白天在郎善彦坟前哭了许久,也没力气计较这对师兄弟发善心把秦筑招来的事,端起水杯送客:“二位,我该休息了,你们可以去旁边的厢房住一晚,明天大家就各归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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