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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他在前面和龙更实说:“我这辈子就好一个古董,也不是一定要把这些纳怀里,而是让我能从一堆堆的泥土块儿中发现它们,就发现的那一刻,感觉特别好。”

    “我翻了好多书,专门研究这些,别看我这样,我还认识古时候的字呢,可惜咱家医学传家,长辈们总说我不务正业,可我也没乱花钱,娶老婆用的都是我自己的积蓄呢。”

    秦追跟着逛,眼睛扫着四周,看中个玉白的玉壶春瓶,蹲在摊前指着春瓶问:“这个怎么卖?”

    小贩道:“这是宋代的老物件了,您得给这个数。”

    秦追:“得了吧,顶天明朝,你别不信,我在潘家园看过这个瓶的兄弟,就这角落是不是有个印?这是工匠留的记号,这是明朝天启年仿造的宋物。”

    小贩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似是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这么小的娃子能将古董物件的来历说得这么清楚,但不妨碍他和秦追讨价还价。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一阵嘴,又拢了袖子去比划,最后秦追拿二百两把春瓶抱走了。

    郎善佑站一边,乐呵呵地对龙更实说:“看,这就是得了我真传的了,侄子,你买这玉壶春瓶做什么?”

    秦追回道:“放花。”

    他院落中的杏花在他去草原救人时便花开花落,只能透过知惠的眼睛去看,想再找花放在春瓶中,就得去买。

    申城也有卖花女,她们提着鲜花走过大街小巷,换来几个铜板糊口,若是年轻好看的,男人买花时顺手揩油,她们也不敢反抗,不过几日,就看不到她们的身影,许是被嫁掉了,许是被卖掉了。

    秦追住的榆钱街有个卖花婆婆常来,她的手粗糙,皮肤黝黑,每年春季都带着鲜花入城,各色花都有,说是自家院子里种的,摊儿一摆,香气扑鼻。

    据说婆婆年轻时也是走街串巷的卖花女,被哥哥卖给城外一个老鳏夫做续弦,却依然放不下这些花哩。

    秦追抱着春瓶回家,路过她的摊子,蹲着挑了一阵,要了栀子,卖花婆婆拿报纸将花包好递给他,龙更实帮忙拿着,郎善佑买了一朵芍药,别到她发间。

    郎善佑夸:“好看。”

    龙更实嗔:“别乱说,我个大脸盘子配这么大的花,像什么样?”

    郎善佑道:“像月圆花好,见之可亲。”

    龙更实:嫁个嘴甜的男人就很烦,时不时被肉麻一下,又嫌弃不起来。

    两口子把秦追送回家,携手去吃张家酒楼,说不定还能遇到去吃酱爆猪肝的艾文.乔治。

    秦追去曲思江的院子里摘了几朵石榴花,回家和栀子一起插瓶,加了清水一起养着,两只京城犬打闹着绕过他的脚边。

    菲尼克斯夜晚七点上线,看到秦追坐在桌前写东西,鼻翼是栀子香,抬头一看,古董瓶里白与红交织着,莫名清丽。

    他吃着夹了芝士烤出来的牛角包,忍不住道:“第一次看你在桌上摆花。”

    秦追开玩笑:“就许你家玫瑰满园,不许我闲情雅致啊?”

    橡树庄园有专门的花房,又开辟出花田种植玫瑰,如今正是玫瑰、月季、蔷薇盛开的时节,深红的玫瑰在初夏风中摇曳,是菲尼克斯近日最喜欢的看书地点。

    他遗憾道:“可惜没有向日葵,黄河以北种这个较多,南方少见,葵花籽油也没得吃。”

    菲尼克斯将这事记在心中:“我让管家帮我找,开个新花田种。”

    虽然花种好了也插不到东方的玉壶春瓶中,至少多个让秦追赏花的去处。

    北半球奔赴夏季,南半球又要入冬了,露娜再次披上厚实冬衣,和她庄园里新来的亲戚学撬锁挖坑,翻墙上树,罗伯特先生也由着她玩,秦追这才知道原来罗伯特先生祖上来南美,还有一重缘由是避祸,听说是家里传承了神偷技艺,但有人偷到了贵族家里,得罪了人。

    合着开锁还是露娜家的家传手艺!

    秦追在睡前围观了露娜的撬锁训练,实在没忍住,提醒:“你要仔细听那个锁里面的变化,光靠手感是不行的。”

    露娜今天挑战的是难度较高的锁,半天没搞开,脑门带汗:“别说话,我还没勾上。”

    菲尼克斯看了一阵:“要不我试试?”

    露娜专心致志地对付锁:“哎呀你们别吵!”

    接下来一个时辰,三人没干别的,光和锁较劲去了,秦追和菲尼克斯没忍住,之后还是上手了,等到锁咔哒一声打开,三人如释重负。

    露娜擦擦额头的汗:“我好像找到一点诀窍了,等着,过不了几天,我开它就和吃饭一样简单。”

    如此一来,秦追每天练武写东西,盯知惠的学文学武的进度,帮格里沙照顾卡佳和雅什卡,为他们食补身体,蹭罗恩的大师补习班,晚上和菲尼克斯一起蹭露娜的神偷成长日常。

    德姬却突然找上秦追,小声问了个问题,差点把秦追吓得蹦起来。

    “寅寅,吃蝌蚪能避孕吗?”

    “谁要避孕?”

    秦追正在喝玫瑰茶,听到她这个问题,吓得茶盏没端稳,差点落地上,又被他用脚背接住,腰一弯,将茶盏放回桌上,去将门窗关好,面上带着惊恐。

    德姬也发觉这孩子在怕什么,顿时气道:“不是我!”

    秦追松了口气,他倒不觉得德姬再谈恋爱结婚有什么问题,24岁的大姑娘,想爱就爱,只是当前年代保守,万一她吃了亏,秦追怕自己兜不住。

    他回道:“吃蝌蚪当然不能避孕了,谁告诉你的糊涂法子?”

    德姬捞起毛毛撸着:“是和我买酒的客人,你不是给了我药酒的方子吗?壮阳效果特别好,我生意可棒了,有客人他们就觉得我背后有通医术的高人”

    高人寅寅问道:“然后呢,客人就来问你避孕的法子了?”

    德姬回道:“你还记得知惠前阵子说过的清吟小班的女人吗?就是她,裹着小脚,要壮汉背着去款客,有些老东西不中用,她就喂他们喝药酒,可干这一行的最怕怀孩子,各个找尽避孕的法子,问到我头上来,我怎么知道!”

    但凡她知道,当初被倭寇劫走时肯定就不让自己怀孕了,即使德姬现在再怎么爱知惠,她当年也不是心甘情愿怀上仇人孩子的啊!

    秦追听德姬说话,知道德姬带着几个自梳阿姐开的酒铺生意不错,每个月稳定进项有三四十两,刨去成本和阿姐们的薪资净赚二十两,普通人家做菜用的料酒她卖,强身壮骨的药酒也卖,因货品质量好,德姬经营有道,口碑噌噌上涨。

    那日知惠见到的清吟小班的女子叫香华,是去年出头的花国状元,苏杭那边过来的,弹得一手好琵琶,听闻声如黄鹂,又纤细娇美,只是与恩客往来间,总想着趁年轻多攒钱赎身,而不是红到一半就仓促怀胎,不然打胎时落下个毛病,岂不误了生意?

    说到这,德姬有些委屈:“她问我这个,好像把我也看做不正经的女人,可我不是的。”

    即使前半生坎坷,可德姬并非出于自愿遭那些劫难,自逃到清国来,她过日子的钱也是靠双手在赚,为了酿酒,她带着几个阿姐用扁担挑水质好的水,水桶重,有一回她摔地上,脚崴了,手上蹭破了皮,被寅寅拉着上药时偷偷落泪,都不敢叫知惠看到妈妈也会哭。

    她到了一处新地方,就想过新的生活,想要昂首挺胸,不愿再被任何人当做以色事人的主,而且她也成功立下家业,那个香华怎么能因为她长得好看就以为她不正经呢?

    德姬道:“我做生意时都让阿姐们守柜台,我从不轻易露面,怕惹麻烦。”

    生一张娇丽妩媚的娃娃脸自是让男人们心动神摇,对长着这张脸却没有依靠的女人来说未必是好事,德姬当年就是因着美貌才被倭寇劫走的。

    有时德姬看到知惠越来越像她,心里担忧,因此从不阻拦女儿大口吃喝,长成小胖子也比被男人欺负好,后来秦追把知惠送去习武,德姬也一万个支持,巴不得女儿变成能一拳把人脑浆子都打出来的女壮士。

    秦追任她发泄完情绪再说前因后果,顺便又去沏了新的玫瑰茶,里面加了大枣,可以疏肝理气。

    德姬喝到后头就有点撑,想说喝不下了,秦追还让她走的时候把茶壶拎走。

    “泡三遍,都喝完,吐舌头给我看看。”

    德姬乖乖让秦大夫看舌苔,秦大夫发现她的舌苔就和高三的学生一样,充满压力和忧虑。

    秦追说道:“既然最近睡不香就和我说嘛,有些小问题不治容易拖成大问题的,尤其是你有过情绪导致的失聪,更要多注意啊。”

    于是德姬走的时候,除了一壶茶,怀里还多了一张药方。

    谁知三更半夜,又听到有人敲她的院门。

    德姬缓缓坐起,神情警惕,从床边拿起扁担,踩着布鞋往外走,就看到知惠坐在东厢门口,只在睡衣外披了草绿色外套,双手握着铜头棍,双眼清明锐利。

    见母亲出来,知惠指指墙边,就看到秦追坐在墙头树影之下,擦拭着手里的吉光片羽,显然是知惠察觉到动静后,就用通感叫了欧巴。

    菲尼克斯和露娜也在线,两人纷纷建议,让秦追把壳子炮拿出来,见势不妙就来一枪。

    秦追:你们闭嘴啦。

    侯盛元今夜去卫盛炎那儿了,但金子来和柳如珑都在家,就在竹梯下面,随时能翻过来帮忙。

    这年头男人是壮劳力,也是保护一个家的武力,德姬到了大儿子寅寅身边才感受到家里爷们能护着她的滋味,如今连女儿也如此可靠,她心中一定。

    去开了门,就看到一黄袄红裙,容色妍丽的女子对她盈盈福身。

    “洪夫人,妾香华有礼,深夜拜访,还望”

    话未说完,德姬就要关门,香华连忙伸脚去卡,被门夹了一下。

    香华娇呼:“诶呦。”

    德姬还拿着扁担,见她这模样就火上心头,举着家伙冷冷问:“你来做什么的?”

    她家可是有孩子的,万一这女子说出什么污知惠耳朵的话,德姬立刻用扁担敲死香华再沉到黄浦江里,正好今夜天黑云厚,方便隐蔽行动!

    香华苦笑,看看护送她的小厮,两人双膝一弯,跪在德姬面前。

    香华苦求道:“夫人,我也是没法子,特来问您,能不能让我悄悄见那个大夫,我怕自己病了,若是让鸨母知道,她一定让龟公收拾我,他们磋磨人太狠,我不敢瞧他们认识的大夫,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您。”

    她才侍奉完一个客人,对鸨母说是留一夜,实则是和相好的小厮一起来求医,香华也是瞅准洪德姬是个心善的人,铺子里帮工的都是自梳女,从不苛待她们,又清净自持,不屑与脏人来往,因此便是不帮忙,也不会把她的事卖给老鸨。

    这算欺负好心人吗?香华不知道,如她这样烂泥里滚的人,有些时候必须得舍掉脸皮,才不会被吞吃得骨头不剩。

    德姬就一点也不想帮香华,可恨这女子直接跪门槛上,让她关不上门,再这么下去,万一有路过的人看到个涂脂抹粉的女人跪她家,她可说不清!

    于是只能将香华拉进来,不许小厮进院,对知惠挥手,让她回屋里待着。

    德姬冷冷问:“你怎么回事?”

    香华期期艾艾:“我、我有数日没来红,怕有了孩子,您只要给我介绍大夫就成了,我自己找他看,您说了他在哪,我现下立刻走,不打扰您。”

    德姬心说自己疯了才让寅寅给一个女支女看病,寅寅才多大?和这种女人认识还能好吗?万一她有个脏病,德姬能膈应死。

    她干脆回道:“我不认识,你滚吧。”

    德姬不知道,秦追上辈子其实是给很多女支女看过病的,她们是黑诊所的主要客户群体,他给她们开止痛药,做流产手术,治性病。

    他知道她们都是可怜人,他也知道申城的女支女很多,甚至等到了民国,这儿的女支女会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有十二万人。

    秦追轻轻一叹,将剑扔给墙下站着的柳如珑接着,自己纵身一跃,轻盈落在德姬院里。

    “阿妈,我给她看看吧。”

    香华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惊了一跳。

    德姬却不高兴:“你回去!我不许你给她看!”

    秦追对她微微摇头:“不妨事的,她要是不想被老鸨收拾,就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找我看过病。”

    他走到枣树下面的藤编桌椅旁,坐下,敲敲桌面:“我就是你要找的大夫,来,坐这,我给你看看。”

    香华站在原地,面色惊疑不定,她没想到找的大夫年纪这么小,他能看妇科吗?

    到底人已经在这,也无其他路可走,因而香华还是缓缓走过去,只坐了一点椅面,伸出戴着好几个细镯子的手腕。

    “镯子摘了。”

    等香华手腕上没有饰物,秦追才伸手搭脉,香华手又往回缩了下,怕自己身上万一有脏病,会染到小孩子身上。

    她在风月一业也算一号人物,可碰着了小孩子,她却老觉得自己脏,也怕污了这干干净净的孩子,这么一个容貌比她精美数倍的孩子,神仙童子一般,她接过的最贵的客也不及眼前男孩气质高华。

    秦追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按住脉门,安抚着:“放轻松,你心跳太快了,月事多久没来?”

    香华怯怯:“四十天。”

    这么久没来,必是有了吧?她叫相好的弄来血,假装自己这个月还是来了月事,心里却没一丝底。

    秦追感知脉象,院中安静下来,德姬持扁担坐在一边,香华对她讨好一笑,德姬也不搭理,更不会给她端茶倒水,客人来了有茶水是自然,可香华不是客,德姬还怕她弄脏自己的茶具呢。

    过了一阵,秦追道:“是有二十来天了。”

    听到这话,香华面色瞬间惨白,用帕子捂住嘴,泪珠滚落,心中仓皇无助。

    怎么办?怎么办?居然真有了,这该如何是好?

    德姬本来厌恶这死皮赖脸深夜敲门的女人,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却别开眼,心中浮现同情,甚至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意。

    香华如今的痛苦,德姬被倭寇囚禁时也有过。

    分明是男人造的孽,苦果都是女人来担!

    秦追和知惠、菲尼克斯、露娜的通感还未结束,他的小妹妹知惠抱膝坐在床上,怔怔望着香华的脸,弦端传来悲戚的情绪。

    露娜抱住知惠,安慰着:“别难过,我们在这陪着你呢。”

    六人组里除了罗恩,其余几人的心思都较同龄人深一些,随着年龄增长,知惠也知道自己来到人世时,母亲是并不欢迎她的,因为她的生父是个罪犯,是伤害母亲的仇敌。

    当今世上有太多并非母亲心甘情愿生下来的孩子,德姬没掐死溺死知惠,而是选择爱她,知惠因此更加感激和敬爱母亲,可这并不代表每个女人都要拿下半辈子做代价,去负担意外到来的生命。

    知惠抱着小腿,少顷,情绪缓和下来,小声问道:“欧巴,可以帮她打掉这个孩子吗?”

    香华哭了一阵,也问秦追:“能打吗?”

    同一家青楼里的女子也有怀孕的,她被老鸨、龟公灌了药,痛得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落下胎,也要留下病根。

    可就算代价如此惨重,香华也万万不能生这个孩子,不为别的,她就是不想给嫖客生孩子,在她心里,那些来嫖的男人都该断子绝孙!他们不配香华给他们生孩子!

    香华早知自己这一生注定飘零,她相好的现下靠着她给的钱才有酒肉吃,对她还算有点情分,可男人是随时都能靠不住的,如此痛苦人生,她何必再多带一个小的跟她一起受苦?

    大不了一碗药下去,让孩子走,下辈子投个好人家,香华自己流血留病,从此不做花国状元,等活不下去了,往江里一跳就是了。

    秦追看着她的脸,这陌生的面上却有他熟悉的神情,熟到上辈子常见,他平静回道:“喝药不一定能打,流不干净也会留很多病。”

    香华抹干净眼泪:“找稳婆呢?我听姐妹说过,她们会拿钩子去钩小孩,不过太危险了,有关姐姐找了稳婆打胎,之后血流不止,就死掉了。”

    秦追思考起来,他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帮香华。

    说实话,秦追两辈子都是男人,男人是不能在一些事情上共情女人的,哪怕到了21世纪,依然有很多男人都会居高临下地指责选择打胎的女人,说她们不尊重生命,不尊重上天赋予她们的生育能力。

    但秦追做不到那样,因为他干过妇科,他知道那些男人的指责比放屁还没价值,真正的苦难比男人口中的大道理沉重得多,足以压死一个本就艰难的女人。

    所以他该怎么做呢?

    秦追看向德姬,也通过弦将这份询问传递给菲尼克斯、露娜。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巨纠结的一章,感觉有些剧情容易引起争议,但还是觉得有些内容不该回避。

    寅寅在黑诊所干过,他救治过女支女,身处清末民初的申城,他也不可能只治张老夫人、艾文.乔治这样的权贵,他还会去治底层的人,比如那些力夫、黄包车夫、女支女,他也会看到他们的苦难,只有这样,他才会在留学结束后毅然选择回国,不然以他的能力,待在美国避开战乱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逃离故乡的人终有一天会回到故乡,去改变故乡,这是本文主题之一,就像知惠有一天也会以战士的身份回故土战斗,他们的思想转变也要有剧情支持,而不是到时候说一句“我要回去”就行,那样写不合理。

    通感六人组在成长过程中面对很多问题时,产生的观念冲突和探讨、相互理解和支持,也是蘑菇开这篇文时想要写的东西。(正是因为这些内容的存在,民国卷才怎么也绕不开,不然现代卷就没得灵魂了)

    鞠躬or2(因为修修改改好久,发晚了对不起)

    第77章

    投票(二更合一)

    “你回去等两天,好吃好喝好好休息,别喝酒别抽烟,也不要急着去找什么稳婆,或者乱吃打胎药,两天后我告诉你怎么做。”

    秦追打发走了香华,回身看着德姬。

    小妈妈坐在台阶上,拄着扁担,语带惆怅:“你有法子用比吃药和找稳婆更安全的方法给她打胎,是不是?”

    秦追到她身边坐下,回道:“是,要用到西医的手段,我得做一些器具,还要去雷士德医院借手术室,这么做会让我也担上不小的风险。”

    他很坦诚地述说自己的顾虑:“做医生本就有风险,我阿玛是被害死的,现在这个世界对于打胎讳莫如深,尤其是在西方,因为宗教因素,人们认为打胎是罪恶的,帮助女子打胎的人会被判刑,所以如果雷士德医院不借手术室,我们还要自己布置场地。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哪怕出意外的概率只有0.01%,只要意外发生就是100%,香华的身契在青楼,她要是手术的时候出事,老鸨拿着她的卖身契带着打手来找我赔钱,也会扰了你们的清净。

    我们现在的安稳来之不易,洪家酒铺生意蒸蒸日上,日子眼瞅着越过越好,而青楼背后必有帮派,万一那些帮派来打砸酒铺怎么办,固然到时候能请师伯帮忙,可这么劳烦盛和武馆的师兄弟也不好,毕竟情分这东西最经不起消耗”

    秦追考虑的事情很多,桩桩件件都是现实,为了心中正义热血出手的日子他也没体会过,金三角只教会他做任何事前都要考虑清楚最坏的后果。

    他上一次出于好心帮一个女孩打胎,付出的代价惨痛得难以言说,黑诊所被砸,他的腿被打瘸,因他擅使改锥捅人,从此江湖人称“瘸锥”。

    这其中还有个插曲,就是老头子差点把他逐出师门,同诊所里工作的同事好几个月都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认为他是个不知轻重好歹,因一时善心而惹来大祸的祸头子。

    而那个被他帮助的女孩子,那个被诈骗头子强取豪夺的傻女人后来爱上了诈骗头子,在秦追做着线人,想方设法的要带着断手姑娘王萌诗、同诊所的华人同胞跑路时,她将他们的情报卖了诈骗头子。

    这份背叛的后果是诈骗头子的小弟提武器冲进诊所扫了一遍,老头子为了保护秦追逃跑,抱住其中一人,苍老干瘦的身躯被打得和马蜂窝一样,秦追钻到下水道里跑了好久,同行的几个同胞都倒下了,他是诊所里唯一逃出生天的人。

    他是真被白眼狼咬过的人,一朝被狼咬,往后看谁都觉得是狼。

    秦追现在依然会出手救人,可他每次救人时都做好了被反咬一口的心理准备,哪怕他知道来求医的病人大多数是不好不坏的普通人,坏蛋是少数,可亲身经历已告诉他,行善未必会得好报,也可能招来灾厄。

    说完救香华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秦追起身拍拍裤腿:“就当是我自私一次好了,这次我想把是否救香华的决定交给你们来做。”

    德姬不解:“我们?”

    秦追笑起来,两颊酒窝甜甜:“对,你们,我是小孩子啊,当我在一件事上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请大人帮我来做决定,趁着我才八岁,还能依赖下大人,长大以后我就只能事事自个担了,两天后我会让香华来复诊,帮不帮她,看你们的决定。”

    “记住,两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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