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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菲尼克斯时不时偷看他一眼,寅寅洗完头发后只草草擦过就披着,发梢还有水珠在滴,耳上戴着养耳洞的金蝉耳饰。

    等凤凰木下的大人们聊得兴起,秦追也插了嘴,说起他早年听过的一桩鬼故事(金三角听的),说的是泰国那边请灵童求财,最后却家破人亡的一桩事。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请灵童的那位嗑嗨了,人一嗑那玩意就注定了家破人亡的结局,万贯家财都经不起折腾,和灵童关系不大,但还是把李升龙、五福、芍姐唬得一愣一愣的。

    芍姐抚着胸口,直念阿弥陀佛:“这财还是用双手挣来好,如我这样的小老百姓,有吃有穿有住,便不去肖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奢物,才是长久之道呢。”

    李升龙赞同道:“正是如此,歪财赚多了总要踩坑,如果不是确信自己鸿运加身,妈祖娘娘亲自保佑,自然是靠双手赚来的钱花着更安心。”

    秦追捂着嘴笑,不经意间将折扇合起,一打掌心,轻微痛感传递到菲尼克斯的掌心,说不上难受,还有点麻。

    “专心上课,别走神。”

    菲尼克斯低头看书:“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秦追打开折扇,轻声说:“咱家除了罗恩和我,谁不是回回考试第一?”

    菲尼克斯能在六人组里找出一个考试不拿第一的孩子吗?

    罗恩除外,他和玻尔兹曼的孙女希娃一个班,而希娃疑似继承了祖父的智商还犹有过之,罗恩能回回考第二已经很棒了。

    秦追也除外,他是买课本在家自学,不参与校内考试,但知惠不会的题目他都能教。

    夜聊得兴起,秦追拿起折扇一敲桌面,说我给大家来一段,想听什么?

    李升龙也是爱听曲的,笑道:“你唱得最好的当属《昭君出塞》和《牡丹亭》,我更爱《牡丹亭》,可是小追,你总是只唱游园的《皂罗袍》,其他的我都没听过呢。”

    秦追无奈道:“想让我唱后头惊梦的话,我师父就要杀人了。”

    《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分游园和惊梦两段,若说游园还好的话,惊梦讲的可是女主杜丽娘和男主柳梦梅梦中相会,行云雨之事的。

    《牡丹亭》早年是禁书,这禁字也是凭实力混来的。

    而在大清没完的时代,男人看见女人穿纱质绸裤都能想入非非,冯梦龙写过“绿边红膝裤,越看越风骚”的句子,《金瓶梅》的西门庆看到潘金莲穿纱裤也要起淫心,甚至连英国绅士们过街时看见风扬起女士的裙子露出小腿,都要争相瞪眼去看那露出的一截肌肤。

    就这么个世道,惊梦可是妥妥的粉戏,有些靠擦边赚钱的戏子在演这一段时,直接摆个榻在戏台上,外面挂上帘子,届时演柳梦梅和杜丽娘的两名戏子齐齐倒入其中,发出淫声浪语,再将裤子一拖,将腿伸出帘子外,小脚一勾,引得台下色胚纷纷叫好。

    甚至于有些戏子去唱堂会,唱着唱着,当家的老爷直接上台客串柳梦梅,把杜丽娘当场扛到卧房里的都有。

    别看秦追拜师侯盛元,他学的是武艺,家传的是医术,谁会让他去唱粉戏?这不是糟践人么?

    李升龙连忙拱手:“是我忘了这一出,对不住。”

    秦追挥手:“没事,其实我会《牡丹亭》的全本唱词和曲调,就是没敢让师父知道。”

    五福和芍姐立时就让绿豆粥呛住了,李升龙也张嘴瞪眼。

    秦追看他们的表情,一摊手:“是我自己觉得《牡丹亭》的词美,而且汤显祖写《牡丹亭》的时候是明代,那会程朱理学盛行,世俗对情之一字压抑极深,他能写出以“情”为主调的《牡丹亭》,那叫进步。”

    然后他俏皮地眨眼:“我又不会唱惊梦给别人听,就告诉你们一声,其实我会全本的《牡丹亭》而已。”

    说罢,他起身,唱起了《桃花扇》中李香君出场时的“香梦回,才褪红鸳被”,不过几句,就要接《桃花扇》男主候朝宗的唱段,秦追停住,只袅袅来了一句戏词念白。

    “孩儿,将学了半出《牡丹亭》唱上一曲。”

    随后,秦追就唱起了《牡丹亭》中的步步娇,这一段接得巧妙,只是他的做工并不规范,手里的扇子一直未放下,时而打开掩住半边脸颊,不见闺门旦常见的端庄秀雅,反而多出几分俏皮。

    李升龙看得连连摇头:“你这样唱真是动听,只是有些古板的老戏迷看了要骂你,原本这段要接皂罗袍的。”

    秦追停住,吐舌头:“我还不乐意给老古板这样唱呢,自己在家乐乐,他们管得着我吗?再一个,是你说我往日只唱皂罗袍,今儿好叫你知道,我也会别的唱段。”

    几个大人心中说:祖宗,只求你别在你师父面前显摆你会惊梦就好,不然要吓死个人。

    菲尼克斯不知不觉画了一面折扇,同桌好奇:“梅森罗德,你画了扇子?”

    “嗯,可惜画得不好,看来我还是更擅长音乐。”

    小少爷起身,下一节课学网球,他该去换运动服了。

    只是到了午睡时,菲尼克斯却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站在一个灯光幽暗的密室中,他往前走,却踩中一条人腿,再一看,是两个背对他趴在地上的尸体,背部插着两柄刀,鲜血从他们身下形成两滩发臭的血。

    菲尼克斯被吓到了,他立刻冲向地下室的出口,找到一架梯子爬了出去,出去后却发觉自己站在熟悉的家中,旁边便是壁炉,窗外正是他家用了很多年的游泳池,只是池子里贴了新的砖。

    已经变老的父亲牵着一个和母亲相似的女人在屋外的草地上散步,转瞬间,他们的胸口溢出鲜血,倒在草地上,在他们身下,是熟悉的两滩血。

    菲尼克斯心中涌出无助。

    妈妈在哪?奥格登在哪?他的家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菲尼克斯在屋子里奔跑,直至进了书房,看到一个熟悉的孩子坐在那里,那是寅寅,他穿着绛色睡衣,领口开着,一条汗巾从里面落出来,正捧着《简.爱》看得如痴如醉。

    听到书房门被打开,秦追抬起头,看着来人,有些不确定地叫道:“菲尔?”

    菲尼克斯在他面前跪下,将头靠在孩子的腿上,迷茫道:“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看到你,又觉得这是美梦了。”

    秦追摸着青年的金发,确定这就是菲尼克斯,虽然他变得很大只,但瘦长的脸型没变,蓝眼睛没变,受了委屈后的样子也没变。

    菲尼克斯很痛苦:“寅寅,如果当初你没有在火车上救妈妈的话,或者在她怀奥格登的时候你没有帮她降血压,我可能会失去妈妈,我爸爸就会娶第二个妻子,我也许会恨他们,然后杀死他们,我会变成罪犯。”

    秦追俯身抱住菲尼克斯,虽然因为菲尼克斯太大了,他只能抱住对方的头,连肩膀都搂不住,他安慰着:“现实就是克莱尔依然在你身边,你没有做罪犯,你好好的读着书,还在课堂上走神,下次我可不在你上课时和你通感了。”

    菲尼克斯的声音黏呼起来,他撒着娇:“不,你得和我通感,我不想一个人上课。”

    秦追:“菲尔,和你一起上课的老师同学难道不是人吗?”不要擅自把别人开除人籍好吗。

    “真是的,你和格里沙长大以后都这么大。”

    觉得自己被身高霸凌的秦追很不甘心地戳菲尼克斯的发旋。

    菲尼克斯微微蹙眉,猛地抬头,撞到秦追的下巴:“你还见过格里沙?”

    秦追捂住下巴:“见过啊,可好看了。”

    菲尼克斯气得鼓起脸颊:“为什么我不是第一个和你在梦里见面的人呢?”

    秦追:“菲尔,你看起来也很帅,但是一做这个表情,我就只觉得你是个小孩了。”

    秦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重温《简.爱》顺便观赏了看起来比门还高的荷兰帅哥这回事了,就像脱离了梦境,他也不记得自己见过成年版的格里沙一样。

    他跑去厦门的县衙,给当官的塞了点钱,就把秦家那处宅院的房契地契拿到手里,又托陈十七雇人看屋子。

    处理完这些,他便也要回申城去了。

    他终于浪够了,最重要的是,每天通感的时候,知惠都越来越黑,秦追一看就知道这丫头还是避着他去游泳了,真是不回去收拾她一顿都不行。

    李升龙擦着汗,和芍姐、五福串了一路的口供,他们一致认为秦追这趟出门干的不少事都不能让侯盛元知道。

    一路火车晃荡,下了火车上马车晃,秦追回家以后和侯盛元打了个招呼,找了把戒尺去黄浦江边逮知惠,五福和芍姐陪他去。

    侯盛元问李升龙:“小追这次就只是治病吧?”

    李升龙绷着他那张周正的脸:“对,用了针灸和汤药,也是运气好,把王彩莲救了回来。”

    侯盛元又问:“怎么这回去了那么久?”

    李升龙回道:“因为不仅治了芍姐的朋友,还给姑婆屋里的姨婆们看了病,又在赶集的地方开义诊,之后去爬了太姥山。”

    侯盛元呵呵一笑:“这小子干的事还不少。”

    终于过了师叔这关,李升龙已汗流浃背,回到盛和武馆连灌三碗凉茶,松了口气。

    有师弟过来打招呼:“大师兄回来了?这趟和小师弟出门可好玩么?”

    李升龙苦笑道:“好玩是好玩,涨了不少见识,还爬了太姥山,喝闵福白茶,但愿那小祖宗下回出门可别再想起我吧。”

    另一边,秦追站在黄浦江边,看着江中戏耍的一群孩子,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洪知惠!”

    知惠一个打挺:“在!”

    秦追:“你给我上来!”

    知惠:完了完了完了

    小姑娘是被秦追拧回家的,手被戒尺狠狠敲了不说,还被罚抄教科书50遍,写不完不许吃饭。

    德姬看着这一幕止不住的笑,幸灾乐祸地戳女儿脑门:“该,我早和你说了,背着大人去游泳,我收拾不了你,等你哥回来也会收拾你。”

    知惠正好最近又换了颗牙,听到母亲的嘲笑,顿时张嘴,露着缺了口的牙嗷嗷哭起来。

    申城这边鸡飞狗跳,哥凶妹嗷。

    在遥远的南洋,吕宋岛,秦简在深夜逃出了当地最大华人帮派的总部,她喘着气,将行李扔上一艘船,握紧拳头。

    回华夏的船都被秦筑和他的帮派盯着,她上不去,那她就先去别的地方,之后再绕回老家。

    不论如何她都要回家,她要去津城,寅寅已经八岁了,不知道想不想娘,跟着郑掌柜医术有没有进益,还有郎善彦,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死后埋在哪?明明夫妻一场,她却这么久没有看到他。

    在前往澳洲的船只上,秦简捂住嘴,落下几滴思乡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遇到寅寅,菲尼克斯在火车上就没有妈妈了。(指路第9章,克莱尔因火车事故差点升天,被寅寅用心包穿刺给救回来了)

    没有遇到寅寅的菲尼克斯大概会变成,呃,高智商反社会罪犯。

    现在的菲尼克斯:一个会对寅寅撒娇,在班里做班长,上课开小差看小美人唱昆曲,打网球全校无敌,平平无奇的富N代罢了。

    第87章

    花豹

    “近两年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金子来唱完一出堂会后,回家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如珑是和他一起去的,面上带着担忧:“谋划大事的人光是在申城就有好几波,听闻南边还有更多,大清撑不了几年,许是要完。”

    最后几个字,他是压低了嗓门说的。

    说完这件事后,两人又说起隔壁槐乐街,也就是德姬开酒铺的那条街上有人要出手宅子,卖家是一个包租公,儿子赌博欠下债务,包租公只能卖房子还债,一个是临街饭店,二楼住人一楼卖饭菜,已经被饭店老板出手买下。

    “还有一套72号的小楼,三层的砖房,每层都有四个房间带卫浴厨房,我看了梁柱,是好屋子,待装修一番,再换套家具就很体面了,你我联手出资能够买下,到时一人住一层,一楼的屋子照旧出租,租金对半分。”

    “如此甚好,也多个长久进项。”

    柳如珑和金子来两兄弟在申城混了这么久,也是察觉到此处钱银不缺,且亲友都在这边,有事也好互相帮衬,因而终于定了在此购置恒产的念头。

    他们手头银钱充裕,也要买鸡翅木的家具,只是对木材不熟悉,怕被坑了,最后又托秦追找来三叔郎善佑,带他们去寻好木头,还有装葺房屋,搬家过火。

    对卫盛炎和侯盛元这两口子来说,金子来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必须要好好考虑的。

    若天翻地覆了,盛和武馆的生意开得如何,他们一家子的生计还稳不稳当,饭碗结不结实,这才是日子人最关心的问题。

    卫盛炎悄悄和侯盛元说:“内里斗一斗还好,再怎么改朝换代也不会比清廷还差,就怕那些外国人乱插手,搞个不做人的上来”

    侯盛元神情凝重:“的确,洋鬼子里头好多畜生,他们看中的能是什么好人,但你看,那皇帝太后对洋鬼子跪得那么利索,下一个有没有骨气,我看难说。”

    像卫盛炎、侯盛元这批人,他们在19世纪八十年代出生,首先要扛过这个时代极高的婴幼儿夭折率,等到能记事了,经常听到清廷不断打败仗,签订各种卖国条约,底层困苦,孩子里又要淘汰一批,只有身强体壮运气好的那批才能活到三十岁。

    等到一几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来了,三十年代,倭寇入侵,四十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好不容易日子要好了,这代人五六十岁,半截身子入土了。

    可以这么说,他们是泡苦水里的一代人,当然秦追这批零零后也没比他们强多少,他们要遭的灾,秦追也跑不掉。所以秦追一直攒钱,各处置地,这样出了事也有地方跑,实在不行,他带全家去投奔罗恩,正好瑞士那一片比较稳定,两次世界大战都没波及到。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时局动荡,货币容易贬值,所以秦追还是专注攒实产,这就像他从不拦着三叔买古董,三叔手头钱不趁手,他还愿意支援一下的重要原因。

    首饰铺子里,知惠举着一个草虫簪:“欧巴,你看这个螳螂,做得好逼真。”

    秦追看了,将螳螂插到知惠发间:“是不错,但不许戴到武馆里去,不然练武的时候容易丢。”

    知惠摇头:“我的首饰很多了,你自己戴嘛。”

    这个螳螂看起来有点份量,知惠觉得自己要是戴这种又金又沉的头饰,到时候大家都看螳螂去了,谁还管下面那张黑乎乎的小脸。

    寅寅欧巴就没这个问题了,他不仅白,而且甭管怎么打扮,大家还是主要看他的脸,其次看手。

    秦追每个季度都带家里的女士们出来置办新衣新首饰,他自己无所谓,旧衣都是特意做大一号,能多穿一阵,干妈妹妹不能委屈,芍姐这种好阿姨也要好好对待,确保她不会生出跳槽的心思。

    菲尼克斯那边是晚上,这会儿没睡,自告奋勇给他们做参考:“寅寅,那个小狮子好可爱,你买那个。”

    他说的是柜台上最贵的绣球狮子金镶蓝宝头面,狮子憨态可掬,绣球是打磨得圆润的碧玺,秦追也喜欢,但他舍不得买:“太贵了,一套就要五千两,是这家店的镇店之宝,我能整两绣球坠子就不错了。”

    贵吗?菲尼克斯换算了一下五千两和美元的兑换比,觉得都不算大钱,每天都可以买一件,如那双鱼戏藻、金鹤衔穗、松桦枫竹的首饰,都很适合寅寅的头发,那厚实的、随便一挽都美得不得了的头发。

    秦追买珠宝古董只为理财,超出这个范畴的钱坚决不乱花,小少爷没自己当家挣钱,不晓得这年头赚几个大子都要费劲力气。

    回程时张二爷坐着汽车路过,见到熟悉的小大夫的身影,拉开车窗打招呼:“秦大夫,出来买东西呐。”

    秦追对他打招呼:“是,二爷,您日安。”

    张二爷拱手:“大夫也日安,这边事忙,不好送,天快黑了,您早些回家。”

    秦追应了,回到家里,侯盛元拎了一袋河虾回来,要芍姐剁虾肉丸子煮汤吃。

    侯盛元道:“再开一锅红薯粉,要酸辣口味的,盛炎爱吃,他那三个徒弟也来,多做些。”

    秦追了然,原来大师伯今天来家里吃饭,难怪整的都是他爱的口味。

    侯盛元又说:“对了,我买了核桃回来,做个枣泥蒸核桃,小追爱吃枣子,这是我回来的时候在江婆子那儿买的豆浆,用来煮鱼,汤又白又浓,对孩子最滋补了,知惠呢?她喜欢五花肉,用辣椒炒一盘,辣辣的下饭。”

    这一番话把家里人都考虑到了,秦追和知惠一人抱一只狗,扒着厨房往里探,见侯盛元转身,秦追冲他招手。

    侯盛元上前握住小孩的小手手,捏了捏,软乎乎没骨头似的:“干嘛?招我和招狗一样。”

    秦追从怀里掏了掏,递给他一个迦南香木做的木观音,上面镶了金,是手艺最好的老工匠才做得出的好玩意,红绳坠着。

    “男戴观音女戴佛,迦南香闻着静心助眠,观音菩萨保平安,我放静安寺请大师开光,今儿才请回来。”

    “既是开了光,那就是有灵气了,为师必须得戴。”

    侯盛元蹲下,让秦追给他系绳,然后终于注意到黑乎乎的知惠,还有她怀里更黑的砣砣。

    他心里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孩子在晚上真不好找,伸手捏了捏知惠的小骆驼:“听闻你想横渡黄浦江?小丫头有出息,哪天练好了,要正式去横渡了,记得把我叫上,大家一起去看。”

    知惠竖起大拇指:“诶,您瞧好吧。”

    正是其乐融融,外头响起啪啪几声,远远听着像谁扔了摔炮,但厨房里所有人都警觉起来,只因现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听过枪声的。

    侯盛元杀过八国联军,秦追在金三角混过,而芍姐见过秦追开枪,知惠则从小蹭哥哥姐姐们的通感,早在格里沙猎狼时就熟悉了这种声音。

    “是外头的声音,知惠,你爬梯子去隔壁叫你妈过来和我们在一处,小追,你带着家伙守好门户,师父去外头看看。”

    秦追知道他是担心卫盛炎,说道:“把我带上吧。”

    对这种涉及到火器的事,他怕是比侯盛元还熟。

    侯盛元拒绝道:“你守家,我出去,这么晚了可不许去外头乱跑,不然就你这模样,拐走以后今晚就有买家强迫你梳拢,我救都救不及。”

    梳拢就是指女支女们初次接客,高等女支女的初次会很隆重,老鸨也会安排如洞房般的场面。

    秦追臭着脸放弃跟随师父出门。

    德姬本来在屋子里腌泡菜,听到女儿召唤,丢下一坛子已经洗好的白菜,踩着竹梯蹭蹭过墙,落地就去厨房里找芍姐。

    “快,给我把菜刀。”芍姐吭哧吭哧地拿菜刀将磨刀石刮得噌噌响,见德姬一来,她直接将手头磨好的刀递过去。

    过了一阵,卫盛炎背着匡豹一路跑进来,曲思江帮忙扶着,李升龙拿手捂着匡豹的腹,侯盛元提着剑警惕地看着后边,生怕有人追来。

    曲思江嚷着:“追弟,我们路上碰到帮派火拼,二师兄让扫着了!真是衰,二师兄,明儿我替你去寺里拜拜吧。”

    秦追一看:“芍姐,快烧开水!你们让他进屋躺我的医仙榻上。”

    院子里立时忙碌起来。

    秦追家里也有可以做手术台的家具,那是他特意找人打的罗汉榻,雕了孙思邈、华佗、张仲景等大神们,但高矮宽窄都是按手术台做,把上头的软枕一掀,将人往上面一抬,就能立即开膛剖腹。

    匡豹中枪的位置在胃部,别说秦追了,知惠都知道怎么处理:“要立刻麻醉,不仅要取子弹,欧巴,他的胃被打出洞了吗?我们要怎么缝?”

    秦追:“嗯,肯定要开腹看看,他的胃肯定开孔了,我就期盼里面的东西别漏出来太多,知惠,去和思江搬我的生理盐水过来,十瓶全搬过来。”

    如果不修匡豹的胃的话,那么就算子弹取出来,这家伙的胃酸、胃里的内容物一旦流到腹腔造成污染,那乐子比单纯的中弹还大。

    匡豹一听到手术就面露惊恐:“秦师弟,这就不必了吧?我觉着我还行,我胃挺好的!”

    秦追安抚着:“做不做手术不是你说的算的,这种时候只有我说的算,你子弹卡里头了,不取的话会死人的,你放心,有麻醉呢,我保证还没有女人生孩子疼。”

    生孩子是十级疼痛,一个胃部修补手术而已,疼不到那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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