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菲尼克斯终于想起自己在寅寅面前的形象工程崩了,想回屋补救一番,就看到范罗赛站在这块小型工地的边缘,踟蹰地看着自己,一副想说话又不好意思打扰的样子。菲尼克斯扬声问道:“怎么了?”
范罗赛恭恭敬敬上前:“是夫人的电报。”
“我前天才和妈妈通过信,怎么这么快?”菲尼克斯接过,翻了翻,交给秦追:“给你的。”
秦追不解:“克莱尔阿姨找我做什么?”
他看向电报:“美国出现了流行性感冒,患者先是发冷,然后高热,咽喉疼痛,头痛、肌肉酸痛,大部分人能挺过来,但体弱的患者会发展成肺炎,并因此死亡。”
在抗生素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一条生命被感冒带走并不是稀罕的事情,发展成肺炎的危险就更高了。
涉及到医学领域,秦追是范罗赛也发自内心尊敬的权威,在他电报时,范罗赛安静地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第一批病例在军营里。”秦追翻过一页,“但死亡病例集中在老人、婴儿、基础病患者之中,而且百浪多息没用。”
电报中陈述克莱尔的担忧,她认为这种流感会对体弱者造成巨大的伤害,很多老人即使挺过了疾病,在疾病结束后又出现了中风、脑溢血等症状,很快也会离世,可见疾病对身体的摧残不止针对呼吸系统。
但美国决定参战后,从舆论到经济都开始为军队服务,报纸不被允许刊登流感相关信息,何况老人的死亡对于列强国家来说是一种“卸下负担”,政客们不在意这些弱者的性命。
在电报的末尾。
【我知道你是曾与鼠疫这样的顶级瘟疫交过手的名医,希望能从你这里获得好的建议。期盼回复的克莱尔】
秦追在脑子里翻了翻,想起了一个流行疾病史上臭名昭著的名词,西班牙流感。
西班牙流感在1918年出现,结束时间秦追不记得,只知道应该折腾了起码两年,而且疾病的发源地是在美国,只不过一战期间,所有参战国都在控制舆论,只有作为中立国的西班牙在报纸上公布了疾病的严峻,结果这起流感就被英法美默契地命名为西班牙流感。
碍于这个年代无法精准的对发病、死亡人群进行统计,后世只知道这起流感波及了起码5亿人,亚洲大陆、美洲大陆、非洲大陆、澳洲大陆甚至是因纽特人都没能跑掉,因病死亡的人在2500万到5000万左右。
现在整个地球的总人口也不过17亿而已,说西班牙流感影响到了一战和战后的世界局势一点也不夸张。
菲尼克斯看着秦追的表情,跟着严肃起来:“是很严重的病吗?”
秦追摇头:“我不确定,范,我现在写回信给克莱尔阿姨,字数可能有点多。”
他匆匆走入客厅,找来纸笔。
【亲爱的克莱尔,对于这起流感,如果百浪多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话,说明它可能不是由病菌引起,而是由病毒引起,因此百浪多息这种杀菌药才会失效,我建议你多备口罩、消毒剂、阿司匹林,减少群体活动,隔离病患直到他们痊愈。
如果政府认为任何妨碍士气的言论都不能扩散,逃避一场疾病正在漫延的事实,那就随他们去吧,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你和奥格登的体质偏弱,希望你们能做好防护,携带疾病的军队即将来到欧洲,我也会和菲尔保护好自己,愿你平安。秦追】
露娜靠着他疑惑道:“病毒是什么?”
“一种致病因子。”秦追言简意赅,“比如说烟草花叶病,植物学家们经过多番研究,用光学显微镜拼命找也找不到致病的病菌,但这种疾病的确可以传染,牛口蹄疫也是,致病因子不是病菌,但能传染,所以他们认为,有一种比病菌更难发现的致病因子,即病毒。”
他摩挲着信纸:“病毒比细菌小得多,光学显微镜观测不到,但它存在且具备极大的杀伤力,最重要的是百浪多息这样的杀菌药对其没有效用的话,那么”
那么青霉素同样无效。
这是秦追的未尽之语,菲尼克斯和露娜都听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感觉到克莱尔这封电报蕴含的沉重含义。
自从寅寅凭借百浪多息成为了全世界最年轻的诺奖预备役,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位神医,知道他手里握有两款神药,他们对疾病的敬畏也因此减少。
寅寅能战胜炎症,能攻克心脏禁区,他的存在如同厚实的屏障,将死亡隔绝在遥远的地方。
但如果出现寅寅和青霉素、百浪多息都搞不定的病呢?
那种包裹着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对于病魔的恐惧就会重新席卷而来,带来成倍的恐惧。
秦追起身,拿出自己的药箱:“菲尔,露娜,我希望你们开辟生产口罩、消毒液的生产线,临时去买二手的生产线也行,接下来大家可能会需要这个,我不是要你们囤积居奇,就当多开个业务行吗?不会碍着盈利吧?”
露娜下意识回道:“不会妨碍赚钱的,放心吧,如果货物产量没大到超出市场需求,那就总能卖出去。”
秦追将自己做的口罩抛给两人:“从现在开始,每天出门都戴口罩。”
他自己也戴好口罩:“我去找教授们。”
后世有关西班牙流感的研究是有限的,这是条件限制所致,因为人类直到40年代才发明了电子显微镜,并第一次观测到病毒这个小东西。
而秦追现在接触到的流感在1918年出现,中间隔了那么多年,哪怕之后研究者们再去寻找当年的患病者,也不可能拿到最珍贵的第一手研究情报了。
秦追找到了自己在生物系的老师玛丽安娜副教授,她今年三十五岁,本来在家里享受和儿女的周末,谁知秦追砰砰砰敲门,进门先送上口罩一副,表示有个问题希望得到她的指导,然后把她拉到自己的车上。
玛丽安娜副教授蒙在口罩里,说话瓮声瓮气:“我们要去哪儿?”
“去艾伦教授家。”秦追发动汽车,他的车技是菲尼克斯和露娜一起教的,复杂地形跑不了,但在马路上走走完全没问题。
玛丽安娜副教授道:“看来是有关流行性疾病的事,你要研究病菌吗?”
秦追回道:“不是病菌,是病毒,副驾驶上有一份我整理的文件,我们要聊的和这些东西有关。”
玛丽安娜副教授打开文件:“贝杰林克?我记得他认为那些不是病菌导致的流行病,其病原体是传染性活流质,难道你支持他的学说,哦,看来你不支持,下面就是伊万诺夫斯基对贝杰林克的反击了。”
伊万诺夫斯基认为那种微小、光学显微镜观测不到的病原体应该是一种微粒。
秦追发现玛丽安娜副教授对贝杰林克的观感好像很微妙,一副老娘不喜欢这个人的架势。
现在微生物学界有关病毒的吵架可精彩了,在电子显微镜出场杀死比赛之前,这方面研究做得好的人才其实集中在美国。
只是秦追又没法顶着德国发动的无限制潜艇战跑美国去搞学术交流,而发明电子显微镜的1986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恩斯特鲁斯卡今年才12岁,是个正在德国上学的小屁孩,指望不上的。
他只能先把自己认识的、支持病毒学说的教授都拉起来。
艾伦教授是个五十岁的老头,手术做得没秦追好,但他管全校最贵的那台显微镜,对于流行性疫病有相当深刻的研究,他就住在大学里。
秦追和玛丽安娜副教授进入他的办公室,老头还正在写论文:“泰格,玛丽安娜,你们要做什么?”
秦追走到老教授面前:“如果人群之中出现一种流行性疾病,可以通过呼吸飞沫传染,病原体不是病菌,百浪多息这种杀菌为原理的消炎药不管用,你认为病原体是什么?”
艾伦教授顿了顿,光秃秃的大脑门闪了下光:“我猜是病毒?你碰上这种病了?”
虽然只是大二学生,但秦追是这一届学生里最有分量的存在,他的所有问题,教授们都会重视。
秦追拉开椅子坐下:“北美有,而且美国人已经到欧洲来打仗了,我想这种疾病很快就要在欧洲传染开来了。”
艾伦教授感叹道:“哇哦,那我惨了,你上次还说我有高血压,身体底子差呢,我只好你斯奈德医院约你的门诊,但黄牛票太贵了,一开口就要我三分之一的月工资。”
秦追知情识趣地伸手,老头高高兴兴把手腕子伸过来,秦追一边给人把脉,一边把他收到的克莱尔的电报复述一遍。
“克莱尔医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菲尼克斯的妈妈,她很厉害,在肺肿瘤外科手术方面是权威,这次北美新爆发的病也会导致肺炎,她可愁坏了,特意发电报来问我,伸舌头。”
艾伦教授伸出舌头。
秦追观察着老头的舌苔:“我先给你开一个疗程的大禹灸吧,艾伦教授,你认为这场疫病的扩散是无法阻拦的吗?”
艾伦教授语速有些慢:“我是没办法的,孩子,我们只是科学家,要阻止疫病需要的是政府的力量,你拿不出克制这些疾病的药物的话,那就只能隔离了,这份力量只有政府才有,可你也看到了,没办法的,没办法的,大人物们心中只有打仗。”
玛丽安娜副教授还在翻那些有关病毒的资料,她细细的眉拧起来:“泰格,为什么你会为此紧张?难道在你的判断中,这种疾病杀伤力很大吗?”
秦追:死五千万人的病杀伤力还不大吗?
他揉着眉头:“我只是发现,这种病原体不是病菌,而是病毒的病,往往具备更高的变异特性,现在它只杀体弱的人,但突然在传染的过程中,它出现了更致命的变异,乐子可就大了,我认为每一场这样的流感都值得大家提起心思去防范。”
“没戏。”玛丽安娜副教授摇摇头,“大人物们只在乎打仗,但我们可以继续这个领域的研究。”
秦追往后一靠:“我也是这个想法。”
玛丽安娜副教练拉开一张信纸:“我要去电报局给贝杰林克发电报,那个老王八,就让我们通过这场流感决一胜负吧!”
秦追睁眼:“你们认识?”
艾伦教授悠悠道:“玛丽安娜在荷兰读大学时,是贝杰林克的学生,但那个老头不想收女人做学生,玛丽安娜只好回瑞士继续学业,他们算是有仇吧,这些年玛丽安娜发布的论文都是驳斥贝杰林克的论文,她就这么怼着自己曾经的老师,直到成为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生物系副教授。”
秦追:我发誓,在找出那篇论文的时候,我绝没想到玛丽安娜副教授和贝杰林克是对头。
疾病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许多国家上的报纸依然不被允许刊登与流感有关的内容,因为这是影响士气的。
倒是秦追尽可能对自己认识的人,比如医院里的同僚、大学里的同学们发出警告。
连带着知惠、露娜、菲尼克斯也尽量在自己的人脉圈子里提过这个消息,但部分人认为这是露娜和菲尼克斯卖口罩和消毒水的诡计,于是吹哨人做不成,大家认为他们是生意人。
流感在北美扩散、杀死无数老人与小孩的时候,五月份的时候,瑞士也开始出现相关病例。
秦追作为医生,是第一个接触到这批病人的人。
周末,一名发烧的孕妇被送入了医院,她的丈夫有些人脉,因此求到了秦追面前:“我们听说过泰格医生曾经为一位四十五岁的孕妇保胎成功,请帮帮我们,我的妻子再这么烧下去,孩子就保不住了。”
第194章
春季
起初,人们并没有把那场流感当一回事,因为流感的发源地美国正被麻疹折腾得够呛,没人在乎一场感冒,等他们发现这玩意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秦医生发现自己不仅能花两辈子集齐鼠疫、霍乱,还能撞上1918一战大流感的时候,他内心十分淡定,积蓄战力与战意,打算花两年青春和这玩意大战一场。
谁知病毒对他起手开大,送来的第一个病人是个孕妇。
秦追:
孕妇一直都是各类流行病的高危人群,因为她们的体质偏弱,容易发展成重症,而且孕妇的家属们医闹概率比较高,虽然秦追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也怕工作时遇到这类患者,不能按时下班都算了,就怕病看到一半还要打架。
最要命的是,当一个病患被送到秦追眼前时,就代表她的问题一般医生已经搞不定了。
孕妇已经肺炎了!
秦追心里骂骂咧咧,表情无比冷静,先抛出一个口罩:“病人家属,请把口罩戴好,现在我们直接去病房吧,知惠,搭把手,她要进隔离病房,需要吸氧和阿司匹林。”
按照为高危人群治疗流感的经验,最好是在他们出现流感症状时,就立刻给与抗病毒治疗,使用神经氨酸酶抑制剂,神经氨酸酶是指病毒颗粒表面的一种蛋白组成的酶,它们依靠这种酶复制和扩散,奥司他韦就是抑制这种酶的药物。
问题在于,1918年哪来的奥司他韦用给秦追用?
他唯一会合成的抗病毒药物叫金刚烷胺,需要的原材料金刚烷是石油化工的副产品。
备注:秦追不会提炼金刚烷,而且他也不知道金刚烷是何时被石化人搞出来的,所以短期内不要指望金刚烷胺出来了,石化人,加油!
下班是别想了,秦追蹲在隔离病房里,照顾好几个病人一晚上,走路都打晃。
他唯一能给他们用的药就是阿司匹林。
直到早上交接班时,最危险的一名老年患者总算缓了下来,秦追脚打晃地往外走,被孕妇叫住。
“医生,我的孩子能保住吗?”
秦追回头,看到病人苍白的面孔,她非常瘦,眼眶发红,昨晚给吸了氧才睡着,今早起来又接着哭。
她这一胎原本应该是稳的,但出现肺炎后就不好说了。
秦追劝道:“你只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再努力睡一阵吧,太虚弱的身体是对抗不了疾病的。”
然后他出去和家属沟通,老人的儿女听到老人还活着时,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却依然郁郁不乐。
一路谈到孕妇家属面前,秦追表示:“她昨天入院时已经出现了先兆流产现象,我的建议是流产,然后全力治疗病患。”
因为宗教因素,流产在这个年代是一个不能被触碰的禁忌词语,秦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走廊里似乎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秦追看过去,看到病患的母亲用手帕捂住嘴,别开脸细细抽泣起来,她的衣着打扮不算贵,但干净整洁,而男方的父母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病人的丈夫焦急地问道:“您也保不了这个孩子吗?”
秦追摇头:“很难,而且就算保下来了,我们也不能保证孩子的健康。”
一旦孕妇在妊娠期间出现重大疾病,那么胎儿是否能健全抵达人间就要打个问号,很多家庭最怕的不是孩子体弱,而是弱智、残疾,死又死不了,拖着一个家庭一辈子。
病人的丈夫表示想和秦追单独谈谈,秦追将人上下扫了一遍,小伙子身材清瘦,看起来文质彬彬,从衣物状态来看没有藏枪,而他自己最近已经可以和秦简过两百招了。
两人便一起走到楼梯间。
病人的丈夫抹了把脸:“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凯尔.布莱德利,在财政部门就职,布兰达,我的妻子,她的父亲只是普通裁缝,我努力了很久,家里才让我和布兰达结婚,她之前流产过两次,如果这个孩子还保不住的话,我的父母就会让我和她离婚。”
“请您尽量保胎,拜托了,我愿意接受一个不完美的孩子,但如果会威胁到布兰达生命的话,我希望您和我的父母谈谈,就说,我的身体有点问题胎儿保不住,是因为我的问题,医学方面有这方面的理论吗?我不想和我的妻子分开。”
哇!这家伙是哪来的稀有生物!
秦追一脸稀奇地打量着这个小伙子,抬手:“你先让我扣个手腕,我看看你的体质。”
凯尔没见识过把脉,但也听说过这位中国医生有些不同于其他医生的诊病方式,配合地让秦追把脉、看舌苔、回答了一些问题。
秦追判断着,这位凯尔先生今年25岁,不烟不酒不熬夜,饮食习惯非常健康,喜欢吃水果蔬菜,就是锻炼量少了点,每天走路上下班,算他每天走2公里吧。
秦追深吸口气,先将胎儿的诞生,即精卵结合说了一遍:“我也能看男科,有一说一,的确有很多女性容易流产是因为男方的j子不行,但我就这么一说,具体情况还是要看你做检查的结果,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你的妻子”
凯尔听着听着,面露感激,他需要的就是秦追透露出来的这项信息胎儿保不住的锅,是可以不让妻子背的。
秦追总结道:“肺炎是很严峻的情况,目前还没有针对此类情况的特效药,我只能用草药去治,效果如何不好说,我尽量把你妻子的命保下来吧,其他的保证我给不了。”
他爬阿尔卑斯山摘了不少药,但和中国本土的药材肯定有药效的差别,而且有些老家的药材,在瑞士又没有。
凯尔心里一沉:“很难治吗?布兰达会有生命危险吗?”
秦追:“现在是1918,小伙子,不是2018,肺炎怎么会好治呢?让让我要回病房了。”
凯尔想,听泰格医生的语气,好像肺炎到了21世纪就没那么难治了一样,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
秦追走出走廊,提高嗓门:“知惠,我给里边那孕妇开个药方,你去抓药亲自熬。”
他拿起随身笔记本,唰唰写好,撕下来交给妹妹。
知惠接过方子看了一眼:“诶?要给她保胎吗?这种情况还是流比较好哦,万一孩子有问题咋办?”
秦追道:“把脉的时候感觉还没差到不能救,病人和家属都想保胎,那就保一下试试。”
知惠睨他:“你又不下班了?”
秦追爆粗:“还下个屁班,把哥的铺盖拿来,再帮我给学校请假,就说这儿闹流感,我手头攒了几个危重症,走不开,这是预防生病的药,你熬一锅,家里人都喝,再给我带一份。”
知惠的表情立刻垮了下去:“我也要喝啊?”身为健康宝宝,她从小就是六人组里吃药最少的,因此也最忍不得苦味。
秦追冷漠无情地宣判:“你也要喝,我会让菲尔盯着你,谁都别想跑!”
知惠叽叽咕咕地跑了,秦追看着她咋咋呼呼的背影,捏了捏鼻梁,对护士说:“辛苦您和我一起值夜班了,谢谢,您可以去休息了。”
护士小姐担忧道:“您不休息吗?”
秦追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周一,来医院的人会比较多,我去办公室眯一会儿,八点钟喊我,我找院长有事。”
他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一秒入睡,又在八点钟艰难而精准地爬起来,困意像是黑而黏腻的绷带将他的大脑和眼睛重重捆缚起来,秦追扶着墙去打了冷水扑脸上,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水珠,又请护士小姐为他泡一杯茶。
“泡得浓一些,谢谢。”秦追以指成梳将睡得散乱的头发理好。直奔院长办公室。
泰格医生是非常果断的性子,只要确定了准备跟这场疫情打一架,秦追就会开始找后勤和人手。
一,和政府部分说明此地出现大规模流感,二,给他更大的隔离病房,三,他要阿司匹林。
斯奈德院长万万没想到清晨就有事来找:“病房没法那么快空出来。”
秦追:“所以我让你找政府啊。”
斯奈德院长:“要调集的人手和资源很多啊。”
秦追:“所以我让你找政府啊。”
斯奈德院长扶了扶眼镜,没有直接回答秦追的需求,而是提起另一个话题:“泰格,你这个性格换个院长会吃亏的。”
医疗行业也是一个充斥着勾心斗角的地方,第一位提出要洗手的塞梅尔维斯医生便因此被同行排挤,在他被人寻机开除后,他的同行们再次拒绝在接生时洗手,于是原本被塞梅尔维斯用洗手二字而降低的产妇死亡率再次回升。
塞梅尔维斯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固守旧制,让一个又一个产妇死去,终于精神崩溃开始酗酒,直到他被关进精神病院,被护工殴打成重伤死亡,死时年仅47岁。
秦追也是在医学领域突破旧制的人,他在申城做心脏手术时会被那么多人追着骂摧心魔医,便是因为心脏手术在太多人看来都过于出格了,到了欧洲后,之所以秦追到目前为止都没出过什么事,主要是因为百浪多息带来的巨大利益链。
在金钱面前,即使是心怀叵测的人,也得收起爪牙,不敢与强势的资本们硬碰硬,而这张利益链形成的保护网是菲尼克斯和露娜为秦追设下的,没有他们的话,秦追一个黄皮肤的外国医生,会做心脏手术会用草药熬汤,猜猜在外界眼里,他看起来像巫师还是医生。
秦追缓和了语气,对院长说道:“我来这里和您说这些,并不是说我一定要得到大病房、人手和资源,我只是告诉您有这么回事。”
斯奈德院长惊喜道:“没有这些东西你也可以搞定疫情吗?”
秦追直白道:“不,是没有这些东西,那些病人的死亡率就会大幅提升,我来这里只是尝试着救他们,如果到最后不成功,至少我为他们试过了。”
斯奈德院长立刻领悟了秦追的意思。
秦追到院长办公室来,只是出于一名医生的责任感,但如果政府和斯奈德医院都不在乎这场疫情的话,秦追也没有义务为了瑞士人的流感去玩命。
斯奈德院长沉默一阵,给出回应:“我给你一个更大的病房,有50个床位,助手和药品也都有,这是我作为一名瑞士人,对你的感激和支援,但现在的疫情不足以让政府动手,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