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3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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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树林
金秋十月,本该是凉爽宜人的季节,沂南的天气却仍旧令人感到燥热。
一场暴风雨过后,桂花满地。
晚自习延时下课,周郁迦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超过九点半,放下手中的东西,默了会儿,他去往阳台,站在栏杆旁收拾衣物,准备洗澡。
陆以泽边躺在床上打游戏,边等他出来,他们寝室总共才四个人,方瑞陪女朋友吃夜宵去了,林许成还在外面的空教室里自习。
阳台的玻璃门大开,有风灌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陆以泽觉着好闻,心情更加美滋滋,他没有打游戏开麦的习惯,连手机自带的提示音都关闭,此刻安安静静的,从门外传入门内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内裤呢?”他听见周郁迦随口一问。
陆以泽抽空回了一句,“昨天不是下大雨了吗,估计被风吹到下面去了。”
住校嘛,掉东西这事常见得很,楼底下按片种植的花草树木,无论品种,无论高矮,都快成为他们这些男同胞们的第二个晾衣场了。
不排除变态色魔偷内裤这一可能性,学校这种地方最容易产生奇葩新闻了,毕竟人多嘴杂,奇葩也跟着多。
周郁迦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他往这栋的寝室管理群发了条消息,主要是问三楼以下的同学有没有谁看见过那条灰色内裤,万一吹落,碰巧挂在他们的栏杆上,省的他去外面找,他也嫌麻烦。
微信很快被刷屏,忽略掉一些人的调笑打趣,周郁迦只看见了“没有”这两个字。
刚结束完一盘手游,同在群里的陆以泽看见他发的内容,莫名觉得好笑,区区一条裤衩,却值得身家过亿的周郁迦挨个打听,这内裤知道自己如此金贵吗?
“没了就再买一条呗。”周郁迦平均每天三位数的零花钱,还愁买不到新的?多大的事,陆以泽替他建议道。
“不行。”周郁迦表情和语气都有些严肃。
“怎么不行?”
当然不行,那玩意又没镶钻又没刻字,还是最普通的款式,如果被其他人不小心捡了去,那不是变相毁他清白,自己的私人衣物被他人穿在身上,光想想就好社死。
为了使自己摆脱隔应思想,他决定下去一趟。陆以泽全当对方犯矫情,懒得管他,爱捡不捡。
周郁迦前脚刚走,闻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陆以泽没立刻接,故意磨到铃声在强制结束的前一刻,他漫不经心地划了划绿色键。
“大晚上找我干嘛?”陆以泽确实有些困惑,这个点,她都应该到家了,现在联系他,估计没好事。
“饭卡。”短短两个字,透露出她语气中的不耐烦。
“什么饭卡?”问完他就后悔了,“你现在就在楼下吗?”
对方没应声,空气放佛凝滞,陆以泽突然感到慌张,许是家庭地位导致的原因,在闻莱面前,他永远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永远扮演伏低做小的角色。
“等我五分钟。”他说。
闻莱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数着脚边的花瓣,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渐渐的,她好像把瞌睡虫数来了,困意上头。
前两天周末,学校放假,星期日又挨到朋友许如意过生日,闻莱收到她的邀请前去庆生,男男女女凑一起喝酒聊天,她玩得老嗨了,加上喝了点小酒,人晕乎乎的走路都不利索,于是,许如意贴心地腾了个窝给她,第二天直接去的学校。
沂南中学的食堂需要刷饭卡才能取餐,午饭的时候,闻莱到了食堂才发现饭卡掉家里了,借朋友的卡付完钱,家里的电话碰巧拨来。
阿姨告诉她,早上收拾自己房间的时候看见了,然后交给了陆以泽,由他转交。
并询问,弟弟给了没?
她那同父异母,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弟弟。
陆以泽那货记性差的要命,白天发给他的短信,如果不重复提醒他,他真的可以忘到下个月才回复。
她了解陆以泽,即使回了,他也会另外编借口说自己在忙,暂时没空送。
他肚子里具体有几根花花肠子,闻莱门清着,无论情商还是智商,闻莱处处压他不止一头,陆以泽平时被她欺负惨了,偶尔耍点小性子也很正常,但今天闻莱没这么多耐心,因为她刚好来生理期,整个人易燃易怒易爆炸。
就是因为他太不让人省心了,她爸和他妈坚决抵制他走读,担心他放学后贪玩溜到网吧彻夜不归。
闻莱的睡眠质量不怎么好,稍微一点动静就能把她吵醒,所以,与其饱受失眠的煎熬,她宁愿每天在家与学校的来回路程上多浪费点时间。
司机师傅把车停在了西门,靠近男寝的位置,陆以泽说五分钟,那她就等五分钟,总好过白天去他教室找人要饭卡强。
陆以泽是理科生,班上清一色的雄性动物,遇到男人多的地方,闻莱就会感到不自然,怕自己一时情急,忍不住赏陆以泽两个大嘴巴子。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双马尾两侧别着蝴蝶形状的粉色发夹,衬得她更加肤白貌美,清纯可爱,她人蛮高的,偏偏骨架小,蹲在地上显得格外乖巧,几个胆子大点的男生吹着口哨从她身边经过,试图引起女孩的注意。
除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外,闻莱完全没表现出任何特别的反应。
草堆里忽然窜出来一只白色的萨摩耶耶,看相貌和品种,应该是从附近的居民楼里偷溜进学校的。
闻莱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丝毫没有抵抗力的,她下意识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的脑袋,见它不排斥,甚至围着自己绕圈圈,她开心极了,留在原地陪它一起玩。
迟迟不见人来,再好的耐心都经不住这样磨的,闻莱低着头,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
好想睡。
她不知不觉阖上眼,腕间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拉扯感,闻莱被吓得一激灵,意识清醒后,她发现自己的手链被狗叼跑了。
东西被抢,闻莱的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去,沿着小狗奔跑的路线,她踩着枯绿焦黄的叶子,脚下生风,飞快地钻到小树林里。
周郁迦这边更是连连受挫,他对照寝室的门牌号在楼下的空旷处找了许久,未果。寻思着会不会被风吹到林子里面去了,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谁会平白无故捡人家内裤穿啊,大家都长了眼睛,但是吧,他总觉得只要那玩意呆外面一分钟,他心里就感到别扭。
他仍未放弃,如果找不到就转去便利店买点夜宵吃,反正来都来了,带点东西上楼总比两手空空白跑一趟强,当然,找到最好。
拨开杂乱无章的树枝,周郁迦借着月光,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
闻莱的速度自然是比不上小狗的,好在耶耶跑了一小段路就停住,不继续往前。
跟着跑了一会会儿,闻莱就喘得上接不接下气,她运动细胞本来就不发达,这下可好,更讨厌跑步了。
树林里漆黑一片,倒不至于完全看不见,风吹过,树叶发出清脆的簌簌声。
怪冷的,闻莱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旁边的小狗正咬着一团什么东西。
她眯眼,俯身弯腰。
周郁迦夜间视力不太行,这林子又大,模糊间竟撞上了木头桩子,吃痛一声,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进行照明。
似乎有人影闪过,梧桐树上栖息的鸟雀被惊扰,四下乱飞,于此同时,他听见了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声,像是剧烈运动后,人会不由自主地喘,直至平复。
月黑风高夜,实在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可怕的,诡异的影像,周郁迦愈发感兴趣了,旁人越避之不及的,他偏要趋之若鹜。
他的脚步变得格外轻盈,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小狗嘴里不仅叼着她的手链还叼着一条灰色的,纯棉的,小号的内裤。
犹豫了会,闻莱选择先扯那团布料,让它松口,毕竟她的手链已经被咬坏了,要是再被她扯一扯,可能会彻底修不好。
这手链可比内裤贵多了,她惜财呢。
然后,周郁迦撞见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他与闻莱真正产生交集的这一天,是那么那么的抓马。
突如其来的一束光线,闻莱被晃了一记,下意识伸手遮挡。
她直起腰,指尖勾着内裤,懵懵然地看着他。“你是谁,在这干什么?”周郁迦把手电筒的亮度调暗了一点,暗到既能使对方看清彼此,又能无形缓解她的紧张感。
嗯,她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是谁?我在干什么?闻莱也在心底问自己。小树林,男生宿舍楼,内裤,狗,女的,男的。
这几个词汇串在一起,好像怎么连,都连不成什么高雅的句子,闻莱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她要是说自己只是路过,而已。
他会相信吗?
她真的只是路过啊……
气氛着实尴尬,闻莱眨眨眼,无意识吞咽口水,刚想说点啥。
“咔—嚓—”
这声音她很熟悉。
按下快门,周郁迦拍了一张照片就收回手,他勾了勾唇,朝她说了四个字:“作案证据。”闻莱瞬间瞪大眼睛,什么玩意,他是把她当小偷来抓了吗?
可……
谁家小偷不偷钱不偷人,专偷别人内裤啊!挂在家里辟邪吗?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罪魁祸首早就溜之大吉,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闻莱独自收拾烂摊子。
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闻莱做人做事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尽管此刻的她孤军奋战、孤立无援、孤孤单单,但她的脑子是非常清醒的,绝对不能容忍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她身上破脏水!
她一边假笑着,一边用食指挑开布料边缘,拎高,有意无意地在周郁迦眼前晃了晃。
“这尺码。”她嫌弃地看了一眼。
紧接着,视线扫向他的裤裆。
“嗯?鸡巴…有香肠大么。”
学校便利店卖的香肠,一根只需两块钱。
便宜,好吃。
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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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
好可爱
在周郁迦的刻板印象里,人们总爱用文静,温柔,优雅,端庄,贤淑这些具有赞美含义的词语来形容女生。
鸡巴是男性生殖器官的俗称,放在不同的语境里意思也不一样,一般是被人作为脏话用来骂人解气的,它所包含的不文明成分大概是能够令女生听到后会面红耳赤,会羞耻躲避的量。
她说出口时,脸不红心不跳的,什么优雅,文静……统统挨不到她边。
闻莱好整以暇地睨着他,气定神闲地将他的面部表情收入眼底。
周郁迦却依然神色如水,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波动,他放佛不在乎一般。
打完嘴炮,闻莱的气消了一点点,她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管他生不生气,管他难不难过,她只管自己开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人反应也太平静了,她都那样侮辱了,涉及到了对方的尊严问题,他居然连只眼睛都不眨,她顿时感到不爽。
闻莱眼中的男生,自以为有根屌就能炸天的傻叉,她说他鸡巴小唉,不是别的小,他难道不应该产生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吗,男人不是最在乎这方面了吗?还是说,自己明晃晃地讲出了大实话,戳到他的痛处,对方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在心里悄咪咪酝酿等会要如何打击报复自己?
万一他一怒之下把自己杀了,为了掩盖罪状又将她五马分尸,这里,这片树林就是绝佳的埋尸地点。
胡思乱想到这,闻莱寒毛卓竖,她现在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来的及么,大不了重新评价。
勉强夸他大总可以了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周郁迦只需要跨三步就能走到闻莱身边,手电筒发着光,她的表情由得意到好奇,由苦恼到担忧,转变的过程他看的异常清晰。
虽然猜不出她联想到了什么,周郁迦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觉得她蛮有意思的,他好像又增加了一点想逗弄她的恶趣味。
四目相对,她眼睛亮亮的,宛如天上坠落的星星。
周郁迦对着她轻轻笑了笑,模样看起来十分不怀好意,闻莱警铃大作,有意识地后腿一步,总之离他远远的。
“鸡巴大不大得试过才知道啊,你又没试过,这样污蔑我不太好吧?”周郁迦的语气真诚至极,传到闻莱耳朵里完全是一派胡言。
脱开裤子看一看的事,试你个大头鬼。
她不愿继续同他扯皮,白费口舌,转身打算走人。
然后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我们试试?”
他嗓音低低的,像羽毛拂过琴弦,只消一瞬就绕乱了闻莱的心绪,到底是哪个音节弹错了,她说不上来。
“变态。”她骂。
周郁迦耸耸肩,说:“我只是想快点告诉你答案。”
她不是想知道吗?不是问他大不大吗?
实践出真知,操是动词。
难以置信,闻莱活了十八年,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说出这些轻浮浪荡话的时候,不怕遭到天打雷劈吗?骂他变态都算轻的。
简直大变态!
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陆以泽终于来了。
好话坏话说尽,对方愣是油盐不进,甚至更加变本加厉,她懒得跟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斤斤计较,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只想看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既然他不滚,那她滚。
闻莱急不可耐地抬脚转身,又被周郁迦叫住。
“等一下。”
最后一次,闻莱厌恶地扭头,她收紧拳头,时时刻刻保持进攻状态:“你要敢乱动一下,信不信我大喊一声,告你强奸!”
她弟弟就在外面,背后是男寝,多的是人,她下定决心,真要发生什么事,大不了破釜沉舟,闹个鱼死网破,她不是软柿子,更不会任人拿捏。
把人气成这样,恨不得要杀了他,周郁迦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分了些,他诚恳地道歉:“我的错。”
闻莱显然是惊讶到了,屏息等待他的下文。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气,见她紧绷的表情有所松懈,逐渐放下戒备,继而善意地提醒:“你的裙摆。”
以为他会补一句,“对不起。”
结果,他好端端提裙摆,闻莱不安地低头。
陆以泽绕着小树林转了将近一圈,压根没发现闻莱的人毛,给她打电话人也没接,估计是静音了。
他耳朵灵,眼睛光,一下就发现了躲在草丛堆里拱来拱去的萨摩耶,意外它嘴里居然叼着闻莱经常戴的那条水晶手链。
他哄着小狗,不出半会儿,从狗嘴里成功拿回属于他姐姐的物品。
物在人不在。
人呢。
他这么大一个姐姐呢?
一个诡异的念头悄然滋生,他强装镇定地看向地上正在吐舌头的中型犬,脑海中关于怪物化形的影视剧作品霎时纷至沓来,他咬着牙。
闻莱不会被狗吃了吧!
静谧的夜晚,无风无雨,月亮当空,伴随此起彼伏的虫鸣,一声爆裂的,猛烈的,汹涌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啊!!!!!!!!!!!!!”
卧槽!
陆以泽顿时吓傻。
这地方该不会真有鬼吧,开玩笑的吧……
闻莱低头的那一刻,瞳孔震缩,前所未有的恐惧,指甲泛白,头脑发昏,险些晕倒在地。
天不怕地不怕的闻莱,唯一怕的就是虫子,特别是那种长了无数条不知道是触手还是脚趾的、浑身布满绿毛的、嘴里不停吐丝的巨型蜘蛛……
她的裙子变成丝滑的蛛网,蜘蛛沿着裙摆的褶皱向上攀爬,她的眼睛里充斥着血腥。
其实虫子的体型很小,大概只有指甲盖般大,抖一抖,跳一跳就掉了,周郁迦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激动,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似乎是被她突然发出的尖锐爆鸣声吓到了,又似乎是在原地看戏。
看着看着,下一秒,那道倩丽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扑向他,他都来不及张开手,闻莱就心跳失常地钻到了他怀里。
冲击力来的又快又猛,忽然被生扑,周郁迦也挺无措的,为了稳定身形,避免双双摔倒,他下意识用手托住她的双腿,闻莱借力盘上他的腰,牢牢夹紧。
失神慌乱间,正当闻莱即将迎面撞向侧边的树桩,接二连三的惊险,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暂停了,她边哭着边闭上眼睛,已然做好脸毁人亡的准备。
又一阵天旋地转,方向调转,周郁迦腾出一只手护住她的头,另一只手虚握起拳搭在她腿间,腕上的青筋暴起,他脊背撞到身后的桂花树,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