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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姐!”李平玺率先发话,“你?和那个厉老板是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怎么回事?”谢欺花蹙眉,“没大没小的,你?得喊人家哥!”

    “我才不要!”李平玺扯过李尽蓝,“我又不是没哥哥!这才是我哥!”

    “平玺,别顶嘴。”李尽蓝又问,“姐,这些药都是他送的吗?”

    “是啊。”谢欺花一手揽着一个,“走吧走吧,回家再聊。”

    到了?家,李平玺依旧一脸不悦,嘀咕着什么,李尽蓝也深深地蹙着眉。

    “你?俩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呀?”谢欺花说,“我还没批评你?们呢!见了?人也不打招呼,一点礼貌也没有,我从小是这么教你?们的?”她又朝向?李尽蓝,“当哥的,你?也不做个榜样?。”

    李尽蓝垂着眸:“平玺说的也没错,他无故就送你?回家,心思不单纯。”

    李平玺同仇敌忾:“对?!这人就是没安好?心!姐你?小心被他潜规则了?!”

    这个年龄的孩子?就这么早熟了??

    “你?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脑子?在想些什么?”她拧一把李平玺的鼻子?。

    平玺痛呼一声,还欲争辩,谢欺花已懒得搭理?他,叫李尽蓝到餐桌吃饭。

    吃完饭,李平玺要上晚课,谢欺花嫌那老师讲课太吵,把卧室的门关了?。她盘着腿在沙发的一端抽烟,李尽蓝坐在另一端,被烟呛得轻咳了?两声。

    “姐。”他说,“最近在换季,平玺也说喉咙不舒服,你?把烟戒了?吧。”

    “你?少扯淡,他那家伙一天到晚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

    李尽蓝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突然道:“如果是你?老板让你?戒,你?戒么?”

    谢欺花想了?想:“我工作的时候又不抽烟,哪有司机开车还抽烟的。”

    “在他面前不抽,在我们面前抽。”

    “不是,我老板招你?们惹你?们了??”

    谢欺花纳了?闷:“怎么一个两个都对?他有意?见?人家开我那么高的工资,我完全走了?狗屎运才找上这么好?的工作,在上海的时候还让我住他自己的房子?,这么好?的老板上哪儿找啊?”

    “……他看你?眼神不对?。”

    李尽蓝干涩地辩驳着。

    “那我可要怀疑他是什么眼神了?。”谢欺花从鼻腔里浑出浓雾,“人家英俊又多金,瞧上我?凭什么呀?瞧上我这五十平的破屋?瞧上我那破烂的斯柯达?还是瞧上我一个女屌丝?”

    李尽蓝不语。

    灯下,那张棱角分明、绝伦的侧脸,被光一湮,隽秀而清冷。谢欺花被他不知?所谓地注视,却已经不耐烦了?:

    “少管我的事!我挣钱是供你?们读书的,难道是让你?们成天唠叨我的?”

    出人意?料,李尽蓝不再沉默与避让。

    他起身:“是,我也没资格管你?。”

    谢欺花挑眉,没想他走过来?。俯身,一手抻住她,一手去夺她嘴里的烟。

    太突然,谢欺花忘记了?躲,正如没法儿逃开他泼洒而下的阴影。晦暗满在眼角眉梢,不柔和的光线也被他的身影泯灭。铺天盖地,她一瞬间竟然失了?明,任由李尽蓝两指摁在她嘴上。

    他指尖并拢,力度轻微。

    克制地错开她的上下唇。

    “你?!”烟就这样?轻易被掠走。

    谢欺花伸手抢,被他用臂挡开。

    李尽蓝偏过头去深吸一口?。

    谢欺花瞳孔放缩,惊呆了?。

    随后?她气急败坏:“李尽蓝!”

    李尽蓝却被呛到,咳嗽不止。

    真是疯了?!

    谢欺花眼疾手快,夺回他手里的烟,狠狠摁灭,又连忙去看这疯小子?。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谢欺花揪他衣领,“我看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咳咳。”李尽蓝的手从脸上挪开。眼眶湿润,泛起软红的涟漪。

    竟然可怜。

    卖惨,真会卖惨!谢欺花嘴里叫骂,手却下意?识松开他的领口?。李尽蓝喘息,即便岔了?气,却反摁住她的手。

    “为什么你?抽可以,就不许我抽?”

    “毛长齐了?吗你?就抽!你?才多大!”

    话虽这么说,谢欺花自己清楚他成年了?,无论身体还是心理?。可成年后?的李尽蓝却愈发不服管教、难以相?处。

    “行,你?翅膀硬了?行吧?我说的话也当耳旁风,都说了?武汉疫情很严重,让你?不要回来?你?偏要回来?!算了?!我管不着你?,你?爱怎么抽就怎么抽!”

    她索性避到阳台去。

    而在她身后?,李尽蓝的目光像无声的风霜,停驻在那截被碾灭的烟头上。

    困顿、渴望、也了?无声息。

    含吮那两厢濡湿过的抿痕。

    第39章

    页之遥

    谢欺花站在?阳台上?吹冷风。

    肩上?突然被披了一件棉服。

    李尽蓝站在?她身后,

    双手仍然维持着替她拢衣的姿态:“姐,天冷了。”

    谢欺花没有回应他,顺着栏杆往外看去,

    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停着救护车。

    红蓝的灯光交替闪烁。

    “我们?小区明天要封了。”谢欺花看手机,

    “业主群里说的,七栋和八栋都发现了病例。”她顿了顿,

    “我朋友在?华南海鲜市场工作,一家人都感染了,

    全部被拖走,只剩个小孩。”

    每时每刻,

    有人在?身边死去。

    甚至是以往相互熟知?的面?孔。

    “姐……”

    他低声唤她。

    却不敢看她。

    “所以我才不想你回来,

    现在?这里乱的啊,就跟个乱葬岗一样,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谢欺花说,

    “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在?高速路口的时候,

    我都要被吓死了,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尽蓝:“所以我才一定要回来。姐,我不能把?你和平玺扔在?武汉。”

    说话时,

    他也并非无动?于?衷,

    而是垂落下双臂,隔着厚厚的棉服拥住她。

    是直到说话的热汽穿递至她耳畔。

    谢欺花才意识到落进?了他的怀抱。

    “你……”她尝试着去挣脱。

    李尽蓝却把?鼻尖埋她的后领。

    “姐。”他闷闷地,

    隔着柔软厚絮,“对不起,刚才惹你生气了,我不该那样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简直像小狗一样。

    谢欺花没了脾气。

    “回屋吧。”李尽蓝说,

    “好冷。”

    谢欺花心里被熨暖,面?上?冷嘲热讽:

    “那你还穿那么点,

    耍酷给谁看。”

    两人回到暖气充盈的屋内。

    “喉咙怎么样?”谢欺花问,“还有没有不舒服?”李尽蓝摇头说还好。

    谢欺花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她说:“我工作环境戒不了烟。”

    他眼睫上?还凝着半潮的雾,就那么定定瞧着她。“我在?家里少抽一点,这样总行了吧。”谢欺花也做出妥协。

    但李尽蓝早已过了好应付的年龄,或者说,被敷衍与否,只看他想不想。

    眼下他显然不想:“少抽一点是少抽多?少?姐,你不能口说无凭。”

    “放狗屁!你不能污蔑我啊,我这人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你说过国庆陪我。”

    他把?“们?”字省去了。

    “那我不是要加班么……”她自知?理亏,“行行行,你想让我怎么戒?”

    “立字据。以后在?家里不抽烟。”

    “在?阳台抽一根也不行?”谢欺花又冒了火,“总不能不让我活了吧!”

    李尽蓝也知?道要循序渐进?:

    “最起码,在?客厅不能抽。”

    谢欺花看着他拿出北大的草稿纸。

    “你拿这个当合同?纸?”大材小用。

    李尽蓝执笔写字,手是骨节分明的,他写得?认真。无非是些条条款款,谢欺花愿不愿意遵守还是一回事儿呢。

    谢欺花的视线从隽朗如其人的字,挪到他莹润的指骨上?,青筋美致浮动?。

    “写好了。”李尽蓝把?纸笔递给她。

    他怀揣着小心思,刻意放缓了动?作。

    谁知?谢欺花觉得?他磨蹭,一把?拿过签字。没碰到手,李尽蓝心中?失落。

    签完字,又找李平玺当证人,这份戒烟协议就具有一定的效力了。虽然也有效不到哪儿去,谢欺花斜靠在?沙发上?,看两兄弟兴高采烈的把?协议张贴在?客厅墙上?,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

    傻小子们?。

    .

    和姐姐同?一屋檐下,李尽蓝当然有想法,但平玺也在?,始终得?不到机会。

    一直隔离到五月份,李平玺比他早半个月返校,他这才得?以和姐姐独处。

    “看电影?”谢欺花问,“和我?”

    她回忆起来,自己?确实欠这小子一场电影。去年李尽蓝心情不好,她陪他去看,结果在?私人影院里睡得?酣然。

    “你上?次说看不下外文的电影,我这次选了国语。”李尽蓝拿出放映仪。

    “你什?么时候买的?”谢欺花尚存疑惑,被李尽蓝推进?布置好的卧室里。

    灯没有开,室内细尘拂扰,一束光从床头打向幕布,投映出影片的开端。

    谢欺花被他摁坐在?床上?:“不是非要在?卧室看吧,客厅不是有椅子吗?”

    “上次就是躺在床上看的。”

    “那是因为在私人影院……”

    李尽蓝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双手递上?自己泡的安神茶。电影马上开始了,谢欺花只好接过茶杯,边喝边看。

    这次选的《花样年华》。

    谢欺花其实早看过了。

    和李尽蓝以为的不同?,谢欺花并非对电影一窍不通。她上?学时也爱看,一看就是一下午。只是她不喜欢王家卫这一部,更喜欢《重庆森林》和《堕落天使》,其次是《春光乍泄》。

    这次谢欺花没睡,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与此同?时,她心里也有一个隐秘的疑惑:为什?么李尽蓝邀她看电影,两次都挑选如此悲情的爱情电影?

    是他本身爱看,还是觉得?她爱看?

    无论哪种?,谢欺花都没办法苟同?。

    电影到了最高潮,周慕云独白: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

    你愿不愿意同?我走?

    谢欺花确实看过许多?遍,但对李尽蓝能否理解,或他如何解读,还存在?一系列困惑。十?九岁,一点情感经历也没有,空白的,一片纸。和他同?躺一处,无法讨论什?么,她更认为尴尬。

    最怪异的是,落入暗红暧光之时。

    他竟用那般缱绻浓烈的眼神瞧她。

    李尽蓝该不会。

    不,他不会。

    谢欺花对自己?说,想太多?,实在?是想太多?,这么荒谬的情节都想得?出来。

    而在?李尽蓝的视角看来,姐姐的鼻唇在?黯淡中?晶莹,如晚露,令他垂涎。

    他想吻她。

    像隐晦的镜语。

    像压抑的蓝调。

    她也望向他,表情似有察觉。李尽蓝慌乱而仓促地移开视线,反省自己?方才的眼神是否太过露骨,某次吞咽唾沫的动?作是否被她察觉……姐姐为什?么一直盯着他?她难道发现些什?么?

    影片放完,已经过了零点。谢欺花忽然感到困顿,算了,不想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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