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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亚麻面料的复古条纹衬衫,版型得?体的西裤薄而严谨,偏分的碎发落在一半眉骨上,显得?人矜持疏冷。李尽蓝的脸渐褪去青涩,颧骨高?折而削挺,鼻梁更挺翘,眼窝则深深陷坠进去。

    些许阴郁、略带神?经质。

    绝对符合成年人的美学。

    他拎着手提箱走过来。

    谢欺花眼睛都看直了。

    “你哥现在可以去当男模了。”谢欺花由衷地感慨,殷勤地朝他招手。

    李尽蓝走近才颔首。

    “姐,我回来了。”

    谢欺花向来好色,弟弟现在出落得?愈发玉树临风,即使再怎么不满他两年来杳无音讯,她也暂时给他好脸色。

    “回来了就好。”她笑得?肆意,张开双臂想给久别重逢的弟弟一个拥抱。

    李尽蓝却往后避了避。

    谢欺花的手落在空中,她一愣。

    李尽蓝:“姐,不用这?个了。”

    他声音很轻、低缓,像被?风刮撂的白羽。谢欺花这?时看他,才意识到?他的不同体现在何处。他已?经长大了,二十二岁,而从前那些尴尬的时刻被?他铭记,并?且,不打算继续重蹈覆辙。

    谢欺花讷讷地收回了手。

    她确实该保持些边界感。

    “行。”她提议,“先去吃饭吧。”

    刻意不去想这?些,谢欺花掏出烟盒。

    却没想到?,李尽蓝朝她伸出两指。

    他说:“姐,给我也来一根吧。”

    谢欺花抖烟的动作?愣住,僵直地抬头视他。你抽什么抽,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伸出的,食指和中指,夹捏的姿势告诉她,他对享用尼古丁相当熟稔,甚至到?随意向人讨烟的地步。

    她压声:“你什么时候学了抽烟?”

    李尽蓝淡然解释,学校里的人都抽。

    “哦,所以学校里的人抽,你就可以抽了?”谢欺花并?未把?烟递给他,而是一板一眼地规训,“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抽烟?烟它是个好东西吗?你以为抽烟对身体伤害很小是吧?”

    场面有些尴尬了。

    李平玺左看右看。

    谁料李尽蓝慢条斯理地回答:“可我以前老让你戒了,你也没听啊。还是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烟?”

    “你……!”谢欺花不可置信。

    就连李平玺也茫地然瞪大了眼。

    这?这?这?……这?还是哥哥吗?

    还是从前那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对姐姐永远保持好脸色的李尽蓝吗?

    谢欺花再次慎而重之地审视他。

    “行,啊。”她舔过干涩的唇。

    两年来他对家里不闻不问,早就让她心生怨愤;再见面如此生疏,几乎让谢欺花以为他变了一个芯子;他不再服她的管,这?也让她感受到?被?僭越。

    她看他是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了。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是不是?”她拍拍他的脸颊,“以为自己攀附上权贵就发达了?想飞上枝头当少爷了?李尽蓝啊,不过是出了一趟国,洋墨水喝了几罐,你翅膀就硬啦?”

    她啐了他一口。

    “……装货。”

    第53章

    打火机

    谢欺花的嘴一张一阖,

    刻薄的言语如同箭毒液迸发?而出。李尽蓝盯着?她那薄情而寡义的眼,盯着?她那时而皱起的鼻尖,最后把视线落在她那湿润润的下唇。当她声?量渐大时,

    更方便他看清她抵在齿上的那一小截舌头。潮热、红软,

    李尽蓝被深深地吸引住。

    几乎是目不转睛。

    谢欺花对他龌龊的想法毫不知?情。

    睨他:“说话。不是很硬气?么??”

    李尽蓝才如梦初醒,匆促地偏开头。

    李平玺搡他:“哥!跟姐道歉啊!”

    李尽蓝理?应如此。他低敛着?眉,

    唇角绷得很紧,但不代表将要发?出声?音。

    他任由场面陷入僵局。

    “诶,

    别,千万别。”谢欺花最后还是给他个台阶下,

    “我?可?担待不起,

    让纽大毕业的高材生给我?道歉。”

    她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往车边走。

    平玺急死了:“哥你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

    平玺不求甚解,见李尽蓝脸色阴郁,

    又问他怎么?出国就不和姐姐联系了。

    李尽蓝说学业繁忙。

    不算借口的理?由,

    平玺不能认同。又想到他一联系上李家?人,

    立即和姐姐断绝了关?系,顿时慌得急头白脸:

    “哥!你可?不能这样呀!不管怎样,

    最落魄的时候都是姐在养我?们,

    就算姐脾气?不好,你又怎么?能对她不尊重呢?刚才来的路上,

    姐还和我?讲了你出国的原因,她其实很在乎你呢!”

    李尽蓝的眸色黯淡下去。

    他的心在静悄悄地淌水。

    平玺不知?道,他的话对于?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来说,是多么?恐怖的引诱。李尽蓝轻咳了一声?,

    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像刚才那样,

    就很好。如果针锋相对,就能使?他暂时停止觊觎她。

    这是李尽蓝压抑本性的手段。

    也是不让谢欺花难堪的方式。

    一路上,李尽蓝都没怎么?说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谢欺花一看到他就来气?,减速的时候故意把刹车踩得很凶,几乎违背了自己开车的天赋。

    车底盘前前后后摇晃,像坐碰碰车,李平玺不得不抓紧扶手,傻笑着?说“姐你开车怎么?比我?还吓人了”,而李尽蓝也休息不下去,缓缓睁开眼。

    她存心的。

    他看着?她。

    她问:“怎么?了这是?又不睡了?”

    李尽蓝不答,瞥向?窗外昏黄的晚霞。

    “诶,聊聊。”谢欺花偏指名道姓,“采访一下留学生李尽蓝,这次回国做什么??国外工作不是很好找么??”

    李平玺也好奇地问:“是不是国外的大环境也不行?了?哥,我?可?听说这几年西方国家?的失业率居高不下呢!”

    李尽蓝解释道:“这次回来领北大的毕业证。之前是去交换学校就读。”

    “也就是说还要回去?”平玺嘟囔,“真打算长居国外?没必要吧……”

    “你懂什么??”谢欺花一手拨方向?盘,轻嗤道,“人家?负担着?重振家?族的使?命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李平玺百感?交集,哥哥要离开这个家?吗?他放在双膝上的手捏紧。李尽蓝看出他的小情绪,拍了拍他的手背。

    “工作而已,又不是不回来。”

    谢欺花却泼冷水:“难说哟!”

    “你看他这两年寒暑假回来过一次?他上学都不回来,工作能回来就怪了。指不定到时候在美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蛮好,国家?培养你读书成材,到头来你净报效洋人去了!”

    “……我?有说过不回国?”

    李尽蓝语气?也不乏生硬。

    车停了。

    谢欺花熄火。

    “下车,吃饭去。”

    她只对平玺一个人说。

    后湖,武汉宴。

    上一次来这里吃饭,还是为平玺接风洗尘。谢欺花喜欢吃菜单上季节特?供的泉水武昌鱼,尝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早在来的路上,她就和李平玺说了,叫师傅一定要做成酸辣的口。

    谢欺花和李平玺都是吃辣的人,但李尽蓝不行?。且国外饮食清淡,他已经很久没闻到如此重油重辣的呛灼气?。鱼端上来,李平玺先?是夹了一筷子给姐姐,然后是哥哥,最后才是自己。

    “……咳咳!”李尽蓝辣得咳嗽。

    平玺赶紧递纸。谢欺花抬了抬眼。

    “这就吃不惯了?”她反而大快朵颐起来,“两年就在国外呆出洋病了?你大中华的美食都吃不出味儿了?”

    李尽蓝拿过纸巾擦嘴角。他不搭她的腔,她空有一副好口才也无处施展,又对李平玺说:“将来咱家估计只能指望你了,你可?千万别学你哥,挣了钱去国外花,那我?会抬不起头。”

    李平玺即觉为难,又感?到受宠若惊。从前可是只有自己挨批的份儿呢,如今哥哥竟然也“跌落神坛”,他诧异地看李尽蓝一眼,见对方不置可?否。

    怎么?回事?

    世界大战?

    平玺害怕极了。

    这顿饭吃得家?中最小的人如坐针毡。

    好在没人叙旧,所以很快就吃完了。

    驱车回家?,驶到临江大道,李尽蓝才意识:“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哥,咱们家?早就换新房了!”平玺赶忙接话,也不乏邀功的意图,“现在房贷都是我?在还呢!厉不厉害?”

    “……很厉害。”李尽蓝轻声?说。

    谢欺花记得,四年前李尽蓝明?明?说过不想搬家?。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他。

    昏灯暗影的车内。

    看不清他的神情。

    到了新房,李尽蓝把行?李清出来。

    谢欺花让他睡客房。

    虽然那就是他的房间。

    “平玺,给你哥把床铺了。”谢欺花习惯吩咐别人,自己则往沙发?一坐。

    其实她也刚回武汉不久。前段时间一直在北京,后来临时兴起,又跟了李平玺的比赛行?程。谢欺花不是爱出远门的人,更多的时候,她想着?怎么?挣钱,但如今显然不需要考虑这个了。

    且,她不回武汉还有一个原因。

    电话一直震动,显示陌生来电。

    谢欺花干脆关?了机。

    铺完床,平玺在客厅陪姐姐聊了一会儿天,就回房直播去了。他目前有俱乐部的合约,每月直播必须达到一定时长。时间紧任务重,他有时甚至直播到凌晨两三点,谢欺花不便打扰。

    谢欺花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干脆又点了一支烟。雾锁烟迷中,她隐约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应该是李尽蓝。

    “借个打火机。”他嘴里也叼着?烟。

    谢欺花看到他就烦:“滚几把蛋。”

    李尽蓝眸光冷闪,转身下楼去买。

    “给我?滚回来。”谢欺花喊住他。

    “来,让我?看看你怎么?抽的。”谢欺花把打火机扔过去,朝他抬抬下巴。

    她至此不相信,曾经那个闻到烟味都不舒服的少年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

    李尽蓝没有防备,打火机砸到他的肩膀,又落在脚边,他俯下身去捡。

    跪下。

    李尽蓝抬起头,和谢欺花那居高临下的视线撞上。一瞬间,心魔疯长,那魂牵梦萦的冷香,此刻就在他的鼻尖淌蹿。李尽蓝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叫嚣了,撺掇着?他去服务于?她。

    撺掇着?他去取悦于?她。

    撺掇着?他去……口她。

    啪。

    李尽蓝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偏过脸,极其粗重地喘息。

    谢欺花被吓得不轻,指尖的烟掉落在地,她也无暇顾及:“我?操,没必要吧你,怎么?生起气?来连自己都打?”

    人突然打自己一耳光,什么?原因?

    谢欺花心惊胆战,瞧这孩子的脸色。

    又把打火机捡起递给他。

    见他不接,她干脆直接塞进他手里。

    “我?错了行?吧,你抽,你抽抽抽!”

    她嘟囔两句有的没的,回自己屋了。

    徒留李尽蓝如一颗钢钉般扎在原地。

    扑通。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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