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这对?姐弟坐在沙发两侧,相对?无言。因?为打斗,他们身上?都沾了?咖啡渍。
方才那些?画面,在眼前一帧帧回溯。
谢欺花到底是正常人,她?坐不住了?。
“我先去洗澡,洗完好好聊一聊。”
没等他回应,她?拿起衣物钻进浴室。
后知后觉,她?感到惶恐。
她?的手如今也碰过?枪了?。
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有射击的勇气,气.枪都没有碰过?,更别提真枪实弹。想到李尽蓝熟稔上?膛的姿态,迅速、果决。他差点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谢欺花喘不过?气来。
不,比那更恐怖的是,当她?也握着?枪对?准他时,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权柄就落在她?的掌心?里。权利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拥有了?它,你?难免会?从凝视深渊的人,变成深渊本身。
人必须设立一条不能逾越的底线。
李尽蓝做不到,就由姐姐来代?劳。
温水能洗涤去身体及心?灵的疲惫,谢欺花埋进柔和的水流里,搓了?把脸,飞快做下决定:她?会?和李尽蓝说清楚,要么从此改了?,要么一别两宽。她?再怜他,也不能纵容他一错再错。
洗完,关停了?水。
玻璃外?人影浮动。
谢欺花竟是洗完澡才注意到。
她?不免有些?羞赧:“李尽蓝!”
李尽蓝丝毫没有被姐姐抓包的慌乱,而是用?一只手抵住玻璃门,低声说:
“姐……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先让我穿上?衣服行?不行??”谢欺花无奈地,“别抵着?了?,让我出去。”
“不,我不能看?见你?,你?的表情。”李尽蓝在玻璃上?投落的阴影,模糊而深重。“否则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好。你?说,我听着?。”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也没有李映重说的那么坏。”李尽蓝说,“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用?这个,在这之前我没用?过?,在这之后也不会?用?了?。”
“但是你?会?这个,并且很熟练,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谢欺花顿住,“我不知道你?是私底下练的,还是……”
“没有!”李尽蓝说,“我发誓。”
“如果你?用?过?,一辈子不能见我。”
世界上?最恶毒的誓言。
“你?敢发这样的誓,我就信你?。”
“如果用?过?,我这辈子不见你?。”
“还有呢?”
“以后也不会?。”
“一辈子不会??”
“死后也不会?。”
谢欺花总是做出让步。
“李尽蓝,说话算话。”
李尽蓝感到门那端的力道松懈了?。
于是,年轻的爱人轻易推门而入。
“……姐姐。”他委屈极了?,求和成功之后就立刻就抱住她?。这傻小子,她?还没擦身子呢,沾得他衣服裤子全是水珠,他也不嫌弃。算了?,算了?,谢欺花抬手抱住他的后背,拍了?拍。
“哭了?没?”她?去看?他的脸。
李尽蓝说没有,吻她?的嘴唇。
水雾里黏糊糊地吻了?一会?儿,李尽蓝被安抚了?。他说要陪她?洗澡,谢欺花不愿意,虽然不是没有一起洗过?,但她?刚洗完呢。粘人的小家伙攥住她?不让她?走。他说很快的,只是冲个凉。
他抬手脱掉沾染咖啡液的衬衫。
他用?过?分美好的躯体使她?留步。
她?要走,起码也得看?着?他脱完衣服再走。李尽蓝知道姐姐生性好色,还好他色相绝佳。此刻他调整呼吸、绷紧核心?,故意展露出棱角分明的腹肌,又把水关停,方便姐姐看?得更清楚。
谢欺花知道他在讨好她?。这么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居然靠色相,不免引人发笑。她?首先盯住他下颚的露水,温珠颗颗滑落,到深邃的锁骨、饱满的胸肌,刀雕的腹肌和人鱼线,再往下。
“这么容易就?”她?轻挑地歪着?头。
是,被姐姐看?着?,他很快有了?反应。
她?叹息:“可是我暂时还没办法以对?待正常人的态度对?待你?,你?知道吗?你?太奇怪了?,总是会?吓我一大跳。”
“我有时候会?害怕你?。”她?抬手摸了?他湿润的眼睫,“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你?,比起平玺,你?更难猜明白,你?也从来不对?我敞开心?扉。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太难应付了?。”
“我不喜欢你?,你?太复杂了?,有时候让我头疼,有时候让我心?软。我不喜欢你?,你?是最不让我省心?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你?费了?多少?心??我不喜欢你?,你?总是情绪激动就伤害自己。”
她?对?他极尽贬义。
却做着?背道而驰的事。
把住他,轻轻地圈弄。“听懂了?吗,李尽蓝,我不喜欢你?,你?的身体、你?的性格、软弱的眼泪,易碎的心?。”
李尽蓝愈发粗重地喘息。“我不喜欢你?,你?对?我的喜欢、爱,你?对?我的欲望,对?我的忠诚或欺瞒。”她?把脸贴在他轰然的胸膛,轻描又淡写,“我最讨厌那样了?,我根本不喜欢你?。”
“嗬……呃……”让它轻颤。
她?口是心?非的情话让他魂颤。
“我不喜欢你?被我拿枪指着?,还那副心?驰神往、春情荡漾的鬼样子。跟我坦白吧,当时有没有反应?我当着?李映重的面偏袒你?的时候爽不爽?嗯?很想死在我的手上?吧?”
他呢喃:“想、想得要死了?。”
“嗯?怕不是想得要…吧?”
姐姐明显要他出来。李尽蓝往后避了?避,这轻微的欲擒故纵让她?挑眉:“喜欢我,就不要躲开。喜欢我管控你?,就听我的话。我现在就要你?死在我的手掌心?里。”
不可以的。
那种脏东西不允许弄脏姐姐的手。
李尽蓝以恐怖的心?智管控住欲望。
他从她?手里倏然抽离,急不可耐地关停水,又把姐姐摁到洗手台前,随手拿过?台间的方盒。他太急了?,她?一旦给他点奖励,他就急着?去回报她?。服务,似乎是李尽蓝与?生俱来的本能。
“姐姐也舒服……”
他吻着?她?的脸颊。
两指把今天的遭遇搅浑一半。另一半还盘旋在她?的脑海里,那几声枪响仍然警醒她?,眼前的男人并非那样纯良。她?可以把自己交付给他吗?李尽蓝,她?能把项圈套在他青筋迸发的脖颈上?吗?她?是否具备那个本领?
“你?……和……李映重……”
她?摁住他那缓进缓退的手臂。
李?*?
尽蓝抬起眼注视着?她?,她?因?对?他说话而侧偏的脸颊,她?喘着?冷香而逼问的唇。她?在这时候逼供他,真是狡猾的姐姐,当然会?中计,当然要掏出真心?,恐怕任何一位圣人都无法免俗。
“要现在听么?”他尽可能简短地解释,“车祸是李纭父亲所为。李映重要把李纭的死推给我,他才是真正推他入深渊的人。当初他在赌城为李纭设了?局,我只不过?,是助力而已。”
“也就是说……你?们在互相不认识的情况下……?那李纭的父亲呢……”
“他不在乎他的儿子。”李尽蓝揉得略重了?,“他和我是利益共同体,信我也好不信也罢,他偿清了?李纭的赌债,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把最后几字,
咬得意有所指。
毫不怀疑他说的是谁。
当事人正被他拥有着?。
或者,也在享用?着?他。
这是互相吞吐的关系。
“那……”她?太有反应了?,已经忍出哭腔,“那李映重呢、一定会?被判?他还……还有机会?……翻盘……”
李尽蓝挺身,发出一声引诱的喟叹,细细捏着?她?通红的耳垂,“他不可能再有机会?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欺花被入得失了?魂。
她?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三个。”李尽蓝报出这个数字。
“呃、嗯、什么?”她?心?乱神迷。
“三个不相干的男人。”李尽蓝说。
“怎么可以在做愛时说别的男人?”
“……李尽蓝!”她?简直服了?他。
“别再聊讨厌的人。”他抱怨道。
“专心?享受吧,每一分、每一秒。”
说着?,他将她?滚烫潮湿的脸掰直。
面向?光洁明亮的镜面。
“……啊!”她?惊呼。
直面镜中香艳的秀色,姐姐,她?是多么纯洁无暇,多么多么诱人。潮红而荡漾的双颊,轻颤的眼睫,微微翕动的鼻尖,还有那张半开半阖的湿唇。她?知道自己这副让人疯狂的模样么?
“看?。”李尽蓝在她?耳边。
“好可爱的,姐姐,看?啊。”
不,并不可爱。那不是用?来形容她?的词。谢欺花企图闭上?双眼,她?没有疯狂到敢直面情爱中的自己,然而李尽蓝却敢。他把她?摁在冰冷台面,一遍遍端正她?几欲逃离的脸,一遍遍的。
一遍遍的整进整出。
好像,好像要坏掉。
看?啊。
看?。
快看?。
他一声声的蛊惑使她?缓缓睁开双眼,因?为她?难得顺应,李尽蓝微笑起来,更缱绻地诱哄道:“真是乖姐姐,不要移开眼睛了?,看?看?镜子里的你?,为什么那副表情?他让你?很舒服么?”
他?
镜中的李尽蓝。
不,为什么一副妒火中烧的神情?为什么紧紧地绷着?下颚?为什么像另外?一个邪恶的灵魂?他还是李尽蓝么?
谢欺花想要回头去看?,李尽蓝克制而重欲地扼住她?的喉,他说,别看?我。
别看?我。他说,姐姐你?又不知道,你?是多么的美丽啊。美丽,他竟然用?了?这样书面化的词语,来形容她?吗?他又说了?很多溢美之词,姐姐是好的,是温柔的、心?软的、是世间的珍宝。
但他也没有爱护她?啊,为什么,呃,要那么重啊。李尽蓝用?拇指的指腹、最柔软的部分,去摩挲口中的珍宝。
然而,话锋却突然急转,“怎么会?碰上?我这么恶心?、淫.乱无耻的人呢?”
“怎么会?,嗯?姐姐太可怜了?,遇见了?我,呵呵……”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眉骨深邃,眼眸清冷,鼻梁高耸而窄削,无疑是张值得赞美的脸,但被使用?者糟践得太过?邪气而妖冶。
不是,谢欺花心?想,可她?说不出口半个字。绵长的叫唤被他压抑得紧促高亢,那是李尽蓝给她?的快乐,抑或是痛苦。她?哆嗦着?被咬出牙印的唇,迟疑而懵懂地摇了?摇头,眼泪落下来。
李尽蓝多年来隐忍不言的自卑一旦泄出,立刻如火山般喷发。他从前最难以承认的,如今都说给身下的人听。
他太自惭形秽了?,面对?如此完美的姐姐,他怎么可以如此丑恶,一步步把她?拖进深渊里呢?他是一个很坏很坏的男人、妒夫、男妓,一条只对?她?发情的公狗?用?来形容他似乎正合适。
“你?、你?不要再说!”她?不爱听。
可这就是事实啊,我亲爱的姐姐。
“我不说么?那你?看?看?他。”李尽蓝一掌摁在镜面中那道媾缠的倒影上?,“姐姐,你?看?这个人怎么操的你??”
不,那也不要。
她?不要那个人。
“要他还是要我?”李尽蓝问。
她?说,要他乖一点,乖一点的。
好。如你?所愿。
李尽蓝停下来。
他把姐姐抱到床上?去,扮演起那个往日里温柔体贴的好弟弟角色。他给她?道歉,不该把她?撞得泄不出来。李尽蓝现在改好了?,已经是好孩子了?,让她?不要再生气。
“我没有、没有生气……”
她?只是不知道哪个是他。
或者,两个都是李尽蓝。
她?像被他和镜中人同时。
乱了?、什么都乱了?。他时而阴戾决绝,时而小心?翼翼,李尽蓝意识到自己太割裂,而姐姐已不堪重负。他将左手放置在她?面前,右手狠抠那苍白泛蓝的手腕。
立刻有淙淙鲜血流了?出来。
“……李尽蓝!”她?失声。
“我好像要坏掉了?。”李尽蓝把脸埋藏在她?的颈窝里,潮软的泪袭来,像晚春旖旎的薄雾。他支支吾吾地哼:
“你?……咬我吧……对?不起姐姐……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他因?为自责而惩罚了?自己。
可她?本来就不愿意他这样。
就是因?为不愿意。
她?才一再纵容他。
他把手腕摆在醒目的位置,谢欺花看?到鲜红湮过?的皮肤,和一些?深褐、黯沉的旧疤,那是他痛苦的痕迹,是他畸形的发泄的途径,伴随了?李尽蓝那难堪的童年,也将继续伴随他一生。
她?凝视着?他的手腕。
疼痛能迫使他清醒。
但谢欺花最终只是偏过?头。
在那道鲜红处珍重吻了?吻。
李尽蓝戛然而止。
因?她?的,温柔。
第90章
一三五
那是李尽蓝认为最不堪的地?方。
可姐姐、姐姐竟然愿意接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