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别乱动！”刑挚伸手，一丝不苟的扶着秋子柠将她转了回去。他解释道：“我上一次离开另一个废星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现在不过如法炮制而已。”
“而且我有千光，不算莽撞。”
“在出发前，我给银月和千光都补足了弹药和能源，虽然没能带走银月，但是这里机械设备不先进，武器存量应该不多，用千光应付足够了。”
秋子柠：“但是我们并不清楚拉斐尔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就算一会儿马乔里愿意说，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我们连有多少对手都不知道，直接过去正面对上……”
“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包括人数。皮肉和机甲两者相抗时，前者是完全无法和后者相提并的。你看那把短|枪，放在千光身上，它只是杀伤力最弱的武器，我平时练训练都很少用，但对人体而言，它仍然可以一击致命。”
“力量，速度，爆发，稳定性，武器弹药，杀伤程度，攻击范围。”刑挚冲秋子柠一个一个的掰手指：“没有外力协助，千光以一敌千都不是问题。”
秋子柠提起一口气，又慢慢的喘下去，最后幽幽开口，有些无奈的说：“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是在安抚我。”
“如果不是我意外发情拖延了这几天的话，按照之前的计划，你已经潜进去了。现在已经对上了马乔里，再也无法直接抽身。我们很快都会被发现被针对，你却还劝我好好休息，压缩时间要自己去冒更大的风险。”
刑挚：“我有分寸。”他揽着秋子柠的手臂紧了紧，耐心似乎多到用不完，语速缓慢，“感知危险异常是一名军人必备的素质。我一直觉得这里和塔哈·伊诺维奇有关联，但目前为止，看见的都只是些穿不起来的蛛丝马迹。”
“废星是一颗星球，它对人类来说太大了。拉斐尔只是这一块区域的统治者而已，别的区域什么情况，我们并不清楚。所以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我们和拉斐尔的矛盾是避不开的，如果我猜错了，我们离开时需要借助的力量和渠道，单单靠他一个，也许并不一定能行，到时候，还是得和他或者更多区域的统治者正面对上。”
“风险和收益并存，单枪匹马跑去钳制拉斐尔虽然危险，但收益也相当可观。但是——”
刑挚顿了下，突然直起身来，说：“我作为总指挥官，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任务。你不是我的侦察兵，不需要帮我思考分析这么多。”
他抬手摸上秋子柠的双眼：“现在闭眼，睡觉。你好好休息，赶紧恢复状态就是眼下最重要的。我打算今天后半夜就出发。如果你状态不好，那我就更没办法安心冒险了。”
刑挚为了不让她乱动，手掌便一直搭在秋子柠的眼睛上，动作不重，但力道却不容置喙，十分强势。
秋子柠无法，只能握着他的臂膀顺从。
身体疲惫再加上眼前一片黑暗，秋子柠很快陷入了沉睡。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早没了温度。
刑挚并不在她身边，秋子柠揉了揉眼睛，撑着坐了起来，发现房间内也没有人在。
这一觉睡得很沉，缓解疼痛的效果也出其意料的好。
秋子柠摸了摸后颈处腺体的位置。
那里肯定还是疼的，之前受过伤后隐隐钝痛，现在，还要加上标记后被咬的刺痛。
不过都还好，除了转动头部时会疼之外，也并不影响什么。只要动作轻缓一点就行。
发情和被标记这两样对于Omega来说，都是正常的，之后的不舒服甚至是轻微疼痛，也都不是病理性的。
秋子柠感觉自己精神状态还不错。
至于精神力状况，眼下也没条件做什么系统规范的检查。
秋子柠下床时腿软，站着缓了一下，才适应了这种软趴趴使不上力的感觉。她慢慢往前踱步，手扶到门框，门突然开了。
“怎么起来了？”
刑挚听见屋里有动静，猜到是秋子柠醒了，连忙往屋里去，结果门一开，就看见秋子柠已经走到了门口。
“靠着我。”他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抱着又要往床上放。
“不躺了。”秋子柠的手抵在他胸膛前，推了一下，“再躺腿更软。让我站一会吧。”
刑挚这才停住。
秋子柠仰起头，问：“你刚刚在外面做什么？马乔里是不是已经醒了？”
“嗯，他和科恩都醒了。我刚刚正在问拉斐尔那边的情况。”刑挚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下才问出的信息，“那边的守卫人员和常驻的工作人员不超过两百人，因为酸雨，留守的应该更少。但是一般Alpha都配备有轻型武器，还有两副C级机甲。建筑外有重型武器，同时也有不少掩体。”
秋子柠：“C级机甲？”
“嗯，不过等级太低了。之前在飞船上缴获的那个都是B级的，两个C级在千光面前，起不了什么作用。”
秋子柠对这些了解不多，听到刑挚的解释，才略微心安些。
“那你抓紧时间多问点东西吧，别管我了。”她记得刑挚说今天晚上后半夜就要直接去了，不敢耽误他办正事。
刑挚没动：“我想问的都差不多了。刚刚正在建模拉斐尔周围的建筑和内部结构，你要出来看吗？”
秋子柠愣了一下，“我可以吗？不会影响到你吗？”
“当然不会。”刑挚开了门，抱着秋子柠往屋外走，“我想了下，一会儿还是带你一起去。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才会觉得更有把握更保险。所以一会儿你尽量记一下路线，以免意外。”
“好。”
屋外，马乔里和科恩被绑得严严实实，两人一起跪在地上，对面是双手举枪的望归。
大概因为刑挚短暂离开，独留他一个面对两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的原因，望归有些凝重，举枪的站姿崩得格外直。
见刑挚带着秋子柠出来了，他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抱怨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呆很久才出来呢。”
刑挚搂着秋子柠将人安排到安全范围以外，说：“你就在这，别靠太近。”后转身回屋里拿了一条板凳出来，放到秋子柠身后，“站累了就坐着。”
他伸出手，从怀里取出四支营养液和一袋饮用水，全部递给秋子柠，“给，吃不完的给望归。”
秋子柠没接，“这么多？你自己呢？”
“他之前就吃过了！”望归听到自己有份，眼睛直勾勾的盯过来，抢着说道：“他一口气喝了六管莫匝！一滴都没给我！”
秋子柠转头看向刑挚，见他点了点头，才接过来，分了望归一半。
科恩和马乔里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打了几个转，而后两人又对视一眼。
“果然是个Omega。”马乔里是个Alpha，他凭借信息素一下就认出了秋子柠，之前刑挚进进出出时身上带了不少信息素的味道，马乔里就差不多猜到只有一面之缘的秋子柠是十分稀缺的Omega。
他跪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脚踝和手腕上都拴着铁链子，脸上有汗水有血渍，右边眼睛下面还肿了一块。
秋子柠仔细看了下，才发现地上有一摊黑色的已经干涸的痕迹，是从他小腿上流出来的血，混合着地面的灰尘和污浊，干涸了。
马乔里的样子显然比科恩要凄惨的多。
Alpha的脾气往往比Beta的要硬气，想必他在刑挚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只是在如此境遇下，看见有一个Omega站在自己不远处后，马乔里有些胆大起来，盯着秋子柠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他甚至闭起眼睛抬了抬脸，往秋子柠的方向深深嗅了一口。
在场的一共三个Alpha，包括科恩在内，谁会看不出马乔里在闻什么。
刑挚顿时黑了脸，一脚踹在马乔里的脸上，将人踹到在地。
“呵。我想起来你是谁了。”马乔里半张脸都碾在地上，摩擦出几道新的伤口，流了血，却还冷笑了一声，眼珠子往上盯着居高临下的刑挚，露出大片眼白，一字一句的说道，“刑挚，功勋无数，战绩斐然，全星际联盟里最年轻的几个上将之一。不过，都是军部这么大的官了，居然还会亲自到废星出任务，而且——”
马乔里顿了一下，眼珠又盯向刑挚身后的秋子柠，讥讽道：“还带着Omega随床伺候。星际联盟军部的人果然都是狗杂种，一天到晚只会趴在Omega身上，和我们这些渣滓有什么区别！”
废星上的人，都是无路可走才会来这的重刑犯，对追着他们不放的军部自然颇多仇恨。
像马乔里这样的人，刑挚见得太多了，处理起来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但马乔里骂他的时候连带着把秋子柠也骂了，他脸一沉，举起拳头就要动手。
“刑挚！”秋子柠扯住刑挚，阻止道：“别管他，正事要紧。不是要建模吗？”她发现望归也因此紧张起来，手里一直举着短|枪一刻也没放松下来，便安慰道：“望归，你先吃点东西，枪给我，你休息一会儿吧。”
晚归望了刑挚一眼，见对方并不反对后，才把手里的短|枪递给秋子柠，自己开了那两支营养液。
马乔里歪倒在地上直不起来，因为牵动了腿上的伤，一直在喘粗气，但不管是刑挚秋子柠还是望归，都没人理他。
甚至连与他遭遇相同的科恩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看这个。”刑挚从手腕里点出自己的光脑。
晶蓝色的光束从平面往上方发散，像打地基建房子一样，一层从下往上，从里往外，从框架到完全体，一点一点，形成了一个三维立体的且可触摸的建筑。
然后从中心往四周，以最中间的那栋四层高的楼为主，光束开始往四面八方开始塑形。其中有断裂的墙壁残骸，有坍塌了一大半的矮房，甚至在模型的最边缘还有一个十几层高的大厦。
等光束全部凝聚成建筑模型后，刑挚握着光脑两侧大力的拉了一下，两个手掌大小的模型就直接等比例放大了两三倍。
然后，整个模型像3D拼图，被刑挚平放到地面上，正对着科恩和秋子柠两人。
“这里就是目标地。”刑挚指着最中间那那栋四层高的楼，对秋子柠说，“拉斐尔的办公室和卧室都在二楼，所以这一层是重点。另外，这周围掩体不少。”
他的手在周围那些断壁残垣上绕了一圈后，指尖又回到那栋四层高的楼上。
“目前只是一个大致的框架和基础结构，细节还没做完。”刑挚对秋子柠柔声细语的介绍完后，头一扭便直勾勾的盯住科恩，语气冰冷道：“继续。”
科恩在刑挚的眼皮子底下瞥了眼马乔里，不禁一抖，老老实实的帮着刑挚，问一句答一句，知无不言，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建模的过程很快，期间，望归把短|枪从秋子柠手里要了回来，碍于科恩和马乔里，刑挚和秋子柠也只是观察三维模型，并未说任何与晚上计划相关的话。
“差不多了。”刑挚将光脑从地上拿起来，重新缩回巴掌大小之后，他给秋子柠的光脑里也拷贝了一份模型。
“还有4个小时，我们就出发。”
第68章
完结倒计时丶九
“那现在……？”望归转头，问刑挚。
刑挚将光脑收手腕后，微弱的晶蓝色光点瞬间消失。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目之所及，又陷入沉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刑挚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闻着信息素的味道，往秋子柠那边跨了一步，顺着摸到她的肩膀，将人纳入自己的怀里后，才开口：“把他俩嘴堵上，你看着。”
“我们先回房间。”
“好。”秋子柠点点头。
外面太黑了，相较起来也存在更多不确定因素。
这个时段虽然不太可能会再有人来，但吸入胸肺的空气仍然夹裹着似有若无的酸腐臭味，几人的呼吸声也在光电泯灭后，不约而同的梗轻微起来。
再过不久，刑挚就要带着她去拉斐尔那边，想必这会儿是要跟她说些什么，他们就大喇喇的站在马乔里和科恩面前讨论这些，也不太合适。
进了房间后，刑挚找到开关开了灯。
他将秋子柠放到床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伸手撩开秋子柠的头发。
腺体那里还是肿胀的，周围泛着一圈红，还有一片毛孔大小的血点浮现在皮肤表面。
“更严重了。”刑挚拧起眉头，问，“是不是比之前疼？”
“是有点。”秋子柠实话道，“但是还好，可以忍耐。”
刑挚总是过于紧张她，但眼下最重要的显然不是这个。
秋子柠侧过身，将头发拨了回去，问：“你具体是怎么安排的？那两个人，还有我和望归，怎么配合你。”
刑挚与秋子柠对视片刻，摇了摇头，没说话。
秋子柠这就不明白刑挚的意思了。
“嗯？”
“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刑挚站起身来，开始脱衣服。
他一边解扣子，一边低头对秋子柠说：“除非我死了，否则后面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只需要待在我视线范围内，不要乱跑就可以。”
“你不会死的。”秋子柠很反感刑挚这个时候说出那个字眼。
刑挚身上穿的是最初的那件军装，到废星后，几番折腾，尤其是才过不久的完全标记，让他这身作战服满是痕迹褶皱脏污，不适合再穿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星际联盟军部发放的统一制服，一会儿到拉斐尔那边情况不好预料，他得换身辨不出身份的普通衣服。
正好科恩这里有。
刑挚迅速换好，他摸出衣服口袋里的机甲空间钮，然后将内衬里最后的六支营养液取出来，全部塞给秋子柠。
“不同兵种的死亡率是不同的，虽然现在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方指挥作战，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任务了，但是前线军人的死亡率一直都是最——”
“你别说这些！”秋子柠打断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怀里的营养液叮叮砰砰的碰在一起，滚到床边。
她哑声道：“你这么厉害，所以不要事前给我打这种预防针！”
“不是预防针。”刑挚笑了笑，上前一步抱住秋子柠的腰，一边揉一边安抚道：“我只是想到以后。”
“军部全是Alpha，我不喜欢让他们看见你。而且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我们回去以后，我该怎么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比较好。毕竟我出任务的时候很危险，所以好像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一直——”
“不好了！有人找马乔里！！”
屋里，刑挚话都没说完，便被闯进来的望归打断。
刑挚目光一凛，两步踱到望归跟前，拎起他就往门外赶。
门开着一个缝，从里面漏出不少光，秋子柠想出去看看情况，跟在刑挚后面走了一步后，又猛地停住，侧身躲到了门背后。
她的短|枪给了望归，出去做不了任何事，如果真有人来，那她暴露后不仅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给拖后腿，不如好好躲着。
但是，外面除了马乔里和科恩之外，根本就没有人来。
刑挚低头，盯着望归。
“在哪？”
“不是！不是！”望归被刑挚吓了一跳，落地后急忙解释，“没有人来。”
“是有人找他。刚刚他身上有东西响了，好像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什么通讯器。”
马乔里依然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躺在地上起不来，但他自己翻了个身，从侧倒变成了平躺，让那条受伤的腿能稍微舒服点。
而科恩看见刑挚去而复返后有些激动，嘴里塞着东西也不忘瞪大眼睛，伸长脖子，朝他们嗯嗯呜呜的。
刑挚才不管那些，他也没问马乔里通讯器放在哪，直接伸手往马乔里身上上下摸索。
是他大意了，把人扣下时只想着屋里刚醒的秋子柠的情况，后面出来建模，他也只专心在计划行动方向上，一时失误竟然忘记了搜身。
屋里，秋子柠听见外面并未来人后，立刻走了出来。
马乔里身上的东西不多，裤子口袋里，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不起眼也没多大用处。
想必他来科恩这里是临时起意，并不打算待多久应该就会回去的，只是没想到刑挚他们在这里，还把他绑了起来，从早上蒙蒙亮的时候一直囚到现在。
这时候已是深夜，有人找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望归说的会响的东西在刑挚出来后，就已经没动静了。
刑挚搜完第一遍，并未找到类似通讯器或是光脑芯片一类的东西。
望归其实也不确定刚刚马乔里身上发出响声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联系他。他怕刑挚不信他，骂他大惊小怪谎报军情，便连忙上前取出马乔里嘴里的布条。
“在哪！！”望归狐假虎威的冲马乔里喊道。
刑挚没管，直接弯腰将马乔里正面朝下翻了过来，翻动的时候自然牵动了他腿上的枪口，疼得马乔里大叫一声，说不出话。
刑挚两手贴在马乔里的后脑勺上，顺着越过两条反剪的胳膊，一路摸到腰背时，望归说的通讯器的声音又响了。
刑挚一眼便看见马乔里握拳的手里，有东西亮了一下——
就在他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盖上。
秋子柠也看见了，好像是晶蓝色的光脑芯片，几不可见的光晕从马乔里的紧紧攥拳的指缝中漏了一点出来。
刑挚一把掰开他的手，果然是星际联盟专制的光脑芯片在响。
芯片镶嵌在他的指甲根部，与皮肉相连，暴力取下是不可取的。
刑挚直起身子，眼珠向下俯视马乔里，一字一句道：“我想你应该明白怎么说。”
如果马乔选择这时求救，暴露刑挚等人的存在，那依照刑挚的脾气，恐怕话没说完就会立刻了结了他。
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等之后等刑挚得到想要的了，大概率也不会太为难他。
他是军部的高官，身边不仅带着一个小的，还带着一个Omega，虽然不知道刑挚是怎么流落到废星的，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但是——
马乔里敛下眼皮，视线掠过望归后在秋子柠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回到刑挚身上。
科恩说不出话，也没有话说，他就像被绑在台下的观众，被迫观看台上的几个神仙打架，只希望不要再波及自己了。
能逃到废星苟延残喘的人，也不只是一般的罪犯。
很多事情即使不去细想，也能凭借感觉二字，嗅到危险和安全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