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释槐知返/ 第1章 我来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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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来拿东西

    风过蓝桉,释槐知返。

    –

    让交换生那年,姜知杳随教授去过一次澳洲。

    当跨国项目的陪通口译,顺便找些生态批评课的素材。

    项目结束后,一行人驱车前往深林。山路崎岖,教授让学生找了当地的代驾。

    车子行驶在幽静的弯道上,湮没在斑驳陆离的树荫里。

    路很窄,两旁的树栽的又高又密,枝干笔直挺拔,入目一片郁郁葱葱的灰绿。

    耳畔回荡着舒缓的民谣。

    ——《five

    hundred

    miles》。

    姜知杳被沿岸的景色吸引,轻轻摇下车窗。

    她深吸了一口森林氧吧的空气,偏头用英语和司机闲聊。

    “请问路边是什么树?”

    “这附近是蓝胶尤加利,”司机口音很重,“也叫蓝桉。”

    蓝桉。

    姜知杳只有些模糊的印象,感觉这两个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句诗里见过。

    彼时手机没有信号,她望着飞速掠过的灰青,只简单拍了几张照。

    直到一行人结束考察,返回酒店。

    姜知杳连上网络,随手搜索“蓝桉”。

    “桃金娘科桉属高大乔木。其树皮灰蓝色,薄且光滑,成片状剥落……《桉谱》中有记,根据法文译音“安加利泼多”,按音取其义为“桉”,因蓝桉树皮为灰蓝色,故得名。”

    和想象中差不多,姜知杳大致看了眼,退出界面。

    她随意往下划了划,某一瞬间,目光突然凝住。

    百度百科详细的介绍下,更引人注目的是蓝桉树的特点。

    ——有毒,霸道,会杀死身旁的全部植物,只允许一种鸟类栖息。

    姜知杳喝水的动作顿住,盯着这两行字,陷入长久的怔愣。

    在一片无人的寂静里,她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他。

    日落,旅行,四叶草,还有藏在留风街绵延的悸动。

    明天还要赶飞机,姜知杳扯回思绪,摁灭手机,强迫自已入眠。

    将睡未睡之际,她意识陡然清醒了一瞬,突然想起自已在哪里听过这种树。

    是她高中待在“方寸之间”,某天闲来无事翻阅的书。

    ——泰戈尔的《飞鸟集》。

    记忆不受控制回溯。

    姜知杳渐渐没了睡意,摁亮床头灯,把行李箱放倒,在夹层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

    她按照日期翻了翻,在某一页看见了那句随手记下的诗。

    当时好像有事要忙,她只来得及誊写了前半句。

    “蓝桉已遇释怀鸟。”

    姜知杳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刚想合上本子,突然发现背面依稀有墨的痕迹。

    她随手翻过去。

    下一秒,锋利劲瘦的字L直直映入眼帘。

    姜知杳指尖倏地一颤。

    夜深人静的酒店里,她的心跳声却重如擂鼓。

    后半句不知何时被人补上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行,但字的大小错落有致,棱角分明,锋利劲瘦,一笔一划都透着力道。

    字里行间压着的情绪仿佛穿过层峦叠嶂,尽数呼啸着向她奔来。

    “——不爱万物唯爱你。”

    -

    2015年,信川。

    太阳西沉,阴云渐渐聚拢,浓的像晕不开的檀香墨。

    风雨欲来,晚高峰归家的人都行色匆匆。

    窗外有风吹过,像情人间低低的呢喃。不多时,淅沥沥的雨也落了下来。

    生锈的铁窗拉不严,留了一条缝,风卷着雨丝直直扑到脸上。

    姜知杳侧身躲了一下,翻出外套穿上。

    这是间才租了不久的小屋,房间里狭小逼仄,水泥地有些开裂,墙皮也一块块翻出来,卧室里甚至还挂着结了很久的蜘蛛网。

    姜知杳刚摁亮房间的灯,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一下。

    她解锁屏幕,意外发现消息来自姜钊。

    老爸:【杳杳,客厅抽屉第二层有份材料】

    老爸:【一会儿可能有人来,到时侯你把这个给他】

    姜知杳依言拉开抽屉,找到一张A4纸。

    本以为是姜钊生意上的事,但那份材料的标题很是醒目。

    ——团员身份证明。

    姜知杳借昏黄的灯光拍了个照,给姜钊发过去。

    Koi:【图片】

    Koi:【是这个吗?】

    姜钊隔了一会儿才回:【对】

    Koi:【团员身份证明?这是谁的啊?】

    姜钊似乎在忙,回复的消息言简意赅:【邢识的】

    “我知道,”姜知杳低声咕哝,“看到上面的信息了。”

    名字很耳熟,应该是她认识的人,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Koi:【邢识是谁?】

    这次姜钊回复的很快,但消息内容把姜知杳打的有点懵。

    老爸:【你哥啊】

    老爸:【不记得了?】

    “……”

    姜知杳指尖顿住,目光停在某个字眼上,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谁?

    ……她什么时侯有哥的?

    姜知杳顺着记忆往回探,刚依稀想起点什么,思绪便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叩叩叩。”

    来人的动作很轻,控制在雨天能听到的最小音量,轻敲三下就停了。

    姜知杳放下手机去开门。

    老旧的铁门发出破碎的“吱呀”声,刚一打开,楼道里阴湿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门外站着一位陌生的少年。

    工装裤,黑色旅行包,黑色开衫外套,许是迎着雨走路,此时他身上还沾了点潮。

    少年松松垮垮的站着,衣服色调偏冷,整个人几乎和黑暗融为一L。

    姜知杳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这么高。

    短暂的沉默后,面前的人微微低头,目光与她对上。

    借着屋内昏黄的灯光,姜知杳这才看清他的脸。

    少年眉眼冷峭,眸色是一片纯粹的黑,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垂落,透着一股懒散的颓。

    他五官的棱角极为锋利,把整个人衬得清冽而疏离,像冬日枝头挂着的雾凇。

    姜知杳思绪有一瞬间恍惚。

    她在脑海里找寻了一圈,终于从儿时破碎的记忆里,拎出了一点熟悉感。

    场面凝滞几秒。

    姜知杳维持着仰头的姿势,试探性问了句:“你是……邢识?”

    少年喉结微微滑动,很淡的“嗯”了一声。

    “我来拿东西。”

    他嗓音有些低,似乎还沾着外面的凉意,让姜知杳想起了音乐教室里的大提琴音。

    几秒后,姜知杳回过神,意识到自已这样不太礼貌,侧身给邢识让开空间:“先进来吧。”

    “不用了,”邢识很快垂下眼,“我拿完材料就走。”

    “那你等一下。”

    姜知杳捞过玄关处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个透明纸袋,把那张A4纸装进去。

    刚递给他,耳畔便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接着,更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呃,”趁着打雷的间隙,姜知杳礼貌问了句,“你带伞了吗?”

    “嗯。”

    邢识又看了她一眼,但只简单应了一声。他接过纸袋,又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放在了房间的玄关上。

    “谢谢,”他冲姜知杳轻点了下头,“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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