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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可久2

    管婧涵一脸震惊,像是在晴空万里之中响了一声闷雷。

    “你胡说!顾沉那种自私自利,又物质的人,怎么会把心脏给我?”解白桃笑得讽刺。

    “你以为你害我丢了工作,我就会告诉乖乖听你的话吗?“管婧涵,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你玷污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希望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睁大双眼,不然,我拉你一起死!”说罢,解白桃小小的人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三四个人的桎梏,一头撞向了墙。

    一瞬间,解白桃白皙的额角汩汩冒血,人也马上没了呼吸。

    管婧涵像是被吓到了,一脸煞白,众人见状也是仓皇逃窜。

    我怔愣的站在原地,想要上前抱着解白桃的尸体,但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

    就像是无数次面对一次次的绝望无能为力那般。

    只能眼睁睁看着解白桃头上的血顺着额角砸在地面,开出一朵血莲来。

    或许在无数个我作为灵魂游荡在管婧涵的日日夜夜,我只想看到她健康的活着,便已足矣。

    可如今,我只想管婧涵给我妈,给解白桃陪葬!管婧涵口口声声说我自私自利,说我物质,可她跟我在一起时,原本也是一无所有的。

    是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大好机会,陪着她收拾她家那破摊子。

    也是我,日日夜夜修复系统,亲自跑业务,帮她拉回了大半个业务。

    又一点点将她家毁掉的口碑重新做起来。

    我还记得管婧涵那时抱着我的脖子,亲昵的亲着我的脸颊。

    她说。

    “得此良夫,妇夫何求。

    ”跟着她的那么多年,我一分积蓄都没有,她也从未想过要给我一份工资。

    导致我母亲住院的时候,我站在缴费处显得局促。

    于是我鼓起勇气去问管婧涵借钱,她却说我挟恩图报,说我物质。

    重担全都压在了父亲肩上。

    他已经老了啊,第一次我深深感觉到,作为人家的儿子,我有多失败。

    即便如此,在得知管婧涵需要心脏移植,我还是义无反顾去了,当时我们还在因为钱的事情冷战。

    管婧涵在晕倒之前对我放下狠话。

    她说。

    “顾沉,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分明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凭什么管婧涵要报复我呢?是因为我没有像当初那样第一时间去哄她,还是她觉得我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她,所以她自尊心作祟,觉得是我挑衅了她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管婧涵仁至义尽。

    11我不是信佛的人,可是这一次,我希望有真佛。

    我在心里无数次祈祷,希望管婧涵能够看到我,我一定要当面质问她。

    我到底是怎么她了,让她这么对待我,对待我的家人!管婧涵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我不知道她在怕什么,或许是害怕解白桃的那些话,亦或者是怕真的像解白桃说的那样,我已经死了。

    而且,我还是为了管婧涵而死,她不仅没有报答我,还伤害了我的父母。

    管婧涵将自己关进了浴室,流水声哗哗流个不停。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管婧涵痛苦的喊声。

    当我进去的时候,洗手池上的镜子已经碎了,碎片上面还挂着血迹。

    我低头看向管婧涵的拳头,上面鲜血直流。

    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会很心疼的抱着她,给她包扎。

    可如今,我心里没了任何波澜。

    是啊,我不爱管婧涵了。

    或许早就不爱了吧,在无数次的失望,怨恨之中,我对管婧涵那接近执念的爱,早已被其它替代了。

    管婧涵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后背上,水滴顺着她的发梢掉在了地板上。

    “给我查,六年前是谁捐给我的心脏。

    ”管婧涵拿着手机拨通了王浩宇的电话,她的语气冷淡,不容置喙。

    电话挂断,她看着镜子里无数个自己,崩溃的捂着脸,蹲了下来。

    当初我是那般深爱着管婧涵,不然为什么二选一的时候,我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成全了她呢?而解白桃,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小小的女孩子那么招人烦。

    偏偏我眼瞎心盲,看错了人。

    12翌日,王浩宇拿着六年前的医院报告站在了管婧涵的办公室里。

    管婧涵像是预示了什么,迟迟不肯伸出手去接。

    最终,管婧涵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报告从牛皮纸袋里拿出。

    在看到捐献者姓名栏那里赫然写着“顾沉”俩字的时候,管婧涵身子僵在了原地。

    “不可能……怎么可能……”王浩宇满不在乎道,“顾沉是为了您而死的,他应该感到光荣。

    ”没错,这个王浩宇以前总是因为我在公司很多人服我而不听他的吩咐,早就对我怀恨在心。

    大概管婧涵对我的误解和对我家人做的那些事里,他在其中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住嘴!”管婧涵突然怒吼。

    在记忆里,这还是管婧涵第一次对王浩宇发脾气。

    因为王浩宇能说会道,还懂谄媚,在高层那里很吃得开,总是能把管婧涵哄得开开心心。

    很多次我和管婧涵吵架的时候,她都会脱口而出。

    “你就不能跟浩宇学一下吗?一点情商都没有。

    ”此时的王浩宇似乎没想到管婧涵会冲他发脾气,又不想丢了工作,于是换了姿态。

    “管总我错了,我只是觉得顾沉太不懂事了,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您,不就是跟他冷战几天嘛……”不料,管婧涵看向王浩宇,眼尾泛红,眼中却恢复了一阵清明。

    “啪”一耳光甩在了王浩宇的脸上,管婧涵额间青筋暴起。

    “以前你可没少用这招挑拨离间,看来顾沉捐赠心脏的事你一早就知道,谁都知道,偏偏瞒着我,是吗?“好啊,你们都反了,合着全公司就我一个人是傻的!”说罢,管婧涵快速的在群里发了开除并封杀王浩宇的消息。

    王浩宇在看到通知的那一刻,心如死灰。

    看到往日的敌人得到了报应,我心中一丝报复的快感都没有。

    像王浩宇这种图一时便宜的人,迟早是要露出尾巴的。

    13从管婧涵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她整个人就变了。

    公司也关了,管婧涵总是在外面游荡,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我心中诧异,跟着她一连走了一个多月。

    终于,管婧涵在一个穿着破烂,胡子拉碴又一脸污臜的老头面前停下。

    彼时,老头正趴在地上给施舍他的行人磕头。

    我心此刻像是被人揪着一样,隐隐作痛。

    管婧涵身子一僵,脸上犹豫又心虚,脚步踌躇。

    我知道管婧涵要做什么,我想拦住她,不想再让她出现在我父亲面前了。

    至少,如今的管婧涵不配。

    最终,管婧涵还是走到了父亲面前。

    远远望去,一个衣衫褴褛,一个穿着靓丽,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父亲大概是习惯性的伸出了破碗,但他抬头看到了是管婧涵后,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或许父亲大部分时间意识是模糊的,但此刻,我能确定父亲一定是清醒的。

    可父亲只是背过了身。

    我们都知道,如今即便是与管婧涵对抗,我们这种人都是没有资本的。

    管婧涵眼眶发红,蹲了下来,声音哽咽。

    “顾叔叔,我来接您回家。

    ”父亲身形一顿,似是不敢置信,可脸上又多了恼怒。

    “你给我滚!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我老伴,你给我滚啊!”父亲的声音很大,嗓子沙哑,我不知道这么久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我看到父亲鬓边的头发全白了。

    管婧涵咬咬牙,直接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顾叔叔,我真的不知道是顾沉给我捐了心脏,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我还对您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是我该死,我真的该死,我是畜生,我知道不配得到您的原谅,但是希望您能接受您该得的!”话一出,我心中一紧。

    虽然爸妈知道我死了,但我的死因他们并不知晓,我曾叮嘱过医生,千万别告诉父母真相。

    我怕我爸会去找管婧涵找她麻烦,更怕我爸妈接受不了现实。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为了别人主动求死的。

    果然,父亲原本还不算激动的情绪突然失控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就过去掐着管婧涵的脖子,手背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为什么是你!你这个畜生啊!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们一家才甘心!”可管婧涵即便是被掐的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也没有挣扎的欲望,双手只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管婧涵眼中流下了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最终,父亲还是松了手。

    我们一家如此良善,定然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不是圣母,只是管婧涵自己会付出代价的,不必再搭上我爸的命。

    父亲眼睛一闭,绝望而又冷漠。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我儿子的心脏……希望你能好好保护。

    ”听到这话,我喉头发酸,父亲不是不敢掐死管婧涵,他只是舍不得我唯一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器官。

    管婧涵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缓过气后,缓缓垂眸,羽睫上挂了一层水雾,她的嘴唇翕动,语气中带着乞求。

    “能不能……带我去顾沉的墓前看看他。

    ”父亲没看她,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你不配。

    ”随后,父亲起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管婧涵彻底瘫坐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我究竟做了什么啊!”14往后的日子里,管婧涵找遍了各个古玩市场和寺庙,我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我只知道她现在没了往日的跋扈,连穿衣风格都柔和了很多。

    一个卖家将一块犀角拿出来的时候,这些日子里眼神暗淡的管婧涵突然有了光。

    “真的能与鬼通吗?”管婧涵兴奋的问道。

    卖家自信的点点头。

    管婧涵给了卖家很大一笔钱,然后神神秘秘的抱着犀角便回去了。

    回到家,管婧涵洗了澡,又坐在梳妆台上仔仔细细的化妆。

    自从管婧涵从得知我死了消息后,这是我见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化妆。

    管婧涵又起身从衣柜里翻找衣服,只是哪一件她都不满意。

    最后,管婧涵的手停在了最角落的那条黄色连衣裙前。

    我记得,这条裙子是我第一次见管婧涵的时候她穿的。

    那是一年盛夏,管婧涵穿着这条裙子,没有往日惊艳,却让我记忆深刻。

    因为黄色招夏天的虫子,她被衣服上的虫子吓得惊声尖叫,还是我出面帮她赶走虫子的。

    那天管婧涵很狼狈,每次回忆起来,管婧涵都要抱怨两句。

    但我却觉得,那是她最可爱的时候,也是我对她动心的时刻。

    我心中狐疑,管婧涵竟然还留着这条裙子,我还以为如此骄傲的她,一定不会留下这么一个耻辱的过去。

    管婧涵换好了衣服,站在穿衣镜前左右欣赏,先是露出了满意的笑,然后笑容变得苦涩。

    随后,管婧涵切了一块犀角放在香炉中。

    烟雾袅袅。

    我心中冷笑,这些都是那些恐怖片用来骗人的,怎么会有效呢?当我回头,视线与管婧涵对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管婧涵眼波流转。

    15恍如隔世。

    管婧涵眼眶红了,她盯着我,嘴唇在颤抖。

    她看到我了。

    我没看错。

    在我作为灵魂游荡在她身边的六年里,虽然无数次我们四目相对,我都知道,那只是凑巧。

    可这一次是真的。

    “阿沉……”管婧涵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只是轻轻唤了一句我的声音。

    我好像看到了我们初识的那个管婧涵,眼神清澈又单纯。

    可我眼睁睁看着她对我家人和朋友做的那些事,那刚刚燃起的感动瞬间冷了下来。

    我没有说话。

    我怕我说的话轻了,无法表达我心中的仇恨,说重了,又词不达意。

    管婧涵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她伸手想要摸我的脸,手却穿过了我的身体。

    似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管婧涵崩溃大哭。

    “阿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想你了,我想逼你出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管婧涵语无伦次,撕心裂肺的哭让我感到心烦。

    换做往日,我一定会想方设法逗管婧涵笑,但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我知道,若我不说点什么,她这么偏执的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

    于是,我缓缓开口。

    “你现在哭给谁看呢?还是想表达什么?你想我,所以你害死我妈,害死白桃,管婧涵,你真的……太狠了。

    ”因为了解管婧涵,所以我知道我以什么样的口气和话语会让管婧涵更痛。

    果然,管婧涵哭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阿沉,我不知道是你把心脏给我的,我错了,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原谅吗?从管婧涵做完那些事的时候,我就没再没想过会原谅她。

    于是我冷冷道。

    “想让我原谅的话,那你也痛苦的死去吧。

    ”管婧涵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

    我笑了。

    “怎么?不敢?”以前,管婧涵总是高高在上,提要求的那个人总是她,而我从未对她有过什么要求,即便是小事,我都没让她做过。

    我总是小心翼翼守护着她那可易碎的自尊心。

    所以我并不觉得管婧涵会乖乖听我的话。

    没想到,管婧涵也笑了,只是她笑得释然。

    “好,我答应你,只是……”管婧涵还没说完,我冷笑打断了她的话,果然,管婧涵再怎么也是惜命的。

    “不用说了,你不必死,你得痛苦的活着,今生为我和我家人赎罪。

    ”管婧涵慌忙解释,“我不是犹豫,我只是想让顾叔叔有一个归宿,不想让他流浪当乞丐了。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呢?你先在假惺惺的做什么?”我只觉得好笑,管婧涵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究竟要做给谁看呢?如果不是她,我妈的病本可以用药物维持的,我爸也不必落得如此下场。

    管婧涵被我这么一吼怔在了原地,她似是懊恼般的笑着,只是笑容苦涩。

    “我知道我该死,你不想让我死,顾叔叔也不想让我死,你让我赎罪,顾叔叔想留着你那颗跳动的心脏,我是没有资格自己做决定的,所以只要你说,不论你让我怎么死,我都毫无怨言。

    ”听着这些感人的话,我心中没有任何动容。

    我不是圣人,不会因为罪人的只言片语就会原谅她,至少,我没资格替我妈和白桃原谅她。

    “管婧涵,我希望你痛苦的活,以后别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

    ”我看向了犀角,管婧涵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脸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我继续道,“你想见我,但是……我不想了。

    ”说罢,我缓缓离开。

    我没说谎,这辈子是我错了,下辈子一定不要遇到管婧涵了。

    16警方找上了管婧涵,她涉险QJ和杀人,被判了刑。

    当管婧涵被带走的时候,她意味深长的朝我的方向看去。

    我不知道没有犀角的作用,她是否还能看到我,可我看到了她似乎解脱般的笑了。

    管婧涵入狱的消息在全程铺天盖地的传开,父亲仰头看着广场上的大电子屏,眼神复杂。

    我父亲收到了一大笔钱,可是他没用,他悉数捐给了慈善机构。

    父亲拄着拐棍,不再流浪,朝着北方一路走去,嘴里还吟着。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或许,这一刻,才是父亲真正放下的时刻吧。

    今生我亏欠的人太多了。

    唯独没有亏欠过管婧涵。

    下一世,我再慢慢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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