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师傅的名字
没打中不到十米的距离,这间谍居然没打中!我立刻意识到,这不是间谍枪法不行或者我有主角光环,而是因为他的枪在关键时刻被人夺下来了!夺枪的人,从间谍背后突袭。
从大海里冒出来!
我记得西郊的大海有一片断崖海域。简单说,就是在沙滩后面,先有一道狭窄的浅滩,这是浅水区;第二道是断崖;第三道海拔急剧下降,抵达海水发黑的深水区。
这人恐怕一直埋伏在深水区,而且他没戴什么潜水用具,应该是衔着一根呼吸管,在海里蹲守了很久。
怪事。
我不记得,海里部署了警力呀。
不过看这人的身手确实很厉害。他夺枪的一瞬间,双臂也顺势卡住那间谍的脖子,拉成十字死扣。如果这一招对付普通人,此刻只需轻轻一扭,就能轻松拧断对方的脖子。
但,这间谍也不是吃素的。黑衣人断臂求生般迅速舍掉了枪,肩膀斜向左轻轻一抖,也不知道他是收腭了,还是后撤了,下一刻他的半边手腕就顶起了偷袭者的下巴,试图反制。
我这才看清。
偷袭者,正是我师傅!
这个姓齐的怎么来了?他不应该安安稳稳待在大后方吗!他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向上解释?我紧张地盯着纠缠的两人。
眼看齐师傅要被反制,周围的黑衣人也纷纷回神,有的掏枪对准我师傅,有的枪口对准我。
但接下来,齐师傅做出一个让我终身难忘的动作。
他手指向后,果断扎向间谍的眼睛!
非常果断。
这种可能致人终生残疾的动作,我们平常在警察防卫与控制术训练中很少使用,即使是真实情况下面对生命威胁,大家也都会犹豫。我相信,估计也只有齐师傅能做得这么勇敢,这么果断。
那间谍似乎也没料到,这人的手腕居然像蛇一样灵活,还能翻向后,瞄准自己的眼睛。
他根本来不及闪躲。
一只眼睛就成了血窟窿。
这不叫残忍。我们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就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我听见,那间谍“啊”的惨叫一声,痛彻心扉。而他的惨状也成功分散了其他黑衣人的注意力。
齐师傅就趁此机会,迅速扑向我。
我愣在原地。见师傅迅速跑来,同时面向远处狙击点的位置,大力拍拍胸脯和脖子。他的身形也晃了一晃。我直接被他盖在身下。
他用肢体动作,强迫我卧倒。
“嘭!”
“嘭嘭嘭!”
有的敌人反应较快,已经打出几颗子弹,几乎全都擦着齐师傅的背部划过。又在沙滩上激起几朵小型蘑菇云,碎弹片一样四处乱跳,深深刺进我皮肤里。
“乒、乒、乒!”
下一秒,我又听见,我们警方安插在远处的狙击手也终于射击了。
沙滩上没有掩体。躲无可躲。那五六个黑衣人,他们都痛苦地捂着胸脯和脖子部位,齐刷刷栽倒在地。
我终于明白。师父刚刚露怯,是故意试探那帮黑衣人的。因为这些黑衣人一出场,全身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除此之外,别无弱点。谁也不知道他们黑衣下面包裹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其他防护措施,比如什么只露眼睛的防弹面罩,什么防弹衣,或者戴着防护头盔。再说这里地形空旷,警方狙击手距离较远。谁也没有把握间隔这么远距离,一击毙命。
刚才师傅从后方搂住那间谍,其实就是为了借助近距离搏斗的机会,搞清楚这群黑衣人的破绽,搞清楚他们到底哪些部位没有穿戴防护,这样我们的狙击手就可以更加精准地射击。他刚刚跑过来,故意拍拍胸脯和脖子,也是向远处的狙击手同志们传递讯息。大概意思是黑衣人这两个部位没有防弹措施。
此刻,师傅像一张护网,把我仰面朝天压在沙滩上,纹丝不动。我感觉他简直要把我压得像煎饼一样扁平。我几乎喘不过气了。
这时候,我也感觉到背部的沙子在微微颤抖。两秒后,我的耳朵才延迟听见——海面上传来一声爆炸巨响。
我的余光瞥见一丝橙黄色火光。爆裂发生在海面上。那艘大船的位置。
看来,这一艘运送间谍的船,也没能成功逃脱。一切尽在我们警方的掌握中。
听到那一声爆炸,齐师傅的身体也明显松懈了些。我费力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父母还安详地躺在沙滩上,他们还在睡着。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我也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安全了。
坏人也被抓了。敌船也被毁了。
“谢谢。”我郑重向师傅道一声谢。这个姓齐的真是个汉子,说到做到。向我保证每个人都会平安,他就真能完成任务!
但齐师傅第一次没有搭理我。
我纳闷地抬头,想看看他的表情。却感觉他的喉结在我锁骨上滚了滚,好像要开口说什么话,但是等他张开嘴,我却感到一滴黏黏的液体砸在我心上。
擦掉一看。
血红。刺眼。
“师傅!”我瞬间慌了神,“您受伤了?您怎么样!”
师傅整个人软绵绵的,像面条似的,最后竟瘫软在我的怀里。
“你被他们的枪打了?”我连忙从他身下出来,又把他整个人平摊在沙滩上。
师傅的后背已经被血浸满。
我恍惚想起来,他跑向我的时候,身形僵硬,明显晃了晃。那群间谍的反应这么快,手里也有枪,怎么可能不对我们动手?想必,他就在那时,替我挡了几枪吧?
我连忙解开师傅的潜水服。幸好,他里面也穿了防弹衣。但敌人的射击距离实在太近,所以子弹还是给他造成了可怕的伤害。
“您......你到底要干什么!你非得壮烈拿下一等功才痛快吗!”我想声嘶力竭地吼出来,可到最后,我却像自虐似的压低嗓音,又从咽喉挤出这几句话。
我一屁股坐在师傅旁边的沙滩上,了,把师傅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让他慢慢躬身侧躺,减少失血量。
中午12点钟的大海边,骄阳火辣辣的,时不时掀起一阵咸腥的海风热浪。我无助又呆滞看着手上的鲜血,即使身处四面八方的海风之间,我好像也能闻到手上的血腥味,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人生第一次,我束手无策。
“时光阴,咳咳......那个,师傅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齐师傅断断续续地咳笑,“你看,我真是有未卜先知之明。我不会潜水,还故意带了个氧气罐......正好,现在能用上啦!”
救护车马上到。
“闭嘴,别说话!”我又看看满手的血,视线有些发抖。
这回我害怕了。我常常见血。也常听人说,人类的身体不会那么脆弱,甚至被捅一刀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现在想起了无数部安全教育警示片,想到了无数个警察被罪犯捅过一刀,他们当时都觉得没什么,甚至还忍痛给同伴指了指罪犯逃跑的方向。但等他们疼得摔倒在地,却再也没能爬起来。
“对了......师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拍拍他的脸,哆哆嗦嗦地问,“师傅你快告诉我,你,你叫什么名字,不然我怎么给医院说啊......怎么登记!这么久,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在他身上胡乱摸索。不敢抱紧了,怕他难受,又不敢抱松了,怕他滑落。现在我一定很失态。
“山海起朝暮,日月拾光阴。我叫齐朝暮。”齐师傅努力扯出一丝笑。
“你这......你名字是现编的吧!”要不是看他重伤在身,我真想给他几拳,“我有那么好骗吗?”
嗯,好骗。
齐朝暮笑着,小幅度点点头。
他脑袋歪在我胳膊上,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