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帝业/ 第9章 血战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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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战城下

    纪城城外。

    一支流动的黑色骑兵在郕国大军中横冲直撞,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冲散敌人的阵型,阻止敌人疯狂的攻势。这只骑兵就是步叔封此前命骠骑郎将布下的伏兵,当他预感到郕军半夜可能会孤注一掷的发起进攻时,他便想到了这一点。

    城内守军只剩下两万余人,而敌人却仍有近十五六万之众,一味的死守,绝对守不住。况且在第一次战斗时,郕军没占到任何便宜,他料想,以姒祁急功近利的性格,必定会组织一场更大规模的攻势,因此如何尽可能的延缓敌军的攻势就成了他的当务之急。

    而事实证明,步叔封的决策是对的。

    这支骑兵的突然杀入,让原本杀红了眼的郕军一下子无所适从。

    马蹄声阵阵,不断的来回穿插,骑兵挥舞着手上的马刀,不断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原本城门前密密麻麻如同乌云一样的郕军,一下子就被撕开成了好几片。

    混乱的战场上,尸体越堆越多,而这场雨似乎也越下越大。

    姒祁看到前军突然出现躁动,正感意外的时候,一名下级军官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禀报道:“公子!敌人右方突然杀出一支骑兵,我军不察,正腹背受敌。”

    闻言,姒祁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什么!哪里来的骑兵!”

    站在一旁的阴士泓却叹了口气:“恐怕是步叔封早就布置好的,就等我军战过三通鼓的时候突然杀出,以乱我军心。”

    “这这这,他们不是没多少人吗?怎么还分出了一支伏兵?”姒祁气急败坏的吼道。

    阴士泓感慨的摇了摇头:“步叔封不愧是百战名将,竟敢兵行险着,出其不意。他就不怕我军一鼓作气之下,攻破纪城嘛。”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姒祁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揩掉脸上的雨水,死死的盯着城门的方向,“本公子今日一定要拿下纪城,将那步叔封碎尸万段!”

    “公子,不如我等先行退兵,然后再从长计议。”一名副将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

    “不行!不能退!拿不下纪城,你们都得军法处置!”姒祁喘着粗气,将那名副将给吼了回去。

    他可不能输,这是他第一次领兵出征,一定要拿出战果来。

    他出发前还想着,等拿下了弈国的北境,回去之后就能封为世子了,到时候看谁还敢阻拦!郕国的位子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那个废物大哥,他有什么资格坐这国君的位子?他有哪点像个国君的样子?就凭他母亲是正室,就凭他是嫡长子?

    阴士泓望了眼战场,转身对姒祁说道:“公子,如此强攻不是办法,依我看,我们不如集中所有的兵力,先将陷入阵中的纪城骑兵绞杀,他们本身守军就不多,如果能先解决那些骑兵,不仅可以让弈军的防守更加捉襟见肘,还能保护我军不至于腹背受敌。”

    “不行!必须全力攻城!他们一定没多少人可守了,一旦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就前功尽弃了!”姒祁此时已经听不进任何意见了,他心里唯一想的就是破城,哪怕拿人命去堆,也要堆进纪城。

    “传我命令,继续攻城!”姒祁歇斯底里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阴士泓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城池。

    天已经放亮了,然而城墙却连个缺口都没打开。

    城楼上,步叔封望着战场上的局势,脸上的焦虑之色开始渐渐散去,他看的出来,郕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波猛烈的攻势持续近两个多时辰了,郕军的士气已经出现低落,再加上骠骑郎将率领的这只骑兵突然杀出,使得原本就身心俱疲的郕军开始出现恐慌的情绪。

    步叔封明白,战场上的恐慌是会传染的。

    果然,郕军的军阵开始混乱,进攻的势头也有所放缓,他在等,等一个他们彻底崩溃的机会。

    “传我将令,将骑兵暂时撤出战场休整,伺机而动!”步叔封不紧不慢的指挥道。

    一旁的信令兵赶紧挥舞着手上的旗帜,不断的做出手势变化。不一会儿,城门前的骑兵便汇合一处,奋力的冲出人潮,往城东方向奔去。

    郕军还在朝着城门进攻着,然而他们的攻城车却已经被损失的差不多了,士兵们只得扛着云梯继续冲锋,只是如此一来,士兵的伤亡就更大了。

    “将军,我们的礌石已经全部投光了!”一名满身血迹的士兵跑了过来。

    “将军,我们的羽箭已经快没有了!”又一名兵士跑来。

    然而步叔封却只是不为所动的说了句:“知道了。”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兵士回去。

    双方都在憋着最后一股气。郕军疯了一般的靠近城墙,爬上城墙,弈军也生死不顾的将所有能造成伤害的东西通通砸向试图攀爬上来的敌人。

    城门上的绞锁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吱呀声,似乎下一刻这扇厚重的城门便会轰然倒塌。

    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像是撞在了每一个城内守军的心里,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快到了嗓子眼了,精神更是极度的紧绷,他们都在做最后的角力。

    “敌人上来了!”

    不知是谁喊出一声,只见几个郕军已经爬上了城墙,准备跳将进来。步叔封立刻抽出腰间的胯刀,高声呼喊道:“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死守纪城!”说完便一招大开大合的刀法砍倒一大片已经跳上城墙的郕军。

    城墙上,双方的士兵开始了短兵相接,更多的郕军开始顺着云梯往上爬。步叔封知道,现在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自己这方恐怕已经到极限了,而敌人同样在做最后的挣扎,就看谁先一步崩不住。

    突然,之前的那支黑色骑兵再次冲入战场,只是这次与之前不同,虽然人数看上去只有最开始的一半,但是气势上,却比之前更盛更凌厉!

    只见这支骑兵以极快的速度杀向城门前的郕军,迅速的在人群中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些骑兵踩着被血水浸泡的湿烂泥土,紧握着手上的骑枪,猛烈的撞向敌人的血肉之躯,生生的将人撞飞开去!

    一进入战场,这些战马便都被人蒙上了眼睛,它们发疯了似的低头往前冲去,速度之快甚至连马背上的骑兵都感到一丝心悸。

    郕军彻底的乱了,崩溃性的情绪彻底爆发开来,只见右后方一阵骚动之后,竟隐隐有败逃的迹象。而一旦有人开始撤散,就会引发更多的人撤散,直到整个军阵彻底崩坏。

    姒祁紧握缰绳,双眼欲裂,他想阻止这场奔溃,但是崩溃的情绪一旦在士兵中传染开来就再也堵不住了,就像是冲开堤坝的洪水一般,吞噬所有。

    “将军!快看!敌人退了!”城墙上的守军见状,高兴的狂呼起来。

    步叔封望着战场上四处散逃的郕军,不禁仰天大笑起来,对着手下吩咐道:“快开城门!放骠骑郎将进来!”

    饱受轰击的厚重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一队骑兵快速的进入城中,城门复又迅速关闭。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暗红色甲胄,手上提着长矛的骠骑郎将走上城楼,向步叔封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禀将军,末将前来复命!”

    步叔封赶忙上前将其扶了起来,笑着说道:“还好你及时杀出,这次的守卫之战,你的骑兵功不可没啊。”

    骠骑郎将却羞愧的低下头去,话语中满是心痛:“末将惭愧,您交给我的这支骑兵,如今只剩下两千人都不到了。”

    步叔封宽慰的拍了拍骠骑郎将的胳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面对十几万大军,你们能以八千的兵力两进两出,已经是勇冠三军了。不必过多自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将军体恤!”骠骑郎将噙着泪水,声音沙哑。

    “回去吧,好好休整一下。”步叔封摆了摆手,骠骑郎将应了声喏便退下了。

    望着满地狼藉、尸横遍野的战场,步叔封长长的叹了口气:“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说罢便转身走下了城楼。

    午时,纪城将军府内。

    “说一下伤亡及战损情况。”步叔封端坐在帅案后,两旁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级将校,只是原本有些熟悉的面孔如今却再也见不到了。

    “回将军,这一轮进攻,我军阵亡及重伤人员共计一万,目前可战之兵还剩一万五千人。”为首的一名八字胡须的中年副将答道,“另外,弩车损坏八架,还剩两架,礌石木拒已经全部用光,羽箭还剩三千支,战马还剩一千八百匹。”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议论纷纷,众将校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担忧。

    “安静。”步叔封淡淡的说了句,堂内顿时便静了下来:“诸位,此次大战,全仰仗众将士的奋勇无畏方可退敌。我们虽然蒙受了巨大损失,但是我们保住了纪城。”

    “可是将军,仅凭眼下的兵力,若敌人再一次攻城,该如何是好啊?”一名年轻的裨将开口问道,这一问立即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纷纷看向帅案后的步叔封。

    步叔封却不以为意的自信一笑:“本将军早已修书一封送往曲城、奄城求援了,按照时日来看,援军明日便可抵达。此次郕军伤亡不小,士气又遭受了重大打击,这一两日内不会再发起进攻了,再者,他们的粮草也撑不了几天,只要明日二地的援军一到,郕军自会退兵。”

    “原来将军早有谋划,末将佩服!”刚才问话的那名裨将赶紧奉承了起来,对于步叔封的周密谋划也是打心眼里佩服。

    “将军,末将还有一事不解。”一旁的骠骑郎将赶紧发问。

    “何事?”

    “城内守军本就不多,将军是如何想到要布置一支伏兵呢?万一敌人将我等围困住,聚而歼灭,那岂不是加速了我们的伤亡嘛?”这句话,骠骑郎将其实早就想问了。甚至在他刚接到命令的时候,心中就疑惑万分,只不过他虽一肚子疑问,却还是选择了执行军令,如今有了机会,当然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步叔封哈哈一笑,解下腰间的胯刀放在桌案上:“因为我知道姒祁一定不会想到围而歼之的,即便那阴士泓想到了也没用,他的刚愎自用、狂傲焦躁便是本将军分兵的底气。”

    众人皆叹服。

    郕军营地。

    中军大帐内,姒祁颓败的坐在桌案后,听着下属汇报战况。

    “公子,此次我军累计阵亡八万,重伤一万,现下可调之兵还剩下十一万。”一名将官小心翼翼的说道。

    帐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在这时多说一句话惹祸上身。

    姒祁不甘的摇了摇头,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怎么会这样。”阴士泓见此情形,只得轻声叹了口气:“若公子当时能听我一言,先将那支骑兵围而歼灭,或许战局还有转机。”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君父派我的二十万大军,如今竟只剩一半了,我,我。”姒祁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必那步叔封已经派人去求援了,不日他们的援军便会抵达。我们经此一役,很难再攻城了,撤兵吧,况且我们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几日了。”阴士泓失落的说道。

    姒祁以手扶额撑在桌案上,早已没了当初的心气:“罢了罢了,传我命令,明日全军撤退,回师国都。”

    众人领命。

    雨又开始停了,天也渐渐转晴了,只是吹起的凉风中却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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