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蘅,这笔数不划算
上一世,在那个被刺杀的雨夜里,赵蘅和萧承桓弃了马车,躲在黑暗的山洞里,她高烧不退,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可是,萧承桓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有本王在,定不会让你有半点差池。”
后来,她迷迷糊糊躺在萧承桓怀里,吃他喂的草药,听他讲冷死人的笑话,感受到他冰凉的手在给她降温
那个雨夜总算是熬了过去。
兴许就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她便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个人。
而这一世再听到一模一样的话,赵蘅心底的怒气肆意疯长,再也无法抑制。
她随即快步上前抽下安仁帝身边兴武卫的佩刀,刀光一闪,稳稳地架在萧承桓脖颈上。
“潞王殿下莫不是在犯蠢?信不信本宫此刻就杀了你,拿你的人头祭我八部玄甲军的军旗!”
“殿下!”明离今日也是被缴了兵器才进来的,此刻看着自家主子被擒,上前要与赵蘅动手。
可萧承桓却淡然地收起折扇,挡在他胸前,“不必惊慌。”
大殿里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有些胆子小的文官往后退了几步,找准地方躲了起来。
“咳咳咳!”安仁帝的咳嗽声响起,“宁疆,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他知道赵蘅向来守规矩,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还未得他的指令便在大殿中和萧承桓动起手来。
他的女儿怎么会如此不听话?
还没等安仁帝从思绪中缓过来,就听到赵蘅说:“父皇若想要和平,本宫的铁骑自会去取,而非靠女子裙带。”
“若不是你北秦主动议和,本宫的八部玄甲军早就打到渝州,整个渝州城,本宫也拿得下来。”
后面这句是看着萧承桓说的,听到这样的话,萧承桓却又笑了,“大公主还真是英勇善战。但你可曾想过,你攻下渝州城,八部玄甲军要死多少将士?渝州城中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你南乐要花多少军粮?多少银两?”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更温柔起来,好似带着几分宠溺,“阿蘅,这笔数不划算。”
这一瞬,赵蘅只想把萧承桓的脑袋砍下来,再把他这张嘴撕烂,根本无暇在意他这般亲昵的称呼。
然而,卫玄枫却傻了眼,从他的角度看去,萧承桓看向赵蘅的眼神,是一个男人看倾慕的女子才有的眼神。
他看见萧承桓,迎着赵蘅的刀刃,又往前跨了一步。
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无惧赵蘅的威胁,可卫玄枫眼里,哪里是什么威胁,明明更像萧承桓在与她调情。
况且,他还叫赵蘅的小名
难道他们从前认识?在哪里?战场上吗?
卫玄枫的思绪在飞涌,却看见赵蘅眉头紧紧皱着,大喝一声,“若我南乐将你这位北秦将来的太子扣在乐都城,换取盐地互市,又当如何?”
怎料到萧承桓冷笑一声,“北秦将来的太子?看来大公主太看得起我了。我父皇膝下有十八位皇子,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即便死在南乐,父皇顶多为我追封一个好名头罢了。想要互市,交易不是这么做的。”
这话说的没错,北秦正德帝皇子众多,虽然他此时看好萧承桓,但萧承桓并不是正德帝唯一的选择。
萧承桓尚有数位兄弟,皆对皇位虎视眈眈,且个个在权谋计策、势力根基上皆不容小觑。
这也正是萧承桓在赵蘅入北秦之前,对她百般讨好的缘故。他深知赵蘅所嫁之人,必能入主东宫,故而早早布局,让赵蘅成为他最有利的棋子。
北秦和亲公主,定要嫁给南乐太子;同理,南乐和亲公主,也须嫁给北秦太子。这是两国以求邦交稳固的条件。
这是上一世,安仁帝与正德帝定下的盟约。
“咳咳咳!”安仁帝手中握着白色的锦帕,捂住口鼻咳嗽了两声,“宁疆,快把刀放下。”
见她还是不动,又用命令地口吻说:“你连朕的话也不听了吗?”
赵蘅握着刀的手在颤抖,却仍不愿意放下刀,刀韧在萧承桓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红色血痕,血珠顺着刀尖往下滚。
却见萧承桓笑着,语气笃定:“阿蘅,你不会杀我的。对吗?”
蓝皇后看此时形势不对,不禁大喝一声:“阿蘅,快放下刀!”
听到蓝皇后的声音,赵蘅的身体微微一震,就像蛊虫听到的母体的召唤,眼底的血丝慢慢褪去,那股杀气也慢慢消散。
她的手一松,刀“当啷”一声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父皇,皇姐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无法控制自己。还望父皇莫要降罪皇姐。”赵怀稷已经跪倒在地。
他微微抬头,目光扫过赵蘅,又迅速低下头,“此前潞王曾派人刺杀皇姐,这才让皇姐对潞王殿下心生疑虑,认为殿下另有所图。”
就连蓝皇后此时也跪在安仁帝身边,眼神恳切,“陛下,阿蘅近日劳心劳累,许是累着了,容易犯糊涂,她的身子您是知道,还请陛下恕罪。”
见到此般情形,赵蘅微微敛眉,缓步上前,向安仁帝行了一礼,却不跪,“父皇,儿臣查封烟云楼当日,的确遭到北秦金鳞卫的刺杀,那金鳞卫现下仍关押我军营中,只是一字也不曾透露。”
萧承桓微微皱眉,没想到昨日说的话,赵蘅一个字也不信,“此事我已经和陛下解释清楚了,刺杀并非我带来的金鳞卫所为,而是北秦国内其他皇子有意阻挠和亲设下的圈套。”
“空口无凭,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刚刚被萧承桓羞辱过,此时卫玄枫站了出来,脸上带着讥讽,眼神挑衅。
他故意提高声音,显然是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我带来的金鳞卫皆有编号、名册、户籍,我已呈给陛下看过。这些皆可供大公主追查。”萧承桓的目光从未从赵蘅的身上离开过。
他要阿蘅信任她,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不用查了。朕已经看过了,的确不是潞王所为。”说话的是安仁帝。
此刻他看向赵蘅,龙颜大怒,“可你今日竟在宫宴上威胁使臣,该当何罪?”
蓝皇后见状,便知道情况不对,即刻看向赵蘅,“阿蘅,快跪下。”
赵蘅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她终究是没忍住自己的冲动劲儿,双膝跪在地上。
“儿臣知错,甘愿受罚。”
安仁帝忽而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手扶着龙椅的扶手,一手抬起素白的帕子掩住口鼻。
待咳嗽稍缓,他缓缓放下帕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帕子上,只见那白净的帕子上赫然染了几点鲜红的血迹。
他神色微微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将帕子暗自藏入袖中,不让旁人察觉。
他抬眼,目光扫过众人,对赵蘅道:“你且去奉先殿跪着,待朕想好该如何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