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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只是再回府的路上,谢灵瑜一直未说话,始终在思考着,这次她是靠着圣人念起了她阿耶,才顺利达成目的。

    可是这个办法可一不可二,并非次次都能管用。

    若是想要影响朝堂,她得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能光明正大涉足朝政。

    从回长安开始,谢灵瑜就默默等待这个时机,却未曾等到。

    好在她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有些事情急不得,需得慢慢抓住契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

    一转身,还剩几日便是会试第一场,谢灵瑜特地去了萧晏行院中,这些日子为了让他专心读书,她都不曾过来打扰。

    只是不时会派婢女过来问问清丰,可有什么短缺的。

    “这是我给郎君准备的衣裳,上面特地绣的桂树枝纹,预祝郎君蟾宫折桂,”谢灵瑜指了指婢女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面便是放着衣裳。

    衣裳布料并非多华贵的绸缎,反而是萧晏行爱穿的细棉布,轻柔如云,虽不华丽但穿在萧晏行身上自带一身清贵出尘。

    萧晏行视线落在托盘上,只不过是一身布衣而已,就如同上次沧郡菜一般,是她待人好的手段而已,并非是对他这个人的别有看法。

    可是纵然这么想着,萧晏行心头难挡的想法,依旧被荡了起来。

    谢灵瑜见他不说话,也未在意,只关切问道:“郎君,你可还有旁的需要,若是有尽管说出来,毕竟如今会试才是头等大事,切莫与我生分。”

    “殿下放心,若是有所求,我定不会隐瞒。”

    萧晏行双手微抬,冲着她恭敬行礼。

    谢灵瑜见他这般客气,心底不免有所惋惜,这位郎君还是心思太过深沉,总是跟她不得亲近。

    见她脸上明显闪过的失望,萧晏行黑如髓玉般的瞳仁微微一缩,下一刻竟有声音脱口:“倒有一事,确实想让殿下帮忙。”

    “何事?”谢灵瑜好奇问道。

    一个时辰后,头戴着帷帽的谢灵瑜从马车下来,一抬头便瞧见不远处的贡院大门。

    这便是几日之后春闱的考场所在。

    只不过他们今日所来的地方并非贡院,而是离这里不远处的一家墨斋,据说是柳郗推荐给他的,而且这家也卖着统一制式的考篮。

    为了防止作弊,所有应试举子都得使用统一制式的考篮,篮子内可放笔墨砚台,清水以及食物,毕竟每次考试都是一整日。

    这些考篮乃是草编而制,但异常结实,不像竹编或者木编制品容易在上面刻字藏私。

    也是杜绝作弊的一个小小手段。

    待买完东西,两人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去往贡院附近的一家茶楼。

    据说这里也是举子们极喜欢来的地方。

    “要我说今科会试榜首,非裴靖安裴四郎莫属。”

    谢灵瑜刚踏入店内,就听到大堂内一个文人穿着的男子在那里大放厥词。

    倒是他旁边同伴摇头:“我觉得春闱还未开始,倒也无法如此笃定”

    “裴四郎不仅文采出众,又是芝兰玉树的俊秀郎君,又出身河东裴氏这样的高门大户,更何况他先前在丰乐楼不过是小试牛刀,便让一众人心服口服,我实在是想不出何人能比裴四郎更能摘得头名,又有谁能比这裴四郎更配得上这头名。”

    这么一说,周围纷纷议论起来,只是讨论的名字都是裴四郎。

    一旁的听荷咋舌道:“看来这位裴四郎,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春闱还未开始呢,各个都觉得他该头名。”

    清丰朝自家郎君瞧了一眼,在他看来什么裴家四郎,都比不上自家郎君。

    原本还想着入茶楼内歇息的谢灵瑜,当场脸色微沉,像是在有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最终她抿直唇线:“这家茶楼聒噪的很,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她这么说,萧晏行自然没有意见。

    萧晏行虽不爱言辞,但揣度人心从来都是他最擅长的,从谢灵瑜方才顿住脚步,到她听到裴靖安这几个字开始变了脸色,都一一落在了他的眼底。

    即便她并未多说,但是他瞧得出来,似是这个名字勾起了她的情绪。

    几人重新出了茶楼,只是今日风大的厉害,谢灵瑜刚一出门,迎头一阵大风,她头上戴着的帷帽,竟忽然被刮的飞起。

    听荷着急的正要去抓,就见那个帷幔顺着风,居然一下刮飞到了对面过来的男子怀里。

    对面也是一行而来,只是此人乃是为首之人,站在最前方。

    好巧不巧,这帷帽就飞到了他怀中,他抬手一接,瞬时将帷帽接住。

    谢灵瑜望着对方一步步靠近,心头大震。

    直到对方到了她跟前,那张总是让人觉得满面春风的俊秀面容,此刻再次扬起温和笑容:“小娘子,你的帷帽。”

    裴靖安将他手里的帷帽递了过来。

    谢灵瑜却没有伸手接过,反而望着他这张脸。

    其实这并非她活过来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上次在街头的匆匆一瞥,便已见过。

    此刻她未戴着帷帽,露出一张绝丽脱俗的脸,处处精致柔婉,即便是再挑剔的目光都挑不出一丝丝瑕疵,哪怕她只是安静站在这里,大风吹起她衣衫,长长帔帛在她臂弯间飞舞,宛如从九玄天而下的神女,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屏住呼吸。

    这样的绝色,见过一次自是难忘。

    裴靖安一眼便认出,这是那日街头惊艳一瞥的少女。

    他实在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能偶遇对方。

    哪怕他并非什么狂放孟浪的轻浮子,却也被这风吹的心头摇曳,竟有种他们或许有些许天生的缘分。

    “在下裴靖安,小娘子这是你的帷幔,”裴靖安再次开口,这次他竟还自我介绍了一番。

    只不过听到这个名字,连一旁始终冷眼看着他的萧晏行,眼底都闪过一丝惊讶。

    似在疑惑,原来这人就是裴靖安。

    谢灵瑜望着这张脸,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讥讽。

    世人皆道河东裴氏何等高门大户,清贵之家,这样的世家养育出来的二郎也理当是出尘高洁之辈,因此谁人不夸一声她有一个好夫婿呢。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她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听荷,”谢灵瑜如清脆冷玉石般的声线。

    听荷赶紧上前,接过裴靖安手里的帷帽,待谢过一声后,她将帷帽递到谢灵瑜面前:“女郎,奴婢将帷帽拿回来了,奴婢给您戴上吧。”

    “不用了,”谢灵瑜垂眸望着她手里的帷帽,轻声说:“扔了吧。”

    这一句扔了吧,叫对面站在裴靖安身后的人有些躁动,显然是没想到这长安城内,居然能有当众打脸裴靖安的人。

    倒也不能怪人家多想,而是谢灵瑜口中的嫌恶,以及脸上流露出的冷漠,太过明显。

    果然裴靖安身后一个小娘子走了出来:“你这人是何意,我四兄好心好意捡了你的帷帽,你为何要这般说扔掉,真是好不识好歹。”

    谢灵瑜自然认识她,裴靖安的亲妹妹裴云音。

    对方向来娇惯,便是谢灵瑜也曾吃过她的脾气,只不过那时她为了一家和睦,从来都是宽和包容了她。

    这一声质问,倒让谢灵瑜抬眸看向了她。

    数息后,她冷笑了声回道:“因为它脏了。”

    只是被裴靖安的手拿过的东西,她都不会想要。

    因为她嫌弃它脏了。

    “你这人,你这人,”裴云音早已习惯了所有小娘子看向她四兄含羞带怯的目光,也一直享受着那些小娘子因为想要接近她四兄,对她吹捧讨好的行径。

    如今突然被这么一挂落,她居然连吵架都不会。

    倒是谢灵瑜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打算直接离开。

    她何等身份,岂会跟对方在街头骂街。

    她毫不犹豫离开后,裴靖安也并未阻止,只是默然看着她袅袅纤细的身姿渐渐远去。

    这一路回府,马车内安静的有些过分。

    萧晏行向来话少,谢灵瑜更是没什么心思说话。

    待到了府里,两人下车后,谢灵瑜打算回院中,可是她还刚抬脚,就听到身侧的男人忽而开口:“殿下很厌恶方才那个人?”

    谢灵瑜转头看向他,没想到他竟会如此问。

    还以为他这样谨慎自持的性子,绝不会多问的呢。

    “算是吧,”谢灵瑜淡淡说道。

    萧晏行看着她:“为何?”

    为何?

    谢灵瑜一下露出一丝苦笑,这个故事太漫长也太过荒唐,即便说给眼前的人听,他大概也不敢相信吧。

    半晌,谢灵瑜轻声道:“大概是瞧不惯他沽名钓誉的样子吧,明明都在丰乐楼下了场想要扬名,却又装作一副云淡风轻,视名利如浮云的模样,真够虚伪的。”

    “这样的人,也配扬名长安。”

    谢灵瑜不禁冷笑。

    随后她抬头看向萧晏行:“我觉得郎君这样的,日后才会名扬长安。”

    “我若胜了他,殿下会开心吗?”

    突然萧晏行轻声问道。

    谢灵瑜愣了片刻,这才明白他所谓的胜了,大概是在春闱之中赢过裴靖安。

    她毫不犹豫道:“那我便祝郎君旗开得胜。”

    第24章

    今日有人想要唱什么大戏呢。

    第二十四章

    暮春起风,

    大的能吹乱发鬓间的乌丝,却吹不散谢灵瑜脸上微微的燥热感,脑海中却依旧回荡着方才他所说的那句话。

    我若胜了他,

    殿下会开心吗?

    虽说她予了答案,

    可是待离开后,清风拂过,反而犹如心底有一簇小小的火星子,硬生生被吹了起来,一点点变大,

    后知后觉的宛如燎原般。

    连她一向波澜不惊的内心,都被猛地掀起了涟漪,久久无法停歇。

    直到与萧晏行分开,

    她心头始终还在想这件事。

    直到谢灵瑜抿了下唇,突然露出些许轻笑。

    “听荷,你说萧郎君如今待我,

    是不是交心了许多?”谢灵瑜问道。

    走在她身后的听荷闻言,

    想了下:“那是自然,殿下待郎君那般好,他要是还跟殿下生分,岂不是白眼狼。”

    听荷是她的婢女,

    天然站在谢灵瑜的立场。

    谢灵瑜知她并未理解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说,

    只是心情却愉悦了许多。

    毕竟对于她而言,裴靖安此人在她心底与死了无异,但是萧晏行才是她最需要拉拢的人。况且与他同处这些日子里,

    她发现对方并非一味冷漠。

    “殿下,这个帷帽真的要扔掉吗?”听荷手里还拿着她先前的帷帽。

    谢灵瑜撇了一眼:“烧了。”

    听荷未曾想到,

    殿下居然比刚才还要决绝。

    虽说此事不是她该问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殿下是不喜欢那位裴四郎?”

    “沽名钓誉之人,本王为何要喜欢,”谢灵瑜冷笑。

    听荷愣了下:“殿下之前认识裴四郎?”

    她日日跟在谢灵瑜身边,知道殿下从上阳宫刚回长安没多久,而且都未曾参加过长安任何一家勋贵人家的宴会,应该没有机会接触那位裴四郎啊。

    “并不认识,”谢灵瑜唇线抿的微直。

    或许她真正想要的,便是从未认识。

    可是往事不可追,既是造成了她所有的折磨和痛苦,那便应该用尽所有偿还回来。

    待回了院子,春熙一瞧见她们,便迎上来:“殿下,方才您不在的时候,太妃派人过来了。”

    “何事?”谢灵瑜态度冷淡。

    春熙听罢,也是格外无奈。

    若是她的想法,自然是希望殿下能与太妃亲近,这天底下哪有母女是有隔夜仇的,况且殿下这般冷落太妃,岂不是让一个外人钻了空子。

    可她只是个婢女而已,岂敢左右殿下的想法。

    “太妃说过两日,便是韩夫人的寿宴,特邀了殿下与太妃去赴宴,”春熙说道。

    谢灵瑜愣了下:“韩夫人?”

    她是想问哪位韩夫人。

    春熙小声提醒:“您的舅母韩夫人。”

    谢灵瑜这才意识到,倒也不能怪她,她离开长安许久,未曾与这些勋贵世家打交道,便是她的舅父舅母一家也是许多年未曾见过了。

    她对这个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只是随口说道:“既是舅母邀请,那边去吧。”

    “殿下若是去,还需得准备一份礼物,”春熙作为贴身婢女,这会儿就是应尽到提醒之责。

    谢灵瑜:“回头你去库房里挑选一件吧。”

    不过随后她又道:“去我的私库里取,不用去问章含凝要钥匙。”

    “是,奴婢晓得,”春熙点头。

    自从谢灵瑜回了长安之后,便派贺兰放前往上阳宫,将她这些年在上阳宫积攒着的物件都拉了回来,说起来也不少呢。

    毕竟不管圣人还是太后,都怜惜她独自一人隐居上阳宫,逢年过节便会赏赐不少东西。

    她私库里的宝贝,可是不少呢。

    说来也巧,韩夫人的寿宴正好在春闱前两日,倒也不怕误了春闱的时辰。

    这日一大清早,她便是与韩太妃以及章含凝一起前往韩家府上。

    如今她舅父官拜工部侍郎,一家住在离胜业坊不远的宣平坊,马车过去不到半个时辰,来往极是方便。

    因为是为了舅母庆寿,谢灵瑜并不像往常那般穿的清冷,特地穿了一身粉色襦裙,比春日里正绽放的桃花瓣还要鲜妍粉嫩。

    这次替她梳妆打扮的婢女,大概觉得今日是殿下多年之后,头一回在长安亮相,连额头上贴着的花钿都精细又繁复。

    因此当韩太妃瞧见她,都忍不住夸赞了句:“今日穿的倒是鲜嫩,你是年少小娘子,合该这般鲜鲜嫩嫩的打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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