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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从未如此,想要杀一个人。

    但还未等他行动,殿门口已有宫女内侍赶到,众人看着眼前一幕,原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燕家六郎,再看着脸上有明显掌印的谢灵瑜,这些人心头大骇。

    偏殿的骚乱,还是迅速传到了蓬莱殿。

    当圣人和太后携手而来时,谢灵瑜坐在殿内,微垂着头。

    “阿瑜,”太后一踏入殿内,看见她坐着,忍不住喊了声。

    方才内侍来通禀,说永宁王殿下在偏殿出事了,因为圣人与太后坐的极近,自然也听到了,圣人本来自己来处理,但是太后却跟着一块来了。

    因为是谢灵瑜出事,自然也有让此事,传给了韩太妃。

    而燕贤妃也跟了过来,她是心中有鬼,见圣人和太后离开,一下也慌了,在圣人未传召她的时候,居然自己跟了过来。

    谢灵瑜抬起头,望着太后:“皇祖母。”

    原本她垂着脸颊的时候,太后并未瞧清楚,如今她一抬头,圣人和太后皆是瞧见她脸上明显的掌印。

    “何人,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掌掴你,”太后只瞧了一眼,险些昏过去。

    眼看着太后这般激动,圣人都生怕她气坏了,赶紧伸手将她扶着往上首坐下。

    “皇祖母,”谢灵瑜跪在太后腿边,眼泪簌簌落下。

    她本就生得美,如今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让人心生垂怜。

    此刻燕昇跪在一旁,双腿发抖,连开口说话都不会了,似乎完全被吓傻了。

    哪怕不要旁人说,他都知道自己这下犯下的乃是死罪。

    掌掴当朝亲王,哪怕这位是个女亲王。

    圣人看着这满屋子的宫女内侍,怒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永宁王只是在歇息,怎么还出这样的事情。”

    “阿瑜,你没事吧,”韩太妃这会儿瞧着她如此,也升起了慈母之心。

    她也不用谢灵瑜提醒了,跪在圣人的面前:“陛下,阿瑜入宫是为了给太后贺寿,何至于遭这样的折磨,你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韩太妃不提还好,提到这个,圣人脸面更是挂不住了。

    人家为什么会变成孤儿寡母,还不是自己丈夫和阿耶为了救驾,替他赴死了。

    圣人环视一圈,却瞧见两个郎君在此处,他看了一眼燕昇和萧晏行,忍不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但还望陛下屏退左右。”

    萧晏行低声说道。

    圣人闻言,便知这其中内情,只怕不为外人道。

    于是他将宫女内侍都屏退,只留下他们几个当事人,以及太后和韩太妃以及始终一言不发的燕贤妃。

    “陛下,微臣在殿中饮酒过多,便出来透气,不想路遇此处时,听到有人尖叫便前来查看,开门之后,发现此人意欲对永宁王殿下不轨,被殿下识破之后,更是意图逃跑。”

    听到意欲不轨二字,太后和韩太妃都看向谢灵瑜。

    韩太妃更是一副要昏倒的模样,她再看着谢灵瑜的领口,见衣领尚还完整,忍不住道:“阿瑜,你没事吧?”

    “母妃放心,此人刚入内殿,便被我察觉,我用头上所簪的金钗刺伤了他。”

    谢灵瑜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这巴掌也是因为我刺伤了他,他恼羞成怒打向了我。”

    “简直是胆大包天,死不足惜,”圣人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燕贤妃闻言,终于扑通跪下:“陛下,还望陛下明察,六郎绝无此意,他许是喝多了酒,不甚走错了地方。”

    这会儿才如梦初醒的燕昇,也不住磕头求饶:“陛下饶命,我绝无冒犯殿下的意思,我方才吃酒醉的厉害,是不甚走错。”

    “你的意思是,本王冤枉了你?”谢灵瑜冷眼看着他。

    她眼神冷而锐利,直看得燕昇不敢抬头。

    圣人心中已有了定夺,也懒得再瞧这个糟心的东西,立即召了外面的禁军入内,将燕昇直接押入大牢,等着审问。

    燕贤妃忙不迭磕头求着圣人饶命,可是她不哭还好,这么一出声,圣人视线落在她身上:“他今日所行之事,你当真一点不知道?”

    这一问,让燕贤妃哑口无言。

    圣人挥挥手:“将贤妃押回寝宫,非召不得出。”

    这是打算先囚禁,再细细审问了。

    两人很快就被拖走了,丝毫不费什么力气。

    可是谢灵瑜心头却一丝快意都没有,因为她真正的战役是在此刻。

    “阿瑜,让你受委屈了,”太后瞧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女,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谢灵瑜此刻却跪着朝向了圣人方向:“求圣人褫夺我永宁王封号。”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就连韩太妃都震惊地瞪大双眸,似是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圣人皱起眉宇:“阿瑜何出此言?”

    “圣人,此番燕昇对我行如此不轨之举,无非就是因为我乃永宁王,他意图以此逼迫我嫁给他,可见我在此人心中,不过是手捧明珠的无能之人,他想要设计我便能设计我。”

    这话她说的,实在叫圣人都无法反驳。

    燕昇与谢灵瑜从未相识,即便今日宴会上真的对她一见钟情,但也不至于敢如此行事,除非是有更大的利益驱使着他这么干。

    谢灵瑜的亲王爵位,便是这个最大的诱惑。

    一旦娶了他,不管是谁的子嗣,都能继承这个王位,成为异姓王。

    这个诱惑太大了,其实不少勋贵世家在谢灵瑜回长安后都在蠢蠢欲动,只不过无人敢随意出手,如今倒是有一个燕家先坐不住了。

    “是他起了歹毒心肠,如何能怪得了你呢,”太后倒是先安抚她:“这样的话,你可万万不能再说。”

    太后心疼她厉害,并未训斥,也是温和劝慰。

    圣人颔首:“燕氏行事不端,你放心,皇伯爷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一句燕氏,俨然是将整个燕家都算了进去。

    “皇伯爷,只有千年做贼,岂有千年防贼的道理,我一想到往后便要时时刻刻警惕这样的人,便心中生寒,”谢灵瑜眼底含泪,似悲愤道:“如若日后都要如此防备,我倒不如今日以死明志,决计不让这样的小人得逞。”

    说着,她竟直直站起朝着一旁的立柱,狠狠撞了过去。

    众人也未曾想到,还在说话间,谢灵瑜居然说撞就撞,竟连一丝缓和都没有。

    而一直安静立于一旁,还未曾离开的萧晏行,突然向前扑过去,一把将人拽住,两人齐齐滚落在地上,可是萧晏行的手掌始终护着谢灵瑜的额头,未曾松开。

    “阿瑜,”这下太后和韩太妃都坐不住了,扑了过来。

    特别是韩太妃虽然平日里跟她关系冷淡,但是关键时刻,瞧着谢灵瑜竟是要撞柱以明志,吓得魂飞魄散之余,眼泪更是如雨下:“王爷早早便走了,怎么连你也要舍了阿娘而去,你若是出了事,倒不如阿娘陪你一起。”

    “阿瑜,何至于如此,”太后也握着她的手。

    这下连圣人失神的坐在椅子上,方才谢灵瑜扑向立柱那样决然的表情,竟让他一下想起了当年七郎也是那般,在刺客出现时,决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是朕亲封的永宁王,金口玉言,岂能朝令夕改,”圣人轻叹了声,低声宽慰道:“朕知你所忧之事,你放心,对于你的婚事皇伯爷自有决断,绝对不会让无耻小人得逞。”

    这话并非是谢灵瑜所想要的结果。

    “皇伯爷,阿瑜之所以不敢忝居亲王之位,是因为不管是几位阿兄还是王叔,都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偏偏只有我自承王爵以来却从未为皇伯爷排忧解难。”

    谢灵瑜眼瞳微微一缩,赌上心头所有的勇气,冲着圣人重重磕头。

    “臣愿终身不嫁,以入朝堂,披肝沥胆甘报皇恩。”

    第36章

    郎君,日后可要多多照应了。

    第三十六章

    晨曦破晓,

    天际被一片灿烂金色辉光染亮,原本沉睡着恢宏都城在晨光之中,迎来了又一个平和又繁华的清晨。

    院落内穿着统一样式淡雅襦裙的婢女,

    端着各式各样的洗漱用具,

    鱼贯而入。

    而正房内,容色绝丽娇妍的少女,正张开双臂,由着身边婢女替她穿上了宽大的绯红官袍,这样赤丽的颜色穿在她身上,

    衬得她面庞越发清丽,更有种油然而生的清贵气度。

    谢灵瑜望着铜镜中,穿着绯红官袍的自己,

    嘴角轻扬露出笑意。

    “殿下,您这般穿可当真是俊俏,”身侧的听荷忍不住说道。

    正在给谢灵瑜系腰带的春熙,

    手中忙着也开口说道:“奴婢也觉得,

    可真是俊俏极了,这要是走在路上,小娘子们指不定将您认成哪家小郎君呢。”

    此刻房中的其他婢女,也纷纷朝着谢灵瑜看了过来。

    不得不说,

    殿下穿上这样一身服帖又板正的官袍,又在这样盛极的容貌衬托下,

    确实像个俊俏的小郎君。

    因为谢灵瑜要戴官帽,因此乌黑发丝被挽成男子发髻,没有戴一点钗环。

    “殿下,

    您真的不要奴婢们跟着伺候吗?”春熙还是不死心的说道。

    谢灵瑜轻笑:“你见过哪位大人去衙门,身边还戴着貌美小娘子的。”

    这话将春熙和听荷都逗笑了,

    但是两人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她们两人习惯了跟在谢灵瑜身边。

    如今谢灵瑜每日要去官衙,她们都无法跟在身边,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待用了早膳,谢灵瑜前往韩太妃院中,毕竟今日是她正式前往官衙的第一日,还是得向韩太妃辞行。

    “母妃,儿臣待会便要去官署了,”谢灵瑜进门后,恭敬冲着韩太妃行礼。

    韩太妃瞧着她一身绯红官袍,神色格外复杂,可是此事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毕竟是圣人亲口准许的。

    “你既有心,到了官署之后切不可妄自尊大,要敬重上峰,也要礼待下属,”韩太妃轻声叮嘱了几句。

    谢灵瑜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也算是有心。

    于是她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儿臣谨遵母妃教导。”

    因为上衙的时间快到了,因此谢灵瑜并未再与韩太妃多说,这便起身离开,前往府门口。

    门外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贺兰放站在一旁。

    “本王说了,你不必跟着我一同前往的,”谢灵瑜瞧着他颇有些无奈。

    毕竟贺兰放也有官职在身,好歹是正七品的王府参军,跟在自己身边跑前跑后,倒像是侍从。

    “王爷身份贵重,如今去了官署未能带上婢女,不如让卑职随侍在殿下身边,为殿下鞍前马后,”贺兰放丝毫不在意,他的职责本就是保护王爷。

    如今王爷在何处,他就该在何处。

    谢灵瑜想了想,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你便跟着吧。”

    她初入官场,什么都不熟悉,确实需要身边有人跟着。

    待谢灵瑜上了马车之后,贺兰放骑着马跟在车旁,马车立即朝着朱雀门方向驶去。

    这便是她所要前往的鸿胪寺官衙所在。

    不错,谢灵瑜如今便是鸿胪寺少卿。

    端坐在马车内的谢灵瑜,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官袍,方才侍女在身边,她未能仔细瞧着,如今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官袍细滑的缎子,不禁心中生出万般感慨。

    这也让她不由回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她在燕贤妃设计的阴谋诡计之下,转化为自己的机会。

    请圣人给她机会,入朝堂为官,而不是如此这般受困于女子身份,只能被这般小人如此算计。

    不过在听到她说终身不嫁,太后当即变了脸色:“岂能胡说,你如今才多大,怎能轻言此话。”

    对于她要入朝为官,太后反倒无太大反应。

    只怕是觉得圣人并不会答应。

    反而是圣人瞧着谢灵瑜脸上如此决绝坚定的神色,沉声问道:“这是你心中所愿?”

    “皇伯爷,这是我心中所愿,”谢灵瑜肯定点头。

    太后和韩太妃一听此话,纷纷露出焦急之色,难不成圣人还真的要答应她这个荒唐的请求?

    这古往今来,哪有女子为官的。

    可是转念一想,古往今来又哪有女子为王的。

    如今天下唯一的女亲王,不就此处。

    如若这件事发生在谢灵瑜身上,似乎也并不是那般难以接受。

    “此事朕会考虑,但是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终身不嫁这样的话,以后切莫再说,”圣人神色严肃看向谢灵瑜,几乎是语重心长的叮嘱说:“你是七郎留存在这个世间的唯一血脉,你若是不成亲,七郎岂不是要无后嗣留存。”

    断子绝孙这四个字太重,圣人绝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

    当初若不是想着要保护谢重润唯一的血脉,他也不会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谢灵瑜封为亲王。

    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谢灵瑜,终身不嫁人呢。

    “不过你若是不想嫁人,日后招王夫也可。”

    圣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重,口吻有些轻松的安抚。

    而在半月之前,圣人将她召至宫中,亲口说道:“燕氏全族已尽数下狱,你受到的委屈,皇伯爷自是替你讨了回来。”

    圣人让人审问了燕昇,此人不过是个草包,岂能抵得过严刑伺候,没打两下便什么都招供了。

    他将此事是燕贤妃主谋说的清清楚楚,圣人即便宠爱燕贤妃,也不可能再独留她。

    于是燕贤妃被褫夺妃位,打入冷宫。

    至于燕氏一族,圣人则是交给了大理寺,不得不说,这些勋贵世家底下多的是龌蹉,压根禁不住细查。

    况且燕氏这几年来,仰仗着燕贤妃的受宠,行事一直张狂。

    这些自然有人暗暗踩了几脚。

    谢灵瑜丝毫不在意燕氏的下场,因为在前世的时候,皇权斗争中,燕氏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如今只不过是燕贤妃的贪婪和自以为是,提前了几年罢了。

    燕贤妃并不愚蠢,她只是太过低估了谢灵瑜在圣人心目中的地位。

    以为自己让燕昇做出这样的事情,让谢灵瑜与燕昇之间即便生米不能煮成熟饭,但碍于小娘子的清白以及皇室颜面,她再在一旁劝说助力,圣人定会同意将谢灵瑜许配给燕昇。

    但是不管是谢灵瑜还是圣人,都从未将一个小小的燕昇放在眼中。

    “阿瑜谢过皇伯爷,”谢灵瑜口中称谢,但是心底却分外紧张。

    之前圣人说会考虑她入朝为官之事,谢灵瑜猜想此时圣人心中只怕有了定论。

    她生怕会得来一个,她并不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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