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晨光微熹，调查兵团的训练场上已经有了活动的身影。西里斯站在场地中央，身着训练服，手中拿着几张精心绘制的图纸。
距离壁外调查还有四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尤为珍贵。
“所以，今天的惩罚是什么？”伊莎贝尔打着哈欠跑来，嘴里叼着一块干粮，她刚刚起床不久，头发乱成一团，
“不会又是把我吊树上吧？”“你要是再迟到，我会考虑吊得更高。
”
西里斯笑意看她，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伊莎贝尔撇撇嘴，明显没当回事，"我们今天要练习什么？又是立体机动装置的特殊技巧？还是野外生存训练？"她一屁股坐到西里斯身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图纸。
"别急，"他一把拍开伊莎贝尔的手，摊开手中的图纸，上面画着一套结构复杂的信号体系，“我们今天玩点新花样，壁外不能大声交流，声音会带来危险，所以我们得学会无声沟通。
”法兰凑近几步，皱眉看着那堆密密麻麻的符号，“看起来挺复杂的。
”"但很有必要，"利威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一旁，他接过图纸仔细查看，
“地下街也有类似的方式。
”“没错，”
西里斯点点头，
“不过墙外情况更复杂。
我们得比那时候更精准。
这套体系是我和埃尔文一起制定的，总共有三十多种基础手势，可以组合成上百种指令。
”“三十多种？？”伊莎贝尔捂着脸哀嚎一声，“我的手指会打结的！”“你那双手本来就因为偷拿我茶叶打结了。
”
利威尔淡淡地接了一句，换来伊莎贝尔一个鬼脸。
“那是误会！”
她嘟囔着吐了个舌头，理直气壮地换了话题，“反正我肯定记不住那么多。
”“别担心，”西里斯揽过她，熟练地揉了把脑壳，“我们会从最基本的十种开始。
而且，为了让你们记得快一点，我还设计了个游戏。
”“游戏？”
伊莎贝尔顿时来了精神，囫囵吞完最后一口干粮，往他身上抹了抹，
“什么游戏？打人的吗？”“……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揍你。
”西里斯一把扣住她的手，危险地眯起眼睛。
伊莎贝尔讨好的笑笑，眨了眨眼睛，飞快给他拍掉身上的干粮碎屑。
西里斯哼了一声，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布袋扬了扬，“这些纸条上都是一些常见物品的名称。
我们分成两组，一人抽取纸条，用手势向同伴传递信息，看谁猜得更快。
”“听起来像三岁小孩的游戏。
”法兰嫌弃地撇撇嘴。
“最简单的方法最有效，”西里斯瞥他一眼，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还是说，我们聪明的恰奇阁下输不起啊。
”法兰猝不及防挨了一脸嘲讽，“你放屁！”他恶狠狠地瞪来一眼，正要回怼，西里斯抢先开口，假装正经，“而且，这能帮我们磨合默契。
到了墙外，默契可能就是命。
”法兰的话被堵在嘴边，只能默默翻了个白眼。
“我和西里斯一组。
”利威尔突然出声，直接的宣告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哦？”法兰挑了挑眉，揶揄里藏了几分针对另一个人的阴阳怪气，
“看来有人开始有偏好了。
”“西里斯的反应速度最快，”利威尔扫他一眼，平静地解释，“只是战术上的选择。
”“战术上的选择~”
伊莎贝尔学着利威尔的语气咯咯笑起来，
“那我和法兰一组。
我们会赢的，因为我们有着多年默契！”她夸张地强调着最后几个字。
“你的自信令人感动，”法兰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眼里多了几分掩不住的笑意。
“游戏规则很简单，”西里斯顺势把话题拉回来，“每组轮流派人抽纸条，用我们要学的手势表达纸条上的内容。
不能说话，也不能做太夸张的动作，只能用规定的动作。
猜对一项，得一分。
”“赢了有奖励吗？”
伊莎贝尔两眼放光。
西里斯思考了一下：“赢的没有，但输的可以负责一周的打扫工作，严格遵照利威尔标准的那种。
”“成交！”伊莎贝尔兴奋地一拍手，转头就对法兰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准备好做清洁了吗，法兰？”“感谢提醒。
”
法兰嘴角微抽，“我会给你准备好抹布和围裙的。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四人完全沉浸在这场信号训练中。
起初动作一塌糊涂，经常猜错还误伤队友。
但笑闹归笑闹，几人都学得认真，渐渐的，节奏开始合拍，每个人都开始掌握这些手势的精髓。
“树？不对，木头？”
伊莎贝尔努力辨认法兰的动作，眉头快皱成一团，“啊！是森林！”
她猛地一拍手，欢呼出声。
“马？不对奔跑？不急速移动？啊，是追逐！”西里斯盯着利威尔指尖飞快比出的动作，眼神一点点亮起来。
游戏进行得比预期更激烈，比分几度胶着，直到最后一轮特别刁钻的组合词，西里斯和利威尔才以一分险胜。
“不公平！”伊莎贝尔气呼呼地抗议，“利威尔作弊！！他的手指天生就适合这种精细活！而且你本来就参与了设计，你们都作弊！”“承认失败吧，伊莎贝尔，”法兰认命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确实要擦一周地板了。
”“别担心。
”
西里斯笑着拍拍他的肩，“我会帮你们一把的。
毕竟，这只是训练的第一部分。
”“还有第二部分？”法兰重燃起一点希望，他是真的不想按照威尔的标准打扫一周的卫生，太变态了。
西里斯坏笑着从口袋里抽出几根布条，往他们眼前一晃：“蒙眼训练。
复杂地形和茂密的树林间，视野会受限，这时候就只能靠其他感官和队友的引导。
”“这倒有点意思。
”法兰接过布条，眼里多了点正儿八经的期待，“我猜这次也有游戏环节？”“当然。
”
西里斯冲他眨眨眼，“两人一组，一人蒙眼，一人用触碰和手势指引通过障碍。
规则和刚才一样，但这回——”
他特地顿了一下，看向众人，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我和伊莎贝尔一组，利威尔和法兰一组。
”“什么？”伊莎贝尔瞪大眼睛，“但是我们刚刚才适应。
”“正因如此，”西里斯不紧不慢地解释，口吻认真了些，
“实战里，你不会总跟熟悉的人搭档。
换组，才能更快地建立全队的配合。
”利威尔没发表意见，西里斯余光扫过去，捕捉到他眼里一闪即逝的失望？第二阶段的训练随即开始，难度明显提高。
障碍设置更复杂，而蒙眼则让判断变得寸步难行。
伊莎贝尔蒙着眼睛几乎绊倒三次，法兰和利威尔之间的配合则出奇地僵硬。
“是左转！左！！”
法兰看着差点撞上柱子的利威尔，气急败坏地大声提醒，“你是脑子也被布条缠住了吗？”“是你的手势不清楚。
”利威尔罕见地有些挫败，一把扯掉眼前的布条。
扭头去看场地另一侧的两个人，却发现西里斯和伊莎贝尔的配合出人意料地顺利。
西里斯耐心地把着伊莎贝尔的手摸索自己的指令变化，不急不躁引她走过身前的障碍。
伊莎贝尔的感知能力也敏锐得很，按着他的指引毫不迟疑地往前走。
“你太厉害了，西里斯！”
她成功走出最后一个障碍，一把扯下布条，兴奋地扑过来，“你指引得好清楚！就像我能看见一样！！”西里斯笑着接住她，转了个圈，
“你的感知能力也很出色。
我们会是个好搭档。
”这句话不知为何让利威尔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他看着搂作一团的两个人，脸色更臭了，迅速过转身，开始整理训练器材，金属件碰撞的声音清脆得过了头。
“上午训练到此结束。
”
西里斯看了看天色，利落地宣布，“下午开始进行实际地形的立体机动训练。
午饭后北门集合，迟到的，自己看着办。
”伊莎贝尔高高举手：“我会准时的！我怕利威尔的洁癖。
”法兰低声补刀：“你应该怕的东西不止这一个。
”众人哄笑着散去，开始准备午饭与休息。
训练场只剩西里斯一人蹲在地上，将最后几件装备一一归位；他伸手去拿掉落在不远处的木板，另一只手先他一步捡了起来。
“你的训练方法很有效，”利威尔不动声色地俯身，顺手放进器材箱。
西里斯瞥了他一眼，伸手去够另一侧的障碍物，“我还以为你会说花里胡哨。
”“本来也差不多，”
利威尔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转身搬起另一件器材，
“有用就行。
你之前也带过别的小队？”"没什么正式经验。
"西里斯将最后一件器械归位，"但兵团里有很多优秀的教官，有些方法还不错。
"他耸耸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利威尔点点头，视线扫过空旷下来的训练场：“法兰说得对，你确实有种让人信任的能力。
”这句话既是赞美也是警告。
西里斯整理着衣领，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双重含义，挑了挑眉，"那么，我该感到荣幸还是担忧？"利威尔抱臂等在一旁，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取决于你怎么用它。
”西里斯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两人将场地收拾干净后，一同朝食堂方向走去。
食堂内早已人声鼎沸，士兵们排队取餐，三三两两地围坐在长桌旁。
伊莎贝尔冲他们使劲了挥挥手，她和法兰已经占据了角落的一张桌子。
"这里！"伊莎贝尔喊道，嗓门大得盖过了嘈杂的交谈声，
“给你们占好座了！”西里斯和利威尔拿了炖菜和面包后坐到他们那桌。
饭菜普通，味道也算不上出彩，但在上午那一连串消耗之后，哪怕只是温热的汤水也显得格外可口。
“所以，”
法兰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土豆块，头也不抬地问，
“下午的训练是什么？”“立体机动装置实地演练。
”
西里斯塞了口面包，把炖菜里的胡萝卜都挑了出来，“在城市废弃区，模拟真实战况。
”“真的？”伊莎贝尔眼前一亮，
“我们终于能在建筑之间飞来飞去了？”“别太兴奋，”利威尔提醒，“实际地形比训练场危险得多。
坍塌的建筑，不稳定的支点，还有难以预测的障碍物。
”“正因如此才得训练。
”
西里斯接过话头，翻了翻炖菜，确认没有一点橙色后满意地喝了一口，“壁外比这更糟，我们得学会在任何环境下自保。
”"还要分组吗？"伊莎贝尔问，嘴里还咬着半片面包。
“不会。
”
西里斯想了想，没说实话，“四人小队原样不变。
我会模拟几种壁外的突发状况，你们负责应对。
”听到这句，法兰忽然放下勺子，眉头略皱：“说到壁外，你知道埃尔文这次的路线规划吗？他有没有透露更多细节？路线？目标？预计时间？"西里斯奇怪地看他一眼，思忖着回话，“大致是往东北方向走，主要目的是设临时哨所，采集情报。
时长三四天左右，具体还会根据情况调整。
最后一天会有个正式会议，埃尔文让我带你们过去一起听听。
““东北啊，”
法兰低声重复，与利威尔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有趣的选择。
""有什么问题吗？"西里斯问道，试图理解这种反应背后的含义。
“没什么。
”
利威尔答得干脆，“只是比我们原本猜测的更远。
”三人之间那种无声但牢固的默契又浮了出来，西里斯不动声色地警觉了些。
他察觉到了那份短暂的疏离，并非是敌意，却也绝不是坦诚。
“埃尔文做事一向有他自己的节奏，”
西里斯观察着三人的反应，"他是个深谋远虑的人，既然说过会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就一定会做到。
""是啊，"法兰勾了勾嘴角，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深谋远虑，他一向考虑得很周到。
”短暂的沉默落在桌边，伊莎贝尔咬着叉子，两边看了看，主动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今天下午会有肉吃！”
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是出发前的特别配给哦！”“真的？”西里斯顺势接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那确实是值得期待。
”“别太高兴。
”
利威尔淡淡道，“你可能拿到的是最差那批。
”“肉就是肉。
”
伊莎贝尔毫不在意，“比什么都好。
再说了，你不是最会从垃圾里挑干净的东西嘛？”“那是你，我不翻垃圾。
”
利威尔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法兰看着两人斗嘴，顺势开了个玩笑：“说到肉，我昨天的甜点是不是也被你顺走了，伊莎贝尔？”“我？！”
她脸颊迅速涨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为什么我的抽屉里会有饼干屑，还留了一枚油腻腻的掌印？”“我只是……只是检查一下它还在不在！”“然后顺便配着利威尔的茶吃了？”西里斯坐在一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着面前笑闹的两个人。
风吹进窗子，把那声叹息吹得更轻了些。
他知道，要拆掉这组小队对埃尔文的防备，不是一顿饭或一次训练能解决的事。
那得靠时间，甚至是信念，都要再多些。
但好在，他们还有时间。
午餐结束后，四人前往北门集合。
走到北门时，已经有几个士兵在那里等待。
韩吉站在一辆马车旁，正在分发装备。
"啊，你们来了！"
她冲四人挥了挥手，笑得灿烂，眼镜反光闪了他们一下，"准备好进行实战训练了吗？""当然，"西里斯代表小队回答，接过韩吉递来的几套装备，"有什么特别指示吗？"“埃尔文想让你们试试这些。
”
韩吉一脸自豪地揭开箱盖，露出几套崭新的刀片，“特制轻量合金，比标准款轻不少，理论上切割效率能提高15。
你们今天就是小白鼠，记得记录使用体验。
”西里斯取出一把，翻转检查，挑眉问道，“重新配重了？”“嗯哼！”
韩吉推了推眼镜，“你这种能一眼看出来的才配用。
”西里斯弯唇笑了笑，回头分发装备。
法兰随手接过后，低声同利威尔交谈，后者点了下头，扫了西里斯一眼。
“我们的目标是南侧钟楼。
”
西里斯对小队简洁交代了几句，“两组从不同方向接近，在顶部会合。
”“分组？”
伊莎贝尔噔噔几步靠近，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不是不分组吗？你不会又要——”“我和法兰，你和利威尔。
”
西里斯不等她说完就宣布。
伊莎贝尔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刚想抗议，就对上一道极具威慑力的目光。
“合理。
”
利威尔应得干脆，“就这样安排。
”“……切。
”
伊莎贝尔不情不愿地嘀咕一声，还想挣扎一下，被利威尔一把拖走，两人嘀嘀咕咕一阵，伊莎贝尔抗议几句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四人检查完装备后，向训练区域出发。
废弃区位于玛丽亚之墙内侧的一片老旧城区，由于城市扩建而被逐渐废弃，现在主要用作训练场地。
"记住信号手势，"西里斯最后提醒道，"在行动中保持无声交流。
我会随机制造一些意外情况，测试你们的应变能力。
""什么意外情况？"伊莎贝尔紧张起来。
西里斯回头看她一眼，蓝眼睛里闪着一点捉弄的笑意：“如果提前告诉你，就不叫‘意外’了，不是吗？”“你真讨厌。
”
伊莎贝尔小声抱怨，撇了撇嘴。
四人戴上立体机动装置，做最后的调整。
西里斯和法兰向西侧出发，利威尔和伊莎贝尔则取道东面。
两组人马迅速消失在建筑群中。
西里斯和法兰并肩飞掠，迅速穿梭于破旧的建筑之间，钩索牢牢抓住各种支点，带着他们飞快前进。
"你在故意避开利威尔，"法兰突然开口，声音几乎被呼啸的风声淹没，"为什么？"西里斯身形一转，避过一处坍塌的烟囱，头也不回：“我说过了，换组训练更能打破既定节奏，过度磨合会让反应变死板。
”“听起来很合理。
”
法兰抽身跃上一道屋梁，偏头看他一眼，“但我猜你不止这个理由。
”西里斯没有否认，目光淡淡扫过他，"你很敏锐，法兰。
或许是因为我注意到你们三人之间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法兰眉头轻皱，动作间却没有一丝迟疑，跃起时带起一串碎瓦，“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西里斯不紧不慢地跟上，稳稳落在一座破屋屋脊，
“利威尔今天有点不对劲，你也是，伊莎贝尔同样如此。
与其继续猜测，不如直接问你。
”法兰落在他旁边，眼神闪了闪。
他权衡片刻，低声道：“这与你的任务有关吗？”“如果你的意思是
‘我的安排是否会妨碍壁外调查’，那就有关。
”
西里斯挑了下眉，仍是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否则，我不会过问。
”法兰沉默了几秒，嘴角动了动，“没有什么会影响任务。
只是一些……我们之间的考量。
“他扫了西里斯一眼，又补了一句，”
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们还需要时间去确认。
”“确认什么？”
西里斯话里没有半分咄咄逼人，反倒显得过于平静，透着几分近乎耐心的等待。
“你是谁。
你到底站在哪边。
”
法兰放弃了回避这个问题，说得直白，“不是说你不专业，而是……你太容易让人信任了，这反而让人怀疑。
你也是从地下街出来的，不会不知道这种人有多危险。
”西里斯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算不上回答，却也已经足够让自己收手，强求只会适得其反。
他不再追问，把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的训练任务。
风声再次灌入耳中，两人默契地将话题收回，加速向钟楼方向前进。
脚下的节奏渐趋同步，在瓦砾与屋脊间穿梭得愈发流畅。
法兰的机动方式和利威尔截然不同，没那么华丽张扬，却极为稳健精准。
"你适应得很快，"法兰察觉到对方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节奏，有些讶异地开口，
“这也是在地下街学的？”"必要的生存技能，"西里斯随口应道，警惕地扫视周围，"左侧支架不稳，准备改道。
"话音刚落，前方那栋老楼轰然倒塌，碎石和灰尘弥漫开来。
两人几乎同时发钩，在屋檐与断柱间快速借力，划出交叉的弧线避开坍塌区域，落地时带起一阵飞尘与残瓦碎裂的清响。
“下次提醒早点。
”
法兰喘着粗气，拍掉肩上的石屑，“不然我可要狠狠记你一笔。
”他顿了顿，偏头看他：“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我完全没察觉那栋楼有问题。
又是那个什么神经反应？”西里斯耸耸肩，轻描淡写地揭过，"差不多吧。
底部裂缝有点大，还有风吹进来的方式，不太对劲。
”法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他，“你不会又要晕过去了吧。
”西里斯闻言挑了下眉，笑着斜睨他一眼：“你们一个两个还真是转了性了，怎么突然都这么关心我。
”法兰白他一眼，“你现在要是晕倒了，韩吉和伊莎贝尔大概会一前一后冲过来找我算账，她俩有一个就够吵了。
”“那为了您的耳朵着想，”
西里斯笑出声来，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我还是委屈委屈自己，勉强撑着吧。
”“你最好是，晕过去我也不会背你。
”
法兰轻哼了一声，脚下却靠近了些。
“这话你有本事也当着她俩的面说。
”西里斯瞥了他一眼，没有拆穿这份嘴硬，随即收了笑，神色正经了些。
"我们该继续前进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钟楼，"已经能看到目标了。
利威尔和伊莎贝尔应该也快到了。
"两人正要启动装置，一道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脆响在废墟之间来回震荡。
西里斯脚下一顿，眼神猛地一凛。
“……伊莎贝尔。
”
法兰脸色也变了，隐隐戒备起来，
“她不会乱发信号，肯定出事了。
”西里斯没有多言，冷静地点了点头，迅速转向信号方向：“跟我来，保持警戒。
”两人立刻提速，穿过几栋半毁的建筑，最终在一个小广场边缘找到了伊莎贝尔。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焦急地来回转圈。
“出什么事了？”
法兰冲上前，目光四下扫视，明显紧张起来，
“利威尔呢？”“他受伤了！”
伊莎贝尔语速极快，“刚刚穿过一片废墟的时候，地面突然塌了，他掉下去了。
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我靠近不了，那块区域太危险了！”西里斯脚步一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我们过去。
保持冷静，伊莎贝尔，我们会找到他的。
”三人迅速动身，穿过几道断墙残垣，很快抵达事发地点。
那是一片半坍塌的市场遗址，地面中央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黑缝，周围瓦砾散落，塌陷的痕迹触目惊心"就在那里，"伊莎贝尔指向那道裂口，声音有点发抖，"我有试着呼叫他，他回应了，但听起来不太好。
"西里斯蹲下身朝黑洞中望去，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他皱起眉头，迅速交代身后的两个人，“法兰，去找绳索和支撑器材。
伊莎贝尔，联系最近的医疗小队，以防万一。
我先下去，确认他的状况。
”“太危险了。
”
法兰立刻反对，有些复杂地看着他，“那片地基明显不稳，随时可能继续塌。
”"正因如此，"西里斯并没有动摇，"时间就是生命。
你们两个分头行动，我在地下街的药铺当过几年学徒，应急救援的经验比你们都多，相信我。
”法兰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动作快点。
有任何不对劲就立刻退出来。
”两人离开后，西里斯深吸了口气，沿着相对稳固的边缘一点点靠近塌陷处。
他轻轻敲了几下地面，听着回声判断结构，又试着呼喊：“利威尔！你听得到我吗？”没有回应。
西里斯心口一窒，又换了个角度继续靠近，地面在脚下发出不祥的咯吱声。
"利威尔？！"微弱的响动从下方传来，像是有人在试图挪动，西里斯眼睛一亮。
“利威尔！你怎——“话音未落，一双手突然从黑暗中猛地探出，抓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拽！西里斯几乎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扯得失了重心，猛地跌向裂缝！他本能地一把扣住边缘，但那股强大的力量继续将他拉下。
他低低咒了一声，知道反抗只会拖延更久，干脆一咬牙放弃了抵抗，护好自己的要害，放任自己坠了下去。
落地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和碰撞，有人接住了他。
西里斯迅速挣开后撤，拔出双刀戒备，目光警觉地掠向身前，却看到利威尔完好无损地站在几步开外，眼里还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得意。
"你…"西里斯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意外状况的演练，"利威尔挑了挑眉，欣赏着面前这张困惑的脸，"你说过你会制造一些意外，所以我决定先发制人。
"西里斯盯着他几秒，放下心来，收了刀低低笑出声：“好一个反客为主，我还以为地下街那套你早丢了，结果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坑人。
”他转头扫视四周，这里像是个废弃的地下通道，墙面斑驳剥落，顶部有几处残缺露出旧管道，通道交错延伸向不明方向。
“所以，没有受伤，没有危险，只是你的一个恶作剧？"“是测试。
”
利威尔纠正，往边上一让，“你的应变能力，判断力，还有，关心程度。
”“关心？”
西里斯闻言扭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你是觉得我平时对你太冷淡了？”利威尔啧了一声，觉得这张脸又欠揍起来。
他懒得回应，走向其中一个通道。
西里斯笑了一声，几步跟上，两人并肩走入狭窄通道，脚下是碎石和积水交错的旧砖路，像极了当年的地下街。
“这通道是什么？我还以为这片区没有地下结构。
”“早年城市扩建的废弃通道，没人用了，图纸我从韩吉那顺来一份。
”
利威尔说得轻描淡写，“这些旧通道形成了一个迷宫，只有几个出口。
你和我要找路出去。
”西里斯挑眉：“所以这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测试，还是个双人项目？”"部分是，"利威尔坦然承认，话里压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也是为了更了解你。
""靠把我拖进一个黑黢黢的地洞？"西里斯失笑地看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你的社交方式真的很糟糕，利威尔。
"利威尔不耐地咂舌，脚下走得更快了一点，这人废话真多。
"不过现在怎么办？法兰和伊莎贝尔已经去找救援了。
"“没去，”
利威尔头也不回，
“他们知道这计划，现在正在出口等我们，通道不算太复杂，我们得从这头穿过去。
”西里斯开始理解整个设计："所以这是一个团队协作和导航能力的测试，很聪明。
"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有个问题，如果我没有主动接近塌陷区，而是坚持等待支援，你的计划会怎样？"“那说明你更谨慎理智，判断不受情绪影响，”
利威尔答得简洁，
“这也是有用的信息。
”“也就是说，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都在你的计划范围内？”
西里斯哼笑着摇了摇头，“你比我想象的狡猾多了，利威尔。
”“狡猾是活下去的基本条件。
”
利威尔头也不抬，继续带头深入黑暗，“走吧，我们得去找那两个小鬼。
”西里斯紧跟其后，目光落在前面的背影上，那人在昏暗中行走得极为利落，就像一个习惯了黑暗的生物。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地下街的日子，那些无尽的黑夜和训练。
"你在想什么？"利威尔突然问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在黑暗中移动得太熟练了。
”
西里斯诚实地回答，
“很难不注意到。
”“你也没怎么受影响。
”
利威尔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轻轻回荡，“都是从地下街爬出来的，别来回试探了。
”空气短暂地静下来，只余脚步声在旧砖道上交错回响。
西里斯注意着脚下与两侧的细节变化，感知风的流动，逐渐在脑海中拼出一幅地图。
“右边。
”
他突然开口，指向一条窄小的岔道，“空气的流向变了，那里通着地面。
”利威尔停下脚步，侧耳感知了几秒，点点头：“判断的不错。
”“谢谢夸奖。
”西里斯笑了笑，“出去记得给我打个满分。
”利威尔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沿着右边的通道继续向前，空气逐渐清新，风中带来地表的温度。
几分钟后，一束微弱的天光从高处照下，映出前方拐角的石阶。
“到了。
”
利威尔加快脚步，“法兰和伊莎贝尔应该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他们刚接近出口，伊莎贝尔活力十足的大嗓门就从上方传了进来。
“他们来了！我就说他们会走这边！”
一个红脑壳趴在洞口边上，朝下方探出头，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喜悦和得意。
法兰站在她身边，显然也松了口气，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们的导航能力还算合格。
”利威尔轻松地跃上洞口，然后俯身把西里斯也拉了上来。
"所以，"西里斯站稳身形，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眉梢微挑，
“这次突击测试，是谁的主意？”“利威尔！”
伊莎贝尔毫不犹豫地指向他，“他说要测试你的临场反应，还有，什么来着？团队意识！”“原本打算下周才开始的。
”
法兰补充，“但他今天中午临时决定提前。
”西里斯看向利威尔，对方面无表情地坦然回视，"直觉，壁外调查前的最后机会。
"这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但西里斯知道，他又把自己当成他那些计划的变量了。
“好吧，我认栽。
”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笑，
“既然你们的小测试结束了，接下来要不要回归正课？钟楼还在等我们。
”“其实我们已经离它不远了。
”
法兰朝远处一点，“这条通道是一条捷径，能直接通到目标的另一侧。
”西里斯环顾四周，果然认出了熟悉的地貌，距离目标不过百米之遥。
“计划的很周密。
”
他眼底浮现几分意外，目光落回利威尔身上，“不得不说，你们的默契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当然！”
伊莎贝尔骄傲地一扬下巴，“我们经历的可多了！”几人重新出发，钟楼逐渐逼近，高耸的塔身在余晖中拉出长长的影子。
风从高处掠过，四人先后跃上塔顶，肩并肩站稳，欣赏着城市的全景。
“看，那边。
”
伊莎贝尔坐上石檐，用手挡了挡风，眼睛亮亮地看向东北方向，“墙外的世界。
”“小心点，”西里斯伸手拽着她，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你们紧张吗？"他偏头看他们，
“第一次壁外调查。
”"兴奋更多一点吧，"伊莎贝尔晃着脚，说得毫不犹豫，"终于可以出去看看了！"“还是要谨慎，”
法兰也坐到钟楼边缘，
“但我们准备好了。
”利威尔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目光落在墙外那片金色的林地：“做好准备面对一切。
”西里斯点了点头：“壁外的世界会很安静，也很喧嚣。
风景美得像谎言，敌人却从不会说话。
你们看得要准，跑得要快，还得信得过身边的人和指挥官给的目标。
”"说到目标，"法兰语调一转，似是漫不经心，
“埃尔文还有什么计划？除了前哨，还有更深的内容吧？”西里斯眼底划过一丝无奈，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同样的问题，"埃尔文的确提过需要探索一些特殊地点，可能与历史研究有关。
具体得等最后会议。
”话音未落，三人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西里斯眯起眼，干脆开门见山。
“你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担忧？怕他拿你们当诱饵？”短暂的沉默里，风穿过钟楼的缝隙，在他们之间拉出一瞬的空白。
“只是想知道更多。
”
法兰开口，没回头，眼睛盯着天边的树影，“我们是新人，但不会盲从。
第一次壁外调查，不想有什么意外。
""理解，"西里斯点点头，说得恳切，"但相信我，埃尔文一向周全，你们对他很重要，他不会轻易放弃你们的。
""……这正是我们担心的，"风声模糊了法兰尾音的分寸，西里斯听得出这话里的沉重，不是几句保证就能轻易化解的。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假装没听见，转开了话题。
“我们该继续了，后面还有紧急撤退和伤员转移。
今天训练还没结束。
”训练结束时，太阳已沉入地平线，只余一点余晖在天空深处挣扎。
四人肩并肩地走在回基地的路上，身上的汗还未干，却都带着训练后的轻松和倦意。
刚进食堂，炖肉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真的有肉！"伊莎贝尔欢呼着蹦进食堂，拿过餐盘就往人堆里挤，"这绝对是个好兆头！"法兰落后几步，摇头失笑地看着她："你对食物的热情总是令人惊讶。
"“食物值得被热爱！”
伊莎贝尔义正言辞地反驳，手上飞快地盛着肉汤，
“食物不会欺骗你，不会给你画大饼，更不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
”西里斯笑了一声，拿过她手里快要溢出的碗，“那你最好别让那些长官们听见这话，不然明天连汤都没你份。
”“我愿意为真话付出代价。
”
伊莎贝尔哼了一声，端着汤昂首阔步地离开。
“而且，”
她回头补了一句，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多久没吃过正经的肉了？”“三周两天。
”三人齐刷刷看向利威尔。
“上次是埃尔文的晋升庆祝会。
”
他不自在地补了一句。
“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伊莎贝尔睁大了眼，是真心惊讶。
利威尔耸了耸肩，"我记得重要的事。
"“看来，吃肉对我们的利威尔来说也很重要，”西里斯熟练地打趣道，换来利威尔一个略带威胁的眼神。
四人端着餐盘在角落找到一张相对安静的桌子坐下，开始享用难得的丰盛晚餐。
食堂里比平日更热闹些，士兵们交头接耳，言语间都是对壁外调查的揣测与期待。
“听说这次调查有特殊装备配给。
”
法兰吃掉最后一口炖肉，“某种信号装置？”"没错，“西里斯瞥他一眼，“新型烟雾信号弹，亮度和持续时间都比旧型号强很多，关键时刻能救命。
”"听起来很有用，"法兰若有所思地塞了口面包，鼓鼓囊囊地开口，"特别是在需要快速反应的情况下。
"西里斯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叹了口气，顺着他继续："没错，壁外环境多变，视野不稳。
信号万一出了问题，就是灾难。
"“还有我听说的那个什么特殊弹射装置？”
伊莎贝尔好奇地追问，“能在平地发射钩爪的那种？”"嗯，那是配给特别行动小组的，"西里斯解释，"可以在没有高点的平原地带使用。
不过操作复杂，容易误伤，需要特定训练。
""我们会配备吗？"西里斯看向利威尔，后者一直沉默地听着对话："埃尔文有提到过，但取决于最终路线。
如果需要穿越大片平原，可能会考虑。
"晚饭后，四人并未立刻回宿舍，而是绕去了庭院。
夜色已经落稳，风吹过树梢，星光从高高的天幕垂下，城墙的轮廓远远沉在夜色里，像一道沉默的山脊。
“真美，”伊莎贝尔仰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轻声感叹，“你们说，墙外的星星会不一样吗？”“星星是一样的，”利威尔靠在长椅背上，语气淡淡，
“但看星星的人，心情不一样。
”"因为自由？"法兰接道，目光没离开那片星空，
“没有墙壁，没有束缚……那一定是另一种感觉。
”“但有危险。
”
西里斯抱膝坐在一旁，神情安静，目光落在城墙上方那颗微弱的星芒，
“自由永远是带刺的，不是梦，也不是诗。
”“……可哪怕是带刺的，也总比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强。
”
伊莎贝尔说得轻飘，却分外坚定，“我想去看看。
”三人都望向她，没有人笑。
星光像是落进了她的眼睛里，亮得真实，也亮得沉静。
西里斯没有作声，一只手搭在长椅后沿，目光望回天幕。
他记得母亲笔记中写的星空，写的雪原，写的森林，甚至是巨大的水体，所谓的"海洋"，还有“夜晚的风在平原上没有任何遮挡，一眼可以看见几里的星光”
。
那些句子像是来自别人的梦。
“你呢？”
法兰忽然转头问他，“你是怎么感觉的？你以前……第一次壁外，是什么感受？”西里斯怔了怔，似笑非笑的抬眼。
“……我还没去过。
”三人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落过来。
“什么？！！”伊莎贝尔噌得坐直了，瞪圆了眼睛看他，“你不是调查兵□□来——”“是啊，我是。
”
他说得理所当然，“但我入团时间比你们也没久到哪去。
刚结束训练阶段就被埃尔文拖出来抓你们了。
”"但你知道很多细节，"利威尔眉头紧皱，眼里说不清是不悦还是震惊，"关于技巧，装备、战术和地形。
""只是研究和准备，"西里斯耸了耸肩，
“埃尔文给我恶补了之前所有调查的报告和地图。
作为战术参谋，这些是基本功。
”“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
法兰眯起眼，
“你教了我们一个多月的立体机动，讲了十几个壁外战术演习的案例，结果你自己还没出过墙？”西里斯慢条斯理地点点头，没有丝毫被揭穿的羞愧，“嗯哼~
全靠理论基础和想象力。
”他不紧不慢扫了三个人一眼，勾了勾嘴角，“怎么样，我是不是天赋异禀？”“……”“你至少给我编个漂亮的谎啊！”
伊莎贝尔气得梆梆给了他两拳，“我还以为你是冲过巨人后背、在危难之中救过好几个小队长那种！”“那种剧本太老套，不适合我。
”
西里斯挑了下眉，嘴角懒洋洋地翘着，“而且，你们不也信了吗？难道是我教得不好？”利威尔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忍住了没跟他动手。
法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往椅背一瘫：“我真不该对你产生敬意的。
”“现在想换人也来不及了。
”
西里斯伸了个懒腰，
“放心，咱们都是第一次壁外调查。
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笑话谁。
”几人笑闹着锤了他几下，气氛松弛下来，话题也顺势转向更轻松的方向——伊莎贝尔童年时的荒唐梦想，法兰收集的奇怪物件，甚至——“说真的，”
伊莎贝尔边笑边抹去眼角的笑泪，
“有一次我看到利威尔花了三个小时清洁一个书架！三个小时！而且那书架甚至不是他的！”西里斯闻言挑了下眉，“那他要是打扫自己的房间得花多久？”“别问。
”
法兰叹了口气，“我们有次不小心闯进去，结果整整一晚都在擦地板。
连床底都没放过。
”“你们活该。
”
利威尔淡淡地接话，“而且，那书架真的很脏。
”西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量他片刻，意味深长地总结道：“明白了。
以后打扫卫生我还是躲远点。
”"那次我们以为他失踪了，"法兰接着吐槽，"结果发现他在图书室，穿着头巾，拿着小刷子清理书脊。
"“很难想象那个画面。
”
西里斯摇头笑出声来。
"不需要想象，"伊莎贝尔露出个得意的笑，献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张折着的纸，"我画下来了！"纸上是一幅简笔画，画着一个戴头巾、表情严肃的小人，手持刷子站在书架前。
尽管简单，但那股认真劲儿确实很‘利威尔’。
"伊莎贝尔！"利威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我告诉过你销毁那张画。
""但它太珍贵了！"伊莎贝尔抗议，迅速将画塞回口袋，"这是艺术！是历史记录！""是你的死亡通知单，"利威尔瞪她一眼，嘴角却勾了勾。
西里斯坐在一旁看着，唇边的笑意没散，眼里却悄然泛起些别样的情绪。
那种被接纳的实感，突然就一寸一寸，落了地，生了根。
“喂，西里斯。
”
伊莎贝尔忽然转向他，笑得狡黠，“你有什么奇怪的习惯吗？大家都分享了，该你了吧？”西里斯张了张嘴，罕见地有些迟疑：“我……我会收集石头。
小时候开始的习惯，从来没改掉。
”“石头？”
伊莎贝尔睁大眼凑近，“什么样的石头？”“形状奇特的，颜色特别的，”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光滑的黑色小石头，递给她，
“比如这个，看着像一只鸟。
”伊莎贝尔接过去，小心地翻来覆去打量：“真的耶！像只乌鸦！头和翅膀都清清楚楚的！”法兰也探过头来，摸了摸石面：“质地很特别……在哪捡的？”"几年前在黑市上，"西里斯没等到意料中的调侃或挤兑，松了口气，话里多了几分兴致，
“它看起来很孤独，被一堆亮闪闪的宝石挤在角落，没人愿意碰。
所以我带走了它。
”"你给石头赋予感情？"利威尔挑眉仔细看他一眼，有点难以置信。
“听起来有点傻，对吧？”
西里斯轻笑一声，星光在他眼里轻晃，“但小时候，石头是我最好的朋友。
它们不会离开，不会背叛，也不会要求我变成谁。
它们一直是原来的样子，还会耐心听我说话。
”短暂的沉默随风拂过，伊莎贝尔将石头还给西里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温柔得不像那个总是跳脱的少女，“……我懂，”她轻声开口，“我懂。
”利威尔目光落在他脸上，开口时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不傻，恒定的东西很珍贵。
”法兰看了他们一眼，轻咳一声站起身，刻意轻快地带开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
明天还要继续训练。
"路上，夜风轻拂，吹散了炊烟与笑声的残响。
伊莎贝尔落在西里斯身侧，小声问道，“你会害怕吗？壁外调查……其实，我还是有点怕的。
”西里斯偏过头，看见她眼里那点没怎么藏好的不安，叹了口气，轻轻揽过她。
“会，伊莎贝尔。
害怕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望向远方那片沉寂无声的林海，“勇气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即使恐惧仍然前行。
而且这一次，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伊莎贝尔仰头看了看他，嘴角勾出一个很小、却很坚定的笑：“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回到宿舍后，四人各自准备休息。
西里斯坐在床边，回顾着今天的种种。
利威尔的测试，法兰和伊莎贝尔的试探，以及那些关于埃尔文计划的奇怪问题——所有这些都暗示着什么。
西里斯知道自己应该向埃尔文报告这些异常，但不知为何，他犹豫了，这种犹豫是危险的。
这是任务，是职责，但他不想去找韩吉，至少今晚不想。
他坐在这里，听着耳边细细簌簌的声响和断续的闲聊，感受着心脏一次次撞击胸骨，提醒他：你早就不只是西里斯了。
"在想什么？"西里斯抬头，利威尔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身影被月光切割得干脆分明。
"
壁外调查的准备，”
他垂下眼帘，语气不动声色，“还有明天的训练。
”利威尔没有多问，将包裹放在他床上："给你的。
"西里斯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包裹，眉梢挑了挑，“又一件礼物？”"不是礼物，"利威尔纠正，"是装备。
特制匕首的配套护套。
能固定在大腿内侧，不容易被发现。
"西里斯打开包裹，果然是一个裁剪考究、皮革柔软的护套，设计贴身又隐蔽。
他摩挲着微凉的皮革，神色一时复杂了几分。
"这非常感谢，"他抬眼看着利威尔，"但为什么？"利威尔沉默片刻，低声开口，"壁外危险重重。
多一件武器，多一分生机。
"他停顿了一下，说得更轻了些，"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这话分量不轻，却只说得像是例行叮嘱，但西里斯听得出那其中微妙的温度。
他抬头望着对方的脸，眼底浮起一点晦暗不明的光。
"我会的，"他承诺道，"我们都会。
"利威尔点点头，转身离开，又停了下来："西里斯。
""嗯？""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谁是你真正的同伴。
"他没有看他，只是站在昏黄的灯光中低低说出这句话，像是告诉自己，也像是提醒对方。
西里斯心口骤然一紧。
那句话落下时，他莫名感到一丝凉意，下意识扣住了利威尔的手腕。
“利威尔，如果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利威尔垂眸看着那只手，然后抬眼与他对视，眸色微沉，"每个人都有秘密，重要的是，当关键时刻到来，你会站在哪一边。
"他轻轻挣开西里斯的手，留他独自握着被抽走的空落落的空气，半晌没动，脑海中只剩那句话在一遍遍回响。
“你会站在哪一边？”他听得出，那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随口的提醒。
利威尔在告诉他：他察觉了什么。
而西里斯也知道，这三个人还有事瞒着自己。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最后的问题：当关键时刻到来，他会站在哪一边？西里斯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洗漱的，回过神来已经躺在了床上。
伊莎贝尔的呼吸绵长均匀，法兰偶尔翻身时床板发出吱呀轻响。
他听着这些熟悉的动静，却想起那晚冲天的火光，想起母亲不甘的血泪，还有埃尔文那双永远看不透的眼睛。
然后，他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与那三个人共同训练、生活、欢笑的时光，那种久违的，接近“家”的温暖。
最后，他想起利威尔递出匕首和护套时的眼神，复杂的、包含着信任与怀疑、关心与警惕的眼神。
像是在等一个还未说出口的选择——她的，或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