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在婚礼前夜,我踹掉了准新郎的别墅大门。前世他纵火烧死我,只为给白月光腾出主卧。
这一世我直奔反派大佬的庄园:小叔,缺老婆吗
全城哗然,谁不知这位爷暴戾冷血还有隐疾。
他捏着我下巴轻笑:陆家养不起你这尊佛
后来我手撕渣男脚踩白莲,他默默递刀。
法庭宣判渣男入狱时,他当众吻我指尖:
我的猫,爪子磨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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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是烧焦皮肉般的恶臭,争先恐后地灌入我的喉咙,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刀片。烈焰贪婪地舔舐着四周,窗帘、雕花木门,连同我身上这件曾经象征爱情的昂贵婚纱,都成了它狂欢的祭品。橙红色的火舌扭曲着,像恶魔狂舞的舌头,映在瞳孔里,灼痛了每一根神经。
意识在高温和窒息中沉浮,濒死的走马灯里,最后定格的不是顾承泽那张曾让我神魂颠倒的脸,而是他站在别院外,隔着熊熊烈火看来的眼神。冰冷,漠然,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旁边依偎着林薇薇,那个总是柔柔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的白月光,此刻她的嘴角,分明挂着一丝快意扭曲的弧度。
清欢,别怪我。顾承泽的声音穿过噼啪作响的火焰,虚伪又遥远,薇薇身体弱,闻不得你身上那股子药味。这主卧…总得腾出来给她静养。你放心去,顾太太的位置,永远是你的牌位。
药味我喉咙里嗬嗬作响,想笑,却只喷出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黑烟。那药味,是为了救他那场意外落水、寒气入肺的老母亲,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染上的病根!原来在他眼里,这竟成了玷污他白月光的原罪!
巨大的愤恨如同熔岩在胸腔里炸开,几乎要冲破这具即将化为焦炭的躯壳。凭什么凭什么我掏心掏肺,换来的是被活活烧死,只为给他的心头好腾地方!
就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一股庞大而冰冷的信息流,如同九天悬河决堤,狠狠灌入我的脑海——
《总裁的替身娇妻:白月光她回来了》……林薇薇……顾承泽……而我,沈清欢,一个愚蠢的、被利用殆尽、最终凄惨葬身火海的炮灰女配!所谓深情,所谓婚约,不过是顾承泽安抚家族、榨取我沈家最后价值的遮羞布!我的一生,竟是别人笔下几行潦草的注脚,一个早该退场的笑话!
呃——!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刺目的光线扎得眼睛生疼,不是地狱的业火,而是头顶那盏奢华到俗气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玫瑰和高级香氛混合的甜腻气息,像一张精心编织的、令人窒息的网。
我低头,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虚弱的清明。视线落在手上,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粉钻戒指在灯光下折射着冰冷虚假的光芒,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身上,是那件价值连城、缀满碎钻和蕾丝的Vera
Wang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白纱,此刻却像裹尸布一样沉重地缠在身上。
这里是顾家老宅,我婚礼前夜的准新娘套房。明天,就是我和顾承泽的婚礼。
前世,就是在这个房间,我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羞涩,试穿着这件婚纱,幻想着成为顾太太后的幸福生活。而几个小时后,我就被顾承泽以婚前需要静心祈祷的借口,骗去了城郊那座偏僻的、即将成为我火葬场的别院!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一把扯下头上的钻石发冠,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巨大的恐慌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冰与火,在四肢百骸里激烈冲撞。
逃!必须立刻逃出这个魔窟!
我猛地从柔软的床榻上弹起来,繁复的裙摆绊了一下,我踉跄着扑到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地狱归来的火焰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时间紧迫!顾承泽随时可能过来,用他那张伪善的脸,编织新的谎言把我骗走!
目光在奢华却压抑的房间里急速扫过。梳妆台不行!衣帽间更不行!最后,视线定格在角落那个沉重的、用来放置备用被褥的橡木箱子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发出嗡嗡的轰鸣。来不及细想,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提起那该死的、碍事的巨大裙摆,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橡木房门狠狠冲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伴随着木头撕裂的刺耳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骤然炸开!沉重的橡木门板剧烈地震颤着,门框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半边身子都麻了,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但我毫不停顿,后退两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再次狠狠地撞了上去!
哐当——!!!
这一次,门锁的连接处彻底崩裂!整扇厚重的房门,带着一种悲壮的姿态,轰然向内倒塌!烟尘混合着木屑弥漫开来。
巨大的声响撕裂了顾宅夜晚的宁静。走廊里瞬间炸开了锅,脚步声杂乱地由远及近,夹杂着女佣惊恐的尖叫和管家的厉声呵斥。
出什么事了
少奶奶少奶奶您怎么了
门!门怎么倒了!
灯光瞬间大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管家福伯那张总是挂着得体微笑的脸,此刻因震惊而扭曲,第一个冲到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塌的门板,以及门板后,站在一片狼藉的烟尘中,穿着昂贵婚纱、头发凌乱、眼神却冷得像冰的我。
少…少奶奶福伯的声音都变了调,您…您这是做什么明天就是大日子,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
滚开!我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狠戾和决绝。那冰冷的眼神扫过福伯,让他瞬间噤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不再看他,也不理会那些闻声赶来的、穿着睡衣、脸上写满惊愕和八卦的顾家旁支亲戚。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有鄙夷,有嘲弄,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兴奋。
我挺直脊背,仿佛感觉不到肩膀的剧痛,也感觉不到婚纱下双腿的颤抖。我抬起脚,高跟鞋毫不犹豫地踩过那扇象征着顾家体面的、倒下的橡木门板,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如同踏碎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裙摆太长,碍事。我毫不犹豫地弯腰,双手抓住那昂贵的、缀满碎钻的裙摆两侧,刺啦——一声裂帛脆响,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价值连城的婚纱被我从中撕开,一直裂到大腿,露出底下光洁的皮肤和修长的双腿。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随手将撕下的累赘布料扔在地上,像丢弃垃圾。冰冷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闻讯赶来的顾承泽。他穿着丝质睡袍,英俊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错愕,仿佛一个被新娘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到的深情未婚夫。
清欢!他疾步上前,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安抚我。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手臂的瞬间,我猛地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狠狠掴在顾承泽那张虚伪的脸上!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震得所有人都僵住了。
顾承泽的脸被打得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掌印。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被当众羞辱的狼狈。
沈清欢!你疯了!他低吼,伪装的温柔面具终于碎裂,露出内里的狰狞。
疯我扯出一个冰冷至极、淬着毒液般的笑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顾承泽,你听好了。这婚,我不结了!从现在起,我沈清欢和你顾家,一刀两断!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扭曲的脸,也不理会身后瞬间爆发的哗然和议论。我提起撕破的裙摆,踩着那双碍事的高跟鞋,像个浴血奋战后杀出重围的战士,一步一步,坚定地、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口走去。每一步,都踏在顾家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也踏碎了我前世那愚蠢可笑、葬身火海的幻梦。
身后,顾承泽气急败坏的咆哮、福伯慌乱的劝阻、亲戚们嗡嗡的议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夜风从敞开的顾家大门灌入,带着初夏微凉的露水气息,吹拂在我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清醒。
我冲出顾家那扇象征着权势与财富的雕花铁门,将那片令人作呕的浮华彻底甩在身后。深夜的城市街道空旷寂寥,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昂贵的婚纱下摆被撕开,破碎的蕾丝和细钻在粗糙的地面上拖曳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条狼狈的尾巴。高跟鞋踩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每一步都硌得脚心生疼,但我不能停。
去哪里
这个念头在狂奔带来的剧烈心跳和粗重喘息中,清晰地浮现出来。顾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沈家那个早已被顾家渗透、视我为换取利益的工具的家,更是龙潭虎穴!冰冷的绝望感刚要爬上心头,一个名字如同暗夜中唯一的灯塔,骤然点亮——陆沉渊!
那个书中早逝、却曾短暂掌控着令顾家也为之战栗的庞大势力、手段狠戾、性情莫测的反派大佬。更重要的是,他是顾承泽血缘上的小叔!一个顾承泽骨子里既恐惧又渴望超越的存在。
书中寥寥几笔提到他身体似乎有某种隐疾,深居简出,住在城西近郊的云栖庄园。他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妖刀,美丽而致命,最终却因早亡未能掀起更大的波澜。
赌一把!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与其落入顾家或沈家手中生不如死,不如去招惹这头最危险的孤狼!
一辆空载的出租车亮着顶灯驶过,我毫不犹豫地冲到路中间,张开双臂拦下。司机被我一身昂贵却狼狈撕裂的婚纱、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不顾一切的疯狂惊得目瞪口呆。
城西,云栖庄园!快!我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将身上仅有的、准备明天打赏伴娘的红包——厚厚一沓现金,全部塞进了司机手里。
司机看着手里厚厚的钞票,又看看我濒临崩溃边缘的状态,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敢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夜色被疾驰的车窗切割成模糊的光带。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前世被火焰吞噬的剧痛仿佛还在骨髓里灼烧,顾承泽和林薇薇那两张交织着冷漠与得意的脸在眼前反复闪现。每一次回想,都让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攥紧,几乎窒息。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回头。回头就是地狱。
车子最终在一条僻静的林荫道尽头停下。前方,一道厚重古朴、爬满藤蔓的黑色铁艺大门森然矗立,隔绝了内里的世界。门内是幽深的林木,只能隐约窥见远处山坡上,一座庞大庄园沉默的轮廓,只有零星几盏地灯散发出微弱而冷清的光,如同蛰伏巨兽的眼睛。
小姐,就…就到这儿了,里面进不去。司机的声音带着点怯意,显然对这地方讳莫如深。
谢谢。我推开车门,夜风裹挟着草木特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铁门。
铁门旁有一个不起眼的通话装置。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血腥味,按下了呼叫键。
短暂的电流嗡鸣声后,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男声响起,冰冷得像机器:云栖庄园,私人领地,非请勿入。请表明身份和来意。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着那个小小的摄像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找陆沉渊先生。告诉他,沈清欢来访。
我顿了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孤注一掷的疯狂在眼底燃烧,顺便问他一句——
小叔,缺老婆吗
死寂。
通话器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夜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以及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冰冷的电子音终于再次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原地等候。
铁门纹丝不动。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了单薄撕裂的婚纱,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皮肤上。我环抱住自己,止不住地微微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恐惧、寒冷、还有身体透支后的巨大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吞没。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膝盖发软几乎跪倒在地时——
咔哒。
一声轻响,沉重冰冷的铁门内部传来锁舌弹开的机械声。接着,那扇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巨大门扉,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如岩石的男人站在门内阴影处。他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上下扫视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风险等级。
沈小姐,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毫无温度,请跟我来。先生要见你。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是更剧烈的跳动。赌局的第一关,过了!
我咬紧牙关,努力挺直早已疲惫不堪的脊背,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那如同幽灵般的黑衣男人身后,走进了这片传说中神秘而危险的领地。庄园内部远比从外面看到的更加幽深广阔。车子沿着蜿蜒的柏油路行驶,两旁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和沉默的百年古树,在夜色中投下幢幢鬼影。远处主宅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清晰,那是一座融合了现代极简线条与古典厚重感的庞大建筑,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暖黄色的灯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而遥远。
车子在主宅气势恢宏的门廊前停下。黑衣男人下车,替我拉开了车门。冷风瞬间灌入,激得我一个哆嗦。门廊下站着另一个穿着管家服饰、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他的目光同样带着审视,但比起黑衣男人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沈小姐,这边请。老管家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
我深吸一口气,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跟着他走进这座如同巨大兽口般的宅邸。内部空间异常高阔,装饰是极致的冷色调——深灰的墙面,墨黑的地砖,线条硬朗的金属与玻璃。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木料、皮革以及某种冷冽消毒水的奇特味道,空旷、寂静,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秩序感,毫无家的暖意。
老管家将我引至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前,轻轻敲了敲。
进。门内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沙哑,却像带着无形的冰棱,瞬间穿透了门板,直直刺入我的耳膜和心脏,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管家推开门,侧身示意我进去。
房间很大,像是一个私人图书馆与办公空间的结合体。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柜占据了整面墙壁,里面塞满了厚重的书籍。另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被厚重的深灰色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房间中央铺着触感极佳的深色地毯,一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黑色书桌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陆沉渊。
他终于从书页上抬起了眼。
我的呼吸瞬间凝滞。
灯光是暖调的,落在他身上,却奇异地未能驱散那份浸入骨髓的冷感。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五官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完美,组合起来却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疏离与…妖异。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薄唇颜色很淡,鼻梁高挺。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深的墨色,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此刻正毫无波澜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死物般的漠然。
他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锁骨。然而,这慵懒的装扮却丝毫未减他周身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更让我瞳孔微缩的是,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通体乌黑、线条流畅的手枪。冰冷的金属在他苍白的指尖转动,偶尔反射出一道令人胆寒的冷光。他姿态闲适,仿佛那不是杀人的凶器,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文玩。
沈清欢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带着点沙哑的慵懒,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缓慢而锐利地划过我撕裂的婚纱、凌乱的头发、苍白狼狈的脸,以及我眼中强行压制的惊惧和无法熄灭的恨火。顾家明天的新娘,沈家的独女
他微微歪了下头,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更像是在欣赏猎物濒死前的挣扎。
跑到我这里来,问缺不缺老婆他轻轻笑了一声,低沉悦耳,却冷得掉冰碴,怎么,顾家那小子满足不了你,还是沈家那座小庙,养不起你这尊…急着想换个金窝的佛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我最不堪的处境。赤裸裸的轻蔑,毫不掩饰的嘲讽。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玩枪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黑洞洞的枪口若有似无地对准了我的方向。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前世葬身火海的灼痛感仿佛再次袭来,与眼前这柄随时可能喷出死亡火焰的凶器带来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身体的本能在尖叫着逃离。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一股更汹涌、更滚烫的岩浆猛地从心底喷发出来——那是被活活烧死的滔天恨意!是对顾承泽、林薇薇乃至整个顾家的刻骨诅咒!
这股恨意,压倒了恐惧,烧尽了理智。
金窝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眸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凄厉的尖锐,像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发出的嚎叫,顾承泽那个畜生,他为了给他的白月光腾主卧,今晚就想放火烧死我!沈家他们只把我当攀附顾家的垫脚石!那地方不是庙,是吃人的魔窟!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愤怒和绝望烧灼出的生理盐水。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不能示弱!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等于找死!
我向前一步,无视了那柄可能随时终结我性命的手枪,目光死死锁住陆沉渊那双冰冷的眼瞳。所有的恐惧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在眼底燃烧。
陆先生!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嘶喊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我不是来求您庇护的可怜虫!我是来和您做交易的!
交易陆沉渊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里那丝漫不经心的慵懒似乎褪去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有趣玩具般的兴味。他手中的枪停止了转动,枪口依旧对着我,却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威慑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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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交易!我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我知道顾承泽怕您!我知道顾家最核心的那几个见不得光的项目!我知道他们是怎么通过海外空壳公司洗钱,怎么在城东那块地皮上搞强制拆迁闹出人命的!我还知道林薇薇那个‘柔弱’的白月光,背地里替顾承泽牵线搭桥,接触过哪些不该碰的境外势力!
我一口气将前世在火场濒死时,顾承泽为了炫耀他所谓的成就而对我吐露的、以及后来在顾家做牛做马时无意间窥探到的肮脏秘密,如同倒豆子般说了出来。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细节,都带着血淋淋的真实感。
这些东西,够不够当我的投名状我死死盯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我只要一个机会!一个能亲手把顾承泽、把林薇薇、把那些害过我的人踩进地狱的机会!陆先生,您收下我,我沈清欢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您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绝不犹豫!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陆沉渊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我刚才说的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凌迟。就在我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放下了那把一直把玩的手枪,将它随意地搁在了光滑的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然后,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离开书桌后的座椅,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缓步绕过桌角,朝我走来。丝质睡袍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无声地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像一头优雅而危险的猎豹在巡视领地。
他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如此近的距离,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混合着淡淡药味和雪松气息的味道清晰地传来。他微微低下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入我的眼底,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我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底色——是复仇的火焰还是虚张声势的谎言
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他的手指,带着玉石般的凉意,猝不及防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迫使我不得不完全抬起头,与他那双毫无温度的墨瞳对视。
小野猫,他低沉的嗓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如同冰珠落在玉盘上,爪子还没磨利,口气倒是不小。
他的拇指指腹,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意味,摩挲过我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下唇。那冰冷的触感如同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激起一阵战栗。
想当我的刀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眼底却依旧一片荒芜,那得先让我看看,你这牙口…够不够硬,能不能咬得动顾家那根硬骨头。
他松开了手,那股迫人的压力也随之消散了一些,但冰冷的视线依旧牢牢锁着我。
陈伯,他并未回头,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起伏的淡漠,给她安排个房间。找点合身的衣服。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门口的老管家立刻躬身:是,先生。
陆沉渊最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到有趣玩具般的兴味。
沈清欢,他念着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记住你今晚说的话。我陆沉渊的刀,钝了,或者咬错了人…后果,你承担不起。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向书桌后那巨大的落地窗方向,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背影挺拔而孤寂,重新融入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巨大的精神压力骤然卸去,身体积累的疲惫、寒冷和伤痛瞬间反扑。眼前猛地一黑,腿一软,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面并未到来。
一双有力的手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肩膀。那手臂的主人身形如同磐石,动作迅捷无声。我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的是刚才引我进来的那个冷峻如岩石的黑衣男人——周谨。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但扶住我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精准。
沈小姐,请跟我来。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平板无波,仿佛刚才只是扶起一件物品。
老管家陈伯无声地出现在周谨身侧,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勉强站稳,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眩晕感,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去看那个重新隐入黑暗中的男人,只是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跟随着陈伯和周谨,离开了这个空旷、冰冷、弥漫着无形硝烟的书房。
走廊的光线依旧昏暗而清冷。陈伯步履平稳地在前引路,周谨则沉默地跟在我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无声的屏障,也像一道冰冷的监视。他们没有交谈,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轻轻回响。
我被带到庄园主楼东翼的一个房间。推开厚重的房门,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地宽敞明亮。装修风格延续了整体的冷色调,深灰的墙壁,米白色的羊毛地毯,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精致的露台,此刻窗帘拉开着,能看到远处花园模糊的轮廓,为房间注入了一丝生气。家具是简约的现代风格,线条流畅,质感高级,一张宽大的床铺看起来柔软舒适。
沈小姐,这是您的房间。陈伯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浴室在那边,衣柜里有为您准备的换洗衣物,尺码应该合适。您需要什么,可以按铃。他指了指床头一个不起眼的呼叫按钮。
谢谢。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陈伯微微颔首:您好好休息。说完,便和周谨一同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那强撑了一路的意志力终于彻底崩塌。背靠着冰冷的房门,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落,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肩膀被撞门时的剧痛、掌心被掐破的伤口、还有被夜风吹得冰冷的四肢,所有的感官都迟钝而麻木。
只有心脏,还在胸腔里狂乱地跳动,提醒着我刚刚经历的一切是多么疯狂而真实。
我逃出来了。从顾承泽的火窟里,从沈家的牢笼里。虽然投入了另一片更深的、更不可测的黑暗,但至少,我暂时活了下来。
陆沉渊…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再次浮现在脑海。他那冰冷的手指捏住下巴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小野猫…爪子还没磨利…他低沉玩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身体还在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心底深处,那簇名为复仇的火焰,却在绝境中顽强地燃烧起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灼热。
是的,我的爪子还不够利。但我会磨利它。用顾承泽和林薇薇的血肉来磨!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颤抖终于渐渐平息。冰冷的麻木感退去,肩膀和脚踝的疼痛变得清晰起来。我扶着门框,艰难地站起身。目光落在房间一角的衣帽间上。
推开衣帽间的门,里面整齐地挂着几排衣物。从舒适的家居服到看起来可以外出的休闲装,甚至还有几件剪裁利落的套装,尺码果然都像是为我量身准备的。颜色以黑白灰为主,低调,却质感极佳。旁边还有未拆封的内衣裤和袜子。陆沉渊的安排,高效得令人心惊,也冷漠得让人意识到,在这里,我真的只是一件被收留的物品。
我挑了一套柔软的纯棉长袖家居服,走进浴室。巨大的按摩浴缸看起来奢华无比,但我没有心情享受。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皮肤上的尘埃和冷汗,却带不走心底的冰冷和沉重。雾气氤氲中,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眼底却燃烧着执拗火焰的脸,我用力地、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沈清欢,活下去!然后,让他们付出代价!
洗完澡,换上干净舒适的家居服,身体的疲惫感稍微缓解,但精神依旧紧绷。我躺在那张柔软得几乎能将人吞噬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前世火场的惨烈、顾承泽冰冷的目光、陆沉渊深不可测的审视…各种画面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灰白,我才在极度的精神疲惫中,沉入一种不安稳的浅眠。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规律、安静,却笼罩在无形的压力之下。
我像一只被暂时收容在华丽鸟笼里的雀鸟。陈伯会准时送来一日三餐,精致可口,营养均衡,摆放在我房间外的小厅餐桌上,如同某种无声的供养。周谨则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大多数时候守在走廊的阴影里,或者在我偶尔走出房间透气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也扫视着我。
陆沉渊没有再出现。仿佛那晚书房里的短暂交锋只是一场幻觉。这座庞大的庄园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安静地运转着,而我,是其中一个被暂时搁置的零件。
我强迫自己适应。按时吃饭,努力入睡恢复体力,在房间里做一些简单的拉伸运动。更多的时间,我坐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精心打理却毫无人气的花园,在脑海中一遍遍梳理前世的记忆碎片——顾家的商业版图、关键人物的弱点、那些肮脏交易的蛛丝马迹。这是我唯一的筹码,必须烂熟于心。
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第三天下午,我正在房间的露台上尝试做一些恢复性的瑜伽动作,试图驱散身体的僵硬和内心的焦灼。周谨无声地出现在门口,依旧是那副岩石般的冷峻表情。
沈小姐,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先生要见您。
心脏骤然一紧。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加速的心跳,点了点头:好。
再次踏入那条通往书房的走廊,感觉却截然不同。不再是深夜的仓惶,但那份冰冷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周谨在书房门口停下,替我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深色木门。
陆沉渊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只是这次没有穿睡袍,而是换了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高领羊绒衫,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钢笔。听到开门声,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坐。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书房里多了一把椅子,放在书桌的侧前方。我依言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控制着呼吸的平稳。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无形的压力像水银般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我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镇定。
大约过了几分钟,那沙沙声停了。陆沉渊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依旧是那种毫无温度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
恢复得不错。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看来顾家这尊小佛,底子倒没被养废。
他的用词依旧带着刻意的轻慢。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等待下文。
他将手中的钢笔随意地搁在文件上,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双手十指交叉搭在身前,姿态看似放松,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疏离感。
说说吧,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脸上,带着穿透性的力量,除了那晚那些…你还能为这把刀,开什么锋
考验开始了。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在云栖庄园这短暂却煎熬的几天里,我早已将那些致命的记忆碎片反复咀嚼、提炼。
顾承泽的父亲,顾振山,他负责顾氏集团的地产业务。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但竭力保持着清晰,三年前,城西‘锦绣家园’项目,他们为了赶工期压成本,使用了严重不合格的建筑材料。工程监理张工发现问题试图上报,一周后,他就在下班路上‘意外’遭遇了严重车祸,至今瘫痪在床。他的妻子收到了一笔巨额‘慰问金’,并受到了‘善意提醒’。我报出了那个建材供应商的名字,以及张工妻子后来被迫搬离的城市。
陆沉渊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搭在身前的食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还有,顾承泽的堂弟,顾明辉,我继续道,语速平稳下来,他负责顾氏旗下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表面做影视投资,背地里是顾家重要的洗钱通道。他们利用几部票房惨淡的文艺片做高制作成本,虚报宣发费用,将大量来源不明的资金注入。具体操作,是通过三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周转,其中一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林薇薇的一个远房表哥。
我清晰地报出了那三家空壳公司的名称和注册代码,以及那个表哥的名字和目前所在的国家。这些都是前世顾承泽在一次醉酒后,为了炫耀他运筹帷幄的能力而得意洋洋地透露的。
最后,我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恨意,关于林薇薇。她远不止是顾承泽身边的一朵白莲花。她利用自己‘柔弱’的形象和艺术策展人的身份作掩护,频繁接触东南亚和东欧的一些‘艺术品商人’。实际上,她在为顾承泽牵线搭桥,接触那些地方的非法资金和…某些被严格管控的生物医药技术。上个月,她以‘私人收藏’名义,通过一家瑞士画廊转入国内的三幅画作,夹层里藏有最新型的神经性药物样本和配方碎片,接收方是顾氏控股的一家小型生物实验室。
我报出了那家瑞士画廊的名字、画作的名称和编号,以及顾氏旗下那家实验室的伪装名称和真实地址。
说完最后一个字,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陆沉渊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落在我脸上,深潭般的眼底终于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翻涌起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稀有矿藏般的幽深光泽。他沉默地看着我,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终于,他缓缓地、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依旧是简单的两个字,却比之前的任何话语都更有分量。
他没有对我的情报做出任何评价,仿佛那只是理所当然。他伸手,拿起书桌上一张看起来像是请柬的硬卡纸,随意地推到了我面前的桌沿。
明晚七点,星辉酒店,‘星雾’系列珠宝发布会后的慈善晚宴。他声音平淡无波,顾承泽会带着他的‘心头好’出席。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顾承泽…林薇薇…这么快就要再次面对他们了
沈小姐,陆沉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入我的眼底,看穿了我瞬间翻涌的惊悸、仇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的第一课来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牢牢锁住我,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近乎残酷的审视。
让我看看,你这把刀,是见血封喉…他唇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还是…见了旧主,就软了骨头
星辉酒店顶层的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流泻而下,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粉。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雪茄和香槟气泡交织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里是名利场最光鲜亮丽的舞台。
我挽着陆沉渊的手臂,踏入这片喧嚣的瞬间,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过来。惊讶、探究、难以置信、还有赤裸裸的鄙夷和嘲弄,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裸露的皮肤上。
我身上是一条陆沉渊让人送来的礼服裙。并非张扬的款式,而是极其简约的哑光黑色绸缎,深V领口,后背开得极低,线条流畅地包裹着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唯一的亮点是颈间一条设计极其简约的铂金细链,坠着一颗切割完美的、水滴形的深蓝色钻石——海洋之心(O
Dream),陆沉渊母亲生前的遗物,从未在公开场合佩戴过。它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宣告。
这身打扮,与我之前作为顾承泽未婚妻时偏爱的甜美公主风截然不同。极致的黑,衬得我肌肤胜雪,也勾勒出一种冷冽、神秘、甚至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颈间那颗价值连城的蓝钻,则像一道冰冷锐利的寒芒,刺破了所有虚浮的光影。
挽着陆沉渊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他的手臂坚实有力,隔着高级西装的布料,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力量和…冰冷的温度。他步履从容,对周遭那些聚焦的视线和瞬间低下去的嗡嗡议论声恍若未闻,仿佛行走在无人之境。只有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而内敛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屏障,将那些窥探和恶意隔绝在外。
陆先生!真是稀客!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堆着满脸谄媚的笑容迎上来,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我脸上和颈间的蓝钻上扫视。
陆沉渊只是极其冷淡地略一颔首,脚步并未停留。那人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站在原地。
那是…沈清欢她怎么会跟陆先生在一起
我的天!她脖子上戴的…是‘海洋之心’!陆家那位老夫人的…
顾承泽还在那边呢!这下有好戏看了!
啧,刚逃了顾家的婚,转头就攀上更高的枝儿了手段够厉害啊…
细碎却清晰的议论声,如同毒蛇的信子,丝丝缕缕地钻进耳朵。我挺直脊背,下巴微微抬起,脸上维持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目光却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宴会厅另一端。
顾承泽穿着一身骚包的银灰色高定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端着香槟,被几个同样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簇拥着谈笑风生。林薇薇小鸟依人地偎在他身侧,一身柔美的粉色纱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柔弱的微笑,仿佛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
当我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他身上时,顾承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脸色在璀璨的灯光下变得极其难看,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错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狂怒和被当众羞辱的狰狞。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林薇薇也看到了我。她脸上那朵柔弱的白莲花笑容瞬间凋谢,化作一片震惊和嫉恨的惨白。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顾承泽的手臂,看向我颈间那颗光芒夺目的蓝钻时,眼底的嫉妒几乎要喷出火来。
陆沉渊的脚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势,径直朝着顾承泽所在的方向走去。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向两边退开,留下一片真空地带。
距离在缩短。五米…三米…一米…
顾承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他甩开林薇薇的手,往前一步,挡在了我们面前,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调:
沈清欢!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充满了看好戏的兴奋。
我挽着陆沉渊的手没有松开,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我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顾承泽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落在了他身后脸色煞白、眼神怨毒的林薇薇身上。
顾少,陆沉渊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他特有的、慵懒的沙哑,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轻易刺破了顾承泽营造的愤怒假象,管好你的狗。吠得太大声,容易吵到人。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顾承泽身上,而是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林薇薇。
顾承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被陆沉渊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噎得说不出话。林薇薇更是浑身一颤,眼圈瞬间红了,一副泫然欲泣、受尽委屈的模样。
小叔!顾承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试图维持表面的礼貌,但声音里的怨毒却掩藏不住,您这是什么意思沈清欢是我的未婚妻!她不知廉耻,婚礼前夜……
未婚妻陆沉渊微微偏过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终于落在了顾承泽脸上,里面是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看待蝼蚁般的漠然。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顾少记性似乎不太好。你的婚礼,不是已经取消了吗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我挽着他手臂的位置,然后极其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如同拂去尘埃般,蹭了蹭我的脸颊。那动作亲昵得近乎狎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现在,他抬眼,重新看向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顾承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落针可闻的角落,她是我的人。
轰——!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周围的人群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压抑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无数道目光在我、陆沉渊和顾承泽之间疯狂扫视,充满了震惊、探究和难以置信!
顾承泽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陆沉渊那只触碰过我脸颊的手,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承泽哥哥!林薇薇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别…别冲动…
陆沉渊却仿佛没看到顾承泽濒临爆发的状态,也毫不在意周围掀起的风暴。他收回手,目光淡漠地扫过顾承泽那张扭曲的脸,如同扫过一件垃圾。
顾少,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起伏的冰冷,管好你自己。再让我看到你,或者你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或者做不该做的事…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里,终于清晰地掠过一丝令人骨髓发寒的戾气,后果,你清楚。
说完,他甚至不再给顾承泽一个眼神,轻轻拍了拍我挽着他的手背,语气平淡无波:走吧,这里空气不好。
他迈开脚步,带着我,如同两艘破冰船,在众人惊愕、探究、畏惧的目光注视下,从容不迫地穿过了这片凝固的喧嚣,走向宴会厅深处相对安静的休息区。留下身后一片死寂,以及顾承泽那张因为极度愤怒和羞辱而彻底扭曲、狰狞如恶鬼的脸庞,还有林薇薇那充满怨毒和嫉恨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钉在我的背影上。
陆沉渊的宣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余波在随后的日子里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发酵。
顾少前未婚妻夜投小叔怀抱,陆先生当众宣示主权!
‘海洋之心’易主!沈清欢成陆沉渊新宠
顾陆两家彻底撕破脸豪门秘辛再添一笔!
类似的标题,带着各种角度偷拍的、我和陆沉渊在宴会上的照片——他为我拂去颊边尘埃的瞬间,顾承泽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充斥着各大媒体的娱乐版甚至财经版头条。网络上的讨论更是如火如荼,各种猜测、爆料、站队甚嚣尘上。我沈清欢的名字,一夜之间从一个即将嫁入豪门的幸运灰姑娘,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手段了得、在叔侄之间周旋的蛇蝎美人。
舆论的狂风骤雨,陆沉渊似乎全然不在意。云栖庄园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但我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顾承泽和顾家,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暗地里的报复,如同毒蛇吐信,悄然而至。
我名下的几张银行卡,在我离开顾家后不久就被沈家以各种理由冻结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然而,当我尝试用陆沉渊让陈伯给我的一张附属卡支付一笔很小的网络课程费用时,竟然也显示交易失败!紧接着,几个我之前联系过、试图寻找工作机会的猎头和公司HR,都极其委婉或直接地表示职位已满或暂时没有适合沈小姐的岗位。
顾家的手,伸得比我想象的还要长。他们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离开顾家,你在海城寸步难行!想靠陆沉渊他不过当你是个玩物!
更阴险的是针对陆沉渊。短短几天内,陆氏集团旗下几个重要的合作项目接连出现问题。先是城东一个高端住宅项目的关键建材供应商突然以原材料短缺为由单方面毁约,导致工程面临停工风险;接着,陆氏控股的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核心研发团队被对手高薪挖角,带走了几个关键专利的前期数据;甚至连陆氏参股的一家海外航运公司也爆出了违规操作被当地监管部门调查的负面新闻。
手法狠辣,精准打击,处处透着顾家惯用的、上不得台面的阴损味道。矛头直指陆沉渊的商业帝国根基。
消息传到庄园时,我正在陆沉渊书房外的小偏厅里。陈伯低声向陆沉渊汇报着,语气凝重。陆沉渊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峭。他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极其轻微地摆了摆手。
陈伯无声地退下。
书房的门开着一条缝。我站在偏厅的阴影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门内弥漫出来的、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冰冷,压抑,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寂。他肩背的线条绷得极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愤怒吗肯定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蝼蚁挑衅的、冰冷的暴戾。他不需要咆哮,沉默本身就是最恐怖的威慑。
我悄然退回自己的房间,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顾家的反击来了,比预想的更快更猛。陆沉渊会如何应对他这把看似无坚不摧的刀,面对顾家这种下三滥的缠斗,会不会也觉得棘手而我…我能做什么仅仅提供情报就够了吗
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在心底翻涌。我不能只做一个被保护、被投喂的宠物。我要证明我的价值,证明我不仅仅是情报源,更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刀!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几天后,一个阴沉的下午。我按照之前的习惯,准备去庄园东侧那个小型室内恒温泳池游泳——这是陆沉渊默许的、为数不多我可以自由活动的区域之一。
刚走到通往泳池的玻璃回廊转角,一个刻意压低、却因为激动而显得尖利的女人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薇薇姐你放心!我亲眼看见她每天都这个点去泳池!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那池子边缘本来就有点滑…哼,一个被扫地出门的破鞋,也敢抢薇薇姐你的风头,还敢让承泽哥那么难堪摔不死她也让她在医院躺几个月!
是林薇薇那个跟屁虫表妹,赵思思的声音!我瞬间停住脚步,屏住呼吸,紧贴在冰冷的玻璃墙后。
嗯,你做得很好,思思。林薇薇那柔柔弱弱、此刻却淬满了恶毒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记住,手脚干净点。泳池监控‘刚好’今天下午检修。事成之后,你看中的那个限量版包包,姐姐送你。
电话挂断。脚步声朝着泳池方向走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们想在泳池边对我下手!制造一场意外滑倒!这里是陆沉渊的地盘,她们竟然也敢如此肆无忌惮!顾家或者说林薇薇的疯狂和恶毒,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但这一次,我没有被冲动吞噬。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机会!
我迅速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打开录音功能,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玻璃回廊光线明亮,我必须极其小心地利用高大的盆栽植物作为掩护。
泳池区域空无一人,只有池水反射着顶灯的光芒,波光粼粼。赵思思鬼鬼祟祟地蹲在深水区边缘,背对着入口,正从一个小瓶子里往手上倒着一种无色透明的油状液体,然后快速而均匀地涂抹在池边光滑的大理石边缘上!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我屏住呼吸,将手机的摄像头从盆栽缝隙中探出,清晰地录下了她倾倒液体、涂抹池边、以及最后将那个小瓶子塞进泳池边一个不起眼的废弃管道口的全过程!
做完这一切,赵思思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恶毒得逞的快意,迅速起身离开了泳池。
我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从藏身处走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我走到赵思思涂抹过的地方,蹲下身,用手指极其小心地沾了一点边缘残留的、几乎看不见的油渍。入手冰凉滑腻,带着一股淡淡的、刺鼻的化学气味。
我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密封小袋(这是重生后养成的习惯),小心地将指尖沾染的油渍样本刮了进去,封好。然后走到那个废弃的管道口,用纸巾包着手,将赵思思塞进去的那个小瓶子掏了出来。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棕色玻璃瓶,里面还残留着一点油状液体。
证据,确凿!
我没有声张,也没有去碰泳池的水。拿着手机录下的视频、密封袋里的油渍样本和那个小瓶子,我径直走向陆沉渊的书房。这一次,我没有让陈伯通报,而是深吸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入。
陆沉渊正坐在书桌后,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惯常的审视。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屏幕解锁,调出刚才录下的视频,音量开到最大,然后放在了他的书桌上,屏幕正对着他。
赵思思那恶毒的声音和林薇薇的指使,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书房里:…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摔不死她也让她在医院躺几个月…泳池监控‘刚好’今天下午检修…
视频播放完毕。书房里一片死寂。
陆沉渊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了我的脸上。那双墨色的瞳仁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漠然,而是翻滚起一股极其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风暴!如同深渊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里面蛰伏的、择人而噬的凶兽!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温度骤降!
他没有看那个密封袋和小瓶子,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宽大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一步一步绕过书桌,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尖上。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几乎要冻结血液的怒意。他低下头,深潭般的眼眸紧紧锁住我,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我穿透。
害怕吗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我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脊背,清晰地回答:怕。但更想撕了她们。
短暂的沉默。
陆沉渊的眼底,那翻涌的黑暗风暴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一丝极淡、极快、如同冰原上乍现的极光般的异样情绪,在他深不见底的眸中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那似乎…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赞许
他伸出手,没有碰我,而是拿起了书桌上那个装着油渍样本的密封袋和那个没有标签的棕色小瓶子。他的指尖苍白而稳定。
周谨。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书房门应声而开,周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无声肃立。
陆沉渊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语气平淡得如同在吩咐晚餐的菜单:找到下药的人。还有,打电话给顾振山。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种无机质般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
告诉他,陆沉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管好他儿子养的疯狗。再有一条狗爪子伸进我的地盘,伸向…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我的人。我不介意,亲手把顾家的狗窝,连根拔了。
顾家试图掀起的暗流,被陆沉渊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巴掌拍了回去。
赵思思当晚就意外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和两根肋骨,被紧急送医。赵家父母哭天抢地地赶到顾家要说法,却被顾振山阴沉着脸直接轰了出去。林薇薇据说被顾振山叫去严厉训话,之后几天都称病没有露面,连最爱的社交场合都消失了。
陆氏集团那几个被针对的项目,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正常。毁约的建材供应商换了新的,价格更优;被挖角的团队空缺迅速由猎头从海外顶尖机构挖来了更资深的大牛填补;海外航运公司的调查风波,也在一周内被妥善解决,甚至还因此揪出了内部几个长期吃里扒外的蛀虫,借机清洗了一番。
陆沉渊的反击,精准、高效、狠辣。没有多余的废话,只用行动宣告:任何伸向云栖的爪子,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斩断。
这场风波,像一块试金石。陆沉渊看到了我的爪牙并非摆设,而我,也窥见了他掌控的冰山一角下,那足以翻江倒海的恐怖力量。一种微妙的、建立在共同敌人和实力认可基础上的信任,在冰冷的交易关系里,悄然滋生了一丝缝隙。
云栖庄园的日子,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节奏。
我开始被允许进入庄园内设的小型训练场。起初是体能恢复,在专业教练(周谨兼任)冷硬的指令下进行枯燥而痛苦的训练。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力量器械压榨着每一寸肌肉的极限。陆沉渊偶尔会出现在训练场二楼的单向玻璃后,像一个沉默的考官,目光透过玻璃,冰冷地评估着我的耐力和意志。
渐渐地,训练内容升级。基础的格斗技巧,擒拿,反制。每一次摔倒,每一次被周谨毫不留情地压制在地,冰冷的塑胶地面撞击着骨头,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酸痛。汗水混着尘土,狼狈不堪。但我咬着牙,一次次爬起来,眼神里的火焰从未熄灭。
有一次,周谨一个凶狠的扫腿将我重重绊倒。我闷哼一声,整个人砸在地上,眼前发黑,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起来!周谨冰冷的声音毫无波动。
我尝试用手撑地,手腕的疼痛让我瞬间卸力,再次跌回地面。
就在我咬着牙准备用另一只手强撑时,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突然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愕然抬头。
陆沉渊不知何时下了楼,站在我面前。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精良的深色便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手腕伤了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我抿紧唇,没说话,也没去碰他伸出的手,而是用没受伤的左手猛地一撑地面,忍着剧痛,硬生生地自己站了起来。身体因为疼痛和脱力而微微摇晃。
陆沉渊的手悬在半空,顿了一秒,缓缓收了回去。他看着我自己站稳,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像幻觉。
逞强他淡淡地问。
不想当废物。我喘息着,用袖子狠狠擦掉额角的汗和沾上的灰尘,直视着他。
他看了我几秒,没再说什么,转身对周谨吩咐:带她去处理一下。明天开始,加器械。
从那天起,我的训练项目里多了一项——枪械。
不是在普通的射击场,而是在庄园地下深处一个隐蔽的、隔音效果极佳的专业靶场里。灯光冷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和枪油的味道。
第一次拿起那冰冷沉重的金属造物时,我的手心全是汗。后坐力的冲击远超想象,震得我虎口发麻,肩膀生疼。子弹脱靶得离谱。
握紧。肩抵实。三点一线。呼吸…控制。陆沉渊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低沉,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距离很近。他没有直接触碰我,只是用语言精确地纠正着我的每一个错误姿势。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药味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
放松,又没让你抱情人。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嘲弄,气息拂过我耳边。
我的耳根莫名有些发烫,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啧。他似乎轻哼了一声,随即,一只微凉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上了我扣动扳机的右手,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托住了我持枪不稳的左腕。
他的体温偏低,掌心带着薄茧,触感清晰而有力。他的胸膛几乎贴上了我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训练服,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力量和沉稳的心跳。一种强烈的、被完全掌控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我。
感受它。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响起,低沉而蛊惑,如同恶魔的低语,它是你手臂的延伸,是你意志的投射。恐惧它,它就背叛你;掌控它,它就是你最忠诚的獠牙。
在他的掌控和引导下,我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响。这一次,子弹精准地撕裂了远处的靶心!
巨大的后坐力依旧震得我手臂发麻,但那种前所未有的、掌控力量的感觉,却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带来一种近乎战栗的兴奋!
他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和温热也随之撤离。
记住这种感觉。他看着我,目光深邃,力量和恐惧,只隔着一线。跨过去,你才能活。
训练日复一日。体能、格斗、枪械…我的身体在痛苦的磨砺中逐渐变得紧实有力,眼神也褪去了最初的惊惶和脆弱,沉淀出一种冰冷的锐利。庄园里的佣人和保镖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好奇和轻视,变成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陆沉渊出现在训练场的次数增多了。他很少说话,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看着,像一个苛刻的监工。但偶尔,在我突破某个瓶颈,或者完成某个高难度动作时,我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弱的满意光芒。
除了训练,我开始接触一些实务。
起初是整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商业信息碎片。后来,周谨会不经意地将一些指向顾家外围灰色产业的线索遗漏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再后来,陆沉渊会直接丢给我一些加密文件,里面是顾家某个项目或某个关键人物的资料,然后丢下一句:找出弱点。
这像是一种更高阶的磨刀。我利用前世记忆和对顾家的了解,结合陆沉渊提供的海量信息,像解谜一样,抽丝剥茧,找出那些看似光鲜亮丽背后的裂缝和污垢。每一次将分析报告放到他书桌上时,他通常只是扫一眼,不做评价。但陈伯送来的餐食会悄悄变得更为精致,训练场里也会适时地出现更适合我的新装备。
无声的认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日子在汗水、硝烟和冰冷的算计中流逝。复仇的火焰从未熄灭,只是被淬炼得更加内敛、更加致命。
时机,在陆沉渊的掌控下,终于成熟。
海城中级人民法院,最大的刑事审判庭。
庄严肃穆的国徽高悬。旁听席座无虚席,长枪短炮的记者镜头对准了被告席。闪光灯此起彼伏,快门声密集如雨。
顾承泽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囚服,站在被告席上。曾经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脸庞此刻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惶、不甘和穷途末路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公诉席,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林薇薇则坐在证人席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早已没了往日那朵小白花的楚楚可怜,只剩下被彻底摧毁后的麻木和绝望。她脖子上还戴着一条廉价的珍珠项链,与她此刻的处境形成刺眼的对比。
公诉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肃穆的法庭里回荡,一条条罪状如同沉重的枷锁,被清晰地罗列出来:
…被告人顾承泽,为谋取不正当利益,指使他人使用劣质建材,造成重大安全事故隐患,并致使举报人张某某重伤致残…通过其实际控制的境外空壳公司,长期进行非法洗钱活动,数额特别巨大…与境外不法分子勾结,非法获取并试图交易国家严格管控的生物医药技术资料…
…证人林薇薇,协助顾承泽进行非法洗钱活动,利用虚假艺术品交易掩盖资金流向…协助顾承泽接触境外非法势力,传递敏感信息…
铁证如山!每一份证据链都严密完整,无可辩驳。顾承泽的律师徒劳地做着苍白无力的辩护,声音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我和陆沉渊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姿态沉静,如同磐石。我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裤装,长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只有我自己知道,平静的冰面下,是汹涌奔腾的岩浆!看着顾承泽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看着林薇薇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前世被烈火焚身的剧痛仿佛再次灼烧着我的灵魂!快意吗当然!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冰冷。
终于,审判长洪亮的声音响起:
…本院认为,被告人顾承泽犯重大责任事故罪、洗钱罪、为境外非法提供国家秘密、情报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证人林薇薇,犯洗钱罪、为境外非法提供国家秘密、情报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砰!法槌落下,一锤定音!
顾承泽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双腿一软,瘫倒在被告席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绝望嘶吼:不——!!!
林薇薇则直接双眼一翻,昏死过去,被法警如同拖死狗般架了出去。
旁听席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疯狂地涌向前排,镜头和话筒如同丛林般伸了过来,闪光灯几乎要将人淹没!无数问题如同炮弹般砸来:
陆先生!请问您对顾承泽的判决结果有何看法
沈小姐!作为顾承泽的前未婚妻和本案重要线索的提供者,您此刻是什么心情
陆先生,传闻是您一手推动了这次调查,这是否意味着陆顾两家彻底决裂
沈小姐,您和陆先生现在是什么关系您脖子上的戒指是订婚戒指吗
嘈杂,混乱,喧嚣。
陆沉渊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这片混乱感到不悦。他没有理会那些伸到面前的话筒和刺眼的闪光灯,只是侧过头,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正看着被告席上被法警粗暴拖走的顾承泽,他还在徒劳地挣扎嘶吼,如同困兽。前世那焚身的烈焰仿佛在眼前最后一次闪过,最终化为冰冷的灰烬。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我放在膝盖上的手。
我微微一怔,转过头。
陆沉渊正看着我。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在鼎沸的人声喧嚣中,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他握着我的手,缓缓抬起,然后,在全世界惊愕的注视下,低下头,一个冰冷而轻缓的吻,落在了我无名指的指尖上。
那触感,如同雪花落在肌肤上,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四肢百骸。
他抬起头,深潭般的眼眸里映着我微微睁大的眼睛。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慵懒沙哑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法庭的喧嚣,落在我耳边,也落入了无数伸长了耳朵的记者话筒里:
我的猫,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过我的指关节,带着薄茧的触感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爪子磨利了
闪光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如同白昼!快门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无数镜头疯狂地捕捉着这爆炸性的一幕——陆沉渊旁若无人地亲吻沈清欢的指尖,宣告着无与伦比的亲密与所有权!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深潭般的墨色里,清晰地映着我自己的影子。冰冷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专注。前世今生的恨意、挣扎、浴火重生的痛楚、磨砺爪牙的艰辛…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归处。
我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回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指尖相扣。
法庭的宣判声、记者的喧哗声、顾承泽绝望的嘶吼…所有的声音都如同潮水般退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眼底那片深沉的墨色,和他指尖传来的、冰冷而坚定的力量。
磨利了。
我的爪子,早已为你,为这一刻,磨得锋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