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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单刀直入

    幸好,就在此时,一辆解放车突然呼啸而至,遮挡了下对方的视线。

    周庆明趁机迅速将照相机收了起来,施施然地往马路对面走。

    金丝眼镜男并未看清周庆明先前的动作,只觉得对方有点古怪。

    问题是盯着周庆明看了片刻,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之处。

    这就拉了瘦高个一把,肩并肩地走向了银行的大门。

    这时候,又一辆拖拉机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周庆明立马站住了脚,飞快地掏出了照相机,连着摁了几下快门,然后方才不紧不慢地也走向了银行。

    此时,银行才刚上班,并没多少客户上门,无疑很方便取景。

    于进门的那一刹那,周庆明在将相机放进裤兜之前,又不动声色地摁动了下快门。

    旋即,顶着两名男子回头张望的视线,落落大方地走向了边上的窗口。

    那两人见状,当即就对视了一眼,明显都有些惊疑不定。

    对此,周庆明就宛如一无所察一般,紧着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存折,取了一百元钱,然后便即头也不回地走了人。

    但并未走远,又猫回了早前的巷子口处。

    小心地贴墙遮掩好身形,就只探出了小半个脑袋,确保从银行出来的人无法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十五分钟过后。

    金丝眼镜男与瘦高个一道走出了银行,步履明显轻快了不少。

    很显然,他所提着的旅行箱已经空了。

    一察觉到了这一点,周庆明紧绷着的心弦顿时彻底松了下来。

    可手脚却是不慢,再次摁动了几下快门……

    下午五点零五分。

    县委书记办公室中。

    在送走了最后一名前来汇报工作的干部后,李元山终于松了口气。

    却不料,这才刚拿起茶杯,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呢,电话铃声就突然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见号码很陌生,他本不想接。

    可略一犹豫后,到底还是拿起了话筒:“你好,哪位?”

    对面很快就响起了个中正平和的声音:

    “书记,您好,我是督察室代副主任周庆明,奉命调查春阳路一案。”

    “如今已有重大发现,不知是否能向您当面汇报一下?”

    重大发现?这么快?

    李元山觉得不太现实。

    不过,出于谨慎,在沉吟了一下后,他最终还是给出了回应:“那行,你现在过来好了。”

    “谢谢书记,我马上到。”

    县政府斜对面的公用电话亭处。

    在放下话筒的同时,周庆明情不自禁地长出了口大气。

    最难的一步已经迈出,现在就看李元山的决断力如何了……

    三分钟后。

    周庆明赶到了县委书记办公室的外间。

    此时此刻,这地儿已经没了等候接见的官员。

    就只剩下一名眼镜男端坐在办公桌的后头,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报纸。

    他就是李元山的秘书程贺州,亦即是中午与金丝眼镜中年一道出现在和平路建行的那名瘦高个。

    “程秘,您好,我是督察室代副主任周庆明,奉命前来向书记汇报工作,麻烦您给通报一下。”

    周庆明迅速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包刚拆封的大中华,抖出了一支,客气地搁在了桌面上。

    程贺州没接烟,也没回话。

    放下了报纸之后,就这么端坐着不动,镜片后头的双眼里满满都是冷然之色。

    他觉得周庆明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可又想不太起来。

    因为周庆明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也没再戴着那架夸张的蛤蟆镜,人已完全变了个摸样。

    程贺州一时半会真就辨认不出来。

    但这,并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在于他并不以为周庆明有面见李元山的资格。

    “程秘,我已经向书记报备过了。”

    周庆明完全没在意程贺州的不屑态度,笑容满面地解释了一句。

    “等着。”

    一听这话,程贺州眼中的冷意顿时就更浓了几分。

    在他看来,周庆明不通过自己,直接去跟书记沟通,就是僭越。

    回头肯定得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王八犊子。

    “好嘞。”

    周庆明脸上的笑容不变,可眼底深处同样是浓厚的森然冷意。

    狗杂碎,死到临头了,还嚣张个屁,待会有得你哭!

    “书记让你进去,记住,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长话短说,否则……”

    程贺州很快就从内间转了出来,望向周庆明的眼神锐利如刀一般。

    对此,周庆明并未给出任何的保证,就只歉意地笑了笑,而后稳步便走进了内间,顺手把门给反锁上了。

    “书记,您好,我是周庆明。”

    在跟李元山对上了眼之际,周庆明很是恭谨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小周,坐吧。”

    李元山和气地笑着,可眼神里却透着审慎之意味。

    他对周庆明就只有一点依稀的印象,很模糊。

    此番之所以“重用”对方,完全是督察室主任赵延平大力推荐的结果。

    实际上,他对联合调查小组的行动根本不抱任何的指望。

    “好的。”

    周庆明没多客套,在落座的同时,迅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小纸条,顺着桌面推到了李元山的面前。

    “你有证据吗?”

    低头一看,李元山的瞳孔猛然就是一缩。

    概因纸条上赫然写着行大字——您的秘书程贺州已背叛,将会在近日内配合县长陈志扬构陷您贪污受贿。

    “有。”

    在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后,周庆明紧着就取出了几张才刚加急冲洗出来的相片。

    “这能说明什么?”

    快速浏览了下照片后,李元山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更皱紧了几分。

    “这些照片都是今天拍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零三分到两点零五分之间。”

    “其中一人是您的秘书程贺州,另外一人则是利民建筑公司财务经理严文培。”

    “他俩一道在和平路建行往您的存折账户存入了十五万元人民币的现金。”

    “明天,一封举报信将会寄到市纪委,程贺州将会证明您收受了利民建筑公司的贿赂。”

    “人证物证俱在,您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周庆明声线平和地给出了解释。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元山的额头上瞬间就见了汗。

    怎么知道的?

    那当然是来自前世的记忆——周庆明在调回了县城后,曾通过关系调取过此案所有的相关案宗。

    这桩案子对他来说,压根儿就没什么隐秘。

    当然了,这话肯定说不得。

    但,编辑一下故事却是不难:

    “书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前日下午三点左右,我到县招待所访友,进门时,正好瞧见程贺州在我前面上了楼。”

    “一开始,我并没怎么在意,直到他到了206房,我突然发现开门迎接的人竟然是财政局一枝花林苹,我这才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那女人美归美,风评却不是太好,当然了,这与我无关,所以,当时我也没太过在意,很快就上了三楼。”

    “我朋友住的是306房,恰恰就在206房的正上方。”

    “大约五分钟过后,我朋友临时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让我先在房里等着。”

    “那时候,我正好没事,也就同意了,却没想到不久后,楼下就传来了异动。”

    “您知道的,县招待所是老房子,上下楼层之间是双层木地板结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认真去听的话,楼下的动静是可以听到个大概的。”

    “所以,我清楚地知道程贺州中了仙人跳的圈套,也听到了他同意构陷您的承诺。”

    “此后不久,我在窗边清晰地瞧见林苹在四名男子的簇拥下离开了招待所,其中的为首者是名刀疤脸。”

    “那人,我认得,是黑恶势力‘猛虎帮’的一名骨干头目,绰号:刀疤,真名:林东城。”

    静静地听完了周庆明的陈述后,李元山赫然已是满头的冷汗。

    但却并未急着有所行动,而是目光冷厉地看着周庆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道:“‘猛虎帮’是怎么回事,嗯?”

    “‘猛虎帮’是咱们县最大的黑恶势力,在县里横行不法、欺行霸市、逼良为娼,恶事干尽。”

    “该帮的帮主就是陈志扬的儿子陈重山,他同时也是利民建筑公司的幕后老板。”

    此时此刻,李元山身上的煞气浓烈得有若实质一般,可周庆明却丝毫不为所动。

    “老林吗?我是李元山,你现在就带几名纪委的同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定定地看着周庆明好一阵子之后,李元山这才拿起了话筒,拨通了纪委书记林海潮的电话。

    “书记。”

    两分钟不到,林海潮就已领着三名纪委干部赶到了。

    “老林,你现在就派两名同志赶去和平路建行,查一下我的账户,看今天下午是不是有人打了十五万元的款进去。”

    李元山没扯什么寒暄的废话,直接就下了指令。

    “扑通!”

    都还没等林海潮有所表示呢,站在一旁的程贺州便已双脚一软,整个人就此摔倒在了地上。

    “程贺州,你好大的狗胆!”

    一看这等状况,李元山哪还会不知周庆明所说的就是事实,顿时勃然大怒。

    “书记,我错了,可我也是没办法啊,是他们逼我的,我错了,求您饶了我一回吧,我……”

    程贺州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强之辈,瞬间就尿了。

    “把这个混蛋给我铐起来!”

    李元山气急,愤然拍案而起。

    “是!”

    几名纪委的干部完全不知所以,但却不敢违背李元山的命令,当即就一拥而上。

    “老林,你们纪委的干部必须迅速行动起来,兵分两路,一路去和平路建行查证,另一路去抓捕利民建筑公司财务经理严文培。”

    李元山没再理睬不断嚎啕哀求着的程贺州,连着下了两道命令。

    “是!”

    见李元山如此愤怒,林海潮根本不敢多问,朗声应诺之后,迅速调派人手。

    没多久,赶去银行的纪委干部就打回了电话,证实下午两点零五分时,程、严二人确实往李元山的存折账户里打进了十五万元。

    可赶去利民建筑公司的纪委干部却扑了个空。

    严文培的大哥大已关机,打他的传呼,没回,他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一直拖到了快七点半,还是找不到此人的下落。

    不仅如此,财政局预算科的林苹也失踪了。

    很显然,纪委干部里有内鬼,消息早已走漏。

    面对着这等乱七八糟的结果,李元山很生气。

    原因就一个,孤证不立——突审之下,程贺州倒是竹筒倒豆子了。

    问题是他的证词仅仅只能证明利民建筑与陷害李元山一事有涉而已,并没能直接牵扯出陈志扬。

    要想顺藤摸瓜,那就必须抓到严文培与林苹二人。

    要命的是公安局那头是陈志扬的地盘,李元山根本指挥不动。

    哪怕已经下了死命令,可效果么,连他自己都不看好。

    更麻烦的是——已经打草惊了蛇,原本的暗度陈仓计划无疑很难再继续。

    局面彻底复杂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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