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灰白墙旁的桃花树/ 《第二章》他记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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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他记得我的名字

    我骑着车离开青埔的时候,

    夕yan斜斜的照着我的脸,风还是凉凉的,没有什麽声音,除了轮胎压过路面偶尔的沙沙声。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

    或者是我还没从那句「你叫什麽名字?」的节奏里跳出来,

    我一路都骑得b平常慢。

    然後我突然想起来——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吴深」。

    正确来说,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他,

    但我认识他哥哥——吴曜。

    我是在分行刚转任理专一年多时,企金部门转介而认识曜哥的。

    那时候他刚创业没多久,来询问企业授信相关问题。

    不过因为公司成立还未满一年,没有暂结报表便无法申请正式额度,

    放款同事建议他可以先申请青年创业贷款——

    虽然金额不高,但至少可以提前和银行建立往来,

    等隔年公司有营收、开始报税,就能正式申请企业额度。

    他洽谈时提供的文件非常齐全,回答简洁,却没有什麽多余的交际话。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那种对银行理专没好感的人,

    更何况像我这种菜鸟理专——

    毕竟他们要的是资金,不是理财,更别说还是新手的我。

    但没想到拨款後几个星期,他主动约了时间,说想了解理财规划。

    他说:

    「你跟其他理专不一样,不急着推,也不装懂。

    虽然年轻但不躁进。很多事你会查过再说,我觉得可以给你机会。」

    後来我们慢慢熟了,他也常跟我聊他们公司的事情:

    他和合夥人一起成立了一间顾问公司,叫禾策顾问,

    专门做策略规划与品牌管理,案子不少,也接得稳。

    他说话很有条理,像是脑子里随时有三套版本的报告在转,

    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距离感太重。

    身形挺直,穿衬衫永远乾净俐落,刚好贴着身形但不张扬,

    发型简单但整齐,说话时语速不快,眼神总像还在留一点空间给你思考。

    他总是挂着笑容,笑起来眼尾会微微弯一下,

    那种笑不特意,而是一种刚刚好,让人卸下防备的舒适。

    这样的社交节奏与分寸,

    也难怪他们公司成立没多久,就稳稳站住脚。

    才没几年,禾策就成了我们分行的重要企业户。

    我们的对话多半都像这样,平稳、家常。

    虽是客户,大多时候,却像一位让人安心的大哥。

    他不是特别健谈,

    但偶尔会在我们讨论完帐上配置之後,聊起他们公司的案子、或一些职场的观察。

    我记得有一次他来分行签文件,看到我桌上整理一叠平面图照片,问我:

    「你对建筑案也有兴趣?」

    我笑着摇摇头,说是别的企业户送来的资料,请我转交放款同事,

    顺口提了这次建案的企业主对设计很有信心。

    他低头签完名,说:

    「我不是看得懂平面图的人,我弟可能可以马上看出来」

    「你弟弟是设计师?」

    那天我才知道,他弟弟在英国念建筑,现在在荷兰建筑事务所工作。

    还有一次,我们在谈一个建设公司推案的状况时,他忽然说:

    「现在建设公司都ai找国外回来的年轻设计师……」

    我笑说:「那你弟弟回台湾後应该不愁案子了吧。」

    他顿了一下,语气慢了些:「我弟啊……那真的要有心理准备。」

    我笑着问:「怎麽说?」

    他嘴角一抿,像是想起什麽,语气带点无奈:

    「他……b较坚持自己的想法。」

    又补了一句,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留给我听的:

    「希望在国外磨过之後,有b较懂得怎麽圆融一点吧。」

    後来有一天,淑铃悄悄地跟我说最近接了一个案子,

    建案的建筑师是曜哥的弟弟,可以找时间带我去拜访看有没有商机

    原来就是这个案子,

    原来曜哥的弟弟,叫「吴深」。

    等红绿灯时,我又想起来。

    ──便当。

    我今天主要目的是要去陪雅琪姐的。

    昨晚她哭着说要跟老陈分手,

    还指定要吃那家我推荐过的日式便当——

    紫米饭、玉子烧、甜到像甜点一样的南瓜,一样都没少要求。

    我不只买了,还多买了一份,想说她一定会说:「小猫你也要吃啦!」,

    我们就能边吃边聊、边骂那个陈大哥。

    结果刚刚她突然传讯来:「你家陈大哥跑来找我了。」

    我就这样,被放鸽子。

    然後,就在他签完名、把名片递给我、带我走出事务所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

    可能是看他那副「刚出差回来还要被烦」的脸,

    也有可能是我心里某种奇怪的歉意吧。

    本来应该直接转身离开的我,忽然开口:

    「请等我一下。」

    我小跑步到门口机车旁,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便当,

    又从塑胶袋里ch0u出一瓶啤酒,轻轻放在便当盒上,然後跑回去。

    「这个……是鲭鱼便当,刚做好的,还热着。

    我多买的,您要不要试看看?」

    我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还有一瓶啤酒——本来是要陪我朋友吃的,

    但她今天被她男友追回去了。」

    我笑了笑,举了举便当,「不想浪费,就一起给您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拒绝,也没多问,

    只是点了下头,接过。

    我那时只觉得,嗯,好像有点太唐突了,

    结果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有点想笑。

    希望他不要误会我在撩他。

    隔天早上,我一样准时进了分行。

    一样是个忙碌的早上。

    有客户来办交易请我帮忙写资料、

    柜台说有人想做定存要我讲一下商品、

    还有人说网银密码忘记了要怎麽办……

    忙完一轮业务後,我正低头整理客户资料,

    淑铃走到我座位旁——

    手上拿着一叠文件,一边翻,一边说:「小猫,对了,te不是说要变更印监吗?」

    我点点头:「嗯,可以吗?」

    「我问过总行,他们说可以,不过要签申请书,

    良品跟te负责人都要签。良品那边说没问题,

    不过我先约te财务——毕竟他们老板太常出差了,不好约。」

    她顿了一下:「然後,你知道吗?」

    淑铃突然笑了起来:

    「她刚刚跟我通电话,说老板明天下午有空,

    然後还问她:所以是那个什麽小猫的,会过来找我们签名确认吗?」

    我愣了一下,「……他说小猫?」

    她笑得更开心了:「对啊。财务还问我谁是小猫,

    我就说:我们分行的理专啊,我同事。」

    她边翻资料边调笑:「欸小猫,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有存在感的?

    要不要趁这机会拉经理一起拜访,说不定有机会做理财喔~」

    我没接话,只低头翻起自己桌上的资料夹,假装在找东西。

    我的名字并不难记,

    每次介绍完客户也都会记得我的名字。

    而且也不是什麽特别的语气,并不值得额外去解读什麽存在感——

    只是当听到他问「是那个什麽小猫的?」那一瞬间,还是有种…

    像在很多不被注意的时刻里,

    忽然被某人正眼看见了。

    好像这个世界不只是我每天记别人的名字,

    也有人……记得。

    记得我的名字。

    亦或是…在国外待过的人b较绅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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