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灰白墙旁的桃花树/ 《深》-便当、南瓜与那个「又来了」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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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便当、南瓜与那个「又来了」的女孩

    《回来的那天》

    深拖着行李箱走出桃园高铁站时,细汗已经在脖子後方浮了起来。

    三月尾声的荷兰还在薄冷的春初,风乾、yan光斜斜,早晚还需要围巾。台湾却像已经偷偷跳进了sh闷的初夏。

    他把外套脱下搭在行李箱把手上,走进计程车招呼站。上车後司机问他要去哪,他报出青埔的地址,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时差未调的缓慢。

    这趟回欧洲,并不是为了接新案子,而是帮原事务所把尾端的交接收乾净。

    他离职两年多,却仍被那份作品拉了回去。

    那是一个长期案,荷兰某城的历史街区改建计画。他当年设计的中段空间处理手法曾被当地刊物写过,现在临近完工,因最後一笔结构调整延迟,又卡了时差,前事务所老建筑师乾脆请他回来一趟,说他最清楚那份图的jg神,也最知道该怎麽收。

    他本来也可以推掉,但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

    那是一段重要的时光,是他从学生变建筑师的交界点。

    但当飞机降落在桃园机场、打开手机,开始被助理与各种未读讯息召唤时,他就知道:

    台湾的节奏,是不等人放空的。

    他拖着行李箱回到青埔的事务所。铁门还没全开,一楼的空气还带着一点前一天没散完的图纸味。事务所里空无一人,设计助理请假回家、财务去产检、业务跑外场,甚至连咖啡机上的杯子都还保持前一周离开时的角度。

    这让他感到一种不明确的疲倦,像是这里也和他一起停滞过。

    他泡了杯咖啡,坐在休憩区的木椅上看窗外——桃花开了一点点,正是含ba0的状态,有点张扬,又不全开。这样刚好,他心想,正好不是盛开,还可以再等一点。

    就在他打算站起来开电脑准备收ail时,门铃响了。

    「叮咚。」

    他皱了下眉,眼神往门口扫去——大概是快递?

    又「叮咚」一声。

    他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拿着文件夹的nv生,额头微微泛着汗。

    「您好,我是大盛银行的行员……」她的声音不高,带着职业训练过的柔和节奏。

    他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马上说话。她说明来意时,他站在原地听,脑子还卡在时差里、在欧洲没回完的讯息、还有眼前这个陌生nv生略带自我消解的笑容。

    「我签这个就好?」他语气仍是慢的,有些倦。

    她点点头,又解释了一遍关於亲签的规定,语气里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抱歉,只是单纯地把事情讲清楚。像是做过很多次,但还是愿意每次都认真处理的样子。

    他签完名,她却像想起什麽,跑去摩托车外又跑回来,手拿着一个便当盒与一瓶asahi。

    「这个……本来是买来陪朋友吃的。结果她被男友追回去了。」她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怕浪费,给你吧。」

    深看着她递来的便当,没有说什麽,只是点了下头,接过。

    她转身离开时没有再多话,但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保昂粉红se的便当盒,微微冒着热气。

    他把啤酒放进冰箱,打开便当时,闻到那熟悉的南瓜甜味,忍不住笑了一下。

    南瓜甜得过头,他一向不太吃这种。

    但那天,他还是吃完了整盒。

    她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记住的人,外貌也算不上特别出se。

    但那天她站在门口,说是帮忙送资料的行员,话说得客气,动作却俐落,留下便当时语气平稳,像是在补偿什麽,也像没想太多。有点奇怪,但也有点可ai。那份便当,像她人一样——不强求、不招摇,却意外让人记得。

    《不那麽喜欢的味道》

    那天在休憩区,他刚从一场临时会议中ch0u身出来,喝了口咖啡,站在窗边回信。

    财务说银行要来签名,他回了个「知道了」,没再追问。

    结果见到她时,还是有一点小意外。

    —那个nv生、叫小猫吗?又来了。

    她手里拿着文件,神情和上次一样稳定,眼神却有那麽一点藏不住的疲惫。他隐约感觉得出来,她今天的状态,不如上次。

    他没问,直接接过文件翻阅。她贴心地在每个要签的地方贴了标签纸,让他省去不少时间。他边签,边听她提起那天的便当。

    「南瓜甜得像甜点,我朋友超ai的。」

    他听了,嘴角有点动。

    「我倒觉得……有点太甜了。」

    这话一说出口,她也没怎麽回话,只是安静地笑了笑。他知道这话没什麽必要,但他还是说了——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那种味道。」

    他本来想就这样收尾,但不知道为什麽,笔停了一下,话又自己接了下去:

    「南瓜这种东西啊……不见得每个人都喜欢。」

    他不是那种会跟客户聊天寒暄的人,尤其工作上的往来,他习惯快进快出。可这次,他却破了例。

    她看起来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只是静静收下了那句话。深没多说,他不是擅长安慰人的类型,但他知道,有时候一句话,能抵过一整天的误解。

    她离开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没看她,只是举起咖啡杯,假装正在喝,让自己的眼神藏进杯缘後。

    《又见面了》

    那天下午,他的头有点胀。

    财务林小姐提前两周生产请长假,原本堆积在她电脑里的帐务、核章、拨款确认,突然像决堤一样涌到他桌上。他向来习惯处理设计案,而不是印章与收据。

    偏偏,当你是负责人的时候,没有人会问你「会不会」,只会说:「这是你要处理的。」

    设计助理弱弱地打来:「老板,今天大概几点会回来?银行说有一份拨款文件要您盖章……」

    他原本只打算晚点再回公司,但听到「银行」两个字,还是改了行程提早折返。

    走进办公室那一刻,气氛仍是静的,刚下过一场雨,窗边透着sh气。他还在思考刚刚结构审核委员会留下的建议,就听见敲门声。

    「叩叩。」

    他抬起头,看到她走进来,手里拿着文件。

    —又是她。

    他没有露出什麽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从ch0u屉拿出印章盒放桌上。

    她不罗嗦,把标签纸贴好的页面翻给他看。她取出印章,动作乾净俐落,像是这样的事,已经不需说明。

    她盖章的动作很稳——这不是每个行员都能做到的事。他想起自己时,那个盖歪还得重来三次的窘样,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但她看着他,突然开口:「不是都已经变更印监了吗?怎麽还是我们两个在处理这件事?」

    他停下手中动作,看了她一眼。

    「这种事……变了也不一定会真的改变什麽。」

    那句话不是针对谁,也不是抱怨。只是他最近常这样想。

    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笑了笑,把章擦乾净还他。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

    她低头收文件,动作迅速,显然已经习惯在这种静默里完成任务。他本来也没什麽要补充的,但在她要转身的那刻,话又自动从嘴边滑了出来。

    「你今天……看起来b上次好一点了。」

    她顿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会开口,然後笑了笑:「有吗?可能刚吃过东西吧,血糖正常一点。」

    他没笑,只是点点头。

    她准备离开时,说了声再见。他没回,只是看着桌面的一张图纸出神,直到门关上。

    几分钟後,曜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刚刚那是大盛银行的?」

    他抬头,看见哥哥走进来,还带着刚刚从外头风里收回来的气息。

    「刚停车的时候看见,大盛的理专?」曜瞥了他一眼,「她也太积极,还跑到你这边来招揽业绩?」

    深挑了下眉,语气淡淡地:「她不是为自己来的,是来补件。」

    曜拉了张椅子坐下,语气轻松地说:「那nv生不错啊,我跟她认识很多年了。以前刚当理专时被客户念得半si,还是咬着牙撑下来,现在客户不少,听说还自己存钱买房子咧。」

    「她叫小猫,大家都这样叫她。」曜补了一句,「你以後如果有理财的需求,也可以找她聊聊。她不会乱推东西,很认真。」

    深点了点头,没说同意,也没反对。

    他忽然想起她第一天来时说的那句话:「不想浪费,便当就给你了。」

    ——她的东西,很容易被别人拿走,却不是随便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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