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深,新年快乐~
12月30日,第二次的星期五,青埔的风b上周还冷一点。晚餐到底要吃什麽,我从周三就开始想了。
天气这麽冷,要不要买三妈臭臭锅?但想到在te吃臭豆腐……嗯,好像有点太过份。
那转角那间榨菜r0u丝面?小菜再加个豆g、猪耳朵也不错。可是他们的面汤不能分开装,到青埔肯定变成一碗榨菜糊。
还有那间日式便当店的炒乌龙,每次经过都好香……我每天都可以想出新点子,就在决定好要去巷口买王伯伯家的牛r0u面时,手机响了。
深传了一句讯息——【我要鲭鱼。】
我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几秒,嘴角不争气地翘起来。
……这算什麽?点餐吗?还是——他在等我?
我没回讯,直接骑车绕去那家便当店。
老板看到我,笑着说:「今天还是不要加南瓜吗?」
我点了点头,顺手从袋子里掏出原本打算装牛r0u汤的保温锅给他:
「我还要味噌汤,帮我用这个装。」
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豆腐多一点喔。」
跟上周一样,te的灯还亮着。
我推门进去,深已经坐在休憩区,手上拿着笔记本在写字,像是在记录什麽。
我把便当放下,轻声说:「你的鲭鱼来了。我今天还买了热汤。」
他抬头,对我点了一下头:「你今天下班b较晚?」
我笑了一下:「其实算早的了。」
看他有点疑惑,我补充了一句:
「我们银行正常是五点下班——六点半大家就都走光了,但年底这天会忙到晚一点。我以前都会留下来陪会计过帐,顺便整理资料。」
我一边拆筷子,一边想,他会不会听不懂这些流程?
但他看起来像有在听,我就继续说了下去:
「像5号、10号、15号,是发薪水的日子,分行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月底很多支票又刚好到期,来银行办事的人也会特别多。」
「年底就更夸张了,我们要等资讯室跑年度批次。那天帐一结完,全大盛就要在等他们跑完资料,去年大概跑到快十点才下班。」
讲到这里,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太起劲了。
我停了一下,笑了笑:「欸……我是不是讲太多了?赶快吃饭啦。」
他没马上回,眼神落在我身上,嘴角慢慢g起来。「你讲这些的时候,很认真。」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补了一句:「蛮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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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一看,才想起那瓶热汤还没拿出来。
我把保温瓶放在桌上,顺手拿出两个我们公司送客户的赠品碗。
「这种天气喝汤刚刚好,我就顺手带了两个碗……」
顿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
「虽然是赠品啦,但是304的,我们也不敢乱送东西给客户。」
他那表情有点好笑,像是在憋笑,也像是想说什麽又吞回去。最後只是看着我,语气很平常:
「你今天,感觉特别轻松。」
我一边倒汤,一边回:「当然啊,明天开始连放三天耶。」
他吃了一口,问:「连假有安排吗?」
「嗯……我弟要去桃园市政府跨年,说结束後会来我家借宿一晚。」
我把汤递给他,又补了一句:「他每年都这样,好像我家是旅馆一样。」
他笑了一下,没接话。
「那你呢?」我问。
他淡淡地说:「大概会在公司,加班。」
我愣了一下:「你连跨年也要加班?」
他抬眼看我,语气不快:「有些事不处理完,我没办法安心过年。」
我点点头,低头喝了口热汤,过了几秒才开口:
「难怪良品的案子可以这麽快。他们有说,原本以为年前来不及,结果你们效率好到让他们很意外。」
我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轻了一点:「我现在懂了。」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後,他帮我把外套拿过来,照例提醒了一句:「风很大,小心点。」
我接过来,笑着说:「好啦,下周见。」
他看着我,只说了一声:「嗯。」
我走出te,夜风一吹,果然冷得让人缩起肩膀。
骑上车前,我一边戴上安全帽,一边还在回想他刚刚那句话:
「有些事不处理完,我没办法安心过年。」
那语气淡得像平常,却让我忽然有点想再陪他多坐一会儿。
我发动车,转弯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扇熟悉的玻璃门。
他还站在那里,没动,像是在看我有没有走远。
我没停下来,只是轻轻举了下手,隔着镜面笑了一下——
像是一种告别,也像是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下次见面,就明年了。
12月31日,星期六。
我一整天都窝在家里,陪弟弟打电动、看动画。
他八点多准备出门时,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跨年。我实在不想人挤人,就说一个人在家等倒数完就准备睡了。
弟弟一脸嫌弃:「你才28岁,却已经像老头子了。」
说完就赶紧关门闪人。
我笑笑地摇了摇头,窝回沙发,打开一部早就看过一两次的电影。
这次选的是《高年级实习生》——不太需要全神贯注的剧情,刚好适合这种不太想动脑的夜晚。
看到他们那种跨年龄的友谊和彼此的尊重,心里还在微微感动时,我忽然抬头,看见时钟指向11点45分。
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滑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没有讯息。
原本想等整点再发,毕竟12点传讯b较自然。但又忽然想到,那时候大家都会一gu脑地发新年祝福,我的讯息会不会就这样被淹没在那堆罐头里,不会被他看到?
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字:
【新的一年快要到了,先祝你新年快乐。谢谢你今年的照顾,明年也请继续照顾我们银行哦!】
原本打了「我」,後来又删掉,改成「我们银行」——看起来b较不那麽刻意。
没想到讯息刚送出,下一秒,电话响了——是他。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起来:「喂?」
那头很安静,只听得见他均匀的呼x1声。
我忍不住笑了:「你怎麽打来了?」
「看你传了讯息,想说……不如直接讲。」
我坐直了身t:「你不是在加班?」
「刚回到家。」
他说,话音一落,我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门轴声,接着是外套被挂上的摩擦声,还有地板传来脚步踩过的回音——
不像办公室冷冷yy的地砖,而是有点低沈的木地板声,感觉自己被邀请进入了他的私人领域。
「你一个人啊?」
「嗯。」
我转头看向窗外,远方的天际正一点一点绽出烟火。
不是那种华丽的施放,而是零星地、一朵一朵,从巷口、高架桥、或谁家yan台的视角偷偷冒出来。
我压低声音问:「你那边,听得到烟火吗?」
他停了一下,像是也转头确认了一下:「……听得到。」
「我这边也有一点。虽然只有零星几发。」
我说:「小时候跨年还会特地跑去101看烟火,现在连yan台都懒得走出去。」
他停了一下,笑着回:「我也是。」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
偶尔静默,偶尔笑一下。谁也没挂电话,彷佛只要声音还在,就不算真正离开。
电视上的跨年节目忽然倒数起来:
五、四、三、二、一——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
「新年快乐。」
那一刻,远方又绽出一束烟火,光影在窗框上闪了两下。我望着那片暗蓝的夜se,忽然有些忘我: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用讲电话的方式,跟人一起跨年。」
他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地说:「我也是。」
我笑了笑,半真半闹:
「那真是我的荣幸,吴先生,新的一年请多多支持跟照顾我们哦!」
我话刚落下,他没立刻接话,只是安静了几秒。
隔着话筒,我彷佛听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犹豫。
「……你一直叫我吴先生,是不是太见外了?」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麽接。
他又补了一句,声音低了些,语气却更像某种邀请:
「你可以跟我身边的人一样,叫我深。」
我怔了一下,没马上回话。
隔了几秒,我才悄悄说出那个名字:
「新年快乐,深。」
他停了一下,也说:
「新年快乐,小猫。」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
但这样——但真正叫出来的感觉,还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