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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关靓扭头,“京臣,换一家吧。”

    周京臣收了手机,拾起鞋子在灯光下掂了掂,晶钻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37码?”

    关靓挽着他手,“我穿不了的,挤得脚好痛。”

    他不知在想什么,在关靓反复催促下,才撂下那只鞋。

    程禧回避到墙角,周京臣带着关靓从鞋店出来。

    “你们分公司要选举新的总经理了?”

    商场热,周京臣卷起衬衫袖,不愿多谈,“普通的人事调整而已。”

    “我堂弟澳洲留学刚回国,经济管理硕士学位,总经理他经验不足,但副总经理,部门主管,他是没问题的。”关靓神情要多自然有多自然,仿佛是顺理成章的自家安排,“你在总部,分公司有自家人,出现什么情况他及时向你汇报。”

    “你父亲让你跟我提的?”周京臣旁边是直达楼顶的灯柱,灼亮刺眼的光线照得他面孔浓白,看不清表情。

    关靓心里却莫名一咯噔。

    周京臣一贯礼数周全,这段日子的接触,涉及关家人,他一口一句“关伯父,关伯母”,甚至备了厚礼托她带回关家,聊表心意。

    关家包括亲戚对他赞不绝口,督促她势必将正牌女友的名分攥在手心。

    关靓是有脑子的,这个男人最在乎的是事业,感情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

    安插关家人进驻他的公司,是牢牢捆绑住他的捷径。

    周京臣如此反感,是她意料之外的。

    她在朋友圈早就以“小周夫人”的名衔自居了。

    “你堂弟监视分公司的情况,向我汇报,也监视我的情况,向你和关家汇报?”

    关靓笑容凝固。

    “你太急了。”

    他最后甩出这四个字,胳膊从关靓手里抽出,乍一瞧,颇有小情侣闹别扭的氛围。

    “京臣,你误会我了!我没歹意的。”关靓黑白分明的眼瞳噙着泪光,一副委屈无辜,“我是希望替你分担。”

    周京臣偏头睥睨她,仍旧喜怒不明。

    关靓重新挽住他手臂,小心翼翼哄,“我下次注意,真的和我父亲无关,关家从来没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姿态低,柔情似水的,周京臣也不是完全铁石心肠的男人,表情显然松动了。

    程禧去隔壁珠宝店逛了一圈,挑了一对钻石耳环。

    正要下楼,周京臣喊住她。

    他的位置在男士洗手间门口,关靓不晓得去哪了。

    程禧停下,背对着他。

    周京臣在寝室里说:接下来忙,有事联系助理。

    她以为他是借口公务,彼此降温,各归各位。

    这两次独处,一次比一次疯狂,一次比一次危险。

    他也察觉了。

    情不自禁的失控不是好现象。

    程禧没想到,他是腾出时间和关靓逛街,筹备关家夫妇的结婚纪念日晚宴。

    虽然对他没抱过期望,也多多少少不是滋味。

    一股清冽醇润的男香渐渐逼近身后,很清新,偏年轻化的成熟感。

    不再是厚重的药木香型。

    他换香水了。

    一般男人开始注重形象,换香水,换发型,是迎合女人的审美,或者是女人改造的。

    周京臣这款香型十有八九是关靓的建议。

    他气质硬朗,加上日常深色系的打扮,确实太深刻严肃了。

    海洋森林的味道显得清爽,不沉闷。

    掺杂着一丝丝法式浪漫的情调。

    更招女人的喜欢了。

    第25章

    跟我耍什么脾气?

    周京臣绕到她前面,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袋子,一线顶奢牌子,四四方方的小蓝盒。

    “买了什么?”

    程禧也看了一眼袋子,意兴阑珊回答他,“陪周阿姨给太太们买礼物。”

    周京臣叱咤商场多年,磨炼得火眼金睛,她什么心情,什么反应,他一目了然。

    不戳破,是无法应付。

    本就“畸形”的关系,跨越了界限,又必须守住界限,是无解的死结。

    “买自己那份了吗。”

    她摇头,“没有喜欢的。”

    女人逛商场哪有不喜欢,只有预算不够,价格不符预期。

    周京臣从皮夹内抽出一张白金卡,“别考虑钱。”

    程禧没接。

    他皱眉,“耍什么脾气?”

    “周阿姨在等我。”她不卑不亢推开男人,乘电梯下楼。

    周京臣侧过身,脸色冷了一度。

    ......

    程禧匆匆赶回咖啡厅,周夫人喝完一杯咖啡,正喝第二杯,朝她招手,“买齐了?”

    周夫人全权交由她做主,主要是试一试她的审美,衬不衬得起上流圈的格调,没有豪门媳妇的慧根,强扶上位,也只是闹一场笑话。

    检查了一番,周夫人比较满意,乘车带着她去西城区的徽园。

    徽园很有大隐隐于市的品味,一座百年的红砖小楼,据说是民国留过洋的华人设计师修建的,既有西洋风格,又有典雅的中式风。

    一进包厢,叶太太和另外两名太太起身迎接,程禧按照她们丈夫的身份、财力,逐一分发礼物。

    叶太太因为撮合大公子相亲的缘故,在周夫人的交际圈地位直线上升,分到六位数的玉镯子,那两位太太,一位丈夫是区里的一把手,分到五万块的胸针;一位丈夫是证券界的金融大佬,分到三万块的耳环。

    权贵派高于富豪派,是默认的食物链。

    周夫人教过程禧不少应酬场的弯弯绕绕,尤其忌讳喧宾夺主。客座太太送的礼物不能比主座太太的贵,佩戴的首饰穿的衣服不能盖过主座太太的风头,主座太太如果婚姻不和谐,客座太太不能主动聊家庭的话题,否则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总之,一堆的规矩,程禧一耳朵听,一耳朵忘。

    太太们替丈夫应酬也算一种职业,光鲜亮丽的背后,多得是辛苦,压力。稍有不慎,给丈夫惹祸。

    外行人羡慕那圈子的挥金如土,内行人摘了演戏的面具,往往也是一把心酸泪。

    周夫人笑着介绍程禧,“老程的女儿,叫禧儿。”

    “禧儿?多喜庆呀,长得也美,是福相!”证券大佬的太太趁机巴结周夫人,“老程去世八九年了吧?禧儿出落得如花似玉,是你们周家教养好。”

    “我教养得这么好,可要好好选一个青年俊杰。”

    周夫人落座主位,程禧在对面最末的座位,叶太太在左边,证券大佬的太太连连称是,她是这里的常客,殷勤点了一大桌的吃食,“徽园的雪萃茶是独家秘制,后院种了一片竹林,取新鲜的竹叶榨汁,混着雪水煮茶,兑入山楂酱、梅花干,七十五岁的王董事长天天喂小情人儿喝,都怀上龙凤胎了!”

    叶太太被逗得噗嗤笑,“你嘴太损了。”

    “管她怀了哪个小白脸的孩子呢,王董事长有钱养,他不戴绿帽子谁戴啊?”

    程禧默默听。

    感慨贵圈真乱。

    王董事长出轨养小老婆,小老婆又养小白脸,怀了情夫的孩子,扣在王董事长头上,堂堂大企业老总被小狐狸精玩得溜溜转,自然是圈内的笑料。

    “哎?周家和叶家今年该抱孙子了吧,我记得二位公子的年纪不小了。”

    周夫人淡定吃糕点,“叶太太眼光高,小门小户家的姑娘不稀罕。”

    叶太太尴尬了,“有周家在,叶家算什么大户呢,周夫人太取笑我了。”

    周夫人只吃了半块,丢在碟子里,含了清水漱口,“我看到柏南亲自去华家的吊唁礼上香了,我们周家也去了,柏南是大忙人,他可没工夫打招呼。”

    “是柏南礼数不周...”叶太太有些下不来台。

    那两位太太是人精,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位去洗手间,一位去后厨催菜,心照不宣躲了。

    “周夫人,柏南的性子你不了解,我一提结婚,他上午一个样儿,下午又一个样儿,我也被他放鸽子了。我和他夸了很多次禧儿,他听不进去。你不信,我马上打给他。”

    叶太太明白周夫人憋着火了,认为是叶家耍周家,叶柏南毕竟是晚辈,他不肯见面,周夫人不至于迁怒叶家,所以这通电话开了免提公放。

    程禧拿着筷子,一声不吭吃水晶糕。

    叶柏南在航空基地,有嗡嗡的机器滚轴的噪音,叶太太说明来意,他回了一句,“我同意见。”

    “你同意了?”

    叶柏南嗯了声,“同意。”

    周夫人眼神意味深长,“叶太太,你没相中禧儿不妨直说,柏南这不是同意见吗?你推三阻四拦着干什么。”

    叶太太百口莫辩,气得骂叶柏南,“你一天没个准儿!上星期告诉我以事业为重,暂时不谈婚论嫁,今天又变卦了,我怎么和周夫人相处?”

    叶柏南情绪出奇得稳定,整个人不疾不徐,“我周六有空。”

    一拳打在棉花上,叶太太噎得无奈,气冲冲挂了电话。

    挂断不久,叶柏南又回拨过来。

    “在什么地方。”

    叶太太一怔,“你现在能来?”

    叶柏南依然是有条不紊的语气,“周伯母在,女方在吗。”

    程禧咬着筷子头,望向手机。

    “在。”叶太太说,“徽园。”

    “我四十分钟到。”

    第26章

    周京臣来了

    叶太太挂了电话还觉得稀奇,“柏南竟然转性子了。”

    周夫人是女人,异常的敏感,一语道破,“禧儿,你们私下见过了?”

    她抿唇,“叶先生给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我见过他,他没见过我。”

    “他捐你们学校?”叶太太更稀奇了。

    叶柏南和周京臣在商场明争暗斗的较量,周、叶两家是不知情的,程禧没多嘴。

    “我们学校在政法大学对面,同学经常过去吃食堂,老师也交换听课,叶先生可能和我们校长有交情。”

    叶太太恍然大悟,“那是你们有缘分了。”

    “柏南真会吊胃口啊,一向是女方拒绝男方,叶家的大公子清高,拖了禧儿一周了,连我家怀康都没这么劳累我,从名园到华家的葬礼,再到徽园,我见他一面太困难。”

    叶太太自知理亏,赔笑倒茶,“是柏南不懂规矩。”

    那两位太太十分钟后返回包厢,顺便带回一位上海口音的太太,上海太太一进门,连同椅子一起搂住周夫人,“韵宁!”

    周夫人的名字是李韵宁,自从跟周淮康嫁到北方,几乎没人叫她韵宁了,全部尊称周夫人了。

    她扭过头,先是一愣,“文芝!”

    文芝激动得合不拢嘴,“长远勿见,我老想念侬个!”

    程禧挪出椅子放在文芝后面,自己站到一旁。

    从对话中了解,文芝的丈夫套现了六个亿移民澳洲了,这次她回来是变卖北方的房产,月底也去澳洲。

    徽园有小叔子的股份,所以特意来一趟。

    结果遇到周夫人了。

    程禧在周家见识遍了权富圈的内幕,移民的十有八九是债务窟窿填不上了,各种渠道转移出境,保住多少是多少。

    “北航集团出大乱子了,周夫人知道吗?”区一把手的太太亲自端着果盘,摆在周夫人手边,“分公司总经理强奸未遂,那小姑娘刚烈,砸破了他脑袋,家属要求判刑,后来又按照正当防卫处理,双方和解。据说是周公子出面了,小姑娘什么来头不晓得。”

    程禧眼皮止不住地狂跳,她下意识瞟了一眼周夫人。

    这事儿,只要周夫人查,一定查得出。

    包括局子的监控,周家要,不管区局的、市局的,必须双手奉上。

    虽然周京臣照顾她护着她,于情于理讲得通。

    明面有一层“兄妹”的情分在,可终究是伪兄妹,本质上是男人和女人。

    近期这一连串的插曲,倘若周夫人有心,早晚发现猫腻。

    “分公司的马明昭是吧?”周夫人舀了一勺玫瑰酱,拌在茶汤里,“他不是正经人,欺负的女下属不少,京臣告诉我了,出面是为了降低影响,封住家属的口,也封住小姑娘的口,小姑娘的背景京臣没提。”

    程禧悬着的一颗心暗暗落了地。

    故人重逢,周夫人欣喜得很,一直拉着文芝聊天,“禧儿会唱苏州评弹,会弹琵琶,还会跳舞呢,程家花费了大精力培养她。”

    文芝是苏州人,丈夫是上海的,喜欢苏州的曲艺,“那唱一曲吧,禧儿擅长什么曲目?”

    “禧儿的《秦淮景》是一绝。”周夫人吩咐服务生送到包厢一柄凤颈琵琶,又搬了小板凳。

    这群太太正在兴头上,周夫人要听曲,她们也捧场附和。

    程禧明白周夫人是让她多出风头,在上流圈打响名头。

    家世不够,才艺够出挑,也是优势。

    毕竟叶柏南是一等一的优秀,她平平无奇会被吐槽不般配,遭人嫉妒。另外哪个优秀的男人不喜欢优秀的女人呢?周夫人希望叶家珍视她,而不是顾及周家的势力勉为其难的接受。

    程禧坐下,按弦调了调音色,又戴上护甲,一边弹一边唱《秦淮景》。

    弹到一半,门悄无声息地漏了一条缝。

    黑色的衣角掩在门缝里,门把手上多了一只属于男人的手。

    筋络分明,略深的蜜色。

    曲子沿着那条缝隙溢出,程禧的嗓音温柔,吴侬软语更是媚气,走廊经过的几名男客纷纷侧目。

    “徽园雇了女子乐坊了?”

    “腔调好听。”其中一名男客点评,“我小蜜是苏州的,不如唱歌的女人软。”

    “哪软?”他们调笑,“声音软,还是身体软啊?”

    几名男客慢慢围拢上来。

    门口的男人捏紧了门把手,没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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