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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周京臣下来不久,周夫人洗完澡也下来。

    她扫了一眼客厅一男一女独处的景象,心中烦躁。

    若不是周淮康叫禧儿回家,今晚京臣在老宅,她不愿意禧儿出现。

    越疏远,越太平。

    “禧儿,八宝鱼翅吃了吗?”

    “吃了。”程禧乖巧起来,“谢谢周叔叔惦记我。”

    “你坐啊。”周夫人慈祥,“在家里客气什么?”

    她扭脸询问周京臣,“我听孙区长的太太讲,海关扣下了北航集团的货物?”

    男人气定神闲,“在等复验的结果,初检一批货有问题。”

    周夫人起初不甚在意的,“不牵连你就好。”

    “我负主责。”周京臣语出惊人,“海外合同是我签署的,运输是我批示的,董事长去澳洲度假,权力移交我了。”

    “你没有实地考察国外的工厂仓库吗?”周夫人“嗖”地站起,“商业竞争处处陷阱,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你必须有界限!你犯错误,给你父亲闯祸!”

    气氛紧迫。

    程禧悄悄放下小叉子,走到周夫人身边,替她捏肩,“周阿姨,您千万不要生气。”

    “你瞧你哥哥!”周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外面夸他精明,是最有出息的世家子弟,那批货连区里都传遍了,国外海关不禁,国内海关严禁,你不清楚吗?”

    周京臣淡淡应声,“疏忽了。”

    “菁菁呢?”周夫人目前最关心这个,“她大伯和二叔有没有办法帮你洗清责任?”

    “分手了。”

    程禧瞳孔瞬间涨大。

    周夫人的震撼不亚于她,“谁提出分手的?”

    “我。”周京臣波澜不惊,“我如今面临麻烦,没精力顾及感情了。”

    怪不得。

    周京臣突然休假。

    原来是重大失误,被董事会研究决定停职。

    “菁菁答应了?”周夫人不死心,“她那么喜欢你...”

    共患难三个字还没讲出口,周京臣打断,“菁菁没挽留。”

    周夫人脸色一沉。

    “我亲自去医院问问华夫人,这桩婚事处不处了,她华家没落了,我周家屹立着呢,要是不处了,别后悔。”

    客厅一阵死寂。

    周京臣一言不发,转动着手上的水果叉。

    眼眸灰蒙蒙的。

    ......

    程禧的四级模拟成绩又没通过。

    差2分。

    英语老师复印了六页单词卷,勒令她一星期之内背熟。

    她一宿没睡,背了两页。

    早晨迷迷糊糊打盹儿,安然趴在阳台上,招呼她,“陈哲干什么呢?表演呐。”

    程禧走过去,B、C栋宿舍楼之间,是晾晒区,被罩在绳子上飘荡着,陈哲杵在一片花花绿绿的海洋里,穿着碎花裙,他人高马大,XL码的裙子也小,紧巴巴裹住屁股,踩了红色高跟鞋,敲一下铜锣,喊一下,“我对不起程姐姐,程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安然兴奋大吼,“哇,陈队长,你好骚啊!”

    C栋沸腾了,女生们起哄让陈哲跳一段女团舞,D栋的男生宿舍也纷纷打开窗户,“哲哥!搞这么大的阵仗啊——”

    陈哲置若罔闻,继续敲锣,“程姐姐胸怀伟大,程姐姐美若天仙心地善良——”

    程禧听不下去了,憋着笑,“陈队长,你演哪出戏啊。”

    “愿赌服输!”陈哲仰脖子,慷慨激昂,“程姐姐原谅我!”

    全场欢呼。

    宿管阿姨在台阶上叉腰,“你们都疯了?”

    程禧转身,坐回椅子上。

    “陈哲平时老讨厌了,又花心,又手欠,没想到大局上他挺爷们儿的,承诺叶总工的赌注说干就干,没耍赖,这波拉好感了啊。”安然一把撕碎了英语书,朝房顶子一抛,“操场男孩啊...大学青春啊!”

    大卸八块的书皮飞到程禧脚下,她一瞟,“安然,你撕了我的书!”

    安然一咧嘴,蹿出寝室。

    程禧追她,“英语老师本来嫌我不顺眼,书没了不是找倒霉吗?你赔我书。”

    宿舍大门泊了一辆车,刚熄火,安然围着车兜圈子,程禧抓她,接连扑了空。

    这时,车窗降下。

    一张男人的脸映入程禧的视线。

    她愣住。

    阳光分外浓郁,照在玻璃上,男人笑意也显得深邃了,“有一个哥哥不满足,又认了一个弟弟?”

    安然正愁没机会躲开程禧,如获大赦,“程禧的哥哥,不打扰了。”

    程禧一动不动,抠着车门扶手。

    周京臣打量她片刻,“不高兴?”又打量几栋宿舍楼,热闹极了,“今天出风头了,叶柏南这场球赛倒是没白赢。”

    她终于动弹了,“你在学校安插眼线了。”

    周京臣没回答她,挪到另一侧的座椅,空出她这一侧,“上来。”

    程禧上车。

    “2月份安插的。”他衣服有香味,没有烟味,“有男生欺负你,怎么没跟我提?”

    “系主任说,大学是小社会,有人情世故,有小集体,慢慢会习惯。”驾驶椅挂了一条毛毯,她捻着羊绒毛,“校花,系花,她们才惨,很多无中生有的造谣,傍大款,陪酒女。”

    周京臣哪句话都没搁心上,只搁心上一句,“你是什么花。”

    程禧揪下一簇毛,“班花。”

    “没评上系里的?”男人故意逗她,“系里是谁。”

    她指着一个晾被罩的女生。

    周京臣端详了一会儿,“确实比你强。”

    鸦雀无声。

    双十年华的姑娘,论漂亮,多多少少不服气。

    程禧表情不大好看。

    他闷笑,“你可以不经历社会的人性复杂,善恶风波,在温室里生活一辈子。”她穿得单薄,裸着小腿的居家服,跑出寝室也忘了拿外套,周京臣拽下毯子,披在她身上。

    他手没抽离,撩开她耳鬓的碎发,“收拾行李,带你出去一趟。”

    “程禧!”陈哲冲过来,“你转达姓叶的,我兑现赌注了。”他将铜锣扔在对面的垃圾桶里,“长得不错,心肠真他妈的歹毒,什么损招...”

    陈哲骂骂咧咧走了。

    程禧不吭声。

    周京臣的手滑到她肩膀,“外省的海棠和芭蕉开花了。”

    第118章

    是他和我提分手的!

    程禧感受到他掌心的厚度和温度,她扭头,“你去外省不带着华小姐吗?”

    “为什么带。”周京臣手停在她肩膀,她发丝环绕着腕骨,绵柔如水,“我在老宅说过了。”

    车外是来来往往的学生,这辆车牌子低调,可终究是周家的车,泊在校园里,依然奢华醒目,时不时有同学趴在玻璃上偷窥,再嬉闹着离开。

    周京臣不习惯被围观八卦,手背蹭了蹭她脸,“回寝室收拾行李。”

    “你心里不舒服,对吗。”

    华菁菁甩了他,这滋味,心高气傲的周京臣二十九年没尝过。

    他表面总是平平淡淡,其实里面掀起的狂风骇浪,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对。”

    程禧目光撞上他的目光。

    周京臣的目光里,是窗外烟粉色的大楼,灰青的石砖地,和没梳头发的她。

    她捂住男人的眼睛,“我忘了洗漱。”

    “确实有一颗眼屎。”

    程禧用力擦。

    眨巴了一下睫毛,“还有吗?”

    男人透过她的指缝望过来,他睫毛也长,扫来扫去,程禧觉得痒,松开他。

    周京臣重新清理了她的眼角,“没了。”

    她飞快上楼。

    安然趴在床上,一边喝奶,一边瞧她洗漱护肤,打包行李,“你又搬回你哥哥家住了?”

    程禧一字不吭。

    安然发现她只拿春季的衣服,其他东西一样没拿,“你去旅游?”

    “嗯。”

    “你和哥哥嫂子的关系真好!”安然兴奋了,“旅游也有你的份儿,哥哥亲自来学校接你。”

    她动作一顿。

    五脏六腑滋生出密密麻麻的虫子,一会儿是烫,一会儿是疼,一会儿又是闷。

    明知周家不允许。

    这段日子,周阿姨草木皆兵,三番五次警告。

    周家已经不太平了。

    一切根源,起始于她。

    起始于这场错位的,悖逆道德的纠葛。

    如今,瞒着周家,瞒着所有人,程禧明白,更是孽。

    若非华菁菁抛下他,选择了明哲保身,她一秒钟都不会和周京臣错下去。

    “班主任和辅导员问我的考勤,你就汇报我阑尾炎手术——”

    “呸呸呸!乌鸦。”安然托腮,“我说你去训练了,8月份有舞蹈大赛,反正你是学校的文艺招牌,系里会批的。”

    程禧拎了一只小的行李箱下楼,交给司机。

    她穿着针织长裙,戴了贝雷帽,爬上车,“我拿了几件衣服,一双高跟鞋,四级的单词卷子。”

    刚才那个晾被子的校花,也是长裙和贝雷帽的打扮,周京臣笑了,没戳破,“不丑。”

    他极少直白夸人,“不丑”等于“凑合”,“可以”等于“好看”。

    “那你会投票给我吗?”她较劲。

    周京臣若有所思,“一人有几票。”

    她回答,“十票。”

    “投你一票。”

    “能重复投。”

    周京臣一本正经,“不重复,雨露均沾,给十个女孩投。”

    程禧撇肩,背对他,伏在车窗。

    车厢是他起伏的呼吸声,渐渐逼至颈侧,她察觉,一歪脑袋,毫厘之距。

    周京臣开口,“喜欢海棠吗。”

    唇瓣似虚似实的刮过她唇,零星的胡茬底子。

    程禧点头。

    他也凝视车窗,“正是海棠盛开的时节。”

    车拐过桃花坞路,驶向机场。

    11点47的航班,2点抵达外省。

    与此同时,周夫人也赶到总医院。

    华夫人吃了安眠药躺着休息,她不打算惊动,招呼陪床的华菁菁,“你出来。”

    随即去外间的小客厅。

    华菁菁早有准备,在果篮里挑拣了新鲜的苹果和蜜瓜,不慌不忙迎上周夫人,“您怎么不通知我呢?我在电梯门口接您。”

    “不劳你大驾了,华小姐。”

    华菁菁脸色煞白,“周伯母,您这是什么称呼——”

    “行了,我不卖关子,你也坦诚点。”周夫人懒得演戏,“什么原因分手的,因为京臣摊上麻烦了?”

    “您不了解情况...”

    “哦?你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周夫人维持着体面平和,实则笑里藏刀,“菁菁,周家待你如何?”

    华菁菁欲言又止,低着头,“周家...待我很好。”

    “京臣在你之前有过女朋友,是关家的长女,二代小姐中出名的漂亮,我横拦竖挡拒之门外,给你腾位置。京臣没心思结婚,我费了好大的周折,催他相亲。第一批相亲名单要么是暴发户,要么是没脑子的花瓶,为了衬托你的聪慧,识大体。”

    周夫人的怒气从火苗燃烧成火海,连官太太的优雅威仪也顾不上了,“且不论你父亲这一房的势力衰败了,权富圈优秀的小姐多,优秀的公子少,现在放出消息,你和京臣分了,你猜是愿意嫁京臣的小姐多,还是愿意娶你的公子多啊?”

    华菁菁眼眶猩红,又难堪,又委屈,“京臣主动分的,他不念旧情了!”

    “京臣主动分?”周夫人懵了。

    “他是不是对您讲,是我无情无义,不陪他共患难,没有挽回他?”华菁菁哭了,“海关凌晨4点扣下货物,京臣早晨8点来医院,当面和我分手。我怀疑他是假出事,真出轨!他怕影响周家的名声,怕您和周伯父不同意,故意设计一出戏,顺理成章分手。”

    周夫人攥着背包带,险些攥断了。

    假出事,真出轨。

    她猛地起身,冲出病房。

    “老张!京臣呢?”

    司机莫名其妙,“周公子在北航集团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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